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洛在米蝎尔进了驾驶室的时候迅速转过身去,想要回屋,却挪不开脚步。突然圈在腰上的力度和背后传来的温度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主人,主人……我爱你。”小猫抽泣着,想说告别的话,却只说出来这一句。
菲洛闭上眼睛,想掰开小猫的双手,却又放弃了。
“我爱你……我那么爱你……”小猫不停重复着。
菲洛狠狠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僵硬,“可是,我并不爱你。”
小猫惨然一笑,慢慢松开手,菲洛始终不肯转身。
“主人,我爱你。再见。”低下头,小猫终于说出告别的话,慢慢上了车。
米蝎尔从后视镜里看看小猫,朝他做出一个加油的手势,再次启动。
车子平稳而快速地前行,道路是那么的平坦宽阔。感情的道路,什么时候可以修筑成功?
小猫被米蝎尔送去菲洛所在剧团的总公司——亚伦卡娱乐公司,开始了与世隔绝的特训。
米蝎尔要协助菲洛的工作,又放不下小猫,只好吞了怨言三天两头地两地奔波。
这天,迟到的米蝎尔刚踏进剧团,就被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得头痛。无力地走进去,米蝎尔看到了同样头痛的罗西。
“这是第几个啦?”米蝎尔按住太阳穴。
罗西耸耸肩,伸出四个指头苦笑:“我看,你还是把小E接回来吧,菲洛这样的状态,你觉得还能上台吗?”
这是小猫离开的第三天,菲洛精神恍惚地第四次摔坏表演器材。
奥伦苦恼地扯着花瓣纠结着,“菲洛?小E?小E?菲洛?现在的明星?未来的明星?……”
米蝎尔看得一阵黑线,感受到自己的失败。好不容易说服小猫离开这里,没想到才刚一走,剧团的第一把手团长大人和当家明星菲洛大人就齐齐失常。
长此以往,团将不团啊!!
菲洛机械地撕扯着创可贴,被破碎的瓷器划出的伤口并不疼,因为胸口某个地方,一直一直痛得让他无法有其他的感受。
站在楼下,菲洛迟迟不愿踏上台阶,没有人会守在门口,雀跃着说“主人你回来啦”,没有人会在餐桌上伸着舌头,满足地说“主人好棒,做得好好吃”……
没有那抹明亮的蓝色,屋子突然就空了下来,好冷好冷。冬天,不远了呢。
小猫离开的第十三天。
菲洛从曾经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见的心理医生萨维尔的私人诊所走出。有风吹过,菲洛不禁瑟缩一下,摆了摆头,想要把萨维尔咒语般的话语从脑中甩开。
“唔,你说最近梦境越来越清晰了?”
“叫Evace的宠物少年?嗯?觉得他会像当年的Evace?”
“但是这个宠物少年和梦中的Evace不能重叠?”
“头痛呢?是不是也更厉害了?”
“对了,吃药不能吃得太厉害了,毕竟心理病主要是要靠自己的努力。”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暂时不要上台,休息几周再观察。”
“啊,请等一下,忘了告诉你……也许,失去的记忆,已经开始恢复了。”
破碎的梦境,将要渐渐拼合,画面将会完整得让人心痛。不!不!!菲洛扶住墙,慌乱地翻出药瓶,放轻松放轻松,吃下去,就不会痛了。手却一抖,平滑的玻璃瓶坠落,碎裂在灰色的水泥地上,蓝色的小药粒欢快地向四处蹦开去……
拖着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菲洛终于回到家里,将自己狠狠扔到沙发上,闭上眼睛,习惯性地叫道:“Evace,帮我倒怀水好吗?谢谢。”
愣了一愣,菲洛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脏话。随即拿起遥控板开了电视,想要转移自己混乱的思绪。
“下面请看国际新闻。今天凌晨美国拉斯维加斯一所著名娱乐场所‘罂栗’被查封,该场所被指控参与多起拐骗人形宠物的案件,目前大部分被拐骗宠物已经从‘罂栗’救出,只剩一名猫少年失踪。据犯罪嫌疑人供述,猫少年是在被骗进罂栗第二天逃走的,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该猫少年看上去大概14岁左右,蓝色的头发和眼睛,身高168左右。他的监护人林龙先生希望如果有人知道猫少年的消息,请尽快和他联系。联系方式……”
菲洛瞬间清醒。猫少年,14岁左右,蓝发蓝眼……E,Evace……
菲洛失神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手边的电话,“请尽快和他联系……”,菲洛一抖,飞快缩回不经意伸出的手。
不,Evace不会看到这个新闻的,米蝎尔他们这个时候没有时间看新闻的,一般人都不怎么关注这个时候的国际小新闻。对!这里是意大利,没有人会想到的!!没有人,对,没有人能抢走我的Evace。
菲洛苦笑起来,我的?他已经不是我的了……
小猫离开整整一个月了。
菲洛在一周前奇迹般地正常过来,微笑着走进剧团的时候,所有人都好像看见外星人一样惊奇。之后菲洛就再也没有时间停下来过,全球巡演越来越近了,魔术师大人的准备工作却才刚刚开始。
菲洛在床头的日历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一个数字“30”,然后在旁边画了一只小猫的笑脸。对着小猫的画像微笑,“小Evace,今天有没有想我?”随后敏捷地起床整装。
简单的早餐之后准时到达剧团。
奥伦极其难得地在这么早的时间出现在剧团,菲洛甚至夸张地倒退出门看了看天,“难道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奥伦叉腰瞪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反驳,突然嘿嘿一笑,笑得菲洛后背发冷,赶快逃走。
奥伦还在身后奸笑:“你会后悔刚才得罪我的。嘿……”
今天的练习依然顺利,菲洛对自己的手法相当满意,又开始练习一个新研究的魔术。转身,移步,心中默默数点。外间突然一阵喧哗,菲洛有些不满,停下来,准备关上门继续,走到虚掩的门后,正要用力锁上,却不自觉地稍微拉开门朝外看了一眼。
“E,Evace……”菲洛整个顿住。
一个大了一号的小猫扬着灿烂的笑容走过来。是的,大了一号的小猫,16.7岁的外表,175左右的身高,稍稍成长了一点却和小猫一模一样的脸。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菲洛知道,那是真真切切的,他的小猫。
小猫的笑,那么明亮,一如往昔。
有一个瞬间,菲洛甚至觉得,小猫会像以前一样,突然扑进自己怀里,握着门的手早已松开,双手好像是期待着小猫的到来似地微微打开。
可是小猫只是笑着,看着菲洛,嘴角微微上翘。
菲洛紧紧盯着那温润的嘴唇,似乎下一秒,就会从那里蹦出“主人,我回来了”。然后自己便可以云淡风轻地微笑说出那一句渴望了很久的回答:“嗯,回来就好。”
小猫仍旧不语,却已经走到菲洛跟前,几乎只要抬一抬头,就能触碰到菲洛的唇。
菲洛已经无法保持正常的呼吸,于是极不自然地干笑一声,低声道:“你长大了。”
这一个几乎没能发出声音的句子,小猫却听清了,“嗯。”小猫应了一声,低头靠在菲洛胸口,额头正好放在菲洛的锁骨,“是为了你而长大的。”
菲洛的呼吸瞬间停止了,呆呆地抬起双手,明明那么想要将小猫拥入怀中,真正到来的时候,竟然紧张得不能动作。
暗暗吸气,即使是第一次上台,菲洛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双手慢慢合拢,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小猫的体温。
“我,很快就要上台了。”小猫说。
菲洛的双手停在半空。
“公司说,先让我来剧团练习一下舞台表演,等你巡演的时候,我就正式出道。”小猫还在絮絮地说着,“作为年末最重要的新星推出。”
“你想当明星?”菲洛轻轻推开小猫,后退一步。
“我只是,想和主……想和你站在一起。”小猫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菲洛努力勾了勾嘴角,空空的没有任何情绪,“我知道了。那么,我要练习了。”说着退进房间,关了门。
门外,小猫瞪着厚重的木门,咬咬唇抹去失望,努力撑起微笑。主人,我不会放弃的。
奥伦非常不满地掐着米蝎尔的脖子:“我不是说不让小E给破菲洛看到吗!”
本来满怀感伤的米蝎尔来不及抒发感情,只得在奥伦地魔爪下挣扎:“咳!小,小E他,咳咳,非要回来,咳……”
眼见小猫被关在门外,有些失落地走回来,一群人赶紧围上去安慰。
不待众人出口,小猫笑了笑,“我没事,菲洛是想我的。”
奥伦环顾四周,怒吼:“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都很闲吗?”
沉默两秒,腾起一阵烟尘,众人飞速飙走。
米蝎尔终于逃离奥伦的魔爪,继续感伤:“E……”
“都说没事啦,今天有什么练习内容呢?”小猫眨眨眼睛,故作天真地笑着。
一天的练习结束的时候,小猫坐在门外高大的石雕上看着落日。
米蝎尔去车库取车了,小猫用余光关注着剧团大门,菲洛还没有出来。
“小E,上车,回家休息咯。”米蝎尔很快开了车出来,招呼小猫上车,从总部回来,小猫就只能暂时住米蝎尔家了。其实,小猫更想住到另一个更能称之为家的地方去。
车子缓缓启动,去米蝎尔的家和回菲洛的家大致方向相同,只是在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一个向左转一个向右转。
数着路边的雕像,小猫有些心不在焉,混乱的脑子里只有两个词语:菲洛主人,主人菲洛……
就要到最后一个路口了,小猫不自觉地笑起来,离家很近了呢。一个熟悉的车影一掠而过,小猫这才惊觉自己并不是在菲洛的车上。
“停车停车!”小猫突然大叫着。
米蝎尔被吓一跳,刚一回头又赶紧看方向,一面解释,“诶,这里不能停车。小E,就快到家了,别急。”
小猫反应更大:“不,不要,我要下车!我要回家,回家!”
米蝎尔叹气,安抚了小猫,在路口转角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猫猛地冲出去,右转,回家的路。
我回来了,主人,我回来了。一路飞奔,小猫心里满满地都是踏实,因为周围,都已经有家的味道了。
跑到楼下的时候,小猫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钥匙了。按了按16层的铃,却没有人应答。
“是我,是我,主人,是我。”小猫傻傻地对着可视门铃喊着,“主人看看,是我啊。”
还是没有人应答。
小猫倒退几步,仰起头看向高高的楼层,那一个,曾属于自己的屋子。
“主人——主人——”小猫声嘶力竭地喊着,“主人——菲—洛——”
大门咔咔响了一声,小猫激动地冲过去,却是一楼的门卫大叔。
“哎?原来是小猫咪呀,去哪里怎么好久没有回来啊?”大叔一眼就认出这是魔术师家的孩子,但是显然迟钝的大叔没有发现小猫的成长,依然开心地招呼小猫进去。
小猫勉强笑笑应付着。大叔突然一拍脑袋,“啊,小猫咪是不是没有带钥匙?魔术师先生还没有回来呢,小猫咪要不要来我这里坐坐等他回来啊。”
“啊,大叔,不用了,我先上去看看。”小猫迫切地想要离家近一点,更近一点。
整个16层都是属于菲洛的,大门紧闭着,小猫在门外的天台坐下,抬头看着天空已经隐约可见的星星。
记得有一次忘记带钥匙,也是这样坐在天台上,还不知不觉睡着了差点感冒,还被主人打了屁股呢。小猫皱皱鼻子,笑起来。
还有一次打翻了主人的魔术箱子,被气呼呼的主人赶到天台上,但是很快主人就着急地跑出来了,他会心疼呢。小猫深呼吸,答应过自己,不能再轻易哭泣了。
回忆着琐碎的甜蜜,小猫挂着淡淡的笑,慢慢进入了梦乡。
菲洛回来的时候,天刚好完全黑下来。满天的星,好像小猫明亮的眼睛。
走出电梯,菲洛掏出钥匙,不想开灯,只是借着星光挑出泛着荧光的大门钥匙,那是小猫在大门钥匙上贴的荧光纸。“主人,贴上这个晚上也能看见这把钥匙哦,主人就不会一直找不出来了。”
菲洛心下酸涩。小Evace啊,你已经走得越来越远了。
快到门口的时候,菲洛下意识地往天台角落看了看,忘带钥匙的小猫总在可怜兮兮地缩在那里等着自己。
一转头,菲洛身形一滞。那抹蓝色,在星光下微微蜷缩着。
菲洛走到小猫身边蹲下,看着小猫有着淡淡笑容的睡脸,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突然间不敢回应。
这是小猫,这是Evace,他单纯,他天真,他说爱我,爱我……爱?什么是爱?为什么爱?凭什么爱?不,不能,我会伤害他……
小猫只是浅眠,感受到有人,很快惊醒了。醒来看见的是菲洛关切的眼。
小猫不再克制自己,猛地扑进菲洛怀里。
“主人,我回来了。”
菲洛却说不出那一句早已准备好的“回来就好”,缓了一缓,菲洛说“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
小猫抱着菲洛的双手握得更紧,闷闷道:“我知道,所以,现在,你是我的爱人。我不会放手,你赶不走我的。”
菲洛终于成功地抬起双手圈住小猫,所有犹豫所有不安,在小猫面前,显得那么多余。
菲洛抱着长高了个子的小猫进屋。
“唔,Evace如果这个月还这么长,下个月我就抱不起来咯。”
小猫红了脸,想了想才回答:“不会了。伯爵说过,18岁以后才能和爱人那个……然后就开始慢慢成长,一般一两年长到实际年龄的样子。我17了,还没有到寻找爱人的年龄,如果提前找到爱人,就会很快长到17岁的样子。”
菲洛了然,其实在之前有去查过,知道人形宠物的生长特点,只是当时觉得难以致信,如今看到了才敢肯定那是真的。
笑着将小猫丢到床上,菲洛俯身压上去,只是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小猫已经有些心跳加快了。菲洛笑起来,趁小猫一时出神,狠狠吻了上去,舌头近乎疯狂地在小猫口中肆虐。
一边激烈地亲吻着,菲洛一边狠狠压着小猫翻滚,撕扯着小猫的衣衫。小猫已经喘息连连,使不上力。菲洛突然停下来,拍拍小猫的屁股,“小脏猫,快点脱了衣服准备洗澡。”
说着跳下床,去浴室准备温水。
小猫嘟了嘴,极不情愿地爬起来,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床边的台式日历。小猫捡起来。
菲洛放好水出来的时候,小猫还穿得好好的坐在床上傻笑。
“怎么还没换衣服,不乖的孩子。”菲洛佯怒。
“洛,你是不是很想很想我。”小猫偏头。
菲洛愣了一下,看见小猫手上的日历,稍微尴尬了一下,很快就恢复镇定。
“谁想你这只没良心的坏猫。”
“哈~你就是想我了,你明明那么在乎我!”
“脱衣服——”
“你就是爱我!”
菲洛直接捉住小猫,用行动告诉他怎么脱衣服。被扒光的小猫趁菲洛没有防备,突然惦脚吻了吻他的脸。
“叶菲洛非常在意我。叶菲洛一定会爱上Evace。”
~第四话完~
“什么啊?你们就这样和好了?”罗西不满地感叹道,“小E你好歹应该多让叶先生担心几周嘛!知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被折腾得多惨啊!”
米蝎尔轻啜着咖啡,没有说话,不过显然他也不怎么满意小猫过早的投降。
“呃……可是……我也很想菲洛啊。”小猫无辜地吐吐舌头。
只有奥伦满脸喜庆,嘿嘿笑着,口里还念念有词。
罗西歪着头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问:“诶,老板你念什么哪?”
奥伦只顾傻笑,米蝎尔接过话回答:“切,还用问,肯定在念而今现在眼目下,他的大小明星终于可以齐上阵,未来钞票哗哗的呗!”
罗西满脸的好奇瞬间转换成鄙视,同米蝎尔一起歧视眼前这个智商明显为负的团长大人。
只有小猫还在一旁不时望向菲洛专属房间的方向,持续傻笑中。
米蝎尔眯起双眼,闪烁着猥琐的光,开始自言自语:“嗯哼,小猫这个小软蛋,看来只能老大我出马让菲洛那家伙吃点苦头,帮他出出气才行……”
不过我们伟大的魔术师大人此刻显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受背后那道邪恶的、猥琐的名为“算计”的目光。
已经临近十二月,全球巡演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十二月一到,便会前往巡演的第一站:美国拉斯维加斯——菲洛扬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