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janeme

作者:  录入:05-21

叶钧正忙著翻看一本小人画本,头也不抬道,三叔出门去了。
出门是出去哪里啊?东云继续问他。
母亲说很远的。叶钧道。
很远是多远?是云阳到京城那麽远吗?东云抿抿嘴。
啊?叶钧张开嘴困惑地看著东云,愣愣地也问他,是多远啊?
我坐了很久的马车,白天都不许下来,坐得腿好酸的,又无趣,坐得都好想娘亲了……想起离别时候的情景,东云红起了眼睛。
叶钧看东云要哭的样子,便用自己尽是肉圈儿的手拍怕他的手,学习大人的口吻安慰他:不怕,三叔很快回来的,会给我们带好玩的好吃的!
东云抬起脸,看著叶钧新面团似的脸,又可爱又亲切,立时又忘了家里,两个人头碰头又玩起来。
叶安林这一走,竟是除夕新年都没回来,东云虽然是一府的主人,但其实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便由景祥指派来四个教习女官带著他履行年庆祭祀礼节,并带著他在宫里行走尽责。
宫里那些人都在心里讥笑嘲讽,面上装著尊重,暗地里眉目示意鄙薄,幸而东云懵懂,倒不觉得辱没。
景祥看了东云,觉得百般滋味,那带著稚气的眉眼隐隐肖似,言行举止又无不在牵动记忆,一时间桃花桃叶乱纷纷,满座金碧辉煌却是韶华白头,空缱绻。恍惚之後,赏赐了东西,好生嘱咐了几句,更命叶谨的夫人赵氏小心看待。
赵氏陪了东云退出南宛,却不防东云瑟缩了一下,几乎摔倒,女官们围上来照料,赵氏问他是否不舒服,东云想起刚刚看自己那著黄袍的年轻人阴沈的脸,连连摇头。
刚刚的正是姚启渊,见著东云他们远去,不怀好意的微未笑。他的气色不是很好,最近西北防务吃紧,他忙於处理,却没有迎合上景祥的意思,年关下,景祥突然急令叶安林赶赴大同,毫无征兆意思流出,只是命其代圣寻防,情势诡异令他疲於应付。
待得姚启渊退出,却去唤住张邹。
张邹只好停住了与他作揖贺年。
刚才你没见著东云,煞是有趣的小人儿。姚启渊道。
张邹没应声。
这麽冷的天,安林可要注意身体,他呀,我瞧著本应该到南兴别院休养休养才好,却要出远差。姚启渊似笑非笑道。
张邹目里精光一刺,却淡淡笑道,殿下有心。

晚云25

姚启渊回到自己的府邸,早有幕僚急切地迎上来。
什麽?!姚启渊失色道,消息可是确切?
叶安林在大同称病不出驿站已经连续五天,属下命人加紧在驿站附近监视,两天前他们终於得以进入内室,确定叶安林不在驿站里。
那郑洛呢?姚启渊慢慢坐下来,白皙细腻的手抓住了紫檀木的椅子扶手,粉红光洁的指甲立在深紫的木料前煞是好看。
郑洛没有其他举动,照常巡视操练。
姚启渊轻轻地用指甲打著椅子扶手,半响才道,如果他是往西那里去的,那就是上头打定主意要拉拢住突吕,如果他是往南走,那就是要翻店城的帐。他要往西的话我们先不管,要真往南走,你知道怎麽办吧。
幕僚直拿眼睛偷看姚启渊,姚启渊端起茶盏,看也不看他。
张邹换了身衣服便直赶往叶谨处,两个人难得商量了半天才散。
张邹心里还是烦乱,叶安林出差已经两个月,最新的邸报是在大同抱病,消息是实是虚很难说,这趟差本来就出得就蹊跷,秋末突吕干顺在河西集结兵力3万,情势不明,负责西辽防务的姚启渊一直在准备调动迎战,却突然命叶安林去寻防,外间人不懂,张邹却猜得是叶安林是暗地里在企划什麽,他的岳父老师严庭已经叮嘱他不许就西辽防务说任何话,也不许掺和进叶安林那边里去,眼见是叶安林与姚启渊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他此刻急切想知道叶安林的近况,恨不得立刻见著了他,却无奈地只能原地干坐。
叶安林确实是病了,冰冻三尺的天气里奔波在外,於他是非常难受的,紫貂皮大耄裹了一身,对著火盆、搂著手炉,他的脸色依然是青白的,也无甚表情,仿佛雪气熏出来的一个物件。
他此刻既不在河西,也不在店城,还在大同,在大同的督军府衙内室里坐著。
郑洛比叶安林年长三岁,却对他敬畏如兄长,端端正正地坐在下首,听候指示,只是不时拿眼瞟对面的突吕干顺,对这个嬉皮笑脸的家夥不以为然。
店镇那里不要打草惊蛇,把那账册拿了就好,账册不要送回来,封存後直接送进宫……才说这句话,叶安林便觉得无力,歇了口气看向突吕干顺,才继续道,你也不要装作,不趁早把你的人散了,真打起来,你讨不了好。
突吕干顺咧开一口整齐干净的牙齿,悠悠道,那麽多人不吃饭的,集结起来容易吗。你这次得的好处要分我一半。
叶安林笑了笑,道,你心知肚明,到底有没那麽多人的?也不让你白跑,明年的易货你列个单子来。
突吕干顺搓搓手,沙沙地响,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叶安林道,族里都怨我,应该拿了淡州五城,你得给我个说法才是。
叶安林示意郑洛出去,郑洛走时候朝突吕干顺哼了一气。
待得郑洛走了,叶安林朝突吕干顺道,你再说下去,他也不喊人绑,自己就掏了刀子刮你,我倒得个便宜。
借刀杀人的勾当你还干少了。突吕干顺直盯著叶安林道。
叶安林微微笑,摩挲著手炉子不言语。
突吕干顺知道叶安林现下心里说不定就在盘算这著,只是自己还有用,不得动手。

晚云26

突吕干顺被满屋子的火气熏得燥热,一口喝干了杯盏里的茶水,又解开了领口的结子敞口气。
热了?叶安林打量他。
你这一屋子的火炉,没见郑洛一头汗吗?突吕干顺笑道。
那就不留了……叶安林满脸倦容。
我难得进来这督军衙门,再坐会嘛,至多脱了衣裳。突吕干顺笑著道,真的解起了皮衣结子。
叶安林冷冷道,你再脱就把你宰了!话语间,两眼皆是阴鹜。
突吕干顺知道摸著他的逆毛,赶紧住手,道,知道你不喜在属下前失威信,休怪我想你得紧。你娶妻子的贺礼我还没送上,可有喜欢的,我上山下海给你去找。
叶安林绽开一笑,一字一句道,我要刺州五城。
突吕干顺讪讪一笑,道,到手的山芋还没捂热呢。
你知道就好!叶安林淡淡道,没有我,你一城也拿不到,那些部族头领都等著你的下脚处。你也不要犹豫,你我相交也有些年头了,我叶安林几时说话不当真的?眼下皇城里还有些戒心,你的事情不急於一时。
突吕干顺正色道,你掺和进人家亲父子的事情,小心被反咬一口。
叶安林想回嘴,却耐不住心口一阵!痛,推翻了手炉子,被突吕干顺跃起扶住。
哎!你何苦这麽磨折自己。突吕干顺赶紧把他扶躺下,瞧著他青灰瘦削的样子,埋在皮毛衣服里,竟似乎都找不著人了。
叶安林皱著眉,克制著阵阵心悸,咬牙道,你可以滚了……
突吕干顺看了他好一阵,轻叹了声,起身离去。
待得他也走了,叶安林挣扎著坐起来,喊人把郑洛叫进来,问他:店城的消息呢?
郑洛道:刚到的鸽子,把田家庄园都平了。
叶安林按著胸口,轻声道,没露马脚吧?
郑洛笑道,都是边境土匪和晋军的装束,除非把人都翻活了问。
那好,你把这封信给冀州的言同八百里加急送去。现在……去,去给我请大夫吧。
叶安林隐在督军衙门内室,日夜不出已经半个多月,近十天没有看病吃药。
大雪初霁,上京城银装素裹,遮盖著一年的烟火气,此刻琉璃干净。院子里仆人们早早就扫好了雪,堆了个不大像样的雪山出来,张邹站在廊下,看著雪人发呆。他想著小时候,叶安林怕冷,总是抱著暖手炉子不出门,自己就带著小厮在院子里堆雪玩,等堆出了个模样,叶安林在窗子里也看的心痒了,才施施然出来,指手划脚瞎指挥。
叶安林,你此刻究竟是想做什麽呢!
贴身的小厮张四跑进来,对他说道,回爷,叶侯府里来话,叶侯的病没有起色,在大同休养著,暂时回不来。
可有信件回来?张邹追问。
没有,都是口信来的。

晚云27

早春二月,风雪散戎衣,春还尚未归。突吕干顺的军队已撤回西辽境内,并有部分人马已遣散归部,只有突吕干顺一万亲军据守在离大同最近的西辽重城瓦城。
叶安林每日起居仍在大同内城督军衙门里,屋外时时北风呼啸,雪片翻飞,唯有屋内火炉不息,温暖如春。即便病弱,叶安林在军中是从不肯有丝毫邋遢颓废的,照旧是每日起了,梳洗严整端坐。此时郑洛正是看他高束著发,围著紫貂皮大耄、穿著石青朝靴,端坐披了熊皮的太师椅上。
郑洛道,大人,皇上既已看了那账册,何以没有任何旨意?
那本来就不是什麽正经东西,何来旨意?叶安林笑道,不过是田家庄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平头百姓拿著些个银子作践百官。
那我们何以如此辛苦的折腾?郑洛突然觉得费解。
那田家庄就是老二的小金库、小朝廷,那两箱账册是他贿赂官员,结党营私的证据,就是端的要给上头看的,至於旨意,那是要看时机,处罚什麽的在次,我盼著的就是上头不处罚他呢。说及此,叶安林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拿起桌上的军报来看。
郑洛没有再问,看著叶安林,他心里暗想起十几日前的消息。朝廷里有言官上了个本子,弹劾叶安林欺君罔上,本子里说叶安林荒淫鬼混,与人私通产子,还把私生子代入兄长嫡子行列,欺辱圣恩祖宗什麽的,竟是姚启渊出面,把那上本子的言官给撤职了,这一闹,满朝风雨,皇上没有追究,倒叫人生疑。
郑洛家三代是大同守军,形同边塞军阀,一向不大理会朝廷,於是姚启渊主政下的兵部时时拿他开刀,是叶安林带著他们出生入死,和朝廷周旋打回枪,所以他眼里只有叶安林,即便是叶安林现下说反了,他也必定带了打头枪的,所以弹劾叶安林什麽的他可不在乎,只是说到叶安林生育私生子,他倒是脑里颇轰然,固然知道叶安林是祭祀所生,但是叫他想念一下盔甲峥嵘,眼露凶光的叶安林如妇人般怀孕生子,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了。
你脑袋瓜里都在嘀咕什麽呢?叶安林头也不抬道。
没……没……郑洛打了个结巴。
只见叶安林吩咐道:这已经开春,你让人去查看淡州的矿区,还有这新兵入籍,可以开始了,只是今年新进的独立成营,不要放到老营里,挑些个年轻精干无拖累,想出人头地的,往死里练个猛虎队什麽的,让你三弟自己带。
是。郑洛撇开自己脑子里杂七杂八。
郑洛退下,叶安林一字一句看完军报邸报,微垂著头沈思了许久,等得有人送了药汤进来,立在门口也浑然不觉,旁边的贴身小童琴儿正独自坐得无聊,晃著脚刚要去接,却被那侍从推开,径直送到叶安林身边上去。
你!你……琴儿怒了,定眼一看,这随从著身青缎夹狐狸毛领子的棉袍,留一抹修整髭须,这麽个人不是张大爷是谁!
叶安林被打断思路,眼露寒色地看过来,对上张邹一脸风霜,怔住了。

晚云28

叶安林已经在大同待了近三个月,京里一直没有叫他回去的意思,叶谨知道这次叶安林的外派与别次不同,毕竟为官多年,风声还是嗅得一点,但他天生的厚道,不爱往是非歹处多想,但时近又有言官弹劾,弹劾的正是这切切的一桩大事,当年知道内情的人极少,除了心腹在内的几乎没有外人,现在竟然被外头的人知道了,圣上那里相信是有保障的,但他还是更加的谨小慎微,吩咐了府里家人门客,除非必要,不得在外抛头露面。
大同督军衙门内室远离校场,隔开了深厚的高楼围墙,於是这荒凉寂静的边远所在,更加地仿佛隔绝於人世,以至於张邹有个错觉,他再也不会离开这里,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什麽需要他理会思量的京城朝廷和妻女家小,只有他自己,和身边这个执拗的男子共处共依靠。
你立即回京去。叶安林的声音里平淡至极。
我自然是要走的,张邹慢条斯理道,我只是个信差,东西送到了,自然是要走的。
叶安林翻了个身,把脸向著墙去,一头浓发滑落了满床白羊羔绒毛的褥子。
张邹俯身环抱住叶安林,面目都失去表情,只是贴著他的耳朵轻声道,走到现在,没有回头的路了,皇上那里心意难测,祭祀殿里的人却是都靠不住的,现下你好好用那个密函,目下的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这麽多了。
张邹抽身站起,理了理衣襟,脸上恢复了片刻前的慢条斯理,刚欲移身,叶安林已经坐起来,把他用力扯下来。
未及他说话,叶安林又用手出力扳著他的脸,恶狠狠瞪著他的双眼道,张邹!你给听好了,别以为我会觉得欠你和你那丑老婆的情,帮我是你本分的事情,你本来就该帮我的!哪怕去做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情,你都要去做!
叶安林双臂上使劲,把张邹整个人都死箍进自己单薄的怀里,脸颊贴著脸颊一字一句道,人人可以亏负我,就是你张邹不可以!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只可以喜欢我、宠爱我、处处为我著想,就是死,也只可以为我死!
张邹睁大了眼睛,为叶安林如此霸道狠绝的话而吃惊,但立刻,他的面容却显著了温柔,在他自己心里,不是自己无数次地说过这样的话了吗,他只喜欢叶安林,只想宠爱著他,只愿意处处为他著想,死,也只是为他而死!
只是自己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张邹!你听到了没有!叶安林气咻咻地道。
听到了,听到了,张邹微笑著道,张开双手揽住叶安林,抚摸著他一头披散无著的头发,为指尖发丝的冰凉触感而悸动。
叶安林详细地去看张邹的脸,英挺的眉毛、狭长的眼睛、端正的鼻子,本来可以很严峻的面容却时常用懒怠和亲切随意的笑容示人,这是张邹吗?那个背著自己走在花园梧桐树下的孩子,自己的脸映在张邹的眼瞳里,他眼里的自己是否真实,这是否自己的一厢情愿的妄想。
张邹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示人的微笑,而是淡淡的笑,让他显得有些老气的笑。
叶安林用麽指摸了摸他的髭须,扎手的感觉。
你老了。叶安林道。
让你知道我老不老。张邹不怀好意地笑了。

晚云29

张邹微微眯眼地笑了,眼角夹著两道薄浅的纹路,嘴角多了促狭的意味。
让你知道我老不老!张邹把叶安林按倒下去,虽然刚刚痛快了一场,但是那带著凉意的软发,蓦地又挑起了身上的火苗。
叶安林哼了一声,反手一下打在张邹脸上,又骂了声,下流胚。
张邹的呼吸浓重起来,用力抓住叶安林的手,把那五根手指头捏了塞进嘴里一把,叶安林却很耐不得逗引,立时喘息加快,脸上绯红一片,眼睛里迷蒙起来。
到底谁是下流胚嗯!张邹的手伸进叶安林的单衣里,用力在他大腿内侧摸索,叶安林不由自主张开双腿把张邹夹住,两手忙乱地去拉解张邹本已经穿著好的衣服。
张邹从来不觉得叶安林像女人,他是喜欢女人的,喝花酒、嫖妓女,他喜欢女人的嫋娜温香,除了叶安林,没有其他男人令他觉得有欲望。叶安林不是女人,和叶安林一起长大,他熟悉叶安林的身体,苍白瘦削,骨骼嶙峋,除了皮肤细腻,叶安林不折不扣的是一副男人样子,可是他的初次体会云雨,便是因为叶安林盛夏里拿了温水巾子擦脖子,当小少年的自己看到叶安林扬起的脖子和裸露出的锁骨,自己便登时柔情缱绻,难以自拔。自那以後,张邹便明白了,为什麽长久以来,自己眼里心里只有叶安林,他不只是兄弟,而是爱人,有血有肉、有情有欲的知己。
他看到叶安林迷离双眼里的欲望和执拗,那欲望的中心里是自己,自己的脸模糊不清,是因为自己已经沈溺了吗?
叶安林的手又摸上了张邹的脸,张邹被那双手的热暖抚摸得更加燥热干渴,他低下头,吮吸著叶安林胸口颈间的汗珠,觉得简直是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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