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狂热的仰慕着霍华德,但是四年才有一次机会见面,这样他苦苦的压抑着。
就这样,多少年匆匆过去。
久到了杰拉尔德也到了向往爱情的年龄。当杰拉尔德兴冲却又带着腼腆的和自己说着他爱上了族长的儿子安普利斯,并且请求他和族长求婚。
他无法面对儿子那样渴望的目光。他知道族长的儿子,是不可能和自己这样的下人一样的家庭联姻的。
于是他向儿子灌输了为族长服务的观念,希望他能够记住,就算得不到这样的爱情,也要尽忠于族长一家,这是他们活着的价值。
也许,追随的代价就是奉献出自己的爱情吧……
前方战事一片大好的形势,安普利斯的心情也随之高涨了起来。先是众人不情愿转变的态度使得一些政令推行迅速;但是在杰拉尔德的建议下,安普利斯还是适当的给了他们一些微薄的利益——陛下的旨意不会有效太长时间,如若不能真正令他们臣服,那就只能用利益将他们收买。安普利斯无奈的这样办了,结果收效甚好,那些之前还不情不愿的议员们也很快的转变态度。
帕罗已经被迫答应签署互不侵犯条约了,陛下指日可归了,这让安普利斯的情绪出奇的外泄,连看护小加伊的侍女都知道,陛下要回来了。
摇晃着小加伊,安普利斯高兴的哼着歌谣,不知道陛下看到长相酷似加林奈尔和陛下混合体的小王子,会不会加倍的疼爱呢?
后天,陛下就要回来了。
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的,皇宫上下都在传着这个喜讯。
安普利斯站在自己宫殿的顶层的窗户旁,放眼远眺连接着帕罗和罗萨的道路的方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班师回帝都的军队是毫无声息的来到了皇城城口,守城的军队本要激动的号叫着,但是看到全体白衣的军队的时候,突然没了声响,静静的打开城门。
军队迈着沉重的脚步,一点儿一点儿进入皇城,早就等待在路两旁的市民们没了动静,呆望着这队士兵。
安普利斯早就急不可耐的骑马来到城门,看到这样的军队,突然一阵眩晕。
有一个将军看见安普利斯,从马上栽了下来,厚重的盔甲乒乒乓乓的发出零碎的声响。
“亲……亲王殿下……陛下……陛下……”如此的一个大男人突然嚎啕大哭起来,跪在地上颤抖起来,“陛下不……不在了……”
安普利斯觉得听觉从来没有这么迟钝,或者说这么灵敏过……
手突然凉了下来,脚也蹬不住马蹬,好冷的感觉。
将军惊叫一声,安普利斯直直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安普利斯昏迷了整整一天。
整个皇宫已经换成了肃穆的白色,众人的悲痛好像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罗伊二世去世的时候正值战争初期,所有人被战争扰乱的暂时失去了悲痛之心。这回战争结束了,新的皇帝陛下也这样的去世了,让所有人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皇帝陛下的棺木放在了皇帝陛下的寝宫里,由众多和皇帝陛下一起浴血而归的士兵看守着。
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安普利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守在一旁的杰拉尔德马上大呼小叫的把医生叫了过来。“殿下,您觉得怎么样?”
“陛下……陛下……”安普利斯干涩的嘴唇蠕动着,只有这一个词语。
杰拉尔德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安普利斯看到了所有来来往往的人的右肩都带着白雏菊,眼前又是一阵眩晕。他死死地扣着杰拉尔德的手腕,手心里全是冷汗,“告诉我……陛下他……”
“陛下,不在了……”杰拉尔德踌躇了半响才说出这句话。
“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安普利斯半睁着眼,喃喃道,“不在了……埃里克……埃里克……”
“陛下去世了……殿下,陛下去世了……”杰拉尔德颤抖着,只能将真相毫无保留的告诉脆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安普利斯。
“不可能……我们赢了,我们赢了……陛下回来了……肯定是不愿意见我,我知道……他不爱我……但是不要这样骗我……”安普利斯使劲的握住杰拉尔德的手腕,摇晃着,语气几乎是恳求,“他在哪里?陛下是不是在开会?陛下是不是看到小加伊了?他不愿意见到我是不是?”
杰拉尔德管不了自己手腕上的疼痛,他只想安抚住接近崩溃边缘的安普利斯,但是没有办法能够阻止他的自言自语。
“埃里克……埃里克……”最后安普利斯只会一遍又一遍的高喊着陛下的名字,目光涣散而疯狂。
杰拉尔德没有办法,只有叫一旁的医生给安普利斯注射镇定的药物。
安普利斯渐渐的没有了声息,眼睛眨动的越来越慢,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他死了……”安普利斯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句话,他终于承认了。
安普利斯再一次醒来之后,表情已经非常平静了。他把杰拉尔德叫了过来。
杰拉尔德知道那不是平静,安普利斯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光,有的只有深不见底的死寂,一种仿佛灵魂已经不在这里的样子。
“陛下是怎么去世的?知道吗?”安普利斯坐靠在床头,淡淡的问道。
杰拉尔德低着头,低声道:“帕罗在签署互不侵犯条约的时候动了手脚,陛下中了毒,在回皇城的时候毒发……去世。”
安普利斯淡漠的点点头,“有遗嘱吗?”
杰拉尔德咬了一下嘴唇,“有。”
“什么内容。”
“任命您为摄政亲王,负责抚养小王储殿下;还给王储殿下起了名字……”
“名字是?”
“加林奈尔?埃里克?圣?欧内斯特”
安普利斯闭上眼睛,静静的喘息着似的,然后睁开眼睛,“军队的情况怎么样?对帕罗再次宣战了吗?”
“没有。陛下的遗嘱上明确写着不允许为他报仇,再次挑起战事。虽然军部有很多人不满,但是此时也没有人敢冒险。”
“议会呢?”
“一团混乱,等待着您的回归。”
安普利斯拔掉了自己手上的点滴,掀开被子就要离开,“殿下!现在他们还能自理,不需要您的出面!”杰拉尔德急忙阻止,拿起床头的棉球为安普利斯擦拭手上残留的血迹。
“我要为陛下举行葬礼。”安普利斯慢慢的自己穿着衣服,“陛下的……遗体在哪里?”
“我带您去吧。”杰拉尔德叹了口气,扶着安普利斯出了门。
守着皇帝陛下寝宫的士兵,看到安普利斯纷纷行礼,“费迪南德亲王殿下。”
安普利斯就像什么也看不见似的,淡漠的向前走着,在杰拉尔德的搀扶之下,缓慢的走着。
一路上的士兵都向他行着躬身礼,安普利斯熟视无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到陛下。
往日皇帝陛下的卧室被改成了停放棺木的场所。安普利斯第一次来到这座宫殿,这间卧室,这个曾经他偷偷向往的地方,这个曾经是陛下与加林奈尔的卧室。
床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棕色的棺木。
“打开。”安普利斯轻轻的说道。
看管棺木的士兵有些为难,互相看看,谁也没有动。
“打开。”还是那样淡漠的口气,但是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威严,安普利斯再次吩咐。
士兵们上前,轻轻的搬开了棺木的盖子。
安普利斯挣脱了杰拉尔德的搀扶,跌跌撞撞的扑倒在棺木前。
皇帝陛下在里面静静的睡着,只不过不会再次醒来。那面容很平静,若不是淡淡的青色布满了脸庞,你不会发现,那个身体没有了呼吸。
安普利斯头一次大胆的抚摸着皇帝陛下的脸庞,眼泪一点儿一点儿的滴落在皇帝陛下的脸上,那水滴顺着陛下的脸庞渐渐滑落到铺满皇帝陛下周身的白色雏菊里。
“埃里克。”安普利斯轻轻的呼唤着。这是他对着皇帝陛下第一次如此大胆的呼唤着。
只不过不会有人回答。
“埃里克……”安普利斯探身进去,吻了吻皇帝陛下微青的唇角。这是今生的第二个吻,同样的没有温度。
“我愿意,为你守护这个国家……”安普利斯执起皇帝陛下的右手,在手背上又是轻轻的一个吻,“请在天上,等我一回……”
杰拉尔德背过身去,使劲的用衣袖擦着不停掉落的眼泪。
“再见了,埃里克……我爱你。”安普利斯把皇帝陛下的手放了回去,为陛下整理了仪容,把凌乱了些的头发一一用手指顺了一遍。
棺木一点点的被合上,安普利斯站在一旁,脸色渐渐的变白。杰拉尔德觉得不好,冲过去将安普利斯揽在怀里。
安普利斯再次晕厥过去。
国葬在五天后举行,安普利斯穿着那套婚礼上曾经穿过的礼服,跟在皇帝陛下以及加林奈尔骑士的棺木后面。
他的脸色和他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苍白的可怕。
他轻轻的扶着皇帝陛下棺木的底部,仿佛是要给那些抬着棺木的士兵助一份力一样。
皇帝陛下的棺木和加林奈尔骑士的棺木并行抬着,缓缓向皇家陵园前进。这个决定是安普利斯做出来的,被一些大臣以及议员反对,这是于礼不合。但是最后还是力排众议的这么做了,安普利斯只说了一句话,“这是陛下最后的遗愿。”所有的人都安静了。
安普利斯恍恍惚惚的走着,四周很静,只有衣料摩擦的生意以及众人的呼吸声。
皇家陵园很快就到了,先一步到达那里的一些大臣都行了单膝跪地的礼节,迎接着陛下及加林奈尔骑士的英灵回归。
大主教已经站在葬礼仪式的台前,等候多时。
有人上前来询问安普利斯何时下葬。安普利斯轻轻的抚摸着棺木,“现在吧。”
然后抬着棺木的士兵将棺木抬到预先布置好的墓地,缓缓地下葬。
大主教开始了最后的哀悼词,安普利斯站在墓地前,看着土一点一点的盖了上去。
“仁慈的主……请收留那纯洁英勇的灵魂……”大主教的哀悼词不时的零碎的进入安普利斯的耳朵,好像离得很远。
土开始没过了盖子,安普利斯轻轻的颤抖着。
快要看不见那最后一点的棺木了。
安普利斯突然跳了进去——周边的人来不及拉住他。
他趴在棺木上,扒着土,颤抖着亲吻着棺木,眼泪混合着泥土,凝结成一道又一道异样的色彩,“埃里克……埃里克……”
马上有士兵小心翼翼的拉着安普利斯,“费迪南德亲王殿下……请您上来!”
安普利斯久久的伏在棺木上,耳朵贴在棺木表面,好像在听着什么似的,然后缓缓地,他把自己衣领上别着的白色雏菊放在棺木上。
“真的……再见了……”
士兵马上把安普利斯从下面拽了上去,杰拉尔德匆匆的赶了过来拿出毛巾给安普利斯打理着仪容。
周边的大臣和议员窃窃私语着,流露的是遗憾,与怜悯。
安普利斯恍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棺木,一点一点的,最终被掩盖。
皇帝陛下的葬礼结束后,安普利斯还得主持其他将士的群葬,一群侍女和内侍围过来给安普利斯整理了衣服,杰拉尔德把发言稿交给了安普利斯。
安普利斯仿佛一个没有了灵魂的木偶,木然的让所有人忙着,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入他的眼睛。
“您要振作起来!现在这个国家,全靠您来打理,陛下的灵魂就在天上看着您,请您一定要坚持住。”杰拉尔德知道这话太虚伪太做作,但是如若不这样说,不把那一丝随着陛下而走的灵魂抓住,安普利斯就会成为一个行尸走肉了。
安普利斯低头看着手上的发言稿,渐渐的攥紧。
安普利斯迅速的成熟了起来,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
先是雷厉风行的清理了大臣,把一些顽固的老狐狸统统以各种名义清理干净,然后选用了一些新锐的青年,使得整个政府面貌都焕然一新。
这逼得一些议员纷纷辞职,新选上来的议员也都是些怀揣抱负的年轻人,准备和安普利斯一起重新整顿这个帝国。
这场并不算胜利的战争使得更多的人觉醒,不能依靠着大国,就对内政以及军政懈怠,所以安普利斯有些锐利的改革方案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
安普利斯站在了这个国家的顶端。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
安普利斯坐在花园里,手里拿着园丁修剪花草的剪刀,蹲在花圃里修剪着。
“父亲大人!”一个清脆的声音隔着很远就传了过来,但是安普利斯还是没有回头。
少年懊恼着,只好趴在安普利斯身上,冲着安普利斯的耳朵大吼着,“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安普利斯这才放下剪刀,回头笑吟吟的看着跑的满头大汗的加林奈尔?埃里克王储殿下,刮刮他满是汗水的小鼻头,“学完剑了?杰拉尔德说你怎么样?”
“当然夸我了!我是谁啊,哈哈,潘恩斯看到我的模样,那眼睛里绽放的光,我都没办法形容!”王储殿下松开手,蹲坐在安普利斯身边,神采飞扬的说着。
安普利斯摸摸他的头,笑呵呵的听着他侃侃而谈,这副手舞足蹈,毫无一点王子风范的样子,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有吧。
“父亲大人……”王储殿下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扭扭捏捏起来,“我想……请求您个事情……”
“说吧。”安普利斯和蔼的点头。
“我……我想和潘恩斯结婚!”王储殿下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一口气吼了出来。
安普利斯扑哧一下笑了,“这个……你得和杰拉尔德商量,他愿意把儿子嫁给你,我就同意了。“
王储殿下得到安普利斯的认可,欢呼一声,“杰拉尔德叔叔早就同意了,只要您同意,我就能和潘恩斯结婚了!太好了!”然后蹦了起来,大呼小叫着,“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一溜烟的跑出了花园,想来是要去向潘恩斯——杰拉尔德的儿子求婚去了。
安普利斯拍拍身上的灰尘,缓缓地走到花园的秋千那里,轻轻的坐了上去。
已经到了落日的时候,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打到了他的身上,脸上,有着一抹柔和的色彩。
安普利斯蹬着脚,秋千缓缓地晃动着。他靠在绳索上,远远地望着不远处的宫殿,渐渐的笑了。
一件衣服搭在他的肩上,安普利斯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杰拉尔德来了。
“王储殿下和您说了……结婚的事情了?”杰拉尔德站在安普利斯的身后,柔和的问道。
安普利斯回过头来,示意他再说一遍,杰拉尔德暗自叹了口气,大声的又重复了一遍。安普利斯露出了笑容,点点头,“他们会幸福的。”
杰拉尔德为他摇晃着秋千,低声呢喃着,“是啊……会比我们都幸福……”
安普利斯轻轻的闭上眼睛,靠在绳索上,慢慢的摇。
——————————————正文完——————————————
番外
王储殿下
遇见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
即使在临死之前,我也能清楚的记得加伊的一颦一笑,那已经不用回忆,那是时时镌刻在我眼膜之上的景象。
将死之人的回忆才是客观的吧,我想。因为我竟然也想起了那个人,那个我几乎是刻意忽略的人,安普利斯。
我恨过他,切切实实的恨过,我甚至想派人杀了他。但是父王的话阻止了我,他说安普利斯就是个棋子,控制好了,那是对我非常有利的。他说,男人,就不应该拘于小节,他同意在这次大婚过后,让我和加伊结婚。
我知道,就算安普利斯死了,父王也会选另一个具有利用价值的男男女女来和我结婚,所以我索性放弃了争辩。
总之,我无视他就好了,就当没有他这么个人好了。
婚礼上,我一直想着加伊,我怕他伤心,他是那么的善良,竟然还会对我微笑致意。哦,我爱他,我太爱他了,我真想立刻跳下去,狠狠的亲吻他。
但是我亲吻的人却是这个安普利斯,我觉得可笑,对面的男人微闭着眼睛,嘴唇在微微颤抖着,我凑过去形式化的一吻,这是父王的恶趣味吧,还有闪光灯打来。
婚后,我几乎没有见过他,因为我终于得到了加伊。怎么可能会想起他。
加伊太善良了,他竟然去同情那个安普利斯。加伊不明白,特洛迪奥家族的人怎么会软弱的像他表现的那样,好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兔子。特洛迪奥家族的人都是冷血的狼,他不会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