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旁边的工作人员已经有的瞪大了眼睛看向这边,我斜眼瞟他,手肘往后不轻不重地在他下腹位置撞了下。
君陌立刻松手,弯腰捂着肚子。
“注意形象,还有,好像休息时间结束了。”我指指另一边走向各自岗位的技术人员们,“小心别受伤,一次通过。”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的运气很好,但最起码,总不算乌鸦嘴。
然而今天终于明白了,也许我最适合的并不是蛊惑师而是黑巫师——诅咒才是最擅长项目。
经过讨论,这次下降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些,冲下来时的力度效果相当好。
君陌果然身手不错,冲到合适位置的一瞬间准确抓住窗框,一个翻身就闯进去,动作干脆漂亮,下面众人甚至有鼓掌叫好的,连导演都兴奋得手舞足蹈。
我呆了一瞬,轻轻蹭了蹭刚才仰头看时滴到脸上的水点。
指尖上一抹红痕。
胸口蓦地一揪。
之后两条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突然控制不住地跑起来,穿过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冲进大楼,直奔楼梯间。
而当我狂奔到三楼时,刚好看见被两边工作人员小心翼翼扶着的君陌。
他们身后,殷红的血迹断断续续拖了很长。
有种错觉,心脏似乎在那一刻停跳了。
“效果不错吧?连那难伺候的大叔都兴奋得不行。”腿上被窗框划了好大一个口子的某人完全没有伤员的自觉,躺在床上还眉飞色舞的,伸手指着地上别人探病时送来的水果篮说,“海帮我拿个橘子。”
挑个大的,剥好皮放在他手上,还没离开突然被牢牢按住。
抬头看他,君陌收起了刚才玩笑的表情,定定看着我的眼睛。
“又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刚才在想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想,脑子里空白一片。
从看清手上那滴血开始。
奇怪,战场上混了这些年,我从不知自己居然会晕血?
君陌叹了口气,柔声说:“靠过来点,别让我这个伤员再用力,很疼的。”
有点像牵线木偶,身体听从指令坐到床边,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在担心?已经没事了。”他把我的头按到胸口的位置,“呐,心跳没问题,很健康,所以你还是回魂吧。”
我在……担心吗?
那种整个人像给悬在了高处,周围空落落的,别人说话能听见,但分辨不出含义,只觉得身边的场景变来变去,自己却离得很遥远,倒跟魂魄离体的状态很接近。
原来这种感觉就叫担心。
“喂,还发呆呢?”君陌捏捏我的脸,有点疼。
抬手握住,掌心残留着拍戏时磨出的痕迹,摸上去粗糙了很多,但确实是温热的。
不知从哪来的冲动,扔下那手就扑到他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脸颊贴着的颈侧也是热热的,与许多年前溅到我身上的那一片滚烫的鲜血不同——这是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暖。
本以为早就忘了,但其实根本就深深刻印在脑海里。
只是不愿想起。
老师……
“下次绝对不许你自己乱来,”靠了好久,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威胁他,“不然我就辞职。”
君陌立刻装出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是为你想啊,这帐不能算在我头上吧……”
“那也不行,明明是我的工作。还有,”我从他身上爬起来,唇角弯起个弧度,“偶尔也该轮到你,例行惩罚!”
极近距离观赏到君陌错愕的表情,真的是种蛮新奇的体验。
在黑沉沉的夜里,突然睁开眼睛。
记忆只停留在不久之前挣扎着从某个不知疲倦的伤员身下逃出来之后,踉踉跄跄地跑进浴室,简单洗去一身的粘腻,仗着他行动不便逃回自己房间。
曾几何时,我也变得这么狼狈了?
似乎从上了这个身,性子越发跟原来相差得远,再也找不回那种置身事外的游刃有余。张海留下的记忆随着这个带着几分孱弱的身体,融进了血液与骨髓,与我半途中插进来的灵魂混杂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浅浅叹口气,也许这样真的更好。
“既然来了,就别藏了,出来吧。”对着窗口附近的那一片虚空轻声说,自己略有些发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显得空洞。
似有清风从颊边拂过,带了一股浅淡但却同样熟悉的气息,青草一般清爽。
与记忆中相同的淡色人影在窗边聚集,凝结,终于缓缓显出了身型。
水银一样飘扬的发丝,在月光下更显光华。肤色莹白,岁月的流逝并没在他绝丽的容貌上留下丝毫痕迹,暗紫色的眸子里依旧沉稳,一如许多年前,那个万马千军阻隔的对面,向着这边遥望着的,不动声色的身影。
我坐起身,上下打量他:“很久不见,你好像恢复得很不错。”
精灵一般的人影露出个浅淡的笑,给那种飘渺精致的美貌镀上了淡淡的人气。
“我是来道谢的,”许久不见的他,声音仍像潺潺流动的清泉一样动听,“如果没有你,我现在恐怕连灵魂都已经挫骨扬灰。”
摇摇头:“不用谢我,你知道的,我只是在补偿我曾经做错的事。”
“海,伊晗确实欠你的,”另一道温柔的声音自虚空飘来,在同一片月光下,黑暗慢慢凝聚,化成与身边纯白的鲜明对比,“我们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胸口略略抽动一下,不管经过多长时间,“我们”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仍然刺得我心脏一阵锐利的痛。
“不过,看来你也算过得不错。”艾莱眼睛眨了眨,视线停留在我脖子上,突然露出个笑来。
惨,刚才似乎折腾过了……忒丢人。连忙把睡衣领子拉高,避开他们俩玩味的视线,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皮肤略有些苍白的手指伸过来,在我脸上摩挲了两下。
“这样就好,能有个真心对你的人。”艾莱纯黑的披风一角滑进视线里,“至少能让我的愧疚好过一点。”
无意识地抓住微凉的手,骨节依旧分明,修长却瘦弱。
“你们……是来道别的吧。”轻轻替他说出来意。
抬头看看眼前清秀的、少年模样的人,他明显一震,连带着身后的伊晗沉静的眸子里都多少带了点讶异。
“是这样的,你的灵魂已经稳固了,而且在这边的生活也不错……”艾莱敛回了惊讶,用力反握住我的手,“这个世界很平静,没有杀戮和战争,把你留在这里总比回去受战乱的苦要好得多……你知道,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我们的麻烦还多得是。”
我当然……明白。
失去了力量的身体,一个平凡的、甚至可以说孱弱无力的读书人的身体,别说眼前着两个身经百战足以称得上究极的强大法师,就连跟原本的海狄蓝相比,也终究差的太远。
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极淡的苦笑。
艾莱看了看我,眼中掠过一抹慌乱,习惯性地扭头去寻求援助,仿佛他还是初见时魔法学院里满身稚气的孩子,而身后的人是他永远不会崩溃的神祗。
只一个眼神,我就已经明白了太多。身为黑巫师的艾莱,在外表的强悍之下,能够撑起他内心柔软部分的,除了伊晗,再没有其他人。
“海,艾莱刚刚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伊晗清浅的声音传进鼓膜,“你应该明白,他绝对不会把你当成累赘,只是担心而已。”
“你放心,我没那么想。”我摇头,压抑住汹涌而出的苦涩。
那边的局势我比谁都清楚,拖着这样一个身体,不只派不上任何用场,还会带给周围的人无穷无尽的麻烦,这在我,绝对是一种无法忍受的侮辱。
艾莱明显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很多时候还是单纯得让人担心。
伊晗从脖子上解下一颗淡蓝色的石头来,串着的链条在月光下闪着盈盈的光。他托着那石头,送到我眼前。
“这算是联络用的工具,里面封着的是我力量的结晶。”他露出抹几乎算得上顽皮的笑意来,“虽然换了个身体,这东西怎么用应该还记得吧?”
我轻哼一声,接过来系在自己脖子上:“太小看我了。”
略带凉意的身体突然扑上来,熟悉的身体触感让我略怔了怔,接着回抱住他,想是想要把纤细的身子揉进自己体内一样用力。
“好好保重,如果遇到麻烦,一定要用这石头叫我们……过一阵子我们还会回来看你。”热热的呼吸吹在耳畔,很温暖。
我又抚了抚他的头,对上伊晗沉稳的眼睛,忍不住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这么多年的伙伴,除了妹妹的死,我还真没见过几次他变脸的情景——跟怀里这家伙有关的时候除外。
既然要分别,多少也应该留点特别的记忆给他们不是?
把怀里的身体推开些,托住略带几分惊讶看着我的人,微微一笑,凑上去,尝淡红色的唇瓣上清爽的味道。
艾莱傻了,伊晗估计也傻了。
偷笑着,甚至轻咬微凉的唇,眼角瞥见后面某人眼中的平静终于有了龟裂的迹象,明白再玩就要过火了,手上稍微用力,把兀自傻呆呆呈现呆头鹅状态的艾莱推了个踉跄,直接一头扎回伊晗怀里。
“等一下,伊晗!海他……”艾莱被伊晗牢牢抓在怀里,挣也挣不开,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有消散的趋势。
我摆摆手,对着骤然恢复虚空的那一片月光轻声说:“两位走好。”
倒回床上,对着月光撒了满地的房间,突然睡意全无。
周围最后那一丝熟悉的气息伴随着刚刚窗缝里吹进的寒风,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从今以后,我与那个世界,再无一点瓜葛?
拿起胸口缀着的石头,淡淡的蓝色,在暗处光华流转,略显浑浊的石质中似有云雾翻腾,温热的,却觉得触手冰凉。
他们当然是好意,替我留下最后一条退路。
但我又怎么能接受,仅存的那么一点点骄傲,像蛟龙一样在胸膛里翻覆着,绝不允许我动用这个咒语。
已渐熟悉的房间里突然弥漫起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
我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想都不想地跑出去,直接猛敲捶壁房间的门。
“怎么了?”君陌顶着个睡得乱蓬蓬的脑袋开了门,显然被我的夜半鬼敲门吓了一大跳。
有种只有这人不会丢下我的奇异想法,渐渐的,从胸口一点一点地涌上来,堆积着,蓄成化都化不开的依恋。
君陌只用一条腿支持着身体,我没头没脑撞上去时,他几乎被我撞了个跟头,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伤腿略略发抖。
“没什么,借我靠一会,只要一会。”我像抓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攀住他的肩颈,并不很宽厚的胸膛只略僵,很快环起来,包着我,暖暖的气息带着让人想要哭泣的包容。
谁说他像孩子?分明强得足以包容任何人。
“做恶梦了?”耳畔传来的声音低沉得能引起胸口的共振,“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改成浅浅的叹息。
“我不想回去。”头挤在他颈旁,闷着声音说。
背上被轻轻地、安抚地拍了几下:“那就不要回去了,今晚在这里跟我睡。”
我换个姿势,抵着他的额头:“那万一明早小飞回来……”
“放心,他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君陌笑出声来,气流喷得我鼻尖发痒,“那家伙的接受能力你绝对想不到。”
也是,他们自己都惊世骇俗了,不在意多加我们俩。
“他可能会觉得是他影响了你……”手指划过几个小时前我在他脖子上留下的各式印记,在朦胧的夜里看来……咳,还真不是一般的那个。
君陌动了动,距离过近,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他略眯起了眼睛,全身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继续?”他抓住我肆无忌惮乱摸的手,送到眼前要我自己看个清楚。
我扑哧一笑,慢慢把两人交握的手凑近自己嘴边,轻轻含住他的食指。指尖虽没有太过厚重的茧子,但对柔嫩的口腔来说,依然显得粗糙,刮过舌面时,那种轻微的摩擦感所带来的快感蹭地直冲上头顶。
抬眼看他。
君陌的呼吸骤然粗重,眼中的欲望不容错认。
我对自己的手段有相当的自信,所以在身体毫无预警地被重重推向后方时甚至略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过肩膀,撞上冰凉的墙壁。
君陌欺上身来,我慢条斯理地拽开自己胸前的睡衣,连得不很牢固的扣子飞起来,骨碌碌地滚落在地板上。
“你绝对是妖精投胎。”印象里,君陌似乎咬牙切齿地骂着这么一句,记得不很真切,因为下一刻,下半身的睡裤也被一把扯下,两根粗糙的手指毫不犹豫地闯进刚刚已经使用过度的部位。
锐痛刺激着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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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各位已经看出来了,这后面是虾米- -
8过鉴于最近情况特殊,这部分某月先放在电脑里,实在想看的亲可以找咱要,QQ327591737,或者留个邮箱,我单发过去
所以说,我讨厌扫荡……
之后的日子,嗯……怎么说呢,照过。
那天早上,许岚飞回来时刚好遇到我边擦着滴水的头发边从君陌房间出来,视线对上时俩人都是一愣,他看看我,再看看捧着报纸装模作样看国际版新闻的君陌,只轻轻叹了口气,就扔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资料,跟我擦肩而过,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君陌在房门关上之后随手丢开报纸,抬头冲我露出个笑来,意思很明显:看吧,我就说他不会有反应。
我横他一眼,还真拿这种事当荣幸。
快走几步,弯腰抱起两只前脚搭在第一层楼梯,正努力挑战的小落,顺便“不小心”踩了某明星伸得过长的脚,不理疼得呲牙咧嘴的某人,自己往冰箱里找吃的去了。
正对着笔记本上的新工作出神,手边一阵响亮的音乐骤然响起,吓得我差点一巴掌把电脑推下桌。
君陌忙伸手拦住了:“你激动什么,这可是刚换的。”
“没,就是吓到了。”我甩甩一瞬间抽动过猛有点发麻的手臂,颇粗鲁地从一边的小几上揪过手机来。这阵子活儿多,天天跟在他们俩身边,这玩意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了。
看着屏幕上来电者名字名字闪烁着,天知道我现在只想苦笑。
“瞪它干嘛,怎么不接?”君陌往我手里瞄瞄,“大小姐又找你,该不会看上你了,打算踹了江霆吧?”
我随手给他一手肘:“少一身酸味,我对小朋友没兴趣。”
君陌咧了咧嘴角,凑过来飞快地偷了个吻,完了还舔舔嘴唇,一幅很美味的样子。
自从有了更进一步的关系,他身体上的接触越来越多,好在只限于没人时,我并不讨厌,偶尔回应,往往立刻又是一阵纠缠。
最近似乎确实有纵欲的倾向。
打住,大白天的又想远了……按下接听键,很有预见性地先不把手机放耳边,何菁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声音立刻由电磁波传送了很远。
“海!你家附近有没有报刊亭?!”
“有,出门左拐。”君陌头都没回,扔了我一句。
我啊了一声:“应该有吧,找报刊亭干什么?”
何菁嘿嘿一笑,说:“你现在立刻、马上去买一本名叫《幻梦》的杂志,记得要最新的3月号。”
“杂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对,叫《幻梦》哦,梦幻倒过来那俩字……”她周围似乎有人窃笑,“也对,反正你看见了应该不会认错,看完记得告诉我感想,就这样,再见。”
咔嚓一声。
手机那边传来忙音。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怎么每次和她说话反应都要生生慢上几拍。
君陌看我一眼:“你自己去不会迷路吧。”
“我又不是路痴,”把趴在腿上睡得正香的毛球挪到他怀里,“还是去买一本,总有不祥的预感。”
君陌扑哧一笑,满脸奸诈。
无视他,拽过风衣来套上,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我可不想过边吸鼻水边和他讨论剧本的生活。
午后时分外面很安静,空气也好,我长长伸了个懒腰,打哈欠时无意中注意到一股陌生的气息从不远处飘过来。
不是周围住家路过时的那种或轻松或急切的气息,倒有点像那个世界里拼命压抑着,屏住呼吸埋伏着的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