未几, 源光道:「 原来是这样……」
「 到底是怎麽样呢?」 遥心急地问道。
「 长安这里一年一造计帐, 除了一般的课丁帐, 逃亡帐和待丁帐外, 户部同时也会从府衙之处得知城里百姓最近一年死亡、 逃亡和失踪的记录并且再将之记录在案。 这份手扎中所记录的便主要是於最近十年之内失踪的长安妇女的详细资料, 仔细察看的话, 便会发现当中有二十七人的姓名之中包含着梅溪那一囿的名命诗中二十八字的其中一字, 那些人其实就是於这十年之间不幸被杀然後被埋尸於梅园之中的死者, 当中包括着未蕙的姐姐销蕙。 可是於名单之中, 却还没有发现名字包含着『 未』 字的人, 所以, 良满才会推断出未蕙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源光有条不紊地道。
遥听了源光的话後不禁了打了一个冷颤, 然後道:「 真可怕…… 可是刚才那男子为甚麽要这样做呢?」
源光却摇了摇头, 向遥示意他也不知道, 同时他把眼光转向良满。 此时, 良满道:「 那应该是一种於古代盛行的方术, 方法是不断杀年轻女子, 然後用她们的鲜血来沐浴以达驻颜之效。 刚才那男子应该是裴府的花匠, 由於他爱花的缘固, 是以他将此种方术用於像徵美人的梅树之上, 从而达到延长梅花花期又或者是令梅树开出更娇艳的花朵那一类的效果。 该种方法对我来说虽然是闻所未闻, 不过我却大致能猜得到男子的目的应该是将那些女子的埋首埋於梅树之下来作为梅树的肥料, 因为此方法其实跟以鲜血沐浴的驻颜之法如出一彻。」
「 经良满你这麽一说, 现在回想起来, 那两棵胭脂美人梅还真像吸了人血一般地鲜红…… 不是真的这麽邪门吧?」 遥喃喃地地道。
同时, 源光问道:「 不过话说回来, 为何被杀者的数目一定是二十八人? 难道只是为了凑数吗?」
「 之前其实我对那种方术也不是太清楚, 後来我去查了一查宫中的袐籍, 才知道如果是为了驻颜的话, 於放鲜血之时一定要将七具尸首排成一个踩七星的阵式, 而那男子却把该种方术用於栽种梅树之上, 所以他把那些尸首根据踩七星的阵式埋於梅园之中。 其实, 踩七星的基本阵式是由北斗七星之方位演变而来, 所以如果要排成那个阵式的话, 就一定要用为数是七又或者是七的倍数之物来排出那个阵式。」 良满道。
「 哦…… 可是木牌的事呢? 木牌上梅树的名字和遇害的妇女这两者之间又有些甚麽关系? 啊…… 难道…… 所有遇害的妇女最後都会被埋於跟自己有相同名字的梅树之下? 」 源光惊呼道。
「 这麽说来, 那些梅树是根据踩七星的阵式被栽种於梅园之中的? 而且梅溪那一囿的每一棵梅树之下都埋有一具死尸?」 遥问道。
「 正是, 踩七星的阵式原本具有趋吉避凶之效, 可是, 现在却被用於歪道之上, 实在是令人叹息……」 良满道。
此时, 原本正在低头思考的源光忽然抬头道:「 对了, 那男子调换木牌的目的正是要掩饰遇害者的名字和梅树上之木牌的关系。 而且那人的手法非常细致, 他於调换木牌之时, 只弄错了其中一棵梅树上的绳结方向, 那正是那棵於古梅小岛之上原本应该名为『 春』 的梅树。 後来那天我们到梅园参观之时, 不是指出了那棵梅树上绳结的方向错了? 这件事被那人知道了後, 他不免会疑心自己有没有弄错其他梅树上的绳结, 於是後来他去了其他被掉换过木牌的梅树之处再重新检查了一遍, 所以他才会印去了那些良满原本洒於木牌之上用作试探对方的细粉。 可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那就是为甚麽你会知道那男子会於今晚对未蕙下手?」
「 魏大人给我的那份手扎中其实还有提及到那些妇女的失踪时间, 我仔细看了一遍後, 便发现她们失踪的时间大约都是在每月的十五前後。 於月圆之夜犯案, 这可能是刚才那男子的习惯吧?」 良满道。
「 对了, 今夜不是正好是十五吗? 所以你才会部署这一陷阱……」 遥道。
此时,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未蕙叹息道:「 我还以为宜城公主才是杀我姐凶手, 想不到, 整件事竟然跟她无关……」
「 好了, 未蕙。 现在整件事情都己经过去了, 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你姐的尸骨应该是在那棵原本应该名为『 销』 的梅树之下, 好好地为你姐办理身後事然後再离开这里重新开始生活吧!」 源光安慰她道。
此时, 门外跑进一孩童, 那正是那天和未蕙在一起并於梅树之上摇晃枝叶的那个名为「 春雪」 的小孩。 孩童撞撞跌跌地跑到未蕙的跟前撒娇道:「 小姨, 我睡不着! 你不是说过今晚过後便会知道妈妈去了哪里的? 我一直在想那件事, 所以才会睡不着觉。」
看样子, 这子孩应该是未蕙姐姐销蕙跟裴巽所生下的私生女儿。 未蕙看见了春雪後, 却正色道:「 怎麽你跑进来了? 小姨不是说过今晚你必须暂时於别人那处睡, 同时不要回来的吗?」
对於未蕙带有斥责意味的语气, 春雪并没有害怕, 她反而用她那双滚圆的黑眸看着未蕙率真地说:「 春雪知道。 不过春雪一直都在想妈妈的事, 所以才睡着, 於是便趁那边的姨姨熟睡时, 偷偷地跑了回来看小姨。 对了, 小姨, 知道了妈妈在哪里了吗?」
对於春雪的提问, 未蕙迟疑了一会後, 才道:「 小姨已经知道了。 不过小姨不是说过你妈妈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吗?」
「 这个我知道。 可是即使妈妈不会再回来, 我还是很想知道到底妈妈去了哪儿。」 春雪一脸稚气地道。
「 这里的梅园里不是每一棵树上都有一个木牌子的吗? 你妈妈就住在那棵挂有一个「 销」 字木牌的梅树里, 她现在己经变成了那棵梅树的树精。」
「 梅树树精吗? 是不是有法力的那种?」
「 是。」 未蕙慈爱地应道。
「 那我可不可以对那棵梅树许愿, 妈妈会帮助我实现愿望吗?」……
「 当然可以, 而且我相信你妈妈也会乐意帮你的。」……
----------
那年之後, 裴府府中的那两棵胭脂美人梅便再没有开过花, 於是大家纷纷都说之前的那一年古梅树是因为吸取了死人的血所以才会繁花似绵, 後来大家都觉得那两棵古梅的嫣红之色和之前於府中发生的事实在是太邪门了, 於是宜城公主只好忍痛派人把那两棵胭脂美人古梅砍掉。
可是, 於那两古梅被砍後半年, 那二梅遗下树桩之上却长出了二十七支新的幼枝。 盘根似爪的古梅树的树桩之上, 缠绕着二十七支生机盎然的翠绿的新枝, 树桩古朴苍劲, 新枝却一派欣欣向荣, 两者合起来看的话则疏影横斜, 别有风韵。
( 第一单元完)
【唐朝嗣圣年间怪谈录】 第二章 有鬼盗走兰亭序帖 一
第二章 有鬼盗走兰亭序帖
一
於九嵕山昭陵西南方一带的建筑群正是所谓的陵下宫, 亦称皇城。 这里就是昭陵的地面建筑范围, 虽说建构陵下格的目的是模拟长安市的格局, 以便让陵墓的主人於阴间也可得享人间繁华, 可是实际上该处唯一的用途其实只是用作昭陵陵墓官的宿舍和办事的地方。
整个陵下宫呈长方形, 东西南北各长数百米, 周围以墙基包围。 当中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木造, 墙身柱梁皆以朱红色为主, 衬以屋檐的青色瓦片, 再加上屋脊的鸱尾装饰。 不过最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宫殿的规模, 这座建筑群中的殿堂都十分高大, 单单是一个屋脊上的鸱尾装饰就已经重达一百五十公斤, 所以, 由大量这样的殿宇楼阁所构成的建筑整体, 实在是浩瀚宏伟。
是夜正是六月初昭陵被地震和落雷夹击的那一晚。
这一夜, 暴雨如注, 宛约雨神把天幕撕开, 然後将天河之水倾倒入人间。 这时, 雨却稍为停下来了点, 可是山间沟壑之中, 到处仍是一片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於此一处蔚为奇观的陵上宫建筑群之中, 有一穿着蓑衣的男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於大雨中行走, 此人是昭陵的陵墓官, 名为袁庆武。
雨下得并不小, 还要不要去地宫那边巡夜呢? 名为袁庆武的男子暗自想道。
此时, 有另外一人迎面而来, 来人跟袁庆武同为昭陵的陵墓官, 名叫龙子潭。 龙子潭一看见袁庆武, 便招乎他道:「 喂, 庆武, 我们今晚再赌两手如何?」
袁庆武闻言, 暗自叫道不妙, 自己今天手风不顺, 之前跟龙子潭对赌时已经连续输了好几手, 所以今天之内实在不想再跟任何人对赌, 可是对方却食髓知味, 非要再跟自己赌不可, 那麽应该如何办是好?
「 可是我还要去地宫那边巡夜呀…… 不如今晚就此作罢吧!」 袁庆武只好推说道。
「 难道你就不想回本了? 今晚雨大, 我想不会有人挑今天才去地宫那边盗墓的吧?」
「 可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呀, 所以我想我还是会去地宫那边走一趟的。」 袁庆武其实本非真正尽忠职守之人, 若非碰见龙子漂的话, 大概他今夜并不会特地冒雨去地宫那边一趟。
「 哦! 你怕输了? 所以才以巡夜为名来推掉我?」 龙子潭却一眼看穿了袁庆武心中所想。
「 不是! 谁说我怕你了? 虽然你今晚的手风很好, 不过不是有赌未为输吗? 说不定下半夜的形势便会逆转。」 袁庆武道。
「 这样好了, 我首先陪你去巡逻, 然後我们赌钱, 如何?」 龙子潭道。
原本袁庆武既不想去巡夜, 也不想跟龙子潭对赌, 可是现在却要两件事一起做。 不过事已至此, 袁庆武也不好意思推再推却, 以免落得胆小之名。
於是, 同样身穿蓑衣和提着灯笼、雨伞的两人便结伴一同向北走直至出了陵下宫的范围为止。 出了陵下宫的北门後, 便是直通地宫之外游殿的宽阔陵道, 二人一直沿着麻石铺成的陵道向着地宫的方向走去。 这时, 雨势却开始转大, 自天上落下的雨丝开始密集了起来, 并且於半空之中织出一张纵横交错的雨网。 袁庆武抬头望天, 只见於黑沉沉的天空之中, 云层移动, 当其中两块交汇於一起时, 天空中彷佛拼现耀眼的闪电, 闪电的形状多像利剑, 可是它於半空中伸延的动作却像一条金蛇於半空中直冲向地面。
「 我们必顺弯着身子走, 不然, 有可能会被雷劈中的。」 袁庆武道。
「 不会吧, 这里地势虽然比较高, 可是并不空旷。 我看这里四周的石俑和树木都比我们高大, 应该可以掩护我们吧?」 龙子潭道。
「 也对, 更何况, 这里是上坡路。 不过, 还是小心为上!」
「 不用怕, 前面就是游殿的正门了, 我们到了那里後便自然会安全的了。」
二人自向上倾斜的陵道一直走向地宫前的游殿, 很快, 就到了该处的檐下之下。 九嵕山南面的山体逞垂直的马鞍形, 陵下宫、 陵道和二人所在的游殿都在马鞍的其中一个突起的山峰的山腰之上, 而主墓室所在的地宫则位於另一个山峰的山腰之上, 两处山峰之间其实相距不远, 最阔之处大约有三百米, 不过两峰之间的岩石奇形怪状, 当中更有不少突出并且伸延至岩壁外的数十米仍至百米, 而愈近谷底, 两谷之间的距离则愈窄。 可是, 处於两山峰之间的毕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 而由於两处往来不便, 是以只好以栈道连结其上下左右, 以便从游殿直达地宫的, 但山上栈道建筑又不能垂直上下, 所以必须左右回绕旋转, 因而形成「 陵寝盘空曲」 之势。
史籍如此记载:「 缘山傍岩架梁爲栈道, 悬绝百仍, 绕山二千三百步, 始达元宫门。」
可是史料中并没有提及到那些栈道的结构布局, 那些栈道不同於普通栈道之处在於它是全然密封的, 人走在里面就像走在地道里一样, 完全分不清前後左右。 不过, 更特别之处在於所有的栈道都是以夏夜的星相来排列成一座小迷宫, 可是迷宫虽小, 却五脏俱全, 一般令人容易迷路的环回路、 多支分歧点仍至伸延至迷宫边陲的死路都一应俱全, 更甚的是, 由於栈道是凌空建於半空之中, 是以栈道的设计可以不受地面的限制, 而高低起伏, 上下萦回, 同时又与山势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形成一座於半空之中同时向横纵高三方面同时发展的迷宫。
袁庆武和龙子潭二人并没有立即进入迷宫。 二人於傍陀大雨之中好不容易才能够到达游殿, 所以他们於到达後都不约如同地於游殿的檐下首先整理自己的衣衫, 二人把还不断地滴着水的蓑衣脱下, 原来蓑衣之中的衣物也湿了一大半, 雨水自衣物上像溪流般涓涓流下, 可见是夜的雨势之大。
袁庆武脱下了自己的蓑衣之後, 便一直起势地甩着好让附於蓑衣表面的雨水滴下, 同时, 他用力地於地上磨踭了几下, 道:「 游殿之前的那片泥泞地真是讨厌, 每次走过那里都会把鞋子弄脏。」
「 唉! 真弄不明白为甚麽不把那里也铺上麻石。」 龙子潭也认同袁庆武所言。
此时, 袁庆眺望游殿之外, 外面一片黑压压的, 眼所能及的都只有自天上降下泛着银光的雨丝, 蓦然, 於层层黑暗之中, 逞现出一个比是夜的漆黑更加黑暗的影子, 袁庆武见状, 不禁大叫:「 那边是不是有人?」
龙子潭闻言, 转向袁庆武的眼光所及, 却看不见些甚麽, 於是便说:「 那边甚麽也没有呀? 这样的夜晚, 除了我们, 我想再也不会有别人会到这里来。」
「 是吗? 那麽刚才可能是我看错了。 不过, 即使没有人会到这里来, 我想地宫那边我们还是要去一遍吧?」 袁庆武道。
「 其实本来我并不想去的, 不过概然刚才答应过你, 那只好跟你走一趟吧! 不过你别忘记, 回来後, 我们还要在天亮之前赌几把才可以睡!」
----------
Rebeccacat:
现在开始上班, 所以更新比较慢, 大约一星期三四次, 望大家见谅!
另外, 也交待一下整个故事的架构. 本故事会於三章後作阶段性完结. 而昭陵被毁一事的幕後黑手会於单元三出场, 预告一下, 是名帅哥啊…… 敬请期待!
【唐朝嗣圣年间怪谈录】 第二章 有鬼盗走兰亭序帖 二
二
二人於游殿中稍作休息後便一同进入栈道的迷阵之内。 於进入栈道之前, 袁庆武弯下身子, 把灯笼中的蜡烛拿出并且吹熄。 龙子潭看着袁庆武的动作, 好奇地问道:「 怎麽了, 难道你不准备提灯笼内进吗?」
「 是, 一直以来, 於栈道之内都是不许点灯的。」 袁庆武道。
「 这是规定吗? 可是为甚麽会这样规定的?」
「 这个…… 我也不是太清楚。 不过, 上一任的陵墓官曾经这样说过, 以前曾经有人提灯内进栈道的迷阵之中, 结果, 那人走到迷阵中的某一处时, 据说是受到了惊吓, 於是失足掉进了陷阱之中。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所以後来於昭陵的陵墓官之间, 便有了一条於栈道之内不准点灯的不成文规定。 对了, 你是新上任的, 所以你不知道此事吧?」
「 於栈道之中受到了惊吓, 难道是遇见了甚麽恐怖的事物吗? 难道只要不点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吗? 还有, 你说的陷阱到底是怎样的陷阱?」
「 可能栈道之内真存在着某样东西吧, 不过只要不点灯就行了。 自从做了这里的陵墓官後, 至今我进出这里不下千百回, 可是并没有甚麽意外发生在我的身上, 所以我一直相信只要不点灯就行了。 至於栈道内的陷阱, 等会儿进了去之後我再指示给你看。」
如今, 二人站於游殿之中那座通往栈道的大木门前。 面前的木门足有二人之高, 是用梨花木所造, 上面雕着一条巨龙, 龙的龙头正好位於门的正中央。 观其龙首, 形神皆俱, 有慑人之势, 双目更是栩栩如生, 不怒而威。 观其全身, 则有如飞龙在天, 於万里云霄之间翻腾, 就有如一条真正的龙被捆绑於木门之上一样。 龙首下端, 有一个金漆的门销, 上面雕有一些四时的花奔图纹, 门销的中间则有一个细巧的钥匙洞, 从钥匙洞的细密形状可以看出, 此销造工精巧, 绝非那些粗劣下价的销所能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