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刺激不是吗?”
兰斯对她的抱怨不屑一顾,反倒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悠闲地解开晨袍,健美的身材在黑丝绒的衬托下有着说不出的性感,他抿了一口水,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盯着床上的女人,那眼神赤裸裸的,让人有些期待他接下来的举动。也许是抵挡不住身体的诱惑,皇后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眼睛在他的胸膛和腰线上游移着,鼻翼翕动,似乎触动了什么。
“陛下,您生气的样子真是美极了。请原谅我昨晚的放肆,您知道男人喝醉了都会控制不住的。”
“哦,那我可要劝你少喝一些,尤其是有夫人在的场合。谁知道喝醉的您会给我带来多少情敌呢?”皇后娇蛮地转过头,她是真的很痛,可也正如兰斯说的那样,她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激情。
“唉……您瞧瞧都对我做了什么,这样我要穿什么衣服才能盖住?”的确,她白皙的胸口有好几些红痕,有几处落在很羞耻的地方,叫人浮想联翩,看来他昨晚是完全乱了章法。
“一件小披肩就可以解决了不是吗?还能为您增加几分风姿。”兰斯脱下晨袍扔在皇后的枕边,相当“大方”地当着她的面开始换装。他做的十分自然,不会让人觉得他是担心上衣里的信才着急穿上衣服。他顺手摸进上衣口袋里,触碰到一些凉丝丝的东西,往外一拽,竟然是一条绣着皇后姓氏的丝帕。
“您在找什么东西吗?”皇后显然是有所准备,兰斯的每个举动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是的,我在找一封信。”既然已经被发现,也就只有顺其自然了。他不想被这女人占了先机,脑筋一动,从容地转过身去。“您看过那封信了?”
“什么信?您在说什么呀?”
“伊萨贝拉,别装傻了。我可没功夫跟您开玩笑。”兰斯从容的言语中微微透出暴虐的讯号。皇后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见兰斯直呼自己的闺名,对即将发生的事有了准备。
“没错,我看过那封信了,上一次读这封信是八年前的事了,没想到这封信能在我活着的时候回到我这里。”
皇后在床上摆了个优雅的姿势,故意挑逗兰斯已经被触怒的神经。
“……你以前就看过这封信?”皇后的话让他着实错愕了一番,他立刻想到千万种对莱尔不利的情况,随即问道: “这怎么可能?还有谁知道,你儿子知道吗?”
“哟,注意您的言行,亲王大人。您真是个聪明人,提的问题正好都问在点上。”皇后这一招出其不备抢的了先机,不禁有些得意,说话也轻浮起来。
“别忘了,不管我们再怎么不合,我都是他的枕边人。不管他有多少情妇,我都是他唯一的合法妻子,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说实话,他写这封信的时候其实我就在一旁偷偷看着,后来他让人送信的时候我派人跟着,这封信的下落我可是很清楚,这个金百合烙印的孩子曾经让我找了很久,如果他能活到今天,已经和夏尔一样大了。当然,我还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夏尔,还没这个必要。”
“您当时知道陛下把这件事情托付给罗特大人,还故意把儿子送到他那里去,有何居心?”
“哼,您这话就问的不聪明了。”皇后冷笑一声,表情逐渐变得恶毒:“知道吗,他在我床上呼唤的最多的一个名字,就是阿戴尔,那是罗特大人唯一的女儿珍妮罗特的闺名。‘原谅我的自私,阿戴尔。’‘我好想你和孩子,阿戴尔。’‘请处罚我,阿戴尔。’八年的婚姻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那个曾经出现在我婚礼上,夺走所有人目光的女人,人们都只记得她的纯洁和优雅,她是完美的!不可饶恕的完美!”
“那并不是她的错,您也不用这么恨她,毕竟您才是一国之母。”
“是的……没错,幸好在他错乱的时候还有人记得身为法兰西皇族的义务。我没有忘记,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忘,那就是罗特公爵。知道吗,罗特家族的人都有个共同点,他们只要认定一种亲密关系就会一直保持忠心,永不变节。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魔力联系着,罗特家的人总是会对我们的皇帝产生磁石一样的吸引力,罗特公爵是这样,他女儿珍妮.罗特更是这样。只要他们决心对某人付出真心,就会一直忠诚,不论对方做了什么让他们伤心的事,他们都默默忍受着,尽心尽力的奉献,多么高贵的品质啊。”
“这是愚忠。”兰斯漠然地回答着,他想到来巴黎之前莱尔不顾两人情分,决然向夏尔告密的行为,依旧心绪难平。
“您说的很对。如果是别人那就算了,可罗特家族的人生性狡诈多疑,做事圆滑狠辣,实在很难相信他们会甘愿屈服在他人脚下,甘愿做个奴仆。所以历代罗特家族的继承人都会遭到背叛,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在政坛上众叛亲离,郁郁而终。他们太聪明了,即使他们发誓效忠的人也会感到害怕,这也算是悲剧宿命吧。”
“……没错,罗特公爵也是死在战场上……而且死的不太光彩……”
“他选择了珍妮.罗特的孩子而不是我的夏尔其实并不完全因为他的偏爱。世世代代以来,罗特家族之所以没有登上王位就是因为他们身份的约束和他们的忠诚,如果能让他们有合理的资格继承王位,那绝对会是一个英明的王者。”皇后对她的情敌评价如此之高,让兰斯有些意外,这个女人果然不像她表面那样轻浮。
“您的看法真是犀利,受教了。可这让我更不明白,您既然知道罗特家族天生帝王之才,还把儿子推给他抚养?难道您不怕他会故意把您儿子往火坑里推?”
“我知道他会这么做,您以为我没提防着吗?那个金百合的孩子,我找了很久,他长得很漂亮,就跟他母亲一样。”
兰斯完全紧绷起来,心脏剧烈地跳着。他听的聚精会神,生怕漏了一个字。
“您……您找到那个孩子了?”
“没错……您刚才说他故意把夏尔往火坑里推,我并不是是害怕,而是很确定他会这么做。能够让他完全打消这个念头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是什么?”兰斯觉得这问题完全多余,八年前那场意外历历在目,他当时真的以为只是遇到了山贼……
“亲王大人,论计谋,您要比我高明百倍。换您处在我的位置,会怎么做的?”
“自然……是斩草除根,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没错。我命人假扮成山贼在半路解决了那个小鬼。”皇后自豪地笑了。
这个女人!兰斯的怒气全部涌向右手,几乎无法控制。这个女人!全部都是被她毁掉的!全部!
“这么说起来,您还真是为自己儿子考虑的。罗特公爵当时把您的儿子送给理斯公爵,就是想让他自生自灭,可没想到您知道了真正的继承人还杀了他。依照公爵的个性,他只有全心全意的辅佐您的儿子,毕竟他也是法国皇帝的亲生骨肉。”
“一点儿也没错,而且他也没料到,理斯公爵其实一直都是站在我这边的,他歪打正着,把夏尔送到他最应该去的地方。”
“您真是高深莫测啊,为了儿子,您居然做了这么多。”兰斯默默盘算着下一步,理斯公爵的身份已经被证实,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居然同时为这对关系微妙的母子卖命,也许是个值得利用的好棋子。
“怎么,您怀疑我?兰斯,您永远不会明白母亲的……阿戴尔也许是很完美,可从母亲的角度来说,我要比她强一万倍。我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忍辱偷生,不惜被他怀疑嫌弃,她呢?在她眼里,孩子不过是爱情的累赘罢了。夏尔是我的孩子,他会懂得怎么在逆境中生存,他会曲意逢迎值得利用的人,让他们尽心尽力的帮助自己,他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是我的骄傲。”
“您不会后悔吗?他现在对您只有恨。”
“当然不会。千万次的凿炼才能雕琢出一颗完美的宝石,等到他登上王位的一天,我所有的用心就都有了回报。阿戴尔以为她在婚礼上打败了我,她以为拥有那个男人的爱就是赢了一切,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我要反击!我要让她知道,我才是法兰西的国母。”
“真是……高尚的想法。这么说,您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了?”兰斯觉得这女人所谓的母爱和责任都是一厢情愿……可却也有些担心,她比死去的法王还要疯狂,可也更加聪明。碍眼,一个真正碍眼的存在。
“没错,所以这封信在我这里和在您那里一样安全。”
“那就好,您可以把信还给我了吗?”
“不行。跟您说实话吧,其实我还是有些担心那个金百合的孩子。”
“怎么?当年您不是已经斩草除根了吗?”
兰斯胸中压抑着怒火,不得不转过身背对皇后,他原本有机会阻止这些悲剧的。他们原本可以很单纯的在一起,不管是主仆关系,还是兄弟关系,还是朋友关系,他原本可以抚养那个孩子,陪他读书,教他剑术,白天和他玩耍,夜里和他谈心。他原来只是苛责命运的不公,可这一切都是来自一个狭隘妇人的报复心,他怎么会甘心!
“我当时确实除掉了那个孩子,可是……一直没有找到那孩子的尸体,您说是不是很奇怪?所以我在想,那孩子很有可能逃过一劫,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而且他即使长大也不可能会像夏尔那样经历那么多的磨练,又接受到完善的教育,他不可能具备成为王的资格了,可一天没找到他的尸体,我就不会安心。”
“这您可以放心,去罗特家族的墓穴吧,就在他们城堡下面有一个山洞,进去后您会看到许多口石棺,最边上的一口棺材里躺着一个小男孩的尸体,那小男孩大约七八岁,和他紧挨着的是一个年轻的黑发女人,应该就是您挂记的人了。”
“哦?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曾经是那男孩的保护人。”兰斯朝一脸惊讶的女人鞠了个躬,谦和的补充道:“不过那是曾经,现在自然不同了。”
第七十五章 背信弃义
“亲王大人,您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如果真的跟您说的那样,那个棺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就是阿戴尔的儿子了,难怪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可我还是很好奇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是个巧合,当初是我把那孩子带去见罗特公爵的,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个普通的牧童,还让他帮我带路。可不久之后那孩子就失踪了,罗特公爵对我说他失足被河水冲走。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我当时年轻气盛,总觉得是自己的失职,所以当我带着您的儿子去见他的时候又提到了这件事情,他当时言语模糊,明显在搪塞我。所以我在去见理斯公爵的途中偷偷改道返回他的城堡,发现另一辆马车的痕迹,我顺着追下去,就看见一群人在打劫罗特公爵的马车。当时我以为是山贼,没想到是您的安排。”兰斯说到这里,对着皇后欠了欠身,皇后脸上得意的表情让他很想发作。
“我虽然奋力对抗,可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孩子和陪着他的老人都死了。后来我看见罗特大人的人马赶来,把那小孩子的尸体带了回去。这次事情之后我大病了一场,想必您也记得。”
“不错,当时可把老亲王急坏了。”
“是的,罗特公爵也很着急,当时我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如果我有什么意外他可就没有能用的棋子了。之后我有幸再次拜访,他向我主动提到了那个孩子,还带着我去看。他并没有告诉我那孩子的真实身份,可能够进入罗特家族墓穴的怎么可能是外人。为了确定那个墓穴里其他石棺里都躺着什么人,我后来又自己去证实了一次,也就是这样我才知道那些石棺里都睡着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去那么恐怖的地方,您真是大胆。”
“活着我都不害怕,死了又有什么可怕的?”
“您当时有没有注意他身上有没有百合的烙印?”
“这我倒是没注意,但很肯定是个黑发的小男孩儿,长得挺清秀。”
“一定错不了,这下我也就放心了。”
“那这封信……”
“兰斯,这信希望能由我保管。”
“您不相信我吗?”
“不错。”
“您回答的可真直白。”
“兰斯,知道我为什么会跟您说这么多吗?”
“您对我有所求?”
“不。”
皇后已经穿戴整齐,她幽幽来到窗边,掀开帘子朝外看。“兰斯,您觉得自己有多厉害?”
“这我不清楚,但很肯定的一点事,我比您厉害。”兰斯跟着她也来到窗边,深情款款地搂住了她的腰。越过她的肩膀,他看见城堡外的密林里埋伏着许多骑兵,起码不下千人。
“兰斯,您的缺点就是自信过了头,不管是巴黎还是莱姆士,英国人都不会放弃。”
“您是说他们决定先捉住我然后去要挟您儿子?”
“不错。”
“这可不妙。我在您儿子的军队里可是有很高地位,您儿子不得不顾及我的安全。”
“是的,但如果您死了,情况就会大不相同。”皇后转过身,笑颜如花。“感谢您在死前告诉我一条很有用的信息,这件事让我牵挂惦记了好多年。”
“您昨晚在我的酒里下了毒?”
皇后笑而不语。
“真没想到您居然舍得杀我,还以为我们在一起很快活呢……”兰斯亲昵地吻着她的鬓发,似乎没有一点儿不悦,“您是什么时候动了杀机?怎么我一点儿都没察觉呢?”
“兰斯,您一点儿都不懂爱,不管是男女之爱还是血亲之爱。夏尔把您派到巴黎来我就明白那孩子想要我做什么了,您一定妨碍到了他,对吧?”
“没错,我是他的眼中钉,我抢了他的情人,他的地位。所以您为了满足儿子的愿望,不惜牺牲自己?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还以为您在床上的表现都是真情实意呢……”
“您何尝不是虚情假意?您昨晚喝醉了,一直喊着一个名字……”
“够了。”
“怎么,不想听到我说出那个名字吗?您怕我亵渎了他?”
皇后得意地看着花园里蠢蠢欲动的军士,还哼唱起小曲来。那些英国骑士朝着城堡慢慢靠拢过来,阴沉的塔尔博特也在指挥席上跟他的副官讨论,众人都异常紧张,正巧跟窗口的这两人形成反差。不过兰斯撑得很辛苦,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舌头麻木,现在这种麻痹感蔓延到全身,连手指都没有直觉了。皇后转过身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就像是摩擦树皮一样干涩。
“您确实是个好床伴,尤其您这张标致的脸蛋是我见过的男人里最完美的了,马上就要跟您分别真是很舍不得呢。”
“……怎么……开……开始……心疼我了吗?”
“劝您别再说话,这样毒会在你血液里跑得更快。”皇后姿势暧昧地趴在他怀里舔着他的锁骨,像是舍不得可口点心的小女孩那样任性地噘着嘴。
“其实接近我的男人有哪个会是真心呢?大家各有目的,可只要玩得尽兴就好,所以我也来者不拒。您给了我一个难忘的夜晚,原来失控的爱是这么的醉人……被您爱着的人很幸福。”
“羡慕……一个快死……的人,您……很可笑……”
“我的人生就是由可笑和荒谬编织成的。其实要很感谢您让我见识到恋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一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恨着阿戴尔的时候,偶尔会同情她,只是被男人抛弃就像失去整片天地,爱情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而今如此冷漠的您居然也沦陷了。知道吗?您忧郁痴迷的表情是最迷人的,您投入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像是要把全部都给那个人。他知道您是如此爱他吗?”
兰斯苦笑着闭上眼,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待一切结束。时间滴答不停,皇后轻抚着他的脸唱安眠曲,他放松一切的戒备,在歌声中停止呼吸。
“聪明反被聪明误,兰斯,您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恋爱,身在名利场,任何一点小纰漏都有可能被敌人抓住,成为你的死穴。”皇后将他拖到墙角,然后冲着窗外大喊:
“塔尔博特,命令你的军队停下来。”
“做梦!我一定要抓住那个混蛋,你别想护着那个小白脸!”
“你上来,我有话对你说。”
塔尔博特咒骂了几句,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几天后才行动,可那个小白脸昨天在桥上让他难堪,还跟他的女人纠缠不清,尤其昨天晚上那女人居然为了那小白脸把他赶出枫丹白露,这可是头一遭。他就是公报私仇又怎样?他把头盔交给身边的副官,提着宝剑就往城堡里冲,旁边的人急忙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