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无弋

作者:  录入:03-14

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丘仲信反复问自己,可是怎么想都想不通,但他知道,这绝对跟自己有关。
仇恨真的除了自己,消灭了一切?
霍然信中的劝导不停在他脑中盘旋,可他现在除了坐着,等着,自责着,其余什么都不想做。
即便他深切地感觉到双脚开始发冷,他却不愿离开急救室门外这片走廊。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他妈的就不要再跟我们开玩笑了!”这时,袁冠杰用母语打破了急迫等待的凝结。
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好在这次走出来的不再是护士,也不是换班的医生。
就像任何一个被抢救伤员的亲属,袁冠杰和汇清纷纷围上正在摘口罩的医生,问的自然是汇奕的情况。
医生撇嘴摇头,说人是救回来了,但脑颅当时受到重创,加上被困在电梯若干个小时,能否醒过来还无法确定。
听此,汇清转身走向丘仲信,想要把全身力气都集中在右手的巴掌,仅用一耳光让他偿还他对汇奕所造成的一切后果。
袁冠杰没有拦她,丘仲信更是不为所动地让汇清打,他现在心里念着的,是数十个小时前那个还在跟他开玩笑的小子。怎么现在就醒不过来了呢?
也在这个时候一通电话一把将丘仲信拉回到现实中,警方说,已经通过当时电梯内的红外监控录像锁定嫌疑人。
挂了电话,丘仲信苍白的面颊也终于有所起色,他交待袁冠杰替他等待医院这边的消息后,决定先把还未完成的事情先解决。
抱着一整箱照片,丘仲信去到霍芳彤房门外。
在让丘仲信进屋时,霍芳彤还不忘在往门外看了看。
“那个年轻人怎么没跟着来呢?”霍芳彤问道。
“他……住院了。”
“前些天不还好好的,怎么就住院了?”
丘仲信把箱子放下,顺道脱去外衣,“昨天他在我那儿被人给打了,刚刚才抢救过来。”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霍芳彤不敢相信地抱住手,没太在意丘仲信带进来的箱子,“带我去看看他吧?”
说着霍芳彤就从衣柜里取出外衣,却被丘仲信喊住,“霍阿姨,我有东西要给你……都是霍然的照片。”
霍芳彤疑惑地打量了丘仲信一眼,随后打开箱子,确实都是她儿子的照片,有许许多多。
“还有,我是来告诉你他死掉之前的事情的。”
讲到这里丘仲信又停了下来,试着酝酿更多的勇气好让自己把不应该隐瞒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只是霍芳彤似乎并不再像上次见面那般咄咄逼人,此刻看着儿子的照片,她几乎忘了身旁还站着的人。
“霍阿姨,当时是我……”或许是她不想再和自己面对面了吧,丘仲信继续开口。
“丘先生,先告诉我,你爱霍然,对不对?”
丘仲信点头,“一直都是。”
“那你……那你怎么还能对他做出这种事来?”颤声问道,霍芳彤不明白地坐了下来。
“是我的错,”原来她都猜出来了,丘仲信干脆跪了下来,即便知道这看来可笑,“我对不起霍然,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就算要我进监狱,我也愿意,只要……”
“只要什么?”此时霍芳彤又稍转平静,“只要我能够心满意足?不,就算你死了,也于事无补,霍然不会活过来,而我,一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会难过得要命。而且,折磨你,他也肯定不会愿意的。”
“虽然他没有告诉过你,但我知道,他一直很爱你……这就是为什么我更无法原谅你的原因,但……也有些责怪那孩子。”
“……他说了,”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他还是要让她知道:“你不用去怪他,他在留给我的信里都说了。”
这无疑让霍芳彤难以接受,她捂住嘴巴想要制止几乎涌出的悲伤,但让人无力且无奈的感觉紧紧巴住她不放。
“如果阿姨想要回那封信的话,我可以还给你。”
“不,”妇人摇头,站起身来穿上外衣,“你应该好好留着那封信,把你俩的遗憾,或是爱留住,反正,别拿给我。还有,那箱照片,我想我不需要……”她是霍然的母亲,还会忘记儿子长什么样吗,“你真不应该现在来找我,应该好好陪着还在医院里躺着的人。”
霍芳彤让丘仲信把照片全都收了回去,并让他带着她前去医院探望汇奕。
“一开始,我真觉得他跟霍然很像。”霍芳彤喝了口咖啡,淡淡道,“可他只是他自己。”
虽然和汇奕仅见过两面—此趟没有真正碰面—可她却能感到这个和自己的儿子长相相似的人活得更为坦率,这点似乎要比霍然强些。
丘仲信不说话,只是在妇人说话时以点头回应,他明白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母亲和你舅舅间的恩怨,却没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说起来,这次还是狄娜小姐请我回来的,她给了我霍然的死亡鉴定,似乎想让我告发你以后,好阻止你对他们的威胁吧。假如当年我坚持鉴定的话,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这么做……”
霍芳彤正在说着丘仲信一半猜对,一半不知道的消息,在想狄娜又是怎么调查到这些东西。或许是上次来到他家无意看见那些照片后才开始的吧,只是他已经不想再去知道他们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这已经不是他现在要在乎的事情。
“那你的打算呢?”丘仲信问,心里开始盘算最坏的打算。
“回美国,”妇人说,“霍然不在了,起码还有你,告诉我,以后我可以把你当成亲生儿子。”
虽然不可思议,丘仲信还是很郑重地颔首。
“我好像在说废话吧,这些年来你都在给我寄生活费,一直做的都是一个儿子该做的事啊。”
“那阿姨,就别回去了,留下来吧,让我好好照顾你。”丘仲信说。
“不,你像以往一样就好,现在还有另一个人需要你,”霍芳彤把挂在脖子上的一串珠子取给丘仲信,“这是护身符,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睇着手中的珠子,有那么一刻,丘仲信真希望这东西当真是神赐下来的,好让他看见奇迹。
“先生,就只要这本书吗?”书店店员重复了一遍几秒前的话,却见台前的先生在盯着她手中的书沉默,好像还没确定自己心意一般。
她清了清嗓,“先生,要不要再添本别的,满一百可以送精美图册。”
“哦,不必,”顾客摇头,“给我这个就好。”顾客微笑,拿了一根收银台前放着的棒棒糖。
因为是一大早才开门,店员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么大一个人吃棒棒糖会多有意思。但也可能是带给孩子的,念此店员于是暗叹,这是谁家的父亲一大早就给孩子买故事书,当得真是尽心。
关上车门后,早上路面车辆来往的嘈杂总算被隔绝在外,丘仲信小点小点把糖纸撕下来后,把刚从书店要来的西瓜味棒棒糖放进嘴里,原是空空的嘴巴突然来股甜味,倒让他有些不习惯。
不过即便不习惯也应该接受。就像今天,他特意跑去书店买了《一千零一夜》,想在有时间的时候念给汇奕听,帮助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汇奕在医院已经睡了一个多月,却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医生说目前只能继续治疗,无论如何在初期是不能松懈,好在他的状况已经稳定,也能让医护人员以外的人接触。
看着新买的精装版书本,让丘仲信禁不住在想,这一切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原以为能因为汇奕而重获新的生活—曾经应该是有机会的吧—可最后他还是没能放开自己。活到如今,他很少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过后悔,他认为从小到大经历的许多能够使自己拥有一颗钢铁般的心,可它再怎么坚不可摧,也无法抵挡因为本身的错误造就的内部腐锈,以至于现在当他得知霍然真实的想法后也无法治愈心中的伤口。
这伤口曾是汇奕努力的初衷,是他想要走进他生活的第一个理由。因为霍然,他的心表壳上又多包了一层茧,他自认定不会再因为别人给的情爱而动摇,心上怎么也不会有裂口让别人侵入,可他对自己的悲伤太过于自负……
而推开汇奕是因为他在害怕,害怕自己背叛了强加给自己的孤寂,背叛了足以让自己到老也不会忘记的情人。可他就像霍然说的一样,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这个决定根本无法把他送回让他感到安稳的悲伤中,他虽然能够让汇奕离开自己,却在得知他有可能无法再醒来那刻绝望到天昏地暗。
于是他无法止住哀叹,叹为何他总要为“那一夜如果没有那样又会怎样”的假设绑住,无论是对霍然也好,对汇奕也罢。
汇奕出事后,通过警方极力调查,凶手以及整个幕后团伙也被一锅端。他们直言供出狄沛乔,不仅是关于此次袭击汇奕一事,还包括十多年前对丘仲信母亲公司纵火一事。光是这两项就足以让他稳当当地把牢底坐穿,更别说他的罪名还远不止这些:贿赂,诈骗,等等。
要不是丘仲信决定把亲生舅舅送入法院,他也永远不会知道狄沛乔的心狠究竟出何原因。原来他不仅是他的舅舅,还是他的叔叔—狄沛乔竟然是他丘仲信父亲的私生兄弟。
震惊之余,也无法再有多的想法,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两兄弟之情而耽误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
虽然因为汇奕,丘仲信有了更多打垮狄沛乔的胜算,但怎么算,失去的总是比得到还多。
因此,丘仲信疑惑,狄沛乔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即便他真的完成了一心想要达到的目的……
“哇,丘先生,今天来得好早哦……”今天值班的护士见到是最近都能见到的帅哥,笑得花枝乱颤,更别说他对特护病房里的病人真是体贴入微。
向护士微微点头,丘仲信合上了病房的门,走到病床边。
床上的人睡得很安详,自然微扬的嘴角像是在说他并不介意就像这般一直睡着。
“我今天重新买了本故事,上次那本连我自己都会念到打瞌睡,”丘仲信挪了一个椅子到床边,“所以更不能念给你听了。”
翻开故事的第一页,丘仲信想起来又抬头说道:“今天我给你开始念《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如果无聊的话,要告诉我,睁开眼,告诉我,汇奕。”
一千零一夜,却非一千零一个故事。将分量十足的书摊开在腿上,丘仲信希望在把这里面的故事都念完后,可以看见汇奕哪怕动一动指头也好。
“传说,古代的亚历山大城中有两个手艺人,一个是洗染匠艾皮?勾;另一个是理发师艾 皮?绥。他俩是邻居。”
“染匠艾皮?勾为人狡诈,常常骗人,而且厚颜无耻,在当地丢尽了脸面,做尽了丑事。 他经常以各种借口向顾客骗取钱财,一旦钱财到手,便挥霍一空,而且还偷偷地卖掉顾客送去的洗染的布料,卖得的钱用来大吃大喝,用完了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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