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一点也不幸福,我们根本无法在一起。”
“可是你们至少都还活着,”辉躲开弥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边,“活在同一个世界上……”
弥到这时,才总算懂了那些辉眼里曾经似有似无存在过的淡淡的悲伤。只是弥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那些悲伤一点也不淡,它们一直深深地刺痛着辉的心。
“对不起……”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似乎只有道歉,他才可以喘过一口气来。
辉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很单纯,不懂心机,所以有时会被骗得很惨……”辉说突然好想与人分享那个只能活在他心里的人的事情,于是弥陪着他,沿着城市公园的小道缓缓而行。
“他甚至单纯到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有时会很粗暴地对待自己喜欢的人,粗暴得好象是虐待……对于他喜欢的那个人来说,也许真的觉得他就是个施虐狂而已……可是,如果是他不在意的人,他是绝对连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辉喃喃地讲着,表情有些凄凉,“这种感情,你能懂吗,弥?”
“我懂……”弥缓缓点头。
“不,你不懂,弥,”辉却拼命摇着头,“你始终不会懂……”
“我……”弥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一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只得继续与辉缓缓同行,一直沉默到路的尽头。
弥终于离开了凡尘,他的积蓄甚至够他用上大半辈子。
自从那一天之后,辉没有再出现过。
只是每天,弥的信箱里会躺着一支玫瑰花,带着深深的刺,却艳红欲滴。
弥知道是辉干的,尽管他完全想不出辉这么干的理由。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和玫瑰花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封信和一个礼盒。
信上写着:今天,想送你一份礼物,我们之间好做个了结。
礼盒里,是一套纯白色的正装。
弥穿上礼服,按信上所写找到了辉所选的地方——一条豪华的私家游轮上。
弥被侍者带到游轮的餐厅里。
辉坐在餐厅最显眼的位置,手里托着一只高脚杯。
这里说是餐厅,却没有一张餐桌,只在室内的正中央摆放了一块约五米见方的纯白色长毛地毯,地毯的四周压满了玫瑰,红得似乎会灼伤人的眼睛。
见弥出现,辉抬抬手里的杯子,笑得让人觉得浑身发冷。
“弥,你果然漂亮,难怪煌会对你那么痴迷。”
弥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就被一左一右突然多出来的两个人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把今天的大餐带上来吧。”辉拍拍手,立马有四个大汉抬出一个人人到地上的白色地毯上。
“溪!”弥只觉得几乎窒息,他没有见过如此憔悴的溪,即使手脚上没有加任何束缚,他也无力反抗,甚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你果然魅力不小啊,弥。快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何韵溪都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我不过用你做饵,他居然有办法从他父亲何敏天那老头铜墙铁壁的监视圈里溜出来……呵呵,我不得不佩服你。”
弥瞪着此时笑得如鬼魅一般的辉,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了,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我叫冯亦辉,是冯家的老大,被你杀死的,正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弟冯亦煌!”辉的目光一瞬间狰狞无比,“我本想杀了你,可又好奇我最爱的弟弟看上的人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你果然是美得不可方物啊弥,所以我最后舍不得暴殄天物。但是,煌的仇不可以不报,那么,我只好替煌杀了你最爱的溪了。”
“不!呜……”还没叫出声,口便被制住自己的人捂住。
“如果煌还活着,今天该满24岁了……”辉的眼神开始迷离,“生日快乐,煌,你情敌的命,应该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我还记得,你最喜欢玫瑰花,带刺的,火红火红的……”
将溪抗进来的四个大汉手中都多出了一支棍棒,不遗余力地想溪身上砸去。溪拼命忍住,呻吟却还是时不时地从口里逸出。
弥想转过头不去看,可下巴被紧紧制住,面朝溪的方向。
弥想闭上眼,想不去听骨头短裂的声音。可是被打的那个人是溪啊,是因为自己才会害溪变成这个样子的。弥此时的感官变得比平常还要清晰。
弥望着溪,眼里满是愧疚与无助。
溪望着弥,强自微笑,而目光,却越来越涣散……
弥想大叫,杀了我吧,可是,他发不出声音。
溪的血在飞溅,渐渐染红了雪白的地毯,衬得四周血红的玫瑰更加妖冶……
弥不记得这一切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只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当他以为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阵枪响。然后,有人侵入船舱,有人向自己开枪,有人抱起溪,有人扶起自己……
弥似乎已经没有意识,只觉得血腥味在口鼻中扩散开来,胸口疼得几乎让他死去。
溪没有死。
在医院里,弥醒过来,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事实。
可是,却再也动不了了。
脊椎断成了好几节,变成了植物人。
可是当弥被人扶着来到溪面前的时候,溪居然还在对他笑。笑得温柔、甜蜜,笑得让人安心,似乎他的笑,可以包容一切。
弥握住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他知道溪这时一定想摸摸他,于是便握了溪的手,尽管他同样知道,溪的手再也没有触感了。
“可以让我们单独在一起待待吗?”让所有人退出病房后,弥吻住溪,很久很久才放开。
“你说过我们不会分开的,溪。”弥抚着溪的脸颊,然后双手顺势摸上溪的脖子,“我们永远在一起。”
弥笑着,笑得有些决然。
何敏天推开病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心电图上那一根已经没有任何起伏的直线。
“冯家被我灭了。”他看着弥还放在溪脖子上的手,以及溪死后仍保留在脸上的幸福的微笑,缓缓掏出枪对准弥的脑袋。
“再也看不到你跳舞的样子了……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时,你就想长了翅膀的天使,那样快乐自信地舞……”弥梦呓似的对着溪说,“我知道,与其让你这副样子,还不如让你死……”何敏天以为弥会哭,可是他竟出奇地平静。
弥松开双手,然后握住溪已渐渐失去温度的手,转头望向何敏天,“我有那个资格吗,何先生?我有那个资格和溪在一起吗?”
“……没有!”何敏天还是扣动了扳机。
弥笑着闭上眼睛,枪响后便倒在溪的身上,脑门上流出的鲜血划过漂亮的脸颊,滴在溪胸口白色的床单上。一滴一滴,颜色越来越深,血痕越扩越大……
“也许溪并不希望你死,但我怎么能让溪孤单一人?”何敏天叹了口气,眼泪从他原以为已经干涸的眼里落下。
弥,你也是吧,怎么舍得让溪一个人沉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