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上路了。不去救你的宝贝小柳寒了么。”
“你……”
“我什么。”
“你下次,还是易容吧。”说着,搭着那少年的肩跑了。
凤曦棠翻个白眼,懒得和他计较。而那少年,倒是也笑得欢。
那之后,又过了好几日。祁岳离有了柳寒的帮忙,多少将黄玉的武功路数记录了几式。而柳寒,只利用那一招半式为自己调理身体,倒也见了些效果。
姚烨卿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不少,虽然上次临走前曾凶狠的丢下‘看你能活到几时’的恶言,然而门主一死,他也跟没了靠山似的,性情多少柔了些。
只是柳寒,却一点不知道这背后的阴谋,依旧只为报恩而替祁岳离慢慢解出黄玉的的武功。
但这三人都不知,这一天,将是这御土麒麟存世的最后一天。
“柳寒,怎么样?”见柳寒睁眼半天不说话,祁岳离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岳离。”下了床,柳寒想了想刚要说话,房门就猛被踢开了。
不用看,一定是姚烨卿。
这御土门敢踢门的,除了他还真没别人。
“怎么了?”祁岳离皱着眉,明显一脸不满。
“出去看看吧。”眼神瞥向柳寒,嘲讽道:“你,也出去看看。”
两人相视一望,不明白姚烨卿这一怒又是为哪般。
“烨卿,不要闹了。”走到姚烨卿身边,祁岳离低声道:“我不是说过么,这担子我会接。”
“我不是说这个。”扭过头,姚烨卿冷笑一声:“出来看看吧,看看有什么好事。”
说着,竟然径直走了。
柳寒随手拿起一直放置在枕下没有动过的金凤剑,走到门口道:“走吧。”
祁岳离见他如此,也只得跟着一起出去了。
绕过几个月亮门,刚一到大殿前,两人都傻了。
大殿门口,御土的弟子个个手握长刀长剑,分别在左右后围了个圈。他们个个神情紧张,眼神惶恐,即便是握着武器,却还是脚步凌乱,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而圈子里的人不是别人,就是白雨枫等三人。
祁岳离睁大眼睛,完全不相信白雨枫竟会在这个时候站在这里,而且还带着人。他认识的人。
“呦,来了?”把玩着扇子,白雨枫展开扇了扇,朝祁岳离笑道:“架子挺大呢,祁主子。”
一句祁主子,让祁岳离更是震惊不已。他虽是知道白雨枫没死,但怎么会来得如此之快。
姚烨卿站在高出,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忍不住吼道:“白雨枫!你杀我门主还有脸在这里大呼小叫?”
“有,当然有。”不怒反笑,白雨枫收了扇子,笑得一脸轻松:“我有的是脸,只是有些人没皮。”
“你胡说什么!”
“够了。”白雨枫身旁,那名神秘少年上前一步,朝姚烨卿抱拳开了口:“在下御土麒麟右护法贺秋池,阁下还请借一步说话,免得引起麻烦。”
在场所有人一听,顿时都愣了。
御土麒麟,何时有了右护法贺秋池?
只有姚烨卿,脸色顿时惨白。
“雨枫。”连忙上前拉住白雨枫的胳膊,祁岳离别有深意的看了贺秋池一眼,才道:“里面说话。”
“还是你懂规矩呢。”白雨枫没抽开手,笑得一脸开心。仿佛周围这些拿刀拿剑的从来都是摆设。
柳寒握着金凤剑的手一直都在用力。白雨枫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而他说的话也是让人震惊不已,还有那个贺秋池,究竟是什么人。
姚烨卿挥手让那些人都退下了,在场只剩六个人。
凤曦棠瞥眼一旁柳寒,走上去笑道:“慕柳寒?”
柳寒眉头动了动,没出声。凤曦棠也不觉得丢面子,干脆也不说话。贺秋池走到姚烨卿身旁,竟也是恭敬:“姚公子,还请带路。事到如今,这话若是再不说清楚,怕是对你我都无好处。”
姚烨卿终于有了反应,背过身朝大殿后面去了。祁岳离松了白雨枫的手,凤曦棠到是跟着跑得快,贺秋池脚步也不慢,刚刚还站着一堆人的地方,如今竟瞬间只剩白雨枫和柳寒两个人。
柳寒站在原地没动地方,白雨枫背对着他,半晌才背过身,走到他身边,不要脸的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把:“我说过会来接你,没骗你吧?”
动了动头躲开白雨枫的手,柳寒道:“所以就这么进来了?”
“没关系。”摇了摇扇子,白雨枫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了:“我说过带你走,就带定了。”
柳寒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说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之后的那几个时辰里发生的事情,怕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大殿后的院子尽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小道极窄,只容得一人过去,若是两人并肩,怕是有些困难。
姚烨卿带路走得极快,贺秋池看似走得不快,但却跟得紧。凤曦棠吊儿郎当也未掉队,祁岳离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身后的白雨枫却是一直没有跟上来,而柳寒更是没影。
好在,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条道怎么走,若不然,让白雨枫这么一耽搁,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来。
终于,姚烨卿在小道尽头停下了步子。那是一处幽静小林,似是出了御土殿外,又像是只在御土之内。祁岳离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姚烨卿也是一脸凝重情绪,倒是贺秋池,淡淡轻笑,仿佛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白雨枫和柳寒不久也跟了上来,小心用扇子挑开挡路的紫藤,白雨枫随意找了地方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柳寒也坐过去。没想柳寒竟看都不看他一眼。
白雨枫知道柳寒心里害怕,自己这么贸然的进了御土大门,在他心里以为的,定是凶多吉少。
只是他白雨枫,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既然人都到了,那我就开门见山。”松了松手里的剑,贺秋池转身向祁岳离道:“祁主子,你怎么都是我御土麒麟的主子,秋池自然不会无礼以对。所以还请主子宽了心,免得动起手来,不好收场。”
贺秋池句句说得轻巧无比,但话里却大有危险。凤曦棠干脆坐到一边看好戏,他自始至终都是帮忙的人,即便是打起来都不关他的事。
“这话岳离听不明白,还请明说。”不像狡辩,祁岳离脸上虽是凝重,却一点都不慌乱。整个人站得笔直,风采依旧。
“既是如此,秋池冒犯了。”上前一步,贺秋池道:“秋池方才说过,祁主子怎么都是主子,所以,秋池身为御土麒麟右护法,理当有舍命保护主子的义务。”
说着,转身向姚烨卿道:“姚公子,我知你主仆二人一条心,但秋池把话说在前面,你二人若是想动手,秋池也不会客气。只是上面门主交代,还请二位回到我御土门,有事好说。”
柳寒不懂这贺秋池到底在说什么,这里就是御土,何以又回御土?
“多说无益。”白雨枫站起身,走向那三人道:“祁岳离,你骗我也就算了,连柳寒你都骗。自上古一战,麒麟的行踪便极为隐秘,你们这地方到也选得好,难找。”
没想这些话,到让祁岳离笑了起来:“那如今,你们是想如何呢。”
“秋池听闻麒麟黄玉在祁主子手中,主子想要复国的心麒麟上下都清楚,但此等作为着实不可取,所以,”话到一半,贺秋池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双目里的严肃之情也少了些许:“所以,既然能够和好收场,为何不呢。”
听到这里,柳寒终于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始至终,自己所在的御土麒麟根本就是个骗局。御土另有其所,眼前的贺秋池就是其右护法。而祁岳离,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麒麟就是假的,自己根本就被蒙在鼓里,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起来,这御土门主。”白雨枫收敛脸上笑容,道:“我猜,也该是你们所为才对。”
姚烨卿显然耐不住性子,恼羞成怒就待动手。祁岳离还是依旧不动声色,听着白雨枫继续说。
“若是换成我也一样,就算是把人踹下悬崖也会再下去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着,揉了揉胸口的伤,皱眉道:“祁岳离,我知道你心思,有些话不说也罢,只要你我心中都清楚就好。这么些事情我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你招招棋都走得毫无破绽,多少人都因你几近身败名裂。”
说着,看向柳寒,目光中荡过一丝温柔,又转头道:“做了这么多,只为复国么。”
“你以为我做那么多,只是为复国?”同样的一句话,祁岳离又丢回给白雨枫。他侧身向柳寒那边转了转,却没抬头看他:“我一个麒麟皇族,生在麒麟,长在白虎,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回去当麒麟的主子?”
贺秋池没吭声。
“假御土固然不可取,但,除此我别无他法。”眉头一紧,祁岳离步向白雨枫道:“是我小看了你。我本以为此一举你必然输给我,却没想到,注定赢不了你。”
白雨枫听此,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下去了。
“明明都是主子,你能整日无所事事,坐等门主之位传与你。而我,身流皇族的血又能如何?被麒麟遗弃,被白虎鄙夷,里外不是人。”说着,冷笑着望向贺秋池:“如今要我回去?是真心,还是看在黄玉面上?”
贺秋池似乎早已料到他会那么说,笑了笑道:“我料想祁主子会误会。只是,主子难道没有想过,为何今日来的是秋池,而不是别人?”
“祁岳离。”挑了挑眉,白雨枫被这么说也没生气,反而比先前还都轻松:“你自个儿一个人跟谁斗气呢?你长在锐金门都不知道我白雨枫是什么人么。”
祁岳离一愣,知道他话里有话,一时没回答上来。
“他压根就不想当什么门主。”凤曦棠逮到机会,一句戳了过去。顺便还不忘回头,朝从来都没说话的柳寒笑笑:“对吧,慕柳寒。”
在场人全体一惊,唯独除了柳寒。
白雨枫摇摇头,向祁岳离淡笑道:“很多事,得过且过,我知道锐金门对你不是很好,毕竟你是麒麟的人……”
话到此,多少带了些许歉意。
“你没有回去,又怎知御土不接纳你。事已至此,回到麒麟也没什么不好。”白雨枫耐心劝着,就是不想事情因此闹大。
“你说回去就回去,那岳离那么多年岂不是都白做了?”姚烨卿终于发话了。他走到那三人面前,显然不肯听白雨枫的劝。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站在这里好言相劝?”白雨枫瞥眼姚烨卿,道:“姚烨卿,你觉得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姚烨卿一愣,顿时傻在原地。
“再说了,”展开扇子摇了摇,白雨枫扬了扬下巴,朝天上看了眼:“你觉得我是带锐金门的人来好,还是带个贺秋池来好?又或者……”
说着,扇子一收:“我自己一个人来好?”
“你自己一个人,又是为何而来?”丝毫不愿就这样输给白雨枫,祁岳离虽然手无寸铁,也丝毫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
“你说呢?”走到祁岳离身边,白雨枫低声道:“不要拿他当赌注,这个对我不管用。”
姚烨卿再忍不住就这样你来我往说些没用的东西,拔剑就朝白雨枫颈边一横:“既然事情都清楚,那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白雨枫,上次杀不了你,这次我一样要你命!”
说罢,腕上顺势用力!
寒光刹那划过,就听铛的一声,方才还在姚烨卿手中的剑竟一瞬震飞了出去。凤曦棠就觉眼前花了花,方才还在身边的柳寒竟然没了影。
伸手握住金凤剑柄,柳寒轻盈落地,剑在手中微微一颤,眨眼就到了姚烨卿的脖子边。姚烨卿还来不及反应,祁岳离立刻上前拉住柳寒的手:
“慢着!”
柳寒右手剑柄横向一敲,正巧打在祁岳离腕上。这一招毫不客气,祁岳离收了手,柳寒却未收剑。
震惊的望着柳寒,祁岳离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对自己出手。
“雨枫说的都是真的?”金凤横在姚烨卿颈边早已见血,姚烨卿不敢妄动,生怕下一刻就莫名丢了性命。
祁岳离皱眉半晌,捂着手腕阵阵冷笑,眼中已然没了先前的镇定:“呵……我果然,留不住你……”
柳寒手上没松劲,依旧站得笔直。
“灭族之仇,养育之恩,遗弃之恨,血脉之情,我祁岳离一生从未按自己的心意活过。如今……如今只是要和真心喜欢的人一起生活都不成么?!”
“那黄玉呢。”
“黄玉?”祁岳离毫无规律的点着头,苦笑着从怀里掏出黄玉,捏在手里。
祥云麒麟,夺目光彩。
“你疑我利用你,一探黄玉奥妙之后就把你扔了么?”
柳寒皱眉。
“既如此……”指尖微微一颤,祁岳离嘴角的笑容终挂不住了:“你还愿留在我身边么……?”
淡色光芒从指尖穿落,万丈夺目间,心玉皆焚……
贺秋池大惊。
要出手,却早已来不及。
黄玉从祁岳离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得轻易。
柳寒望着地上的黄玉碎片,面无表情。姚烨卿则已经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岳……岳离……”
“事已至此,留着这黄玉也没有意思。”放下手,祁岳离仰起头嘲讽一笑:“谁都不信我,也休怪我做事狠绝。慕柳寒,瞒你是我的错,但即便如此,对你情爱,我不骗你半分。”
白雨枫在一旁嘴角动了动,心里开始嘀咕个不停:祁岳离,合着你当我是阵风。
凤曦棠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黄玉砸了虽然可惜,不过这出戏,可比什么都好看。
“你如何与我无关。”收起金凤剑,柳寒侧过身,淡道:“我不管事情如何,该报的恩情我都已经还给你了。如今,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干。”
说着,转身向贺秋池道:“我能走了么。”
贺秋池愣了愣,实在没想到慕柳寒被祁岳离锁了那么多天,处事竟还能如此果断冷静。
但只有白雨枫心里明白,柳寒八成是觉得烦了。
“交给你了。”拍了拍贺秋池的肩膀,白雨枫拽着柳寒的手就往原来的路回去了。路过凤曦棠身边,还不忘笑道:“先走一步,有事说话。”
凤曦棠甩甩手,坐在原地动都不动:“走吧走吧。”
“告辞。”连抱拳都来不及,拉着柳寒没影了。
贺秋池见眼下事态如此,也只得无奈捡起地上碎成两片的黄玉,向祁岳离道:“祁主子,可愿跟秋池回去了么。”
祁岳离闭了眼睛,再没说一句话。
御土殿外。
白雨枫早早就准备好了马车,细心扶了柳寒上去。几个月的折腾,早已让柳寒力不从心,几乎是一坐到马车里,整个人就跟脱了力一般,软软的靠在棉垫上。
白雨枫吩咐了车夫怎么下山,便匆匆回到车里,一把将柳寒往怀里搂:“累了?”
柳寒不说话,连摇头都省了,只是就那么闭上眼睛,顺势靠在白雨枫怀里。
这是第一次,柳寒如此听话的靠着,白雨枫一时没有适应,明明是自己主动抱他,等人家真靠上去了,他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将怀中人搂紧。
伸手往白雨枫胸口探了探,柳寒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坐起身道:“你的伤。”
白雨枫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笑道:“怎么样,新买的衣服,那间店子不错,下回我带你去看看,这雪锻穿着挺舒服。”
柳寒实在没办法忍白雨枫如此不正经,握拳正要打,到叫白雨枫拉住手腕往怀里一抱,轻柔的吻毫无顾忌的落了下来。
马车颠颠簸簸,白雨枫虽是手上搂得紧,唇上却未敢放肆。柳寒就那么贴着他的唇,随着不大的颠簸,望花了眼前人。
伸手触上那消瘦了许多的脸颊,半晌才抵着那片暖意轻声道:“疼么。”
“早就不疼了。”断断续续亲吻在薄唇间,白雨枫的眼里,揉满了情:“从潜入御土那天看见你,就不疼了……”
“我又不是药。”送开白雨枫,柳寒这才道:“这些日子究竟怎么回事。”
见柳寒执意要问,白雨枫也就干脆说了:“是这样,我被姚烨卿逼下悬崖,不但大难不死,还遇到两个人。”
柳寒听着,没插话。
“你猜是谁?”卖起了关子,白雨枫朝柳寒身边挤了挤,侧头在他脸上一亲:“猜对有奖励。”
“不要贫。”不敢推白雨枫,怕把他伤口给弄裂了,柳寒不好躲,只能任他放肆。
“萧忧夜……”简简单单三个字,立马就让柳寒变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