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作者:三摇
讲的是一个别扭受怎么不再别扭,温柔攻怎么继续温柔的故事。
一
袁小又回到家的时候,蒋理还没有回来。
最近这段时间蒋理回来的时间都很迟,贴在冰箱上的便条除了“我恨加班”没有别的话。袁小又闲着无聊,洗完澡之后便爬上床拿PSP又玩起了大众高尔夫。
其实袁小又在两年之前还完全没有接触过高尔夫,那时候他的全部娱乐是桌球或网球,在他印象中高尔夫是上了年纪的有钱人才去碰的玩意。
毕业之后在网上认识了找合租的蒋理。其实袁小又并不太喜欢集体生活,本以为毕业之后能离开宿舍一个人住着清静一点,没想到H城的房价高的令人咋舌,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与人合租。其实当时也有同学邀他一起住,袁小又最后还是决定拒绝,打的算盘是与陌生人合住的话,自己的空间可能会多一些。
没想到遇上的却是蒋理这样子的室友。袁小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嘴里抱怨着在网上不是都说好房子的状况了干嘛还非要来看,不过还是客气地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红茶丢给他。
袁小又看了看空着的那间房间,只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只小书架,有一个嵌入式的衣橱,看起来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他一眼便看中了这房间带的小阳台,没有用玻璃窗封起来,水泥护栏上搁着一小盆仙人掌。
蒋理在一旁说你东西搬过来就可以住了,这边也接了网线,都很方便的,房租水电一季度结一次可以吧,厨房浴室设施齐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袁小又愣了一下,问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
蒋理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丢给他说你有空就搬,我赶着去上班不能帮你了不好意思,说着就挥着手出了门。
袁小又瞪着眼看蒋理穿的涂鸦T恤和磨白的牛仔裤,想在什么地方上班可以穿成这样。
蒋理是在杂志社工作,名片上印的头衔是“市场部总监”,其实本质上也不过是一拉广告的。好在他在的报业集团名气与发行量都极大,所以少了些出去跑业务的辛苦,更多时候是坐在办公室权衡着哪间公司的产品能符合他们杂志的格调。
蒋理做的是集团旗下的一本专业高尔夫杂志,名叫《高手GOLF》,虽说才创刊两年,发行量却一直很理想,蒋理因为工作之便经常拿到一些高尔夫俱乐部的代金券,于是室友袁小又便沾了光,开始接触这项平时根本不会花钱去玩的运动。
说来袁小又也是对高尔夫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天份,才打过几次就敢上果岭而且架式也摆得有模有样。那一天他拿着蒋理送他的“骐骥高尔夫俱乐部”的招待券去打免费球的时候,正巧一年难得遇上几次的老板董跃也在场上,见了袁小又之后便问道有没有兴趣来这里上班。
袁小又当时正是刚毕业没找到工作的时期,没有多考虑就答应了,于是后来便一直边学边上班,时间久了渐渐迷上了这项运动。
董跃其实想的也简单,袁小又长的很出挑,打球的样子也十分有范儿,拿的是代金券,看起来也不像是二世祖,所以自己算是提供给他一个挣零花钱的机会。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袁小又居然已经大学毕业,当时他看着袁小又的样子,穿着件天蓝色T恤和白色休闲裤,读高三都是往大里说。后来也问过他觉得自己一正规院校大学生来这里会不会觉得吃亏,袁小又说有什么亏,在这里拿的不少,而且还可以免费打球,我满意的很。
董跃也就由着他去,做了两年出发站后今年终于开始让他当了球童,经常来玩的几个客人也觉得他长得又好打球姿势也标准,经常指名要他带。董跃颇为满意,心里盘算着有没有必要把球童大换血,重新招一批帅哥美女过来。
袁小又前段时间听蒋理说起杂志社人员调动,新任主编是原先做电影杂志的那位,刚上任毫无头续,连累着他们一帮人全跟着加班。
蒋理那天晚上靠在袁小又椅背上哀嚎:身为一本专业高尔夫杂志的主编兼助理出版人,他居然碰都没有碰过高尔夫!
袁小又说我之前不也没碰过,现在不也在做。
蒋理嚎得更大声了,说难道还要我再忍他两年。
结果自然是没有等到两年。新上任之后出的第一期杂志内容并没有太大改变,还是沿袭了之前一贯的风格与版块,销量也是稳中有升,蒋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而今天也是那位新领导请客聚会,是说来了快一个月都还没有和大家正式聚过,现在就当是庆功宴。
结束的时候主编拉过蒋理,说有没有好的俱乐部推荐,我现在做这个怎么着也得熟悉一下,一点都不会打也太不像话了。
蒋理大力点头说应该应该,从名片夹里找出董跃的名字,说这家草场很好,球童也很专业,你可以跟他们老板联系联系。
主编点头,将名片搜进口袋里,然后帮蒋理叫了车,甩上车门的时候还不忘加上一句“明天早上不要迟到”。
蒋理郁闷,报上地址后,冲司机说能多给我十块钱的票么。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袁小又屋里的灯还亮着,蒋理便敲了敲门高声说小又有没有睡商量件事儿。
袁小又应着门没锁,眼睛还是不肯离开手上的PSP。
蒋理坐到他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说周末我们领导去学高尔夫,到时候你能不能抽空带他。
袁小又“啊”了一声,说你们领导真的一点也不会啊?
蒋理点头,说据说他玩的最好的是乒乓球。
于是一个下盘扎实胳膊健壮的中年大叔挥舞乒乓球拍的矫健身姿浮现在了袁小又脑海里,他点头说可以啊他叫什么名字,我去跟老板说。
安景生。蒋理说这个名字的时候口气还有点咬牙切齿,愤愤地说我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别仗着十点上班就天天熬夜。
袁小又应着知道了,又埋头继续手上的游戏,安景生这个名字也没有太往心里记。
没想到的是到了后来,安景生却成了他生活中比高尔夫更重要的存在。
袁小又周末照例睡到八点半起床,穿着睡衣下楼去早点摊买了豆浆锅贴,又爬上楼,开了电视转到音乐台,然后一本正经坐在餐桌前把早点消灭干净。
读大学那会儿袁小又延续了高中时不吃早点的习惯,不过目的由省钱每天早上争分夺秒地赖床,然后时常性的胃痛。直到后来开始在“骐骥”工作之后,每天的运动量说小也不小,碰上个周末节假日什么的忙起来更是体力更不上,后来也就逼着自己早上起来早一点填填肚子,把上下楼梯权当成热身运动。
吃完东西看了看时间,整好九点一刻。袁小又随着电视上的音乐声哼了句“十年之前”,然后按掉遥控器,那句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就干巴巴地从他嗓子里跑了出来,袁小又呆了一下,闭上了嘴巴。
十年之前袁小又还是袁小又同学,在自家的小县城里上高中。那时候只有学校的机房里会让你摸四十五分钟的电脑,街上网吧得四块钱一小时,网吧的机器只有一种聊天工具,是现在改名叫QQ的OICQ。
袁小又同学就是在OICQ上认识的自己的初恋。那时候上网的人还没现在那么多的精分症状,一上来就先把自个儿的身高体重年龄姓名报上了,大部分都是真的。初恋说袁小又啊你的名字真可爱,袁小又你寄张照片给我看看吧。
袁小又就寄了张自己一百天时的照片给了他。是真的寄,袁小又贴了八毛一张的邮票,找他要了地址,背着会成天耳提面命着高三要好好学习然后扣下学生信件的班主任,丢到校门口的邮筒里。
初恋收到信后在网上骂袁小又,说你唬弄我,不然反正我们离这么近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
于是袁小又同学早餐都舍不得吃,省下那周的零花钱赶在周末去了市里赴约。
初恋一见袁小又就笑了,说你怎么这么小,说念高三是骗人的吧。
袁小又从口袋里掏身份证,说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准备着呢。
初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口白牙整整齐齐在他眼前晃,袁小又看着,觉得自己似乎被晃晕了脑袋。
去“骐骥”的公车只有15路一班,由此可见哪怕是董跃的财力也不够在市区建高尔夫球场,俱乐部安在了郊外,董跃当然不嫌远,大多数有钱去玩的客人也不嫌远,只是苦了那些在那里辛苦打工的工作人员。
袁小又准时在九点二十的时候站到了小区门口的站牌那儿等公车。他想现在多好,去哪里最多只需要丢两枚硬币,哪像以前还得省下来早餐钱。
袁小又按了按自己的胃,好久都没痛过了。
董跃一早听袁小又打过了招呼,安景生也给他打过了电话说这周六要过来打球,因为算是老合作伙伴了,于是那天也排开其他工作留在俱乐部等安景生大驾。
安景生跟着董跃来找袁小又的时候,袁小又正百无聊赖的蹲着拉身边的同伴闲瞌牙。
“看那个人!我跟你说我最讨厌看那种穿梦特娇翻领T恤的人了,一股子农民企业家的味道,土的掉渣,还卖的死贵。”
安景生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穿的从还没发行的集团新一期“时尚”杂志上学的高尔夫时尚着装:MONTAGUT丝光棉T恤,面如死灰。
董跃干咳一下,叫了声“小又”,袁小又迅速地立正站好,没忘记弯下腰抚平膝盖那儿因为蹲太久皱着的布料,然后转过脸看到一脸尴尬的安景生,和他身上套的衣服脸也绿了。
安景生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董跃力荐的最佳球童,心里七上八下地想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其实经过两年的成长,袁小又的脸已经迅速从高中生成长到大二,在外面说完真实年龄后加上一句我脸嫩,倒也并没有太多的人质疑。只是安景生被刚刚他说的话疙瘩着,哪怕眼前这小男孩大眼睛挺鼻梁,脸上也是白里透红一副健康青春的样子,还是拼命想找点儿由头想叫董跃给换个人。
袁小又怎么着也算是做了两年的服务业,看了安景生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刚说的话怕是被他听去了,脑子里拼命转着念头想怎么样去补救,没辙只好先给他一个春天般温暖的笑容。
从中学起袁小又就知道自己笑起来特乖,只可惜父母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他身上,这杀伤力也只有在老师指着考卷说找家长来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袁小又平时也不算调皮,老师见他那样笑一下,再说上一句我爸妈这星期都不在家,百分之百地都慈爱地叹一口气,说下次考试的时候记住要检查啊。
到了大学之后,袁小又死性不改,每到考试的时候总是先送上笑脸然后勾住下铺那位一等奖学金获得者脖子,说这次靠你罩啊我没钱交重修费,结果居然还能屡试不爽。
就连蒋理也曾经在批评他不注重公共卫生的时候破功,说靠怎么感觉我是在带儿子似的,然后自己去收拾了东西。
果然,安景生看到袁小又冲自己有些讨好的笑时,之前不悦的感觉似乎已经不见了一半。
袁小又叫了声安先生,说我先带你去Range那儿练挥杆吧,听董总说你之前没接触过,高尔夫这东西就是入门难,等基础打好了后面再学起来就容易了。
安景生说好啊。然后又沉默了。
袁小又跟他并排走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开口,说对了其实你穿这衣服特好看,这种难看的衣服都找你这样的人穿着拍广告骗那些人穿呢。
安景生笑了,说不像农民企业家么?
哪能呢,你不农民也不企业家,等你练俩月,带上你们杂志社的摄影过来拍几张你打球的照片,直接可以登封面。
那也得姿势好看啊。安景生脚步踩下去都轻飘飘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袁小又在心里感慨这句话果然是真理,好歹算是松了口气。
袁小又总算是挨到下班,眼看着安景生把球杆放进后备箱里然后开车走人,马上掏了手机打电话找蒋理兴师问罪。
蒋理冤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领导是一老头?
不是你说他从来不会玩高尔夫,最擅长的运动是乒乓球?袁小又还在不依不饶,非得把自己错误的思考强加到蒋理身上去。
蒋理拍桌子,你奥运会白看的?咱中国男乒多少帅哥啊!就连看女乒的时候你都能对着孔令辉流口水说念高中的时候觉得他帅的不行,你忘了?
袁小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无理取闹了。
其实也怪不得他直到安景生的车早就离开他视线了,他还没有从震惊的状态恢复过来,这个人长的,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袁小又一直认为并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不说身边的蒋理就算是一大俊男,还有董跃这位有型多金的老板,就说每天在俱乐部里也时常能见到一些爱打球的明星,很多都是出了名的偶像派,可是这些人在袁小又的心里,似乎是由统一的帅哥流水线下来的,只会觉得长得很不错,但是却不能往心里去。
安景生其实今天穿的的确像袁小又所说,是很不合时宜的打扮,尽管他高高的个子撑起来不会嫌太土,但那身衣服也实在无法给他加分。袁小又站起身来的时候看到安景生的脸,头发理的短短的,看起来清清爽爽,削尖的脸型使得那样的短发不会显得太凌厉强势,反倒有了些中和的男人味。眼睛不小也不算太大,配上浓密的眉,也是恰到好处。袁小又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鼻峰,笔直,鼻尖处又稍稍的翘起来,整张脸顿时孩子气了些。
袁小又心里想,和有这样鼻子的男人接吻的话,怕是脑袋侧的弧度都要大一点。
安景生在“骐骥”已经学了一个月,每次都是周六下午,带他的也都是袁小又。也不知是天生少了高尔夫的细胞还是怎么回事,现阶段他虽然能把架势做足,也就是到了袁小又说的能上杂志封面的水准,但是一挥杆就是完全的业余水准,用袁小又的话说,就是如果柏忌能当饭吃的话,他大后年的伙食都有着落了。
安景生倒也没往心里去,只说反正我只是熟悉一下而已,也没要打得多好。
袁小又心想,居然是这么个不求上进的人,真是白长了那么上进的脸。
在袁小又的概念里,高尔夫这么有意思的运动,怎么能够有人抱着这样子的态度来玩,于是在听到蒋理痛陈自己的上司多么以压榨他们的劳动力为己任的时候,也会跟在后面说上几句安景生的不是。
周五晚上蒋理回到家便叹气,拉着袁小又说下周要去B市开发行商答谢会,真是的,最讨厌和领导一起出差。
袁小又似懂非懂,问难道总编不是只要喝酒应酬就好么,怎么还会跟你们一起出差。
蒋理弹他脑袋,说难道董跃就这样子当老板的?看到袁小又点头便叹起了气,说看来安景生够可怜,这次还要带两千多份杂志社的纪念品过去,听说他还自告奋勇开一辆车,估计除了联络部的那两个美眉,别人根本不想坐他的车,明明三十不到,这么想早点老么。
第二天下午安景生照常来找袁小又,仍然是在Range学着单调的挥杆和推杆,间或地和他说上几句话。
太阳没有很烈,安景生却戴了顶遮阳帽,眼睛被藏在帽沿的阴影下,看不清楚。袁小又蹲在他对面,抬着头看他,削瘦的脸颊有汗流出,安景生抬起胳膊用上臂随意地擦了一下。
袁小又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地响了一下。刚刚那样子的安景生,有着难以名状的性感。
安景生挥出一杆,球自然还是没有到自己希望的目的地去。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任由袁小又又帮自己摆好球,状似不经意地提到说下周可能不能过来了,要去B市一趟。
袁小又“哦”了一声,说B市应该也有球场,你有空还是去练一练吧,学这个手生了的话重新学起来又浪费时间。
安景生摘下帽子也蹲了下来,手臂撑在球杆上,笑着说难怪董跃和蒋理都跟我推荐你,真够尽心的啊。
袁小又“呵呵”干笑了两声,说不出来话,心里叫着为什么这个人根本不会玩球却把那些耍帅的动作学的这么好,蹲着撑球杆我明明没有教他啊。
安景生又站起身来拉袁小又,说上果岭打一杆给我看看吧。
袁小又接过安景生的球杆,稍稍瞄了下,双手绷直然后挥杆,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安景生和他并肩走着,看着他表情上颇有几分得意,笑了笑,想果然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