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出来了!哦耶!]于络绎如飞离牢笼的金丝雀,拉着沈汐欢呼着向热闹非凡的大街前进。
[络绎,你别走那么快!]沈汐被拉在后面,有些跟不上她的速度。
[快点才可以逛多些地方,难得出来一次嘛。][可是……][好啦,快走吧!]街道两旁都是叫卖的人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小摊贩上摆设的东西都是他们没见过的,但沈汐总是还来不及看就被拉往下一摊,只能匆匆地跟着于络绎走。
[这些簪子都是正统的古货啊,比现代那些精致多了……][叫客栈的酒店,今天终于见识到了,不知道在这里有没有分几星级的……][古代就是好啊,空气比未来好、天比未来蓝,连卖的小笼包都比我们那儿的大……]一整条街都快走完了,终于,她在一摊卖古玩的摊子前面停了下来,一件一件摆弄,仔细地掂量上面物品的价值。
[沈汐,我淘到宝了!]她放开一直拉着沈汐的手,专心致志地挑选摊子上的玉器和瓷器。[在这样的路边摊买肯定很便宜,拿到现代却是正宗的古董呢!正好可以补偿老爸以前被我打碎的。]沈汐一路被拉着走,终于有时间停下来轻喘气,却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有听说过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但具体是哪里,他始终不懂她解释的意思。
正当他想提醒于络绎该回去的时候,却被一个莽撞的路人撞到,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等站起来后又被接连不断的人群冲撞着,于络绎只顾着摊子上的东西,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沈汐喊她,但街道上的行人太多,叫卖的声音太大,他的声音被彻底淹没在那此起彼落的吵杂声……
手心被地上的沙石磨出了血,但这点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惊慌的是他迷路了,自小没离开过王府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才能回家。他想要沿着刚才的路走回去找于络绎,但路边的一切都召示着这是另外一条他们没走过的路……
[小姑娘,是不是一个人走失了?跟大爷我们走怎么样?]凭空出现的两名男子阻挡在沈汐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他们可是观察了很久了。
[抱歉,我在找人。]他有礼貌地回答。
[那我们帮你找可好?]其中一人说道,嬉笑的脸猥琐而恶心。但沈汐却没有半点防人之心,他不知道[小姑娘]是什么意思,因为府里的所有人都是称他为[少爷]。更不知道世上的人还有好坏这一区分,只道是有人帮忙找到络绎的话就可以快些回府里了。于是他感激地点点头,随着那两人一条街一条街地走,越走越远,越走越偏僻。
[你要找的人就要在条巷子里,跟我们走吧。]长长的小巷走到尽头,却无一人。
[络绎怎么不在这里?]沈汐困惑地问道,回答他的是两名男子一步步逼近的动作。
[就是要不在才好啊,小美人,就在这儿陪大爷玩玩儿吧,别找什么人了。][不,我必须回家了。]要是管家送药过去看不到他在,会被知道他们偷偷离开过王府的。
[不急嘛……]沈汐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人渐渐逼近的举动,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终究还是不明白没想到别的地方去。他只是慢慢后退,直到背上碰到硬邦邦的围墙。
就在两人准备有所动作时,却突然痛苦地大叫一声,同时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的腿,待到另一条腿上传来同样的疼痛时,两人慌忙连滚带爬地逃离那条小巷子。
依旧没动半分地躺在大树上的季崇祺不屑地轻笑着,他只不过以内功将树枝刺入他们大腿而已,还没真正动手料理他们呢,这就受不住了?还好意思学人出来作奸犯科!
由于他所在的地方比较高,所以站在地上的人很难发现树上有人。他惋惜地摇摇头,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地站在沈汐面前。
沈汐还在想着怎么那两个人就走了,不是答应了会帮他找人么?刚抬上头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季崇祺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凭着这张姣好的容颜,不管是男是女,独自在这龙蛇混杂的大路上走是绝不可能安全的。偏偏身前的青涩的少年却一脸的纯真,看他这般肤若凝脂,细皮嫩肉,举止间所散发的高贵气质便知出身不俗,单身上的衣着看也能知晓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可竟能如此不谙世事,有趣!
[小兄弟,你认识刚才那两人?][没有。]沈汐如实回答。
[没有那还跟着他们走?]可惜了!季崇祺在心里想,可惜这么一个漂亮人儿,竟然是个痴儿么?
[他们说会帮我找人啊。][就这样?][是。][你要找的人是谁?]以他在江湖上的人脉和门路,说不定还认识呢。
[于络绎。][呃……]没听说过。季崇祺看了看他对自己有问必答的顺从,心想着他再这么在街上游荡,麻烦事儿还是会找上他的。于是接着奉劝道:[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这些地方不是你该呆的。][找不到她我回不去的。]沈汐有些为难。天气渐晚,他也越来越焦急。[我不认识回去的路……]季崇祺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这么大一个人了,会不认识回家的路?然后看到他一脸的忧伤和无措,心下便软了,干脆好人做到底吧。
[你叫什么名字?][沈汐。][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真的吗?]沈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在他看来,刚才那两个无耻之徒也是帮他的人,却清楚地知道和这个青衣男子不同。他脸上随性的笑不知怎的,让他觉得依靠他是对的。所以他没有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家是哪里。
季崇祺收起脸上的笑,揣摩着他说的话。姓沈,而且住在王府?会是那里的谁呢?转念一想,如果是里面的主子,出行的话不可能连个随从都没有吧?这样子想他也就释怀了,依着沈汐说的,将他带到王府的后门。
远远就看见于络绎等在那儿,看到沈汐回来才终于收起担忧的神情。[我的小祖宗,你终于安全回来了,吓死我了!]她都快自责死了,人是她怂恿带走的,也是她丢的。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她上哪里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儿子来赔沈亲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居然让你丢了,有没有遇到坏人?]半个月的相处,她知道沈汐是个多么单纯的人。而所谓世道,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都避免不了有黑暗存在。
[我很好。]他都忘了自己手上有伤了。
[差点被吃了而已。]季崇祺凉丝丝地插上一句。
[哪个挨千刀的敢对他下手?][姑娘若是关心他还放任他单独一人?]季崇祺看着态度急转直下的女子,姑且不论她的怪异之处,单凭她出口成脏的这股豪迈劲儿,就让他不敢恭维。没想到在这个女子都深居简出的时代,竟然还有像她这般随意出入不顾礼节的奇女子,而且那一身衣物,纵使见多识广如他,也绝然没有见过。
[你是谁?]不警惕不行,沈汐的身份太敏感。
[救了他的人。][哦……那谢谢啊,不送了。]于络绎转身正欲拉起沈汐往里面走,才发现他手上的伤。[你手怎么弄的?]她惨了!沈汐受伤了……小王爷在她的疏忽下,受伤了!给沈亲王知道怎么办?
[那个……]沈汐不知该从哪说起好。
[刚刚在路上怎么不跟我说?]季崇祺的惊讶程度不下于络绎。
[没关系,不痛的。]他不甚在意地笑笑,这点小痛根本算不上痛的。
[快进去上药吧。]没理会还站在门外的季崇祺,于络绎跟出去时一样拉了沈汐就跑。她也顾不上让别人知道了,细沙还残留在伤口上,要赶快让太医处理才好。
[这次可以不追究你,绝对没有下次了,你记住。][知道了,王爷。]于络绎悻悻地应声,还好没吓她什么杀头凌迟的。
[他的伤怎么样?][没事了,太医说等伤口结痂就好。]迟疑了几秒钟,她小心地问道:[您不去看看他么?]沈亲王疲惫地往椅背上一靠,半晌才说:[不了。我还有其它事务打理。][是有关那个丞相的事?]她依稀记得第一天到这儿的时候,撞见了他们的谈话。
[你知道?][大致上知道一点……]偷听到的算吧?
[那老狐狸确实很棘手。]或许是怕他会将自己[女儿]将来的婚姻利用在朝野的政治上,所以想趁着现在大局尚稳,无形中施压着他是该考虑这方面的事了。
[那倒是啊……毕竟您没有女儿。]似懂非懂了点了点头,这期间的个中苦衷也并非三言两语的解释能让人受服体谅的。官宦之间的争斗太过阴险。
[您可以找人顶替吧,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了。][这岂是说做便能做的?]他不是没有想过这计策,只不过合适的人选并不易寻。[必须是信得过的人才可以胜任,否则稍有差池那可是欺君之罪。]欺君的风险与被揭穿沈汐身份的风险,所要承担的后果或者仅仅差之毫厘。但选择前者可以保护沈汐。
[王爷,您若信得过我,我愿意代劳。][你?][是的,王爷您也想护住自己的儿子吧?您将他隐藏得这么好我也不忍心看他受到外界侵扰。除此之外更想对您的收留有所报答。][本王可以相信你吗?小丫头?][但凭吩咐。][好个但凭吩咐!有胆识。]沈亲王开怀大笑,随后又说:[本王府上的所有小玩意儿,你可以随意拿去玩赏。][谢谢王爷!]老爸,你女儿这次收获大了!
[沈汐!]季崇祺从房檐上落下,直直地走进沈汐的房间。
[季大哥,你来了。]沈汐放下于络绎交给他玩弄的手机,走到他身边。
[这是什么?]季崇祺指着他放下的黑色小盒子问。
[络绎给我的。]
[她呢?]平时过来都会看到她的,怎么今天没有?难怪这么安静。
[好像是去帮父王办事了。]沈汐如实回答。
[父王?你……]他口中所说的父王,难道是他的……但愿不是他想的那样,季崇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叫谁父王?]
[我父亲是王爷,自然是称他为父王。季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季崇祺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不,没什么。]
他早该猜到才是啊!同样姓沈,单独住在幽静的院落里还有人服侍,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没想到也许只是不想去想。
那个王爷还真有能耐,将自己的儿子保护得这么好,真是不可原谅啊……季崇祺轻笑着。凭什么他就这么受宠爱一点伤害都没有?沈汐啊沈汐,你究竟是真的如你外表般澄澈无辜?还是说其实你骨子里是跟你父亲一样的?一样的不负责任、没心没肺……
[季大哥?]
[啊?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啊,你在想什么吗?能不能告诉我的?]
[我在想要不要带你出去外面玩玩儿。]
季崇祺对上那张关切地望着自己的脸,总是透着一股不健康的柔弱。最初他不就是为了他眼神里那一抹忧郁和寂寞才决定有时间潜进来陪他么……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再看进那双温润的眸子。
[父王和络绎都不让我离开王府。]自从上次之后……就连于络绎都不让他走出王府半步了。
季崇祺想了想说:[我带你出去!]
是他的话,不需要从大门走就可以轻松离开。
[可以吗?]沈汐不了解还有轻功这一说。
[你相信我吗?]
[嗯!]
尽管他并不对外面的世界抱多大的热忱,不像络绎总想着要出去。但是想到是跟季崇祺出去,心里却有着莫名的期待……
季崇祺带着沈汐四处周游,从城东的闹市区走到城西的幽静小路。一路上他讲了许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或是在江湖上流传的趣事,沈汐安静地走在他身边,偶尔被他逗乐,脆生生的笑声从唇边逸出。
渐渐走离热闹的街市,来到一处青草茂盛的的小山坡。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山坡的尽头连着一片湖,清风抚柳,垂柳扬波。
[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话刚说完季崇祺就别扭地后悔了。为何要在看到他露出疲惫的脸色却还是强忍着跟他奔走后,便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么个建议,像他这样生长在王府里这样的天之娇子,岂需他一介平民来为之心疼?
[季大哥你也坐下吧。]
沈汐虽生在王府但毕竟不是娇惯之人,他随意挑中一块平坦的石头,便坐了下来。
[我去找些吃的东西,你在这儿等我可好?]
[嗯!]沈汐不疑有它。
季崇祺离开后并没有如他所言去张罗吃的东西,而是挑了离沈汐所坐的地方不远的一棵大树,藏身在树影里,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倒要看看,以沈汐的身份,他可以等一个人等多久?又会不会勃然大怒,本性毕露……
看到他一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季崇祺总觉得心里甚不是滋味。他行走江湖至今,所[拜访]过的富贵官宦里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仗着钱财之势而有恃无恐?所教育出来的子女也必然都承袭了长辈那一套执绔作风。普通人家都莫过于此,更遑论位高高在上的皇室家族!
季崇祺旨在撕下沈汐伪装的面具,看他一直那么逆来顺受,单纯没有心机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不是也其它人无异的一颗恣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心。
半个时辰过去,沈汐依然安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他的季大哥,全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他怀疑、甚至可以称之为轻视。
季崇祺靠在树梢上,讥笑着。还可以撑多久呢,我的小王爷……
又过了一个时辰。沈汐脸上的神情明显不如初始般平静,但却不是愤怒,也不是耐性被磨光的焦躁……担忧,从那眼里流露出来的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尽管隐藏在树叶里,季崇祺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沈汐脸上的神情,他困惑着里面参杂的情绪是几分真几分假,却依然不为所动。如初次见到沈汐的时候,他在粗壮的树枝上躺下,干脆闭目养神,不再想沈汐的事。
继续半个时辰过去……沈汐的不安越来越深。季大哥是不是出事了?该不该去找他?可是如果他回来了看不到他岂不是反而令他担心……
心里的着急影响了他的身体,沈汐痛苦地弯下腰弓起后背,一只手撑住石头,另一手按着胸口,呼吸越来越不顺畅。长久经受病痛的躯体早已落下病根,时不时便发作。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渐渐靠近,夹杂着男人间粗俗不堪的话语,某中一人在看到沈汐时,得意地叫喊出声。
[小美人,怎么又落单了?还是说专程在这儿等着大爷我路过啊?]
沈汐抬起头看向来人,当中有一人是早前跟络绎失散,说要帮忙他找人的其中一名男子。另外还有三人尾随他一起。
沈汐没有说话,一半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另一半的原因……这几天季崇祺跟他讲了许多人情事故,包括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什么人对自己的安全有威胁。所以他在看见那几人脸上挂着的明显不怀好意的笑时,害怕地从坐着的石头上站起来避开。
[咦?别走啊!]男人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夹着几根细纹的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情欲。[上次玩不成,这一次跟大爷补回来吧?兄弟们,想不想尝尝这美人儿的滋味啊?]
不必多说,余下的党羽皆是摩拳擦掌,好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话音刚落,沈汐便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按倒在碧绿的草地上。尖细的青草刺穿蚕丝般的丝绸衣袍扎入他的肌肤,然而被股疼痛却比不上眼前的恐惧半分半厘。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汐害怕地挣扎,但没半点效果。
看不清是几只手在身上肆意游走,被粗暴扯开的衣裳散落在地。不知是春寒料峭骤冷的缘故,抑或是内心的恐惧使然,沈汐全身都在颤抖着。柔弱的模样更是加甚了那些无耻之徒的淫邪之心。
季崇祺就那么坐在树上冷眼旁观着,心里或许是焦躁的,但他却给不了自己再次救他的理由。
为什么不去救他?心里对那人的怨恨,却不关沈汐的事不是么?牵怒于无辜,他季崇祺何是也成了这等无赖之人?不!不是这样……他只是突然觉得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沈汐可以从小衣食无忧,得天独厚,而他就必须成天随着师父浪荡,过着朝不保夕,居无定所的生活……
耳边一直传来淫秽的得意笑声,季崇祺看着沈汐徒劳的挣扎,他空有一身好武功,此时竟宁愿做个看戏之人。不想再看,于是闭上了双眼。
[不要!救我……季大哥,救我……季大哥!]
他在喊他?自己就在这儿袖手旁观,那个傻瓜竟然在喊他的名字求救……季崇祺嘲讽地轻笑,却不小心被那一抹笑容扯痛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