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波比，现在是白天。那个只有晚上才会发作。”他低声安慰着猎鹰。是的，在这种场合如果他还会因为可笑的原因触动那个东西的话，就不配被天使任命了。莱尔快步来到夏尔的练剑室，那两人又开始新一轮比试，没过多久夏尔就狼狈落败，这次兰 斯下手重了一些，夏尔白嫩的脸颊上多了道血痕。
莱尔一直不动声色地在旁边看着，夏尔明显是在模仿自己那天的招数，而兰 斯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每一招都能先他一步。
“殿下……”莱尔在可怜的皇太子耳边低语了几句，夏尔心领神会又与兰 斯开始新一轮比试。这次夏尔一出手就迅速向兰 斯的喉咙刺去，下一招直对他的双膝，然后是手腕，一招快过一招，兰 斯被他抢去先机，反攻的势头更猛烈。夏尔灵活地闪入死角，又是刚才那一招反手削向兰 斯耳侧。这次兰 斯还是来不及躲闪，不过他的剑比夏尔更快，这一剑冲着皇太子的手腕过去，若是被刺中手腕估计会废掉。危机时刻夏尔想的不是如何撤招保身，在他看来只有比兰 斯更快一步先伤了他才是最好的防御。两人没有一个愿意退让，形势凶险起来就和真正博命一样。
“停！”莱尔呵斥了一声，扑到两人中间，他身形极快，兰 斯和夏尔都不看清楚他是怎么移动的。只见他举剑一挑，剑尖反弹重重击打在兰 斯手背上，亲王虎口一麻，佩剑脱手被莱尔卷走。两败俱伤的危机解除，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殿下，有人指导确实进步不少。”兰 斯阴沉的恭维听上去像是教训。
“多谢夸奖，您的技术总是那么惊人。”皇太子语带双关，让兰 斯有些难堪。他转身不耐烦地从莱尔手中夺过剑，对他行了个礼。
莱尔不解地问道：“亲王，您为什么对我行礼？”
兰 斯冷笑道：“刚才你把我的剑夺走，不是想这样就结束吧？”的确，打断别人比试已经很无礼了，又夺去其中一方的佩剑，这在当时可是极大的污辱，剑手可以要求决斗。莱尔知道躲不过，苦笑着答应了他。
“刚才你教皇太子的三招聪明的很，我就用这三招向你讨教，倘若模仿的不像还请你指正。”他说的很礼貌，出招却凌厉狠毒，三招同样是攻喉，攻腿，攻手，他动作之快，利剑化做剑花在莱尔周围翻飞，让夏尔看得眼花缭乱，更别提是被困住的那个人了。莱尔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他试着挥剑抵挡，剑锋相撞迸射出火花，他被兰 斯霸道的力气震得肩膀发麻，无法再和他硬碰。莱尔知道兰 斯一定是在夏尔那里憋了一肚子火，全把自己当作出气筒来发泄了。眼前这个人，虽然依旧俊美无比。莱尔想起八年前和他在罗兰山谷相遇，那时的他对自己笑的那么温柔，就像冬日暖阳一般，而如今已再也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容。对了，现在人们都叫他兰 斯亲王，他是否还记得有一个喊他“吉尔哥哥”的小弟弟？莱尔摇头轻叹，强打精神依照五芒星路线轻巧地四处腾挪。
这次他是动真格了，频频出剑攻击兰斯的空档，让对手有些缩手缩脚。兰 斯觉得奇怪，这个人像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每次都抢先自己一步出招，而招招都落在自己无法扑及的地方，可每招都是点到即收，并不做真正攻击，极有羞辱的意味。他有些气恼，虽然自己占尽上风，但与他已经缠斗超过五十回合，这在以前从没有过，而这么奇怪独特的剑术以前也从没见过。
兰 斯并不知道，其实莱尔的剑术老师就是他自己。当初莱尔被大天使长藏在圣米伽勒山里苦修，躲避大恶魔的搜捕。米伽勒将自己卧房里那个蓝色的大水晶球送给了他。水晶球可以显示人间万象，莱尔透过它看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奇人奇事，比如在神秘的东方，有人用干稻草压制成纸代替羊皮纸，他们精妙的战术兵法很多也适用于自己的国家。而离欧洲大陆最遥远的陆地上有许多奇妙的果实花草，那里的人通过建立三芒星塔收集上天的力量，通过植物香气控制人的心智。不过莱尔看的最多的，还是故乡法兰西，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视线都会停留在吉尔.德.兰斯的身上。除了征战以外，吉尔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读书和练剑，莱尔就学着他的样子，他看什么书，莱尔也跟着看，还找来更多同类书典。他练剑莱尔一开始无法跟着练，但他将吉尔的剑术和与人对战的过程都牢记在心里，日子久了竟摸索出一套独特的剑术。莱尔的每一步的成长都紧紧跟着他的吉尔哥哥，只是当事人永远也不会知道。
两人缠斗过百招，兰 斯见他熟知自己剑路，灵机一动双手握剑变为刀式，横空劈出。他原盼莱尔会和他击剑相交，怎料他在这紧要关头纵身跃起，引剑不发。兰 斯一剑劈空纵身腾跃，紧随在莱尔身后高举利剑，像死神一样步步紧逼。莱尔刚才引剑不发已经失了先机，无法再跳跃躲避。危机关头他已无法再隐藏退让，反剑刺出直指兰斯胸口。这一式近乎同归于尽，而他出剑的角度奇特刁钻，这一次先于对方刺到他的胸口，虽然相距不过瞬息，但两人攻守易位已有胜负之别。兰 斯原以为自己这一剑会让对方难以招架，没想到他反剑刺向自己胸口，凶险到了极点，逼得他不得不停滞在半空。但他不愧是第一剑客，稍稳住身体，立即刺出连环九剑，时而用剑如刀，时而戳挑如勾，一招快过一招，以风雷之式将莱尔压迫在剑影之中。莱尔心如明镜，任他如何变化招数都是顺手反挑，挥洒自若。两人又斗了百余招，始终没有长剑相碰，可见两人变化之快。
夏尔听见莱尔气息沉重，知道他体力不支，大声喊停。兰 斯听得皇太子明显是在偏帮这个平民，而自己居然这么长视时间都无法将他制服，脸上一红，心中不满尽数发泄而出，一柄长剑使得如疾风骤雨。而莱尔就像是被疾风骤雨包围的小船，随着惊涛骇浪上下颠簸，却始终没有被巨浪掀翻。兰 斯一心只想求胜，他知道莱尔每剑威胁大过于认真，于是顾不得斗剑的规定，伸出左手直对准莱尔的剑锋抓去。这一手和那天他在山崖上为了救莱尔而使出的招数如出一辙，当时那剑刺透兰 斯的手背，而山贼却被他捏碎喉骨。莱尔心中凛然，万万想不到兰 斯会对自己起杀念，当的一声，长剑落地。
伸出去的手一时收不回来，莱尔只觉得胸前一空，白色长袍被他撕去一大片，他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甚是狼狈。而兰 斯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获胜，但胜的不大光彩，再看一旁夏尔的眼光全都放在莱尔身上，倒让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坏人。他看向伏在地上的人，几颗细碎洁白的小珍珠从他颈间滚落下来，再看看地上散乱着许多颗这样的珍珠，在自己脚边越积越多。原来那是从自己手中滚落下去的，他摊开手掌，白袍的碎布包裹着一颗璀璨夺目的蓝宝石吊坠，那坠子是用一整颗硕大的蓝宝石镂空雕刻而成，手工别致精美，兰 斯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他尴尬地将那坠子丢给莱尔，冷冰冰地对他说到：
“对不起弄坏了你的项链。我会赔的。”
“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莱尔虽然这么说，眉宇间还是流露出心疼的表情。还好兰 斯为人高傲，不会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不然若是他当着夏尔的面打开吊坠，里面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兰 斯见夏尔只顾着帮那个家伙拣珍珠，颇感无趣。他一个东征西战的重骑兵将帅肯陪他们练剑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他的武艺又怎是这个只躲在众人庇护下的小“瓷器”能欣赏的？见他不再顾着自己，兰 斯骄傲地向他鞠躬，转身默默离开。他刚走进长廊，就被人叫住了。
“大人，您忘了东西。” 莱尔从后面跟上来，摊开手心，兰 斯的挂坠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他的手中。刚才缠斗的太猛烈，他的挂坠盒开了，里面露出一小簇黑色的头发。兰 斯当即变了脸，都知道理斯小姐以一头美丽的金发闻名，可他这个婚约者居然贴身戴着这种东西，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呢？
“一定是对您来说很重要的人，对吧大人？”跟他料想的一样，这个平民笑得极为得意。可恶，他笑的还挺好看。
“不关你的事，如果你想我们这次任务顺利，就管好自己的嘴。”
“对不起，是我多嘴。这次出使勃艮第还要依靠您的力量，我会尽力不让您烦心的。”
莱尔被他训斥却还是笑眯眯的，他三两下就修好了挂坠盒，凑过去帮兰 斯挂上。他的长袍被兰 斯抓破，胸前空荡荡的，一靠近，那两抹粉红色的嫩蕊变得若隐若现，不禁让兰 斯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美妙来……那凑过来的发间散发着淡淡的清甜味，如蜜一般。他不稳的气息轻轻掠过自己的双唇，耳根，发稍在脸颊上来回磨蹭，比美人的主动诱惑还要挑逗，让他想起远久以前一段甜蜜又苦涩的回忆来。那双绝望的黑瞳在脑中重现，他心里好痛，将身旁的人猛的推开。
“对不起……”兰 斯尴尬地捂住嘴，他居然和一个平民道歉。“你回去收拾一下，我们最好是尽快动身。”他抛下几句颇没头脑的话，匆匆离开。
第三十三章 风影行动
“什么，殿下要去图尔？请恕臣直言，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合出游。” 米塞留伯爵十分诧异，不止是他，在场所有的贵族都着实吓了一跳。
“图尔离希农不远，兰 斯老师会跟我一起去，还有莱尔和奇洛。请让黑骑团的骑士们准备好随时出发，大概500人左右就好。我是想去图尔的修道院呆上一阵子，拜见正暂住在那里的主教大人。现在我们和英国人正在停战，如果现在不去，以后恐怕更没有机会了。”
“好吧，既然有亲王陪您，应该是没有问题。不过明天就动身，好像有些太赶了。亲王刚刚回来，小女还没跟他好好聚一下。您也知道，他们有婚约在，却总一直拖着……”理斯大人不仅惊讶，还有稍许不满。
草草散会后，理斯公爵被米塞留伯爵留住，后者故作神秘地把他带到一个小会议室，已经有一大票的人等在那里。
“公爵大人，现在罗特公爵和阿拉贡公爵都前往各自守地，我们这些人也只能跟您打听了。”说话的是年轻的贡比涅伯爵，他刚刚继承爵位，和年轻却位高权重的兰斯相比，还没有任何功绩，因此表现欲很强，有些心浮气躁。
“相信我吧，这次的事情太突然，就连我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家的仆人中有谣言，说前几天，地牢里关了一个人，是兰 斯 亲自把他押送进去的，就在他回来的那天晚上。第二天就押他去见了殿下，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了。”
“这真是太离谱了，和兰 斯亲王一起回来的人，会是谁呢？总不会是个战俘吧？”达尔波勋爵和贡比涅一样，年纪很轻，也一心向往能上阵杀敌。他是皇家黑骑团的副统帅，当初是兰 斯力排众议将他从一个小贵族提拔上来。
“据说那人衣着华丽，应该是个贵族。他被蒙着面目无法辨认，不过听声音应该是男人。加洛伯爵，您和兰 斯亲王向来私交不错，您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我们的交情更多是分享情妇，关于正事谈的可算少的。都知道兰 斯那小子，嘴巴紧的很。”加洛伯爵其实比兰 斯年长许多，但要说在女性中的受欢迎程度，他们两人却是不相上下。加洛比兰 斯更加世故圆滑，是个非常受欢迎的男人。
“照我看，会让兰 斯那么紧张的人应该身份地位都很重要，再加上皇太子现在着急去图尔这件事一定不单纯，两这应该有很大关联。”米塞留伯爵的推断很合理，也很接近。
“我知道的也就那么多，既然是殿下不想让我们知道的，如果要再继续问下去就违背我们的忠诚了。”理斯公爵想就此打住话题。
“公爵，等等。我们也知道不该多追问什么，可是太子如此不信任我们，现在还跟那几个平民走的那么近，真的让人有些心寒。如果这次他们要做的事情真的那么重要，不让我们知道却带着平民一起去，这不是很明显的不信任我们吗？”米塞留伯爵是这次聚会的发起者，他这番话也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伯爵，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有兰 斯在应该没什么问题，那小子跟他父亲可不一样，对家族的容易看得比生命都重。这次有他陪着去，问题应该不大。”加洛帮自己的情场战友说话。
“可怪就怪在这里，为什么兰 斯会同意跟平民一起去呢？真不知道如果罗特公爵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可惜他现在被奥尔良的事弄得焦头烂额，顾不了我们。”
“其实我不应该多嘴，可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传闻，说勃艮第的约翰好多天没有露面，有人说菲利普已经秘密下令四处寻找他的父亲了。我也不知道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跟你们今天说的这些联系起来，我突然有一个很大胆的假设……”达尔波勋爵摸着小胡子沉思，他透露的这个消息虽然不可靠，却引起了在场某个人的注意，为夏尔他们带来了无法预测的灾难。
人们各怀揣着不同的心情度过了剩下的这天，第二日早晨四点多钟，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皇太子已经带领着他的骑士团悄悄离开了希农城堡。四周还是黑黢黢的有些怕人，众人受黑暗影响都紧绷着神经不多说话。只有奇洛和莱尔步行跟在骑士团后面大大咧咧地说个不停，他们每说一句，身后的那些小朝圣者们就起哄成一团，引得夏尔连连回头。幸好天黑，不然他会看到身边的骑士团首领 兰 斯阁下脸色有多么难看。
黎明来临，天边微红，朝霞变得绚烂夺目，小朝圣者们逐渐活跃起来。他们的快乐带动了前面的骑士军团，一些人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战斗前的快乐，深感即使将永诀，人生也会是值得留恋。太阳慢慢爬到正中的位置，他们抵达邻近图尔的一个小镇。这队铁甲骑兵团在当地人看来可是让人相当敬畏，黑色的战马上，银色盔甲的骑士团保持着整齐的队形，领头一人骑着一匹高大健美的白马，他的盔甲是特殊的黑色，在晨暮中透着青蓝色的光。和他并肩走在前面的另一人没有武装盔甲，但华贵的蓝色丝袍搭配胸前的宝石挂坠将他尊贵无比的身份显露无疑。
原本这么一队人马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但看到他们身后的一小支队伍，村民们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那支奇怪的队伍大约有百人，他们没有骑马，但一个个都穿着梭子甲，你会觉得他们也是兵士，可他们又穿着黑色风帽袍子，背着牛皮行囊。他们步伐散乱，时不时会有人从队伍中冲出来去调戏路边的小鸭子小羊羔，还有人用弹弓射下桑葚，把紫红色的浆汁涂抹在彼此脸上。再评评他们的武器吧，那梭子甲可是很珍贵的防身装备，可穿在他们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感，许多人根本不适应头盔，别在腰间兜放他们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用，甚至有几个孩子捉来路边的羊，把羊奶挤在头盔里。看久了，会觉得他们是从山里放出来的猴崽子偷了人类的衣服来穿。若不是有一只漂亮的白色猎鹰在他们中间穿梭，时不时去啄一啄那些不受教的家伙，真不知道这群恐怖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这队人马居然也有领头的，看得出“猴崽子”们还很听他们领头的话，虽然那两个人看起来并没太大说服力。不过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前面队伍中那个衣着华丽的俊美领队频频回头张望，若不是他身边的骑士用眼神制止，恐怕他已经跟后面那群人走到一起去了。不过他身体虽然在前面，耳朵却一直留在后面的。
“莱尔，你记得经常跟我报信，万一那个老男人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奇洛压低声音像个老妈妈一样不住地叮嘱。
“放心吧，没什么老男人会比你更会欺负我了。”
“哦！奇洛哥哥欺负人！奇洛哥哥又欺负可怜的莱尔了！”一个小跟班听见他们的话，开始吓起哄。
“奇洛你这个色老头！可怜的小莱尔快到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汉森怀抱里吧！”
“汉森你这个坏家伙又打什么鬼主意了？你不会想要跟莱尔也来个热吻吧？”
“亲亲！亲亲！哦！汉森和莱尔，天生是一对！奇洛老头靠边站呀靠！边！站！”
他们在后面闹着，前面的人按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