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露西亚抚著自己的脖子喘息著。原本白！的颈项上已一片青紫，显然不像他说的，只是吓吓她而已。“滚！！我不想再看到你！”夜森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他无法忍受别人为了他而受到伤害，犹其受伤的还是自己的未婚妻。这让他怒不可遏。如果不是他刚巧碰上了，说不定，他真的会杀了她！“等等！你听好了，如果你敢再碰露西亚一根头发，我就永远不再见你。就算见到了，也不会再跟你说任何一句话。”
“好，我会记住的。”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终於，还是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之间已经全完了。黑格默默地走出去了。
十七
礼拜日。古老的圣玛利亚大教堂里，牧师的讲道刚刚结束。唱诗班的女孩子们开始吟唱神圣的圣歌。那优美纯净的歌声，仿佛将人的心灵也净化了。人们都低下头，默默地祈祷著。一个戴著黑纱帽子的年轻女子却偷偷从位子上走出去，她径直向忏悔室走去。这里是有罪之人向主忏悔赎罪的地方。莱恩神父正在等她，那女子摘下遮面的黑纱帽，竟然是露西亚。她神色慌张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後，她便紧紧抓住神父的手，流下眼泪来，颤声说：“神父，你一定要救救我呀……”
“什麽事？你慢慢说。”
“我……那个恶魔要杀我！他不是人类，是真正的魔鬼！！神父，我该怎麽办？！……”听完露西亚断断续续的诉说後，莱恩神父大概了解了情况。他沈思著，回想圣书上的记载，对付恶魔的方法……他灵光一闪，说道：“有了！我知道了！我们这教堂有个秘密地下室，听说里面收藏著一种远古时候留下来的秘药，专门用来对付恶魔的。好像叫作什麽……伏魔草？！对，就是伏魔草！”
“那是什麽东西？”
“听说是500年前，在一场人类对抗魔王的战斗中使用过，还残留著没用完的，就收藏在地下室里。”
“那我们快去找出来。”
“嗯。”当天晚上，莱恩与露西亚找到了伏魔草。莱恩将伏魔草与圣水一同熬煮，浓缩成汁，再将这些汁全部涂在一柄锋利的银匕首上。“露西亚，这就是降魔的利器了。拿好它！只要将它捅进妖魔的心脏中去，他就必死无疑了。”
“可是，他的力量如此可怕，我如何能接近他身边呢？”
“不用怕，这里还有少量伏魔草，我将它磨成粉末。你拿著它，伺机放到那妖魔喝的水或是食物里面。这样一来，他就会晢时无法动弹了。趁那时候，你便可以动手。”
“神父，这真的有用吗？我害怕……万一失败的话……”莱恩神父伸手握住她的双肩，用坚定的眼神望著她，说：“不要害怕，我的孩子。主会保佑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们的主在看著我们，他会帮你渡过一切难关。因为正义必将战胜邪恶！！”…… ……寒冷又黑暗的夜，夜森一个人独坐在壁炉边的圆椅上。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红红的火光照耀在他脸颊上，显得温暖而忧郁。一个黑影静静地走近他，从後面轻轻搂住了他。“黑格……”夜森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动，任由他冰冷的身躯紧紧贴著他的背，修长的手臂缠绕住他的身体。黑格跪下来，用双手搂住他的纤腰，将脸孔埋在他温暖的肩头，没有作声。两人都在黑暗中沈默不语。过了一会，夜森突然感到，背後的人在颤抖，自己的肩膀上也变得湿湿的。瞬时，他心里也像翻江倒海似的，喉头被什麽哽住了，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下来。这是最後的一晚！他明天晚上就要跟露西亚举行婚礼了。从此再也不能见面，再也不能去回忆，再也不能回到，当初的样子……已经……不能再回到，那些快乐的时光。当日教堂初遇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切就恍如一场梦境，快乐如此短晢，而悲伤却如此绵长！从今以後，恐怕要用一生的时间去遗忘！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像烙印般刻在生命中的深爱，这一辈子也无法消除了。只希望，黑格能够忘记他。慢慢忘情，将他的影子，从生命中抹去。那麽，就算再多的痛苦他也愿意承受，再深重的罪孽，也由他一人来背负。只要这样，就可以了……“黑格，答应我──你一定要忘了我。好吗？”他强忍住泪水，声音已经哽咽。“这一点……我做不到！”决断的声音掐断了他最後的希望。“黑格──！！这是我的最後一个请求！”他高声起来，忍不住激动的情绪。黑格突然站起来，揪住他的衣服猛力一推，将他摔倒在地毯上。他欺身上来，压在他身体上，脸上的神情变得疯狂起来。“我曾经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我会亲手杀了你！”
“记得。你说过的话，我怎会忘记呢？”夜森脸上带著苦涩的微笑。“你想杀我，就动手吧。”
“你情愿死，也要离开我吗？”黑格的手已掐住夜森的喉咙。手指渐渐收紧，却不见他有丝毫反抗，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黑格心头一阵悲怆，无边无际的绝望已将他淹没，他快要不能呼吸！他放开他，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突然脚下一个不稳，摔倒了，但他马上又支撑著站起来。却听到背後一个声音大叫道：“忘了我──！！”
“报歉，我办不到……”他低哑的嗓音里充满苦涩。“你早占据了我整颗心，要忘了你，除非把心挖出来踩个粉碎。除此以外，我再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忘了你。”望著他蹒跚离去的背影，夜森维有满眼的泪水和沈默的悲哀。…… ……早晨的第一道阳光照耀著大地，这是连日大雪以来第一个放睛的日子。夜森来到诊所里，收拾了一下东西。所有一切还是当天的样子，但已物是人非了。今天晚上，就要举行婚礼了。从今以後，他要看著的人，只有自己的妻子。他要想的，只有她而已。就连回忆，也是对她的背叛。只证明自己的罪孽深重！要洗清罪孽，惟有再去忏悔，在神的面前。於是他步行来到那个小教堂。寒冷的清晨，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静寂的雪地上，有两三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觅食。神坛上的十字架，看起来好沈重。神爱世人，也宽恕有罪之人的罪孽。但是，像他这麽罪孽深重之人，是否也会被原谅？就连想要赎罪，也办不到！他坐在空荡荡的教堂里，低下头开始祈祷。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赫然看到那家夥竟然坐在他旁边，也在祈祷。恶魔，也可以向神祷告吗？或许，他在祈祷著，一个不同的未来。但命运早已注定，又怎会因渺小的人类的一颗心，而有所改变呢？既然无法改变，那为何还要祈祷？这也算是脆弱的人类，最後寻求的一点安慰罢。“夜森。”他睁开眼，静静地望著他说，“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麽命运。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想作什麽，就作什麽。想要什麽，就去抢到手。”
“但是後来，我慢慢地发现，就算我有再强的力量，也斗不过，神所安排的命运。可笑又可悲，原来我不过如此罢了！”
“黑格……”
“现在，我已经无所期待了。怎样都……无所谓了。”他淡淡地笑了笑，说：“我还有最後一句话，想对你说。一个小时後，你能到山崖上的樱树下去等著我吗？”
“我不会去的！我不会再跟你见面！”夜森冲著他的背影大叫。“你不去，也无所谓。但我会永远在那里等著你。”…… ……独自走出教堂，黑格突然发现空旷的街道上站著一名女子，是露西亚？她冲他招招手，说：“戴维尔先生，我有句话要跟你说。”於是，他跟她走过去，冷冷地问道：“你有什麽事？”
“我想通了。”露西亚望著他，笑眯眯的说：“我想，你那天说的交易是可行的。如果我离开夜森，你就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是这样吗？”
“你愿意离开他了？”黑格瞪大了眼望著她，心里涌起一丝希望。“是的。你跟我过来，这里不能祥谈。”她领著他一起回到她的公寓。客厅里没有其它人，“你想要什麽？”黑格直接了当地问。“我想要，永远保持著现在的年轻和美丽。可以吗？”
“哼，原来你的欲望就这麽简单啊？看来你对夜森的爱，也并没有你所说的那麽高尚嘛。”黑格冷冷地嗤笑。“没错。我再爱他，也胜不过爱我自己。”她勾起一个无谓的冷笑，再偷眼观察他的神色，看他没有怀疑的样子，就倒出一杯酒，递给他。一边说：“喝了这杯酒，就算我们的交易成立。好不好？”
“慢著，”他放下酒杯，说道：“要是我执行了约定内容，你却单方面毁约，怎麽办？”
“你不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立下契约书。”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露西亚拿出纸笔，写下一式两份的契约，给黑格过目。黑格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纰漏。便郑重其事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再盖上手印。他看著露西亚也签下名字按上手印，心情变得无比轻松起来。这一次，是他胜利了。就算到时夜森要怪他，只要能挽回现在的局面，以後可以慢慢请求他原谅。就算他不爱他，也无所谓了。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已足够了。他从没心情这麽好过，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他要去找夜森。“等一下。”露西亚叫住他，“我们来干了这一杯，以示双方的诚意。”
“好吧。”黑格接过她递来的酒杯，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十八
夜森一个人走在覆盖著厚厚积雪的街道上。他想了很久，如果再去见他的话，就等於是对露西亚的背叛。但是，如果不去，他便会一直在那处等著吧？……他那样的傻瓜，是会做得出来的。唉，没办法，反正这是最後一次了，就去见他一面吧。夜森叫住一辆车，上了车，吩咐司机向小镇外的森林驶去。离开小镇很远了，在森林边下了车。他独自向那条无人的林中小径走去。突然，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是杰拉打来的。“喂，罗克斯，不……不好了！！你……你快过来……”
“你别慌张，出什麽事了？”
“露西亚她……她要杀人了！”
“什麽？！”
“她要杀掉戴维尔先生！”
“这不可能！她不过是个柔弱女子，怎会有胜过他的力量？！”
“她不知从哪弄来了什麽……伏魔草……之类的。掺在戴维尔先生喝的酒里，然後，他就好像没力气了似的……”
“什麽？！！你……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本来在露西亚的书房里找东西，听到有人回来了，就偷听他们的谈话。现在他们正在客厅里……”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你去阻止露西亚，千万不要让她干蠢事！！”挂上电话，夜森心急如焚地往回跑。他知道伏魔草的威力！那时，在梦境里看到500年前的景像，坠月就是被伏魔草制住了，才会落在敌人手中，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难道现在，黑格也会……不！！不会的！黑格法力高强，不是那麽容易被制住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要相信他才行！夜森一边默默地祈求著神灵保佑，一边拼命地向小镇跑去。…… ……“哈哈哈哈……”客厅里，露西亚疯狂地大笑著。她得意地望著他动弹不了地倒在地上，心里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她抬起脚用力的踢向他，一脚又一脚，坚硬的皮鞋狠狠踹在柔软的腹部，发出沈闷的响声。但是，他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呻吟，求饶。反而一声不吭地用那双冰眸冷冷地盯著她。这让她更加怒不可遏。她大叫道：“你不是很跩吗？为什麽不反击啊？哼，想不到吧，你也会落在我手上。今天决不会让你活著出去！”
“哈哈……”黑格突然笑起来。“你笑什麽？”露西亚瞪眼望著他。“我笑自己真是太笨了，竟然会相信一个人类的话。你们人类向来就自命清高，看不起魔族。但我们魔族向来言出必行，你们人类却是满口谎言，虚伪自私。你们有什麽资格……瞧不起别人？你们比我们更卑鄙无耻，下流肮脏！”
“住口────！！！”露西亚恼羞成怒地狂叫。她掏出早就藏在身上的银匕首，将刀刃拔出。亮晃晃的刀锋，照出她扭曲而恐怖的脸。“你猜，这是什麽？”她阴森森地怪笑。“……什麽？”
“这刀子是用伏魔草和圣水煮成的汤浸泡过的。你猜，它杀不杀得了你呢？”黑格身子微微一颤，但他马上又恢复了镇定。他冷笑道：“你以为，这种东西杀得了我吗？一会儿我恢复了力气，你会死得很惨！”露西亚似被他的话动摇了，她有些犹豫地盯著他，想看清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黑格看出她心里有些恐惧了，於是继续说：“只要你现在放了我，我就既往不咎，放你一马。我们的契约仍然有效。怎麽样？”她盯住他的脸，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地她又露出那种残暴的神情，狠狠地说：“你休想骗我！我要在这里杀掉你！让你再也不能威胁我。你不是说夜森只爱你吗？我就杀了你，让他从今以後，只能爱我一个人！”她扑上来，压住他的身体，一刀向他胸口捅下。刀子插入内脏的剧痛，袭击了他的身体。这不是一般的伤口，由於伏魔草和圣水浸润过刀子，那对妖魔来说是剧毒。一种比普通的刀伤更痛上十倍的痛感狠狠击中了他，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她看到这刀子是有效的了，於是更疯狂地，用力拔出刀子。伴随著刺骨的剧痛，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溅到她身体和脸孔上点点殷红。“啊────！！！”他惨叫一声，那刀子已刺入他手臂上。整条手臂像被生生撕裂般的剧痛，让他无法忍耐。接下来是大腿，腹部……她残忍地刺穿他的身体，还带著陶醉的眼神看他挣扎，惨叫。“唔……啊！！啊啊……”无法动弹的身体已被她刺得浑身是伤，他只能痛苦地喘息著，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一丝血色。“很痛吗？原来，恶魔也会感觉到痛啊？”她冷笑著，高高举起刀子，说：“放心吧，我这就给你个痛快！！”
“不行！！住手！”一声大喝在她身後响起。她回头，看到杰拉瞪得大大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你不要再错下去了，露西亚！夜森他并不爱你！你值得为他去杀人吗？”杰拉大叫道。“不！他不是人！”露西亚疯狂地自言自语，“他是只妖魔！就算杀了他，也不算是杀人吧？”
“不对，露西亚，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听我说，冷静点，慢慢把刀子放下。”杰拉慢慢向她靠近，企图说服她。她颤抖著，望著他的眼，不知如何是好。从以前开始，她就什麽都听他的。杰拉叫她进演艺圈，教她如何唱歌，如何打扮，如何利用媒体帮自己造势……她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不仅有自己的努力，一大半都得归功於他。杰拉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永远不会背叛她的有力支柱。她一直都相信他，也听他的话。甚至是依赖著他。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问过他，她所作的一切，都是自行主张的。事已至此，是不能再回头的了。她一狠心，再次挥起刀子，眼看就要刺下去……突然被一股力量牵制住了，刀子停在空中动不了。她瞪大了眼，看到杰拉抓住了她握刀的手，用力拉扯她的手指，意欲抢夺下她手上的刀。“放手……！”她大声尖叫，与他扭作一团。他和她滚到地板上，继续扭打著。杰拉在上面，压住露西亚，用力拉扯她的手。突然，杰拉身子一颤，露西亚吃惊地抬头，发现刀子在拉扯中不小心刺入了杰拉的身体！鲜血从他胸口流了出来，滴到她身上。露西亚大声尖叫，抱住他的身体，流出眼泪来。她一边抽泣，一边呼喊他的名字：“杰拉！杰拉你不要死！！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露西亚……”杰拉艰难地开口说，“别哭……你是坚强的……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孩子。”
“你不论……遇到什麽事，都一直坚强地微笑……还安慰我说……你没事。”
“其实我知道……你也想……像其它女孩子一样，接受男人的保护……和关心……”
“不要说了！杰拉……我……”
“……不，我要说……咳咳……现在不说……以後就没机会说了……”
“我……我喜欢你！露西亚……我一直都喜欢你……”
“我知道……杰拉，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的……”
“我只是假装不知道，我只是想……自私地，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给我的一切……想一直这样依赖著你……我是个自私的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