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亮了又暗
有什么声响在背后响起
闻人暖，转头，眯眼，微微地笑了起来。笑容纯白，眼神干净。没有疏离，没有魅惑，不像朝九，不像荒颜。
“你来了啊……”很轻很轻地一句话，带着清凌凌的笑意……
闻人暖惊醒过来。
失神的时候一再浮现的画面。梦里也曾出现的画面。只有冷汗涔涔的手心和堆积在心中越来越巨大的茫然和空虚。
那个少年，那个声音。为什么我那么熟悉。熟悉的仿佛我就应该知道和了解一般，不然，就是罪过。还可以看见自己的灵魂在笑，漫不经心，抬着头，看着远方，勾起的唇角闪现的笑意，一直到了天边
闻人暖愤恨，究竟什么事那样滑稽和可笑啊，一再入梦，却始终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
究竟是什么呢。你究竟是谁呢？处在我心脏正中央。一直一直等着谁来？你看见了，我已经不是一个我了，我究竟和谁分庭而立呢？睁开眼的时候会不知道自己是从梦里醒来,转过身又睡去时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在梦里.
很轻易的入睡,然后不断陷入梦境,接连不断的梦,有些记得有些记不得,那些梦的片段过后,会不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会在现实接着做梦里的事情或者在梦里做现实的事情,开始很怕合眼.
那些梦里的人事仿佛故事的连载,断断续续它自己写上自己发展,闻人暖看见他们哭看见他们笑看见他们眉头轻锁看见他们展颜轻笑,自己像是看客又像是主角.
闻人暖看见那个少年眼眸含笑,对着他轻声叹息,说，阿暖,我过的不好,这样如何是好?
闻人暖看见自己掩面而泣,顷刻间又换成是别人.
闻人暖听见谁说,阿暖,小申拒绝你了.他不要你了.
闻人暖看见自己蹲下身嘤嘤哭泣,抬起头时,却是满面笑靥.
闻人暖看见一条班驳的小巷,黄昏血色的余晖里尽是岁月的痕迹.看见弄堂的少年,温和的眉眼,含笑的唇,对着他不知道的一扇门,轻喊,阿暖,上学了.声音纯净清透,好听的不得了.
闻人暖看见满路的梧桐,纷纷落叶,那个少年笑着说,阿暖,又落叶了.
闻人暖听到很多人喊阿暖阿暖……
闻人暖听见荒颜笑着喊,阿暖阿暖……
闻人暖看见很多人跑去跑来……
闻人暖看见小申过来说,阿暖，我要吃红烧牛排。
闻人暖看见自己去责问谁谁了……
……
“呀呀呀呀呀，麻烦啊麻烦!”闻人暖把头按在抱枕下，诅咒朝九。
顾依申推门，探出一个头进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不是饿么噩梦。”闻人暖跳下床:“是个美梦。”
顾依申目光闪了闪，掩过不知名的情绪。
“有时间，去看看他吧。”顾依申拿出一张记着地址的纸条，递给闻人暖。
“不去。”闻人暖看也不看地推开顾依申的手，站起身：“我今天想出去走走。”
“你想去哪？我陪你。”顾依申想也不想的开口。
“不必了。”闻人暖穿上鞋子，推开门，头也不回的拒绝：“我就想随便走走。”
顾依申颓然，把头埋在掌中，苦笑连连。
好吧。朝九，我终于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了，恭喜你，你如愿让阿暖恨上我恨上那个执掌一切的人了。
闻人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只想放任自己随便走走。
喂，朝九，闻人暖抬着头望天微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来讨回你的一切诶？我又不是故意出现在那的，又不是故意让你受伤，也不是故意要偷袭你，我只是，害怕你会不在了啊。
记忆断续，却不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闻人暖来到熟悉的墓前，碑上少年的脸明媚飞扬的温暖。
闻人暖躲在阳光的背面，头靠在碑上，只剩手指和阳光接触。想象着自己和阳光握手，埋在膝间的脸于是快乐的扬起来。只是一角有阳光逗留，在他的旁边，闻人暖眯眼笑起来的样子，像一只贪飨的猫。
不再是那种纯种的高贵优雅的波斯猫，而是一只咖啡猫。只是懒散和颓唐。既不优雅，也不高贵。倦殆无谓的表情。
某本书上说，我穿越千山万水，前来寻找被没收的幸福。可我未满的幸福，如何让我遇见你。
闻人暖伸开手掌，握紧，再松开，再握紧……
想抓住什么的姿态。
想抓住什么的动作。
一把的徒劳。
又一把徒劳。
手指依旧的冰凉。
阳光依旧淡啊淡的。还是那本书说，我知道，时间始终向前，不会停止。遭遇你，就像遭遇一场海啸。
不能幸免。
闻人暖那一瞬间四顾茫然。手指收回来。笑了笑，眯上眼习以为常的昏睡。
自朝九离开的第十二个月，闻人暖表现一切正常，除了经常性“不知所踪”。
顾依申站在山脚，挂断电话，仰起头看山腰上的墓园。指甲陷进肉里。
“我经常在这里看见他。”医生从远处走过来，还是雅痞带着坏笑的味道，却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医生好像沧桑了好几岁。
顾依申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嗯了一声。
医生站在顾依申旁边，也跟着向上看。
五月淡漠薄凉的阳光，只停留在半山腰，折散着微弱的光芒。
那个时侯，谁也没有想到闻人暖会突然出现，谁也没有想到精心挑选出来的执行人员会有叛徒，谁也没有想到，已经离开了的朝九会去而复返，恰巧挡在了闻人暖面前。
又是一轮的枪战。已经分不出谁敌谁友，顾依申在忙乱中听见朝九依旧气定神闲的声音道，你们公子我借走了哟。遥就交给你了。
那个时侯，确定他自己真的是无条件的信任着朝九的，相信朝九会把他的阿暖保护的很好。会为了秦遥跑回来的朝九，确确实实让顾依申信任着。
只是，三天过后，回来的闻人暖却是衣衫褴褛，形容狼狈，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顾依申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因为什么而受了伤。
当然，顾依申猜错的是，当时主动的那个人是谁。
“想起朝九了？有时候，我在想，那个人如果重新出现了，这个世界又会有什么改变呢？”医生把手插进口袋里，眯着眼看阳光：“朝九那个人啊，身上真的有种魔力哪。好像从他身上不管怎样的人都可以得到救赎。总是吸引着我们身边的人。”医生偏过头问顾依申：“你说，他不是撒旦吗？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他呢？”
“因为，撒旦也是救赎的天使。”顾依申冷冷地笑着：“罪恶天使。吸引同类。”
“啊哈。”医生笑笑：“阿暖，还是相信他会回来？”
顾依申默。
那天，他们快找到朝九的时候，远远只听见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小九！！”，赶到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抱着一动不动浑身是血的青年跳上车，只留下排子弹和一句：“我绝不会放过闻人暖的”绝尘而去。
后来顾依申从染血的衬衫看见的弹孔才知道，朝九的子弹正在胸腔偏左的地方，心脏的地方。
顾依申事后想来，朝九究竟是凭着什么样的力量带着闻人暖安全撤离，并撑过两天没让闻人暖看出异样的。
凶多吉少。
闻人暖回来之后一直高烧，醒过来后，顾依申不准任何人告诉他真相，只是说，朝九留下话，说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半山腰的阳光渐渐下移。
医生淡淡的笑了，这一天，和那一天，是多么的相像啊。闻人暖顶着夜色冲下山的时候，医生是站在山脚，看着少年的身影飞奔而去，甚至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在哪里。
言小夏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把头望向天边。
小九，青衣和晚五在一起了。星宗帮很好。我很好。
小九，闻人暖在网上笑着说，嗨，事实是，我一直想成为一个风流的少年呐。那个从认识就可以让人笑着大闹欢喜和怨嗔的人。
他又开始玩游戏了，还在管理着碧海青天城。还是副城。他对别人说，城主暂时离开。
只是那雷同的情节，然后又想起，也是那相似的一句话语所有的过往都纠结心里。
小九，真的很想很想你了。
想到心脏和胃一起痉挛似的痛，在黑暗里拼命拼命的压抑，结果还是忍不住呜咽出声。
小九，真的以为自己都忘记了的，以为我们都忘记了，以为他忘记了。
在碧海青天我们都说，城主那个人是那样风流的一个人。
他清楚他的美貌，他清楚他的才情，他喜欢用眼斜斜地笑睨人，三分笑意三分调侃，他喜欢撑着下颌听人说话，他喜欢弯起唇角来算计……臭屁又自恋，聪明的一塌糊涂。
原来，大家还是记得这样清楚你的一切。
原来，我也想你。
闻人暖说，想当初……想当初……想当初……想当初…… 多少个想当初呀，每次想到眉眼漾笑的时候，要泪就掉下来了，却还是反应不及地茫茫然微笑着……
他很想你，想这样告诉你，你一个人的离开真不负责啊。小九。
明明，你知道我们这样爱你。
问他，如果那墓下埋的是你，他会不会哭？
呐，小九我告诉你，他居然说不会哭，他说他会陪你。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比我更想你吧？
他比我更想你的。
小九，我真的从来没有责备过你，不管是为了什么，我答应你不记恨他们，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想知道你凭什么就一个人先走？你知不知道，你可以笑着长眠，留下来醒着的人有多痛苦？
小九，不会把你放在心上了。
你一直活在的少年意气风发，他是你的残像，我是你的倒影。
那就这样吧。
我也有新的生活要过。
你就停留在我的过往吧，是我整个青春最肆恣的年代。
只是，可能我再不忍缅怀。
小九，我知道你并不想伤害他，现在他已经有能力护你周全。那么，以后，我把你交给他了，你一定要快点醒来啊，小九。
傍晚，闻人暖在夕阳下，睁开眼，墓前是一张写着医院地址的纸条……
朝九。
闻人暖眼泪就这样掉下来，这一次，你再也不可能丢开我了，我再也不要只是在梦里看见你了……
后记！！！！
终于完结了。我说了多久的完结啊。
泪。其实，我的习惯真的是一到结局大家一起死光光的，但是，考虑到已经标榜了说，非悲剧，就只能弄这样一个牵强的结局。
当然，关键是区区鄙人在下我，写累这个故事了。啊哈哈哈，所以，就这样结局了。
现在希望大家抓虫啊抓虫，等待我的大修。
哦呵呵呵呵，鞠躬，抹泪。
完结。
秦隽的电话，是我始料未及的事。
交换号码之后，好像大家一直都忘记了有这样一回事，而我，也是真的忘记了。
我甚至根本就没存他们中除了眉之外任何一个的号码。
秦隽在听出我的窘意之后，声音带了笑意。
我低声诅咒，终于也忍不住笑起来。
秦隽是你的真实名字吗？我问他。
秦隽笑，嗯。当初你声势浩大的找‘juan’字辈人物，就随便注册了。
我笑。
那时候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跑到学校的一个论坛，找到了同乡的与倦，因为他，于是认识了其他这几个‘juan’字辈人物，创了荒园。
呐。我说，时间过的真快啊。
秦隽嗯了一声。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我想问他与倦的事，秦隽却先开了口，语气期艾，书，与倦喜欢的那个人是誰啊？
与倦喜欢的那个人……
“我阿。”我笑，“他对我告白了哟，你信不信？”
秦隽哧了声，说，书你最会骗人了。
……拉拉杂杂错杂谈……
挂断电话之后，我看着已经戴在尾指上的戒指，想起与倦说，书，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我爱他。
我想，如果与倦永远不说，秦隽是不是就永远不会知道有个人一直在他身边爱着他？还会莽莽然然来问，书，与倦喜欢的那个人是誰啊。
我告诉与倦，说，我的文完结了。你可以去看了。
与倦说，我看完了。又笑，一点也不真实，真像你们这种小女生喜欢的那种言情。不过，书，朝九会醒过来吗？他们会好好在一起吗？
如果我写番外就会。
那让他们好好在一起吧。
我说嗯。我没办法拒绝这样的与倦，因为这里本身有很多事都是与倦，秦隽还有荒园里我们的事。只是我无爱，写不出那种酸涩的欢喜。
那就番外吧。我永远没办法断的干脆。
番外之一 朝九的苏醒
这三年对于顾依申来说，是绝对称不上是愉快的。
三年前，闻人暖从墓园发了疯似的冲下来，顾依申以为闻人暖终于肯相信朝九不会回来的事实承受不住情绪，会做出什么歇斯底里的事情，吓得马上就追了上去，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闻人暖居然站在一家小医院面前，仰着头看着医院的招牌，忽然拿手覆住眼。
“康仁医院。”
顾依申遥遥站在树荫底下，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也想不起眼前这个普通至极的医院有什么值得感动的地方。
“小申。”
闻人暖忽然转过头来，眼里还有泪，却是眉眼弯弯，唇角上扬的欢喜。一如多年前，在那个人还没有出现之前，有点小聪明，性格有点恶劣有点孩子气的闻人暖，笑容是清澈透明的欢喜。
“小申小申小申小申……”闻人暖笑着，朝从树荫走出来的少年快乐的喊道：“小申小申，他在里面。”
顾依申不知道闻人暖说的是“她”还是“他”，但知道里面的人一定和朝九有关，或者说，那个人，根本就是朝九。
难道，朝九根本就没有死？那么，为什么他不来找阿暖呢？放任阿暖看似正常实际根本就如同行尸走肉的生活。
顾依申不知道现在心里什么样的感情比较多。酸涩，或者嫉妒，或者愤恨……或者……别的什么……
如果朝九没有死，如果朝九没有死……顾依申深浅浅呼出一口气，对闻人暖微笑：“那么，我们进去找他。”
不管怎样，阿暖知道他在身后，还会回过头来对他笑着喊“小申”，这样，就够了。至少，我能确定，我还在你心里，阿暖。
闻人暖点点头。
期待欢呼雀跃的心情，在踏上医院的阶梯时，却被回过头来的理智打散。
这里是……医院！
朝九他，朝九他……闻人暖控制不住手脚发抖，却还是强制镇定朝值班的护士打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朝九的人。
“朝九？……好像没有诶……”看见眼前俊秀的男孩子一瞬间苍白的脸，小护士于心不忍连忙补充说道：“可能又遗漏的，我查查……”低着头去翻查病历表。
顾依申把手搭上闻人暖肩膀，拍了拍，闻人暖回过头来，朝顾依申虚弱的笑了笑。小护士的余光扫道，眼睛霎时发出明亮贼兮兮的精光。
好登对的一对啊。
“朝九没有，贺九夜有吗？”闻人暖再问：“或者言小夏，秦遥。”
“啊？”小护士惊讶的张大嘴：“你要找这么多病人吗？”
闻人暖苦笑：“没有吗？”
小护士合上病历表，摇摇头：“都没有诶。”
“一年前住进来的病人呢？”顾依申揽过闻人暖的肩头，对小护士道：“可以把病历表给我们看看吗？我们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在医院找吗？小护士不解，同时为难：“病人的病历表是不能够随便给外人看的诶。”
“你们要找的人，病历表上没有。”
顾依申正打算再接再厉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横插了进来。
顾依申和闻人暖同时偏头看过去。
一个30岁左右，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的医生从医院门口走了进来。
“啊，院长。”小护士急忙站起来。
“闻人暖？”
闻人暖点点头：“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
“小惠，带他去503病房。”医生却不回答，径自对小护士吩咐。
他要找的是503病房的那个神秘人？小惠惊讶的张大嘴，去那个从来不准外人接近的503病房。
“他怎么了？”在上楼之前，闻人暖问医生。
“深度昏迷。可能会醒。也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小惠推开503的门，里面分设了隔间，一块大大的透明的玻璃后面，躺着一个人。闻人暖绕进去，一眼看清，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该杀千刀，害他神思不属的朝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