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年轻的皇帝站在百花已折的花园里,那日会见使者的一幕幕在自己眼前闪过。强硬的使者镇静自若的一步步走到自己身边,轻声说,我们王真的很喜欢那个男舞姬呢,天朝的皇上也不想我们之间发生战争吧……
他的目光渐渐飘远了,强盛的天朝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天朝,平静与祥和下夹杂着汹涌的波涛。而自己,又是否能再将天朝推向强盛……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说:“我们已经有十三年没见了吧……”
“你记错了,是十五年。”那人穿着紫色的长衫走过来,目光沧桑的可以穿越历史,那段黑暗血腥的宫廷争斗史,而他,最后成了出局之人。
“很长的时间啊……”皇帝随手折了一只边上的枯枝,“世事难料不是吗?你富甲天下,而我则得到了天下。”
“你在十五年前既然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何在十五年后还要来算计我。”陆寒目光直逼年轻的皇帝——天宇。
“十五年前,我为了争这个位子,硬生生的将我的亲生妹妹送到帝都,设计将你逐出天朝……但是,我没想到你回来后带来的却是我朝最需要的东西。”天宇的目光突然有些愤恨起来。
陆寒却没有再追究那件事,转而对天宇问道:“你真不肯放过他,即使我肯支付那些身外之财?”
“你不知道,那帝都的皇帝这次并不在乎那些钱财,而是在乎秦思俊……放过他,战争的借口就有了。我不可为他一人而放弃整个天朝。”天宇回答的坚定无比,帝王的风范显露无疑。
陆寒冷冷的看了他几眼,转身离去,却听那皇帝的话语传来,“你真不肯留在我身边辅佐我?”他冷笑了几声,有些嘲讽的说:“我选择商人,就是为了不在踏入宫廷这样的争斗中。有时候,商界比宫廷真诚得多……”
皇上看着那消失在回廊的身影,“咔”的一声折断手中的枯枝……天炽,看来我们之间还会有一番较量……
曹或看着陆寒急匆匆从宫里赶回来的身影,他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区区的秦未央能让陆寒痴心到这样的地步,为了他,特意放下手中繁重的工作,推掉重要的宴席,亲自跑到际城去;为了他,亲自连夜从际城赶回来,打通人脉,进宫面圣。而这个人竟然是曾经背叛过他的人!
但是,他还是默默签来自己的坐骑,陆寒那匹强健的白马也因为长时间的奔波而无法再奔跑。陆寒的脸隐隐中透出疲惫,他接过曹或手中马问道:“我让你派去际城的人你都派去了?”
但是曹或却低头不语,平时沉静的陆寒也不竟烦躁了起来说:“我在问你话呢!”
“陆爷,我也当你家管事那么多年了,我不能看见秦思俊就这样毁了你!”曹或抬头无比坚定的说,“人我是派去了,但是我没叫他们拦下他们,张公公已经掳了秦思俊离开这天朝了。”
怒气毫无保留的从陆寒身上散发开来,但是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自己从际城赶回来快马加鞭也要三日,所以自己先用一种特殊的信号告诉曹或派人来这里,却没想到他……“他们出去了多久?”
“一日有余。”曹或不慌不忙的报告,企图让陆寒打消那个念头,“秦思俊身中九刀,昏迷不醒,但是张公共仍快马加鞭。探子汇报其他‘礼物’则会在半途和张公公汇合……陆爷,您还是放弃吧,我们已经追不上了。”
……秦思俊身中九刀,昏迷不醒……当陆寒听到这个消息时心痛得难以控制……思俊,当初我应该留在你身边的,陪着你,或者当初就应该带你走,而不是让你留在那险恶之地……陆寒冷着脸取过缰绳,“追!”
看见上马的陆寒,曹或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陆爷,为什么你对那个秦思俊如此执着?”
“……如果当你遇见一个人时,那一眼,你心就会告诉你——你必须爱他。”陆寒顿了顿,然后看着远方说,“召集人手,我们追上去。”
“我明白了。”这时的曹或终于有点明白了,这份爱,陆寒抗拒不了……
日落西沉,黄沙漫天,厮杀打斗声渐渐落了下去。一群黑衣人围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站着,只有几个侍卫还守着,其他的都已经淹没在满地的鲜血中,每个人皆中九刀,然后毙命。
带着鬼魅一样面具的紫衣人从棕色的马上跃下,目光冷得让人心寒……经过两日两夜不停的追赶,抄近路,他们终于还是追到了这辆马车……
“你到底是谁?”缩在马车旁颤抖着的张公公问道,“有何企图,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想要回马车里的人。”说完,陆寒揭下了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张公公一看带头的人是陆寒,惊讶的张大嘴巴说,“怎么会是你,你可知这样违抗了皇命!罪不可赦!”
“这里没有皇帝,你们死在这里也只有黄沙做伴而已!而我们这些人过了今天仍旧是我们。”陆寒向前走去,那些侍卫面面相觑,最后举刀向他砍来。
陆寒目光闪烁了一下,手中的轻寒出鞘,染上夕阳如血的色彩……转眼见间那些侍卫都倒在了地上,却没有一剑毙命。
陆寒毫不留情的推开挡在马车前的张公公,挡着马车内部的帘子被掀起……那一刻原本应该到来的欣喜与温柔消失的无影无踪,马车里没有人,洁白的毛毯上只有残留的血迹而已……让人心痛的痕迹……
“陆寒,你的计划泡汤了,你果然陷到皇上的计策里来了,想必现在秦思俊已经在帝都过界了……”跌坐在地上的张公公疯狂的笑着说,“你知道秦思俊在倒下的那一刻多无助吗?你们相恋就是我违背人伦的……我今天终于可以为皇上=为天朝效力了!哈哈!”
陆寒看着做在地上的张公公,愤怒和对他愚忠的悲悯一同而来。他没有出手,而是转身走进夕阳的余辉里,影子在他身后微微颤抖。
有多久了,没看见陆寒那样孤独的样子……一旁蒙着面的曹或心想……或许自己真的错了,自觉对陆寒最忠心,却硬生生的将他的至爱……
“杀,身中九刀后死。”转身,曹或冷酷的下令。
看着如血的残阳,陆寒突然想起他的师傅,那个在荒原上救他一命的隐世老人。
炽儿呀,一个人的武功不必很高。
那什么是最高的呢?
你先告诉我,你以后想干什么?
让那些曾经陷害过我的人后悔!
呵呵,我告诉你,有一样东西能让你的命令比皇帝的命令强上一百倍!那就是财富,若你富甲天下,可能皇帝有时候都不得不听令与你。
那,我以后就富甲天下。
想起自己曾经的话语,陆寒低头苦笑……真的实现了又如何,师傅终究是错了,我还是改变不了皇帝的旨意……换不回我最爱的人……
那位老头是说对了,真是我害了他,若我不富甲天下,他又为何会学舞卧底;若他没学舞,也许这分屈辱与痛苦就不会加诸到他身上……
只是,这世间的事,终没有个若字。
陆寒回过头去,茫茫黄沙中,他终究是看不清,自己和秦思俊的命运在哪里……
庭院小事
“这位公子虽身中九刀,而且还发着高烧,但是仍能活下来,意志力可真是不一般的顽强呀!”一旁的医生将最后一剂药方交给一旁的药童,看着床上有些苍白的秦思俊,不由的感叹道。
面色冷俊的帝王看着床上那名自己回过后朝思暮想的蓝衫男子,笑了笑说:“……最后,你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就让那陆寒去缅怀以前的那个秦思俊,而我拥有的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秦未央……”
半年后。
秦思俊站在庭院前面的湖水旁,月光照了下来,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鱼儿在明月的倒影中嬉戏,偶耳浮出水面掠过一刹那的银光。
这个时候,秦思俊总是会以为自己仍在天朝,但这不过是他的幻想罢了,他依旧在帝都。帝都的宫殿是环着这一小片绿洲的湖水而建造的,有些天朝的风格。而他的疆域将这样漫漫的延伸出去,形成一个圆,直到那不能放牧的沙漠边缘。
半年前,当他从鬼门关挣扎着走了回来后,就看见那披着狐裘的赏天轩站在自己面前,但秦思俊却不能想到,这位曾与自己把酒言欢的男子竟然是那位常常在市井中间流传,却无人的描述其真正面容的,将帝都推向鼎盛的年轻帝王。那时的秦思俊才恍然有些明白,为何堂堂帝王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他想要得到自己……
湖对岸的烟花与欢庆的歌舞声打乱了秦思俊的思绪,他看着湖面上眼花模模糊糊的倒影才想起今天是那王妃所生的娃儿满一岁的生日。本来王妃是想请自己去的,但是甫天轩却不答应。自从自己无数次的想要逃跑被抓住后,恼羞成怒的甫天轩就将他关进了着偏远却又宁静的庭院中。而比起自己原来的住所,秦思俊也更喜欢这里,他的心,也从一开始的绝望慢慢变回的平静。他总是会一个人坐在寂静的庭院里,品尝着那些回忆。
曾经,甫天轩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但是,他终究遗忘了,秦思俊不是那种愿意被圈养起来的人。
“王,您慢些……小心……”奴仆的话语伴随着那人喝醉酒后踉跄的脚步声从远处飘了过来。
秦思俊皱了皱娇好的眉头,果断的转身向屋内走去。甫天轩总是这样,在不喝醉的时候过来也只在远处看他,他也就不搭理了;但是一但他喝醉了酒,十有八九是要到秦思俊这里来胡搅蛮缠一番。
但是,秦思俊终究是慢了那么一步,喝醉了酒的甫天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即将关上门,踉跄的走了进来。秦思俊见自己躲不过,便只好退后一步冷着说:“这里是秦某的房间,您最好出去,您的宴席是在湖对岸。”拒绝别人的语气十分明显。
甫天轩笑了几声,扶着桌子站定说:“这半年来,你每次对我说的都是这句,难道我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你真的没把我放在心上?”
“一桩是一桩,我对你的感情,只有感激而已。”秦思俊不留情面的说。
“难道你宁愿委身那个身上都是铜臭味的商人也不愿意将心分一半给我?”甫天轩盯着秦思俊说,“难道我一个堂堂的帝王还比不上他?”
秦思俊正色道:“何有将心分一半之说!你何必说这话来折辱与我!看来,我对那人的感情你是不会了解的,请回吧!”
看这秦思俊冷冷的眼神,他的怒火不竟升了起来,却又见他以为刚才与自己的争执而微微出的薄汗沾住了落在前面的发丝,不竟想起了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晚上,那盛开在夜晚的睡莲,不竟浑身燥热起来,于是说:“看来无论怎么样你用是不会依我的,但是你今天说这些狠话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说完,甫天轩两步并作一步的走上前去。挥了手让门口的奴仆关了门。
谁知秦思俊一个灵敏的转身,躲了过去,然后他抄起书案上用白布包着的长夜指着甫天轩说:“我不想与你动武,快从这里出去!”
看见秦思俊手中的长夜,想起他昏迷的那几日手中怎么也放不下这把剑,不竟更加怒火中烧道:“今日我是无论如何都要你的身体叛了那陆寒!”说完就冲了上去。
秦思俊没料到今日的甫天轩如此强硬,又不想犯下轼君之罪,只好在屋子内左闪右避。
正在秦思俊苦恼怎么对付眼前这人时,门突然被一脚大力踹开了,一个和甫天轩长得相似眉角的人冲了进来,一句话没说就一拳将甫天轩打倒在地。门外看见此景的奴仆立刻进来扶起他。
这一拳到是把甫天轩的酒意打醒了大半,当他看见来的人是谁时不禁怒道:“辕弟,你为何要打我!”
“我就是要打醒你!”甫天辕道:“这样的你根本不配做帝都的王!”
“你说什么!”甫天轩真的要发怒了。
甫天辕却不理他,拉着云里雾里的秦思俊就走出门去。
“你要带他到哪里去!”甫天轩刚要追上去,门外有闪进一个人来,那奴仆一看,竟然是王妃。王妃道:“王,辕弟只是带着未央公子去散步而已,你那么急做什么!不过,宴席那边的大臣可都等急了!”
趁着甫天轩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甫天辕就把秦思俊拉出了庭院。
走出庭院的时候秦思俊扭头看了看那名因为和亲而从天朝过去当王妃的天朝公主,不竟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他苏醒后的第二日,甫天轩刚走,这位性格温婉的王妃就来到了他的房间。
她也不扭捏,大方的招呼他坐下说:“除了没年来的天朝使者,我都忘记我有多少年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天朝人了……”然后她看着秦思俊黯淡的目光说,“我知你叫秦未央,也和我一样定不愿来到这里,但是这么多年过下来了,你看我的菱角都已经被这时光给磨平了。”
“王妃是来帮甫天轩劝我的吗?”秦思俊一针见血的问。
王妃顿时有些尴尬,她张了张口想说话,目光却被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秦思俊见王妃沉默不语,心中甚是奇怪,于是抬头看见王妃看着自己放在书案上那失了剑鞘的长夜,眼中像蒙了层雾似的。
秦思俊看她这样的表情,心想他定然知道这宝剑的一些事,于是走过拿起长夜小心繁荣放在王妃的手中,问道:“王妃也识得此物?”
王妃拿着长夜,连手都在颤抖,她轻轻抚摩长夜的剑身说:“炽哥哥的长夜,我怎会忘记?就算我满头白发,我也会记得当年父王举办的那次狩猎大会,十岁以上的哥哥们被各自的老师带着参赛,那时炽哥哥的老师是马将军……”王妃的脸红仆仆的,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旁若无人的继续说,“然后炽哥哥为了狩猎一只很大的白貂而在森林里迷路了……后来是马将军将炽哥哥找到的,他手里果然拿着那只大白貂!炽哥哥后来赢了,而他的奖品就是那两把一对的剑——长夜和轻寒,看得宇哥哥都羡慕了呢!”然后,王妃“扑哧”一声,竟然笑出声来。
……可是这王妃口中炽哥哥的剑又怎么会到陆寒手中的……秦思俊一阵疑惑,但他还没发问,王妃就先问道:“这炽哥哥的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是一个商人送给我的,他叫陆寒。”秦思俊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话。
“陆寒,陆寒,就是那个传说中天底下最富有的陆寒?那他手里可有轻寒。”王妃急切的问道。
秦思俊点了点头说:“是有一把名为轻寒的宝剑。”
王妃脸上一喜,却突然变得惆怅了起来,“我在这里就听闻宇哥哥当上了皇帝,心想那炽哥哥定会被他赶出宫。没想到我总听那些商人在天轩旁边说的陆寒就是炽哥哥……炽、寒……哎……”
听到此处秦思俊心中一惊,这王妃说陆寒就是她的炽哥哥,那王妃是公主……“难道陆寒他本是……”
王妃猜出了他下面想说的饿话,点了点头道:“我想炽哥哥定瞒着你,但他送你这个,你定是他最信任的人。我已很久没与人说过那段往事了,如今就与你说说,不然自放在心里,可就要腐烂了呀……”王妃将长夜放在桌子上,叹了一口起道,“炽哥哥的母亲是个异邦的舞女,父王对她甚是喜爱……在炽哥哥九岁那年,我和宇哥哥的娘死了,父王就将我们两人放到炽哥哥的母亲下一起抚养,但是宇哥哥不乐意,最后就我一个人去了阿娘那里。对了,阿娘就是炽哥哥的母亲……但是阿娘也在宫廷斗争中死了。阿娘死了没多久,我就被父王嫁过来了……那一年我十二岁吧。那时我真不愿意离开天朝呀。”
秦思俊看着王妃一会焕发光彩,一会儿黯淡的目光,知道她在想以前的事,但是他还想再确定一下,于是说:“那人是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帮你梳过一次头,梳得很可笑,但是你还是就这样向我别人炫耀?”
“炽哥哥连这件事都和你说了,看来你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王妃感叹道:“那时炽哥哥总是叫我阿露,阿露的,午夜梦回,那真是一个年少轻狂的年代呀。”
秦思俊却联想到了久远的一件时……皇上想除了陆寒的原因,难道也是因为陆寒也是皇族的人,而且拥有那么多财富的他对他来说也是个威胁!那么,皇上就更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