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与----田唐

作者:  录入:05-28

“这事儿就别提了。”我说。
“我姥爷……”
“一看就知道是老知识分子。”我赶紧把话接上,就怕她提别的。
“适可而止吧你。”杨安安喝了一口果汁,“我看,你要是不跟他好,他在你们学校是干不下去了。”
“嗯?”
杨安安说,郝阅亭的期末考试,试卷题目超纲,院里让他重新出题重新考试。加上上回打学生的事儿……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我们学校一直想让他过来,他就是不答应,这回大概有戏。”
杨安安她们学校……名校啊,去那边多有出息。
“可是我小舅这人,你也知道,谈恋爱永远在工作之上。”
傻,真傻,前途都不要了。
“我说杨蔚。”
“啊?”
“你别扭够了,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就说,以后都让他听你的就是了。”
我心里一寒,抬头的时候。郝阅亭已经站在杨安安身后,他瘦多了,这才几天……我把饮料挪到他跟前,“给你的。”
他什么都没说,就接过来了。
“你们俩什么事儿,快说吧!”杨安安终于把那杯橙汁喝完,自己又去买了一个圣代。
郝阅亭忽然站起来,去买了一堆吃的放在桌上,然后拿了一盒鸡翅给我,“蔚蔚,你快吃,多吃点。”
我最爱吃烤翅。
“哎,还有土豆泥啊~”
土豆泥我也爱吃。
不对,我,我有什么该说的,“郝阅亭。”
“还想吃什么?”
我想吃薯条。
“吃薯条?”他问我,他怎么知道的……
“咱俩分了吧。”我觉得我在发抖,空调的温度太低了,真该给肯德基提意见。
“为什么?”郝阅亭很冷静的问我,冷静的我害怕。
“因为……”我看了看桌上的土豆泥,很想吃一口,但我忍住了,“因为我跟你不合适,你年纪大……”我不喜欢你了,我不喜欢你了,我怎么就说不出来。
“还有一句呢?”郝阅亭忽然问,我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还有一句的?
“没了,就这个。”
“还有一句‘我不喜欢你了,我还是跟苏沐合适’。”他说,我吓得站起来,“我听你念叨一晚上了。”
我又坐下,看着那份土豆泥,“我……我……”我吃了一口土豆泥。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儿,吃完那一口,我很不争气的想哭。
当然不能哭,那多丢人。
但我还是说不出来。
“蔚蔚,别哭。”
我没哭。
“就像我委屈你了似的。”
我真没哭,别听他的。
“安安,吃的归你。”郝阅亭把几个烤翅放在盒子里,塞到我手里,“人归我。”然后一伸手,拖着我出了餐厅,他的车就在外面。
我被扔到副驾驶的位子,他进来,车子被发动,“放假了。”
“嗯。”我打开盒子,咬了一口鸡翅。
“还分吗?”他又问。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色迷迷的看着我,我咬咬牙,“分!”
他‘哼’了一声,车子开了,方向明显的是他家。左转,直行再左转……我记得真清楚。他把车停好,我去开车门,却听到‘啪’的一声,车门锁住了,“干吗?”
他点了一根烟,“你真行啊~”
“怎么了?”
“我那题目出成那样,亏你能及格。”
“废话~”我复习了那么长时间,能被他轻易难倒了?
“你还记着你答应我那会儿的事儿吗?”
记着,把我吓的什么似的,能忘吗?
“我本来是想题目出难点儿把你挂了,就算你非要跟我分,明年重修你还得对着我。”
我早看透他的阴谋了。
“没想到啊……”他伸手捏我的脸,我没躲开,他就笑。
没想到啊……我没想到他会出这么一手,他也没想到,我辛辛苦苦的复习他这门课,其实,原本,就是为了能让他高兴点儿。
这下也不知道他高兴不高兴。
我也不知道我高兴不高兴。
“杨蔚,你看,就你一个过的,还是高分儿。”
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该带你见校长了吧?”
校长在医院呢,院长整天陪护,杨秘书大概也快去接班了……“我不去。”
“不去就不去,反正校长早让我开除了。”
“你……”
他就又笑,打开车门把我拖出来,“下个星期院里社会实践,我带队。”
“我知道。”我把车门关好,他锁上车,又拉我上楼。
“下周一到周五我不在家。”他把门打开,里面乱七八糟的,我一进门手脚不自觉的就开始收拾东西……他就又笑,“别干活儿了,我怪心疼的。”
“你去哪儿住?”
“你安叔叔给我在他们公司下属宾馆安排了一个住宿。”
我安叔叔?我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指的是他情敌,话说这情敌对他还不错,“这么奢侈。”
“要不要一起去奢侈?”
“是不是你所有的情敌都对你这么好?”
他嘿嘿一笑,“上回进你们宿舍,是苏沐把我放进去的。”
我没话了,慢慢的擦他的桌子。
“杨蔚,你要是挑不出来,就抓阄吧!”
“什么阄?”
“当初我亲眼目睹你初吻落到苏沐嘴里之后,也在你和曹芮元之间犹豫了很久,结果就抓阄来着。”
“这么说,我是让你抓阄抓出来的?”我抬头看他。
他又笑,笑得更加狡诈,“是我抓出来的。”他伸手要抓我,我一闪躲过去了,接着擦桌子。他走过来按住我的手,“杨蔚,那时候我撕了十个纸条,想谁就写谁名字。”
我没敢看他,我忽然有点害怕。
“你猜你占几个?”
我不知道。
“你猜。”
我摇头。
“九个。”他说。
忽然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失落感。
他又笑,他怎么还笑,“怎么?你以为你全占了?那还抓什么抓?”
“谁以为了!”
“那天我写啊写,写到最后一个时候,忽然发现前面九个都是你名字。”他说,“那个时候,我想起曹芮元了。”
我没说话。
“怎么?感动了?”
不是。
“被我的深情打动了?”
“郝阅亭。”
“尽管吩咐~”
我用尽力气抡起拳头在他身上重重的砸了一拳,他吃痛的蹲在地上,捂着头,“你敢给我犹豫,你再犹豫一个给我看看!抓阄?抓你个头!”
他一边笑,一边念叨‘不敢了’。
我想起那句分手的话……幸好我没说。
郝阅亭说,他真抓阄了,他把那十个纸团兜在手里洒在桌上,一个一个的打开,第一个是我,第二个是我,第三个是我,到第九个还是我……他数了数,做了十个阄,桌上却只有九个。桌上地上的找了半天,才发现那第十个掉在他桌上的半杯咖啡里。
“我刚找到那个纸团,芮元就来敲门了。”他说,他叫他芮元,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他看见桌上那九个写着你名字的条儿,又看见我刚从咖啡杯里捞出来的那个……”
曹芮元自己把那个纸团打开的,他看见被咖啡渍弄得看不清楚的自己的名字就笑。
他说,“郝老师,我明白了,这出戏不是给我写的。”
植物学没有进行第二次考试,郝阅亭给每个人的分数来了个开方乘十,全班大部分人都低分过线。然后,暑假就真的来了。苏沐很快买了车票回家,他走的很急,座位都没买到,站着回去的。庄森和岳初因为要参加院里的实践,推迟一个星期回去。本来我没打算参加……结果我还是参加了。
社会实践结束之后,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郝阅亭又忽然说他要出差。
“去上海开个会,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就这么一句,连什么时候回来都说不定。
两个星期之后,我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有个同学说他想看经济学原理,我想了想,杨安安有,就答应给他借。杨安安接到电话,很大方的答应了,让我周末去取。
周末我到了杨安安家,门一开我就吓了一跳。杨安安家沙发上坐着的,正是医院里那大爷。
杨妈妈拉我进屋,“蔚蔚来啦~快进来,等你半天了。”
我哆哆嗦嗦的进了屋,先冲那大爷鞠了个躬,这人我得罪不起。
“来啦?”大爷问。
“哎。”我赶紧点头,“我是杨安安的同学。”
大爷稍微愣了一下。我赶紧接着说。
“我来找她借书。”
大爷点点头,叫来杨妈妈说了几句。杨妈妈笑呵呵的看着我,“蔚蔚,这是安安她姥爷。”
“哦。”我赶紧再鞠一躬,“杨姥爷好。”
刚说完就听见杨妈妈笑,这才想起来不对。
“坐下吧。”
大爷一声令下,我赶紧摸着沙发坐下。杨妈妈给我倒了杯水,我赶紧接过来。她小声跟我说了句‘别害怕’。
我能不害怕吗?
“科技大的?”大爷看了我一眼。
“嗯。”
“生物系啊?”
“对。”
“郝阅亭……”
我心里一虚,赶紧接上,“是我们植物学老师。”
“他……”
“课上得挺好的,同学们都挺喜欢他。”
“你们……”
要害。我感觉到自己的腿一抖,头低下去,不敢说话。
“你怎么不说了?”
“您,您不是还没说完么?”
大爷‘哼’了一声,“我以为你就爱接下茬呢!”
完了,我把他得罪了。
“你们俩打算怎么着?”
“您看呢?”
大爷歪过头,杨妈妈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喊了一嗓子‘饭熟了~’。我得救了。不对,我好像是来借书的。杨安安大概还在书房帮她爸摆弄电脑。
“蔚蔚,洗手吃饭。”
“阿姨……我,我来找安安借个书就走。”
“哎,不是……”杨妈妈的话说了一半,被大爷的咳嗽声打断。我转头一看,他正看着我,我赶紧笑了笑,估计笑得挺傻的。
“吃了饭再走。”
我没听错吧……
这是大爷说的吗?
我……
“还愣着干吗?”
我……我……
“还不快端菜去!”
“哎。”
我跟着杨妈妈进了厨房,菜被一样一样端上桌。我把最后一个菜,红烧肉,端到桌上的时候,门开了。
我看到门外的那个人拎着三个大手提袋,背着一个双肩背包,看着我,微笑。
那个时候,我应该是笑着的。
但我听见他说,“蔚蔚,别哭了。”
我,和郝阅亭,杨安安一家,外加郝老大爷,一起围在杨安安家的大餐桌周围。桌上是一桌子好菜。原来安安爸做菜是一把好手。
郝老大爷吃的满心欢喜,连连称赞自己的女婿顶得上两个儿……郝阅亭在旁边忙着往嘴里填菜。杨安安一直在跟她妈唠叨最近社会上的事儿多么多么烦人。
我老老实实的,一句话不敢多说。
“郝阅亭。”原来郝大爷是这么叫他儿子的,跟我叫法一样。
郝阅亭半抬起头,看了他爸一眼,“干吗?”
“这孩子怎么半天不吃菜?”
……这是说我吗?
郝阅亭朝我碗里看了一眼,“可不,让你吓的连菜都不敢吃了。”说完就给我挟了一筷子红烧肉,“蔚蔚,吃肉。”
“蔚蔚,吃个虾!”这是杨妈妈给挟的。
“蔚蔚,这烧茄子我拿手,快尝尝!”这是杨爸爸。
“杨蔚,吃个炸鸡柳,你不最爱吃油炸的吗?”这是杨安安……
我眼睁睁的看着郝老大爷的脸色随着我碗里食物数量的增加变得越发难看……我,我,我这下死无全尸了……
“大,大爷,您吃块木耳,对心脏好……”我颤巍巍的把一小块黑木耳放到大爷的小碗里,心里直哆嗦……然后,意料之中的,饭桌上顿时安静了。
连杨爸爸嚼豆角的声音都变得刺耳。
郝老大爷慢慢的放下筷子,从杨妈妈一直到我,把我们看了个遍,然后又慢慢的把筷子拿起来。挟起那片木耳,咬了一小口。
我觉得周围的空气在迅速降温。
“去给我盛碗汤。”
我‘噌’的站起来,接过大爷的碗,就冲到厨房去了……
回来的时候,我看见郝大爷在郝阅亭耳边说了什么,郝阅亭又跟郝大爷说了什么……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乖乖的把汤放在大爷跟前,又乖乖的坐回去。大爷两三口把汤喝完,就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我这才发现肚子饿了。
这天,我们是下午三点钟走的。杨爸爸和杨安安把我们送到楼下……因为郝阅亭的东西太多了。他捶了一下郝阅亭的肩膀,又拍拍我的头。
我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也是这样被他拍过。
“蔚蔚小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不错。”
郝阅亭看了一眼天,“想收去做女婿吧?姐夫。”
“你怎么知道?”
“你见着个没残废的就有这想法……”
我倒……
“阅亭啊,真没想到除了我还能有人把咱爸哄顺了……”
“哼~”郝阅亭把我一拽,我靠进他怀里,“我家蔚蔚可不是拿来哄他玩儿的。”
等等,这两句话里有一个疑点。难道,难道说……我就是除了杨爸爸以外把郝老大爷哄顺了的那一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你们父子俩,还真像。”
杨爸爸说完这句话,我就被郝阅亭拽走了。
我问郝阅亭,我去盛汤那会儿,他和他爸说什么了……他就笑,不肯告诉我。直到我威胁利诱,他才说出来。
他爸说,这孩子你要是拴不住,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他说,他要是让你吓跑了,我先跟你断。
我崩溃。
如果任何故事都一定要有一个结局。我想,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暑假过去,新学期开始,我大二,郝阅亭跟学院申请教大二的细胞生物学……植物学他不教了。嗯,他说,谈恋爱永远在工作之上。
但是,苏沐却忽然说,他换了专业,半个月之后,就要搬到数学院的宿舍去。我没想到他会来这手儿,更没想到他会去学数学。
岳初彻底放弃了院里的工作,改去经营社团,不出一个星期,就竞选成功当上了‘学术论坛’的外联部负责人……我问他为啥选这个,他说这样方便和兄弟院校沟通……说白了还是为了勾搭杨安安。
开学一个月之后,宿舍换来新同学的前一天,我忽然在宿舍门口捡到一封信,里面有一句话。
‘你幸福吗?’
我回去提笔写了三个字,‘我很好。’又放回那个信封里。
第二天,同一个信封,里面写着,‘关于匿名信,对不起。’
我把那个信封收起来,重新换了一个新的,写好字条,又放回去。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一个星期之后,非常非常偶然的,我在庄森的枕头底下,看到了我那个蓝色信封的一角。
然后我笑了。
“当你幸福了,很多事情就都不介意了。”
这句话是郝阅亭说的。
“什么时候期中考试?”
“你不会挂的。”郝阅亭色迷迷的看着我,我浑身发抖。
“我要复习了,晚安。”
“蔚蔚……”这种声音我真受不了。
“那我回宿舍,晚安。”
“杨蔚,你不怕我挂你?”
“不怕。”
“我连张岳初一起挂掉。”
我叹了一口气,“他挂习惯了。”
“庄森呢?我还没报仇呢。”
“你挂不了他,除非你把全班都挂了。”
他咳了一声,“我给我爸打电话……”
恶寒。
好吧,故事的结局是,在这个复杂多变而又动荡的世界里,我们依然并且一直在一起。

番外之童年时代

杨蔚和杨安安是小学同学。
蔚蔚被妈妈牵着小手第一次来到学校的时候,天下着小雨。他穿了一件红色的小雨衣,妈妈打着雨伞。班主任田老师站在学校门口,撑着花伞,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画了一个圆。
妈妈说,“蔚蔚,去老师那儿。”
蔚蔚不动。
妈妈说,“看,老师拿着牌子上面画着圆形的,就是你们班。”
蔚蔚仍然不动。
杨安安和杨蔚是小学同学。
安安一手撑着小花伞,一手拽着小舅舅,来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蔚蔚正傻呵呵的听妈妈解释为什么他要到老师那儿去的问题……
安安说,“阿姨,他是三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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