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会，没有听见敲门声继续响起，翻过身，正准备继续睡觉，岂知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
“谁？”一边起身，一边询问，点燃了油灯，打开门，灵惊讶的站在那边说不出话。
“让我进去。”门外的人环顾了一下左右，连忙走进灵的屋子，然後关上门。
“皇上……”灵依旧捧著油灯，惊讶的望著擅自进入的司空雪，猜不出他的用意。
“赶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嗯？”依旧有些茫然，只见司空雪拉开自己的衣橱，拿出行李一件件的整理著，“皇上？”
“跟我出宫。”
“有什麽要紧的事情吗？”灵再次询问，这样深夜急忙出宫，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但是，皇上出宫办事，为什麽要待著画师？
“照我说的做，快！”转眼之间，司空雪已经收拾好了包裹，“你怎麽还没有换衣服？”转过头，看著依旧愣愣站在自己身後的灵，司空雪皱起了眉头，拿起外套走向灵。
“等，我自己来就好……”连忙从司空雪手中抢过衣服，灵走进换衣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皇上是君，自己是臣，对於吩咐，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然後深夜的皇宫中，两抹身影快速急行。
“皇上，我们这是要去什麽地方吗？”看著前面的司空雪，灵不解的询问，这条路，显然不是出宫的路，但是却没有等到司空雪的回答，前面的司空雪只是小心的环顾著四周，脚步不停下的走著。
没有办法，灵只有顶著睡意，提著行李跟在後面。
终於，面前出现了一座宫墙。
只见司空雪停下，皱了皱眉头看著那宫墙，灵正在疑惑他到这里来干什麽，就见司空雪从怀中拿出一根绳子，迅速甩上了宫墙。
“你跟在我後面，你爬的上来吧？”
“唔……”终於，灵似乎明白了司空雪深夜造访的用意，似乎，是一个正在脱跑中的皇上，真是……让人头痛的事情呢。
无奈，灵只得跟著司空雪後面爬上了那根绳子，然後，两人就这样顺利的跑出了皇宫。
出了皇宫的司空雪看上去有些兴奋，走在没有人的街道上依旧一脸满足的笑容，看来，他真是被那堵高墙憋坏了。
“皇上准备就这麽走？”
“嗯？”
司空雪不解的看著灵，不明白他问这个问题是什麽意思，灵无奈的叹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脚，“难道皇上准备靠双脚逃跑？”
“啊……”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司空雪恍然大悟。
灵心中一喜，不由得暗笑。
“皇上不知道宫外的事情，出了宫，什麽事情就要听我的了。”本以为司空雪会生气，没想到他竟然像个孩子般看著自己，然後乖乖点了点头，不愧是皇上，小时候一定是个被老师喜欢的好学生，灵也满意的笑了笑，往城外的方向走去，招手示意司空雪跟上来，“出了宫，当然不能叫你皇上了，我就叫你的名字雪吧，你可以叫我灵，我们现在去城外的驿站租马，你有什麽目的地吗？”
“没有！”司空雪摇摇头。
灵开始伤脑筋，似乎带了麻烦，没有目的地却这样兴冲冲的跑来，看来他是个好君王，却不是个正常的人。
“那就走吧。”
“我们去哪？”这次，轮到司空雪询问了。
“我想想。”灵抬头看著夜空，星星很亮，但是，却有一丝苍凉，“或许，去一趟江南吧。”
“嗯。”司空雪脸上又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看来他很满意这个决定，两人便加快了步伐。
既然出了宫，既然带了个麻烦，又不能回自己的家，看来只有去江南了，说实话，最近被司空雪扰乱了之後，灵也开始在意自己的身世了，就是，这个可以幻化人形并且不老不死的灵兽究竟是什麽东西。
城外的驿站，半夜响起马蹄的声音，逃跑的两人看不见，拿著留下的字条已经乱成一团并满脸恐慌的宫女太监们。
虞国-灵兽 5
第二日清晨，城门刚开，便进来两个人，在驿站留下了马，一高一矮的向城内走著。
似乎是觉得所有的事情都非常稀奇，司空雪的脚步很快，完全没有一宿未眠的疲态，灵跟在後面，不住地摇头，昨夜一整夜完全没有休息的赶路，并且详细询问了为何没有被人追上，才知道前面这个烦人的主竟然为了逃脱出宫动用了圣旨。
“灵，我们去哪？”终於，司空雪转过头来问了一个一开始就应该要讨论的问题。
“跟我来吧。”已经放弃了要跟司空雪讨论，灵加快了自己的步子。
司空雪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後面，灵看不见，那张白皙的脸上闪过一抹促狭的笑容。
走到最近客栈，灵几乎已经累得不能站立了，因为司空雪没有见过世面，但是却又带了一堆银子，不得已，灵只有以自己经验比较丰富为理由没收了他大部分的钱财。
“两间客房。”
“等等……”司空雪阻止了灵要拿银子的手。
“怎麽？”灵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老板，一间上房就好了。”随即，还不等灵反驳，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哥哥，我好想住上房，我们省下来钱来两个人挤一间上房好不好？”
司空雪那副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连老板都用威胁的眼神看著灵，似乎觉得他是个会虐待弟弟的兄长。
无奈，只得开了一间上房，然後，灵不得不呆呆的站在门口看著司空雪舒服的躺在那柔软的被褥上。
“你干什麽？”看到灵打开柜子拿出备用的被褥往地上铺，司空雪不解的询问。
“睡觉。”灵已经不想多说话了，他现在只想躺下来，不被任何人特别是身边这个麻烦打扰。
“那你？”司空雪依旧不解的指著地上的那一堆东西。
“睡觉。”同样的回答，灵开始脱外衣，然後钻进被子，正准备闭眼，突然觉得有一团黑影出现在头顶上，睁开眼，司空雪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
“干什麽？”灵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劳累，这一夜，不但身体累，心也累，如果有把刀，他现在想一刀砍了面前这个挡自己睡觉的人。
司空雪皱了皱眉头，看著眼前这个慢慢缩进被子里的人，然後，伸出了双手。
“什麽？”惊讶的睁开眼睛，灵几乎惊叫，司空雪竟然将自己整个人抱起来，向床铺走去，虽说自己是灵兽，体重比普通人轻，但是也没有轻到这个程度吧。
“床才是睡觉的地方。”司空雪将灵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上去，帮两人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一切发生得太快，灵因为疲惫而停止转动的大脑来不及思考。
“喂？”用手指戳了戳司空雪，没有反应，无奈，只有往里靠了靠，也闭上了眼睛，果然，睡床比睡地板好。
再次醒来，是深夜，灵揉了揉眼睛，觉得身边一团温暖，往那边靠了靠，突然，什麽东西冲进了大脑，猛然睁开眼，发现身边已经睁开眼睛的司空雪。
“你也醒了啊。”
“嗯……”灵拉开自己与司空雪的距离，“继续睡，不准现在赶路。”
“哦，但是睡不著怎麽办？”
“躺著。”灵翻过身，闭上眼睛想要继续睡觉，却发现想要睡著真的很困难。
“我父皇是个什麽样的人？”突然，司空雪的声音在身後响起，一瞬间，灵又感觉到那日城楼上的寂寞。
其实，司空雪算得上是可怜的小孩吧。
“很好的人。”
“对你和燕京侯来说是吧。”
“对百姓来说也是。”灵脑海中浮现出那两人的容貌，心一阵抽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失踪的自己有过一丝焦急呢？虽然订过那样的约定，但是真当失踪後却没有人来寻找自己，还是会觉得悲哀。
“父皇为什麽会爱上燕京侯呢？他们不是兄弟吗？”
灵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况且，司空雪口中的父皇，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若司空雪知道了自己的父亲其实是燕京侯，不知道会有什麽样的表情。
或许，会恨得将那两人杀掉吧。
“灵真的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呢，还是说，只是对待我如此？”
“一直以来都是。”黑暗中，灵脸上闪过一丝冷笑，“你觉得宫中谁会多话？”
“啊！”司空雪突然惊觉了什麽般轻呼了一声，确实，那个皇宫里，谁会多话呢？
“现在的皇宫，比曾经我待的那个地方，暖和多了。”
“现在刚到秋天啊。”司空雪不明白灵的话，转过头看著灵的背影。
“不，我不是说这个。”灵伸出手，触碰著墙壁，确实，再次回到皇宫，真感觉比曾经暖和多了，似乎觉得，那高墙之类，也慢慢注入了生命。
“你怎麽没封後？”
“在等等吧。”
灵不知道司空雪要等的是什麽，他也没有问，只是将手指从冰冷的墙壁上缩回，放入被子中，温暖的感觉，果然比较舒服，再次闭上眼睛，黑暗中，没有人再次说话。
虞国-灵兽 6
再次醒来时，床上已经没有了人，摸了摸已经凉掉的床铺，看来司空雪已经起床很久了，不在房中，会去什麽地方呢？
灵猛然坐起来，整个人丛迷糊中清醒过来，那个什麽都不会的男人，不会自己一个人上街了吧？
抓了件外套向外跑去，岂知刚打开门就与人撞了个满怀。
“啊！”门口的人传来了惊慌的叫声，灵往後退了一步，看见了面前的司空雪，胸前紧紧抱著一堆东西。
“你买了什麽？”看见那一大堆包裹，灵不禁心中一紧，怕司空雪什麽都不懂被人骗。
“啊，一些吃的和玩的。”关上门，然後将布包摊开在桌子上，一堆乱其八糟的东西，“这边是吃的，你没吃早饭，现在可以吃，这些是很稀奇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就买回来了。”
“你用了多少钱？”
“不多，才一锭银子而已。”
无奈的摇了摇头，灵决定不反驳了，肚子开始饿，随手抓了个包子放入口中，早上起来就有东西送到面前来吃的感觉真不错，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司空雪不花得太离谱就无所谓了。
灵一边塞包子，一边招了招手示意司空雪坐下。
“怎麽？”坐到灵身边，露出了好奇宝宝的神情。
“我们来讨论下我们的计划，当然你是不能离宫太久的，可是你也别想我会带你去见什麽人。”
“哦。”司空雪的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马上露出了光芒，似乎想到了其他什麽事情。
“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件事情，你还能出来干什麽，所以就跟我走，被你一说，我对自己的身份也开始好奇了。”
司空雪乖乖点了点头，满脸欣喜，似乎已经猜出灵的决定，并且也表示自己很感兴趣。
“我师傅只是告诉我在江南捡到我，然後就没有任何线索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麽找，我也甚少听说什麽传闻，说说你听到的灵兽的传闻吧。”
灵终於觉得饱了，停止了吃东西的动作，擦擦手，看著司空雪。
“我听说灵兽生长在灵山之上，成年後幻化成人形，便不再改变外貌，幼年灵兽的血可以治百病，成年灵兽的学可以让人长生不老，但是灵兽给人血液後，发会变白。”
“然後呢？”
“没有然後了。”
灵有种用包子噎死面前这个人的冲动，但是，想到他的身份，还是忍住了。
“算了，我们先往江南走吧。”
“对了，你是怎麽知道自己灵兽的身份的？”
“只是巧合而已。”灵回忆那天的情况，三个人逃出了皇宫，然後自己很不小心的被蛇咬了，燕京侯帮自己吸出毒液之後，第二日醒来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头白发，三人都想到了那传说中的灵兽，但是仍然半信半疑的去找了大夫，得知了无论是自己还是燕京侯体内都没有蛇毒之後，三人相信的成分增加了，然後这麽多年过去了，仍然未老，便确定了自己灵兽的身份。
看见灵许久不说话，司空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父皇和燕京侯似乎是灵的禁区，一个他永远也不会透露一点的禁区。
为什麽会如此？
司空雪不知道，但是看到灵挂在房中的那幅画，多多少少，他也可以猜测出来。
不知为何，司空雪开始嫉妒父皇在灵心中的地位，他开始嫉妒，他们相处的那段自己无法知道的时光。
“我想江南一定会有人更详细的知道这个传闻吧，总会找到的。”灵偏头看向窗外，天空很蓝，这些年来，他从未想过寻找自己的身世，或许是因为，找到了，也没有人会想要知道吧。
这个世界上，除师傅之外，没有人会真正在乎和关心自己，所以，只能永远孤独下去了吧，若不是被司空雪再次拉进宫中，灵觉得自己的生活就会一日一日的重复下去。
或许，是该有点乐趣了。
目光望向窗外的灵，嘴角突然勾起笑容，一瞬间，司空雪再一次觉得阳光下那白发将那张脸映衬得格外美丽。
怎麽会有心动的感觉？
司空雪突然惊讶，後宫佳丽成群的他从来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男人。
他原本最痛恨的事情，不就是那个喜欢上男人并丢下自己的父皇吗？
或许，只是错觉吧。
司空雪摇了摇头，脸上再次扬起属於他专有的，带著魅惑与狡猾的微笑。
虞国-灵兽 7
“我一直想问了，怎麽做君王的都讨厌那个位置，但是百姓又羡慕那个位置？”
因为司空雪向来养尊处优，正好灵也不擅长骑马，两人便租了辆马车继续南下，马车中噤声很久之後，灵终於打破了沈默。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思索了很多年，可是却始终找不到答案，因为他没有坐过王位，也不是那些羡慕王位的百姓，所以他不懂双方的心。
“我也不讨厌。”司空雪转过头看著灵，那天晚上自己对灵有一阵心悸後，他就一直不再主动跟灵说话，虽然灵也不明白为什麽司空雪突然变得冷淡，但是这样的状况他并没有感觉到不妥，反正，自己也不是多话的人。
“不讨厌还要跑？”灵乍乍舌，也不想想自己是被拖下水的那个。
“不是想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弄清楚而已。”司空雪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灵知道，他想要弄清楚的一定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关於那两个人的事情。
“若不是我许下了诺言不能带你去见他们，或许我真的会心软带你去。”看到司空雪如此的模样，灵总会觉得不忍心，毕竟，在他的心里，司空雪都是晚辈，那模样，如许久没有吃糖的小孩般让人怜惜。
听到这句话，司空雪突然双眼放光，紧紧注视著灵好一阵，最终又低下头去，看著自己的鞋面。
“算了，不要想太多了，反正已经出来了，就好好散散心，你待的那个地方，确实不是一个好地方啊。”挑开帘子看著窗外，越往南走，景色缺秀丽，自己出生的地方，应该是个好地方吧？
灵这样想著，嘴角露出了笑容，殊不知，司空雪目光注视著他，久久不曾移去。
“你为什麽不成亲？”
突然，司空雪问出了这个问题，灵愣了一下，为什麽不成亲呢？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皇宫中，不可能有人关心自己的亲事，从皇宫里跑出来後，为了不让自己的白发显得突兀，就一直以老人的姿态活著，更不用提成亲的事情。
“还是说，你与你师傅我父皇一样，喜欢的是男人？”
“或者……可以这样说吧。”灵嘴角露出了苦笑，心中那个人的容貌又浮现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只是画他画了太久，似乎心里，除了他，就什麽也不剩了，其实灵也说不上，究竟喜欢的是那个人，还是画中的他。
“你喜欢我父皇？”司空雪皱起了眉头。
“谈不上喜欢……”灵的目光始终没有在司空雪脸上停留，只是静静的看著窗外，“或许我喜欢的，是我画中的人吧。”
“和父皇相比，我有什麽不好？”话一出口，司空雪自己连忙捂住嘴巴，在灵惊讶的目光他，他也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看到灵讲到父皇後目光中流露出的神情，只觉得心中非常愤怒。
两人就这样对望著，谁也没有再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那时候，司空雪的心中，某种东西开始慢慢涌出，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他不知道，这个究竟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