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赵毓原是天上重臣,在一次瑶池宴饮上初见西湖龙王的儿子季霖,一见倾心,百般追求。然而龙子却鲜有回应。后来龙子被魔教所蛊,赵毓率兵而战,把龙子私藏府中去魔毒,结果被双双贬下凡间。赵毓渡三世轮回,而龙子则千年修行尽锁,回忆尽失,几百年也只是一条懵懂小龙。
故事开始于三世过后,赵毓在人间最后一世,是个十七岁的风流少年,出身江南望族世家,风度翩翩,准备大展鸿图,初遇仍是孩童模样的龙子,两人的命运开始渐渐交织在一起……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毓,季霖
初见
东南形胜,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云树绕堤沙。
西湖附近一处大宅,祖先牌位前,传来棍棒打在人身上衣料发出的沉闷响声。
赵毓跪趴在地下,忍着痛,不敢叫出声,一旁的父亲面色铁青。一家老小,亦是大气不敢出,行家法的下人也是提着心到嗓子眼,怕打轻了给老爷责罚。
终于完毕,他眼里早就疼出了泪水,不敢抬头,也不敢抽鼻子,只把头低低的,眼观鼻,鼻观心,李家老爷“哼”了一声:“该!空生一副好皮相!”
今年,他正满十四岁。
“娘!”在厢房里趴了半个时辰,母亲才敢过来看他,他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哭腔。
“疼坏了吧?我叫莺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母亲王氏心疼地哄他。
受到母亲的宠爱,他的眼睛一下子发亮,破啼为笑了。
这次不过是被学堂里的堂兄带去青楼逛了下,迎上来的都是些门面上的俗脂艳粉,哪比得上家里来来往往的大家闺秀,连自家丫头的气质都比这些好上几倍,堂兄说还有好的,正要往深里走,还没见识到什么,就被追来的佣人带了回去,赵家父讲究敦品励学,以气节涵养自命,家法甚严,这事让赵老爷知道哪还了得,当下就一顿痛斥,并当作败坏家风在自家祠堂狠狠揍了才罢休。
母亲走后,桌上还有好几块糕点,是赵毓没吃完,她走前搁在那的。赵毓趴在床上,想去拿,一动身上又疼得慌,只好作罢,哼累了就伏在枕上眯一会儿。
朦胧间,见一个小孩站在墙根,定睛一看,眉清目秀,十分招人喜爱。
“你是谁家小孩?”
那孩子不作声,只是定定看着他。
他不气馁:“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没回答。
因为父亲是封疆大吏,常有宾客往来,他见的各式各样的小孩多了去了。眼见这小孩身上的衣着不俗,眉宇间自有一股傲然,想说不定是父亲哪个同僚家的子弟,娇纵惯了,不爱答理人,也不奇怪。
“桌上有桂花糕,很好吃的,你自己拿了吃吧。”他继续哄。
小孩这才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看桌上的桂花糕,但没有动。
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孩,家教甚严,自然是不好意思自己动手的。
他想想没办法,咬牙从床上挣起,颤巍巍地走到桌旁,端了盘子,弯腰递给那孩子,勉强笑说:“喏。拿一块,尝尝!”
孩子眼睛眨巴一下,好像确定他不是坏人,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很满意的样子。
他端详了这孩子一眼,五官真真生得精致好看,大口吃着桂花糕的样子,倒又显出一副憨态来,心中大爱:“喜欢吗?喜欢多给你几块带回去!”说罢顾不得疼,摇摇晃晃拿了纸,把剩下的桂花糕包上,又用帕子再包一层,塞到孩子手里。
孩子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少妇急匆匆走进来:“你怎么在这里?”
他抬头一看,这少女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略施粉黛,双目流转,顾盼生辉。
她看见赵毓,忙忙行了个礼:“我家弟弟不懂事,偷偷跑出来,打扰公子 了。”
他才回过神来,又觉得屁股痛起来,扶住桌子说:“哪里哪里,令弟很懂事。”说罢转向那孩子:“下次来给你其他糕点吃!”
“他平时倒还乖巧,哪知道会自己一个人溜出来!”她一把抓住那个孩子,“父亲要回来了,发现了可怎么好!”
她看着很张皇,赵毓也不好留她,草草道别送走了姐弟二人。
他正要回床休息,突然觉得有异,回身,见那孩子站在门口,向他作了个辑,就消失了。
明白自己忍痛为他拿糕点,果然是个知人事的!他心里开心,又不觉得那么痛了。
中午他不能上桌,下人送午饭来,他问起有没有人来访,下人说没有印象。他不禁暗暗生奇:如此标致的一对姐弟,怎么会没人留意到?
晚上,厢房内雾生云绕,几个随从模样的人打前,后面上来一个身着华服、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他见那人气宇不凡,忙站起来行礼招呼。那人微微回礼:“早上犬子误闯府上,叨扰公子了。”
“哪里的话,令郎乖巧可爱,一点不麻烦。”他虽年少,却也知道礼数,慌忙做答。
“犬子言公子身上有伤……”
“皮肉小伤而已,不足挂齿。”想到是因为逛青楼才落下此下场,被人提起,不禁有几分窘态。
“这是从家里带的药酒,公子如若不嫌弃,不妨一试。”
“多谢多谢。不知道令郎……”他突然想再见一下那孩子。
“还不出来 拜见公子!”中年人看出他心意,转身喝道。
孩子早已换上一身白衫,从门而入,恭恭敬敬向他作了个辑。那个沉稳行事并不像看上去的七八岁样子。
他忙伸手去扶,只听中年人说一声:“时候不早,公子保重!”旁边随从将他一推 ,他心一惊,坐了起来,原来在自己床上,刚才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再没有睡意,追到门旁,关得严实,没有人来过的痕迹。回想起来,梦中房门自开,中年人和随从也是不速而入,口中客气,倒还端着几分架子。
他摇摇头,正要回到床上,忽见桌上赫然摆着一个白玉瓶子!
擦了瓶中的药酒,伤第二天即痊愈。他甚以为奇,告知堂兄。堂兄将信将疑,但见了瓶子,也觉奇巧非常,不像赵家的东西。
不提。
车马行路
第二年。他中了童生。过了两年,便考取了秀才。
以赵家两个儿子的例子来看,他中举人,参加殿试已是定数。这么年轻中秀才,在世家里虽不太多,也不少见。
所以赵老爷虽然高兴,也没欢喜到什么程度,只对来贺喜的客人敷衍下而已:“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虽然聪明,玩心还是太重。”
两个哥哥都很优秀,他自然也没觉得自满,加上家里低调,他更觉得理所当然。坊间百姓流传,说赵家两个哥哥都是当京官的,现在赵三十七中秀才,也将成大器。于是,他出去,也有人会叫“赵三公子”了。
不过他无心仕途的心也渐渐显露出来,母亲王氏家是商界大亨,他就常跟着舅舅学做生意。舅舅喜欢他,拿了间丝绸行让他帮着打理,甚得掌柜称赞。父亲本来十分生气,但后来觉得他毕竟弄出了名堂,加上两个儿子的劝阻,也饶过了他。
另外,自小素与他亲狎的堂兄也知道,这个堂弟不好女色。自从他因为进青楼被父亲打了一顿后,确实收敛了几个月,好奇心又有愈渐之势。堂兄也是个好玩的,便寻了家别院,其实是个隐蔽的青楼,比第一次光顾的格调高得不是一点半点,专供大户人家子弟玩乐。内有小倌,说吟弹唱,无所不会。两人闲时便化名到此处流连,各点个姑娘小倌陪酒。
兄弟之间,也都叫他赵三。
日子渐长,中了举人后,两人对功课便越发懈怠,一心扑在丝绸行上。生意越做越大,舅舅便把整个丝绸行的生意让他自己做。
有一日,烟雨朦胧,伙计说有批重要的货耽搁在路上,于是他叫了一个小厮,一起去看看。
车马已备,他在店里和伙计交代几句,便准备出门。这时,只听一个少年朗声说:“这里的花色我全不喜欢!没有我中意的!”
“霖儿,不得无礼!”
他回过头,那少年正斜眼看他,一袭白衣,似曾相识,却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家公子。
“赵公子,别来无恙。”
一个少女站在少年旁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他认出来了,是当年他在自家厢房的那对姐弟。那次以后,他也私底下问过来家做法事的道士和尚,有一个老道说那只瓶子是龙族的东西,他便知道自己碰上的不是凡人,有所惶恐,不敢声张,只在心里埋着埋着便忘掉了。
他迎上去,一阵寒暄,并对龙王当时所赠药品表达了谢意。
“这次来,是有事请公子帮忙。”少女指着少年说,“听说公子要去江阳县,我家弟弟也有事前往,一路上正好结伴。”
仙家出门,还要自己一个凡人结伴,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番请求说得也勉强。
当然,他还是客客气气应承下来。
跟随的是他平日里亲昵的小厮,要在平时,路上免不了动手动脚一番,然而这时有个神仙在车里,他只好正襟危坐。
对方是神仙,他又不便说破。想起还没问对方名字,于是侧头问:“你叫什么名字?”
“季霖。”
姓季的大户人家,似乎没有。
“……你不问我叫什么吗?”
“你叫赵三。”
……也对。
“你一个人去江阳县做什么?”
“看舅舅。”
“哪个舅舅?”
“五舅。”
江阳不算大,水域也不算大,估计是条年轻的龙,在那当差,权当历练。
“平时可有读书?”
季霖转头看车帘外的雨,赵三以为他厌了,便也欠了欠身,准备眯眼睡去,忽听少年朗声念道:“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念罢,转过头来,看着赵毓。
和车夫坐一起的小厮祺儿掀帘说:“小公子念得真好!我家公子很喜欢这首诗,好像以前和那个姓顾的先生念过!”
他“咄”了一声,祺儿反应过来,嘟哝着“又让公子伤心”便放下帘子。
他“咳”了一声,问:“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么?”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如是而已。”少年老成,但有些稚气,像在背书本,不知谁教他的。
他想起那年春天,也是这样下雨天,他跪在冰冷的地上,抱着那个人的腿哭着说:“顾先生,求你不要不见我!”
“我告诉你父亲你去青楼害你被打你也不生气?”
他死命的摇头:“不生气,我知道顾先生也是爱我才这么做!”
“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本就不配教 你!”
“不是的不是的!母亲说先生才华横溢,人中俊杰,不过一时不遇,日后定成大器!先生,这次是我错了,先生千万不要不理我!”他被那人拖着膝行几步,涕泪俱下,也顾不得擦。
“是为师错了,为师教不了你。”
天上一道闪电划过……
……
他突然发现季霖在看他,觉出自己眉皱得太过明显,忙做个笑脸,打开折扇让他看,季霖向前探身看去,上面写了两句诗:“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不消”
“嗯……”季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感到季霖的表情一下大了好几岁,“字不错。不过好好的诗,弄得一股幽怨气!”
翻手看扇背面,不过是寻常西湖春景,便索然无味。
季霖看他又出神,懒洋洋地向后靠去,“老这么板着脸,高兴点!什么烟雨啊潮的,你要看,我以后带你看个够!”说罢,扬扬手中折扇,赵三顿觉得眼前一亮,他向车外看去,真真东边日出西边雨,车行过处,拔云见日,阳光灿烂。
他知道这是龙族的法术,常在闲书上看过,今日亲眼所见,不禁称奇。
季霖看他惊喜的样子,抚掌大笑:“区区障眼法,就奇成这个样子!”
“这……”
“我还不到呼风唤雨的时候,随意招惹是非,父亲会不高兴。”季霖解释,摇摇手中扇子,“这玩艺,想是极重要的人送的,你不怕我弄坏了它?”
怎么不怕?心都已经在嗓尖打好几转了!
“你一看也是个家教极严的,怎肯随意破坏人家东西。”
“啪”的一声,季霖打开扇子,扇面遮住脸,只留一双俏眼,声音带嘲讽:“我当年见你时,你才是个家教极严的!”
赵毓心里想起那人的泪目,兴致大减,面上仍笑吟吟说:“当年旧事,不提也罢。”说罢,伸手去接扇子:“以后少做出这种样子,不是世家弟子所为,想必令尊也不会高兴。”
下榻客栈
第三章
这样一句,倒像是在教导友人家孩子。季霖眉毛挑高了些,似乎也觉出自己的动作过于轻狎,虽然被教训,却不以为意,把扇子合起来递给他,微微一笑:“是我造次了。”
这一笑,如清风拂水,竟不似十来岁的孩子。
“小公子今年贵庚?”赵毓心内疑惑,抚扇问道。
季霖微犹豫一下,瞪眼看他:“说了你信吗?”
“小公子非出身寻常人家,赵某不敢妄测,自然是小公子说什么赵某信什么。”赵敏含笑而应。
“第一次见面,至今三年有余。你看我当年怎样?”
“七、八岁光景。”赵毓想,还是他孩时样子更招人喜爱,无须细想,便历历在目。
“现在看来如何?”
“也不过十二、三岁。”赵敏想,虽看起来小,时而流露的言行,可大出其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方才不是说我不是寻常人家子弟?那便是了。”季霖扬头说,“不过也不要太客气,叫我霖儿就好,你这么生分,我怎么同你玩?”
赵毓这才觉得他有孩童神气,细看他,和初见其实差别也不甚大,不过高了些,脸尖了些。
“那你叫我什么?”赵毓问他。
“赵三啊!”
赵毓板起脸,正想教训他,但对着一张娃娃脸,自觉开不了口。
季霖凑到他身边道:“你当初给我的糕点,叫做桂花糕,我和家姐找遍整个榆塘城,也没找着一个味的。”
赵毓说:“那是我娘手下丫头特制的,自然与外面作的不同。”说完,便打开一个细细包扎的小包裹,拿出一块桂花糕给他:“尝尝看。”
“是了是了!”季霖大喜,接过去道,“闻味道就是!”
见事隔三年,他还心心念念着那桂花糕,赵毓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怜爱来,伸手捏了捏季霖的腮帮子。
季霖正塞得满嘴都是桂花糕,见状不禁一愣,鼓着脸对着他眨了眨眼,又自顾自吃开来。那情形,倒像是小兽一般。
江阴离榆塘,不过一天路程,距离不长,但不属榆塘管辖。时逢雨天路滑,行车速度便慢下来,此时天色已晚,已到掌灯时分,车夫打算在路旁客栈休息一宿,明日再进城。
这家客栈并不大,一楼为酒家,二、三楼为客房,十分整洁,常有过往商人投宿。
“赵公子,里边请。”店家与赵毓相熟,客客气气把他迎进去,“是照样要两间上房,还是这位小公子 ……”
小厮祺儿本名王祺,是赵毓母亲王氏远房表亲,从小和赵毓一起长大,自然不同于普通随从,一样住上房。赵毓正要答话,季霖竟一把抱住他的腰说:“哥哥,我害怕。我要和你睡一块!”
他也明白自己举止有些突然,似有点不好意思,没抬头看赵毓,不想赵毓轻轻把他护在身边,和声对店家说:“这是赵某远房表弟,和赵某住 一间。”
季霖倚着赵毓,仰脸望他,面露意外之色。
“看什么?刚才吃了那么多桂花糕,还吃得下晚饭么?”赵毓又捏捏他小脸,便吩咐祺儿带他先上桌,自己去和掌柜攀谈起来。
“小公子一卖乖,我家公子看着果然喜欢。不要那犟犟的,不是很好?”祺儿边带他往桌走边说。
“为什么要他喜欢!”
“你不知道,榆塘城里,有多少人盼着我家公子喜欢。”祺儿看了他一眼,“嗐,算我白说。公子说小公子不是寻常人,这些怕是见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