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晟啊,是不是朕给你的压力太大了?都瘦了呢。”王捏了捏潋晟的肩膀,脸上的假笑却明显表现出这不过是个例行公事般的关心。的确,潋晟是皇后生的儿子,所以自然而然成为太子,但是却并不是最得宠的儿子。
“是何人在弹琴?”听到琴声,王不禁问了一句。凄凉而婉转的琴音无疑有着震人心魄的能力。
“只是个下人罢了。”潋晟害怕王追问,忙想转移话题。“不知父王突然造访,是有何要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王并没有直接询问孔吉,因为一个帝王的直觉让他看得出儿子眉宇间闪烁出的慌乱,掩盖着一个不让自己看见的秘密。“这琴弹得,也着实是太好了。既然只是个下人,那么潋晟你一定肯借朕回去,给朕弹奏几天了。”
自己的父王向自己要一个会弹琴的下人,怎么拒绝?潋晟硬着头皮陪父王步入了孔吉的小竹林中,孔吉那安稳的背影印入眼帘,嫩黄的衣裳配着深绿的竹叶,宛若世间最和谐的画卷。
“你叫什么?”王走上前去,大量着眼前的'下人'。当孔吉转头是,王略略一惊。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表演过的戏子,那个有着比女人还美艳却是清纯无比的面庞。
“小人孔吉。”孔吉起身,鞠躬,然后便静静地站着。
一旁的潋晟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珠,他当然知道父王是认识孔吉的,他在等待着,等待那个有着无上权利的人一声命令。
“潋晟,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朝廷要犯会出现在你的别院内?”王并没有转头看潋晟,而是盛气凌人地看着眼前的孔吉。
“是我,是我求他收留我,他没有办法才答应的。我把自己的身体作为交换条件给了他。”孔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上最后那句。只是直觉地觉得,撒了这个谎,潋晟便可逃脱干系。
“原来是因为年轻气盛,一时不懂事啊。早就该给你找个太子妃了,皇儿,朕不怪你”王仿佛什么都了解似的点了点头。“来人啊,把孔吉给我带走!”一声呵斥使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不,父王,不是这样的。”潋晟拦着上前来准备抓孔吉的人,慌忙地想要解释,只是在看到了孔吉那坚定的面容后,却又不再说话了。
潋晟啊,你帮了我这么多,可不能让你为我染祸啊。对不起,我可能要毁约了呢。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能在死前为你做些事,我也就很满足了。
潋晟读懂了孔吉的眼神,放下了阻挡的手臂,满是无助和绝望地望着孔吉。我终究是害了你,是害了你。
孔吉露出了一个极致温柔的微笑,像是在安慰潋晟,又像是在为自己总算可以解脱而安心。他那淡定的笑容令潋晟的眼眶旁滑出了点点泪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如璀璨的星光。
不记得王走时是警告还是安慰,潋晟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了那把已经有些陈旧的古琴和微风正吹拂着的竹林。只是少了一个人的身影,一切的一切都显得虚幻而空无。潋晟缓缓地抚摸着古琴,竟发现今日的古琴上的琴弦少了一根。早上的曲子少了一拍,是因为这突然断掉的弦吧。不好的预兆原来孔吉早就记在心中了,所以面对它也就显得从容而淡定了。本以为主要提防的,是绿水用长生来伤害孔吉,却没想到这个'要犯'的身份才是最好利用的地方。如果说这是游戏的第一局,那么潋晟无疑是输给了绿水。只是还未判死刑便还有希望。想到这里,潋晟立马动身,向刑部走去。孔吉,等我。
13.14.15
13
为你,千千万万遍
----------长生
绿水的造访长生并不觉得吃惊。他听小尹说绿水现在很是得宠,也就料到她会有所行动。
“长生啊,欠我的人情,现在可以还了吧。”绿水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不失盛气地说道。
“你要我做什么?”长生并不客套,直接点着重点。小尹静静地站在绿水身后,手上端着准备献上的茶。茶香袅袅,模糊了小尹的面容。只是那颤抖的手诉说着他心中的焦虑和不安。
“排一出戏给王看,并且,”绿水笑着走向长生,微微弯下腰来,在长生耳旁轻轻地说“在戏中找个时机杀了他。”
“呵呵,就这?”长生粗犷的笑声在房内回荡着“只是,这是两件事,而我只欠你一个人情。你到底是要我演戏,还是杀人?”听到杀人,小尹一颤,手上的杯子滑落在地,放出清脆的响声。绿水怒视了小尹一会,小尹不敢抬头,只是匆匆地收拾着残局。
“你的确只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你就靠演戏还我。至于杀人,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孔吉被王抓了。” 孔 吉 被 王 抓 了 。一字一顿,说得铿锵有力。绿水知道这句话对于长生的分量,她看着长生顿然暗下来的脸旁,以及微微握紧的拳头,如同一个胜利者一般笑了。“你就好好准备吧,后天上台表演。”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小尹啊,你可以不可以帮我个忙?我们来排一出戏吧。”长生站起身来,从枕头后面拿出一把弯弯的尖刀,交给小尹。“这是最重要的道具,可要收好啊。”
小尹看着刀,不语。他默默地收好弯刀,放在自己的屋中。然后开始配合着长生排戏。
14
失去了你
我愿意永世寂静
-------------孔吉
大牢里的空气混浊不堪,孔吉本就身体不好,在这种环境下,则更是有些迷迷糊糊。他恍惚间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只是总觉得身后有一种赤诚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他知道,那是长生在看着他。“上帝把眼睛还给你了?”孔吉自言自语着,并轻轻地笑出了声,“真好,你又可以看见我了。”“站在我面前来吧,长生,我想看看你呢,好想看看你。”孔吉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些许哽咽与祈求。他知道自己的意识是清醒的,他知道长生离开了,但是却不愿意从梦中醒过来。只是突入起来的冷水浇灭了本就虚幻的梦境,孔吉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狱卒,不知该说些什么。
“谁叫你泼他的,你给我滚出去!”潋晟的声音传入耳中,孔吉笑着看着眼前潋晟那张因为愤怒和怜惜而有些变形的脸,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孔吉啊,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的。你记得吗?”潋晟不确定地问着眼前的人。孔吉微微点头,发梢上的水碱在潋晟的袍子上,开起漂亮的花色。
“孔吉,你说说话吧,我想听你说话,说什么都好。”潋晟和孔吉一起坐在牢房边的草垛上,暗淡无光的环境中仅有墙壁上的火把露着微光。
“潋晟,你听过我弹琴,还没听过我唱歌吧,我不知道说什么,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孔吉温柔的声音让潋晟一阵心疼,他微微地点头,不让孔吉察觉到自己的难过。
“…… …… ”孔吉轻轻地哼着一些旋律,时而有词,时而又只是调子,悲伤的曲调配上温柔的声音,宛若天籁。潋晟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痕,笑着夸孔吉的声音好听。孔吉微微摇头,道“没有词的部分,是该长生唱的。只是,长生啊。”曾经在一起的岁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可以忘记歌词,可以忘记调子,可以忘记他的容颜他的声音,只是忘不掉,曾经在一起时的感觉,忘不掉曾经有个人,叫长生,在自己的心上划了狠狠的一笔。
潋晟看着孔吉,不语。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孔吉,其实长生还活着。他选择了沉默,最伤最痛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渴求时间可以抹平剩下的伤痕。
“太子殿下,行刑的时间到了。”狱卒打开牢房的大门,端来一碗黑色的药水,药水泛着苦味,看得潋晟一阵皱眉。“是由小的来,还是您亲自给犯人喝下?”
“给我吧。你先下去。”潋晟从狱卒的手中接来拿碗药水,手微微颤抖。他不敢看孔吉的眼睛,不是害怕看到孔吉的责怪或是恐惧,而是害怕看到孔吉淡定的敞亮。
“潋晟啊,谢谢你。如果一定要面对,那么就不要再逃避了吧。”说完,孔吉从潋晟的手中接过药水,仰头喝下。他只觉得喉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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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间
话语变得多余
---------------孔吉
应该是,已经死了吧。孔吉就这么想着。只是,为什么会有明晃晃的阳光刺激着自己,让自己睁开眼睛。孔吉微微摇了摇头,然后下意识地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看见自己正在竹林的长椅上静静地躺着。竹林,还是潋晟的别院里的那片,熟悉的感觉袭来,仿佛未曾离开。
“你终于醒了。”是潋晟的声音,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你已经睡了三天了,我真怕你醒不来。”
“呵呵,我……”孔吉想挤出个笑容,然后告诉潋晟自己很乖很乖得遵守了诺言,安慰潋晟,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沙哑的恩或啊都要费尽力气。
“孔吉,那药,没有拿去你的命,它拿走的,是你的声音。”潋晟的嗓音显得格外悲伤,在看到孔吉的面容后,那嗓音中又有了些焦急,“孔吉,你怎么了?”
孔吉知道自己现在的面容应该是写满了恐惧。失去了声音,再也不能表达自己了。孔吉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面,他可以透过小小的空看见感觉到外界的一切,但是却被深深地与一切隔开,因为他没有办法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没有办法告诉任何人他的任何想法。注定要孤独了吗?孔吉闭紧眼睛摇了摇头,然后再睁开眼睛,再试着发声。却,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孔吉,别试了,求你别试了。”潋晟紧紧地拉住孔吉的手,重复着让孔吉不要再试着说话,因为每次的尝试都只会让这个事实更显得残酷。
孔吉也就停了下来,不再试了。他紧紧地抿了抿嘴唇,仿佛要确定它们的存在,然后茫然地看着前方,眼神涣散,没有聚焦。
“昏睡这么些天,你一定饿了,吃点东西好吗?喝点粥?”潋晟轻声问道,然后端起孔吉身旁的桌子上的碗。
孔吉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向屋内挂琴的地方望去。
潋晟放下碗,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进屋取下琴给孔吉。孔吉低下头,抚摸着琴弦,一根不少,就仿佛不祥的预兆不曾出现过一样。只是,不祥已经发生了,事后再补弦,补得起琴弦,却补不起失去的声音。
孔吉静静地坐下,开始抚琴。是在牢中最后给潋晟唱的那首属于他和长生的曲子。只是这次,整首曲子中却是一句词也没有。如流水般的琴声沁入每个人的心中,或温暖或苦涩,却是孔吉最温柔的心声。
“你还是想着他啊。”潋晟在孔吉身后道,然后抬起头,看了看碧蓝的天空。潋晟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他原以为自己是比长生更合适的守护者,可是和长生一起的孔吉连打都没有挨过,和自己一起的孔吉却经历了足以令身心俱疲的痛苦。是我错了吗?不属于我的,强求也没有用啊,谎言更没有用啊。“他,其实没死。”
突然间停下的曲子,突然转过来的惊讶的面容。焦急的询问,却只能用眉眼来传递。
“我怕绿水用长生来伤害你,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长生被绿水给软禁了,索性就骗你说长生死了。只是现在,恐怕只有长生能守护你剩下的岁月吧。”潋晟一脸平静地讲完。“你现在别急,半个月以后,绿水安排长生给父王献上新戏,到时候我带你去见他。你放心,惩罚也惩罚过了,父王不会在纠缠你,你现在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罪犯了。”
潋晟说完后,转过身去,他不想让孔吉看到他的难过。客人,终究,还是请来的客人,是要离开的。无论是燕山还是自己,都无法留住孔吉,无法用宫殿用奢华的生活圈住他。可望而不可得的宝贝,才是最令人心痒的,受到伤害时,也同样是最令人心疼的。
看见潋晟转过身去,留下的那个落寞的背影,孔吉愣了愣。他不是不懂潋晟的心,只是只能装作不懂。他的心,已经被长生用自己一切刻上了自己的印记,又怎能再进别人?他可以把关爱给每个人,但那是关爱,不是出于心悸的爱。就算是最温柔的人,碰到最纯粹的爱,也是自私的,也只可以给一个人。长生啊,你还在是吗?终于,可以见到你了吗?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我在这里了。你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了。可是,我相信半个月后,你一定会发现我,找到我,就像我闭上眼睛也最终可以与你抱住一样,幸福兜兜转,转到最后,还是最初的你我啊。你我,又怎用得着目光和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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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得到幸福的前提是有人甘愿牺牲
那么请允许我当那个幸福的祭品
----------------小尹
“好漂亮的鸽子!”小尹在宫中穿行时,不知怎的竟不入了潋晟的竹林中。映入眼帘的是那鸽子展翅的景象,绿叶从中的白,更显圣洁美丽。小尹笑着伸出手,招来两只鸽子游玩,却发现每只鸽子的脚上的有个小小的竹筒,他抑制不住好奇,随意拆开一个,凌乱的字迹却依旧可辨得出那里面的内容“孔吉啊,最近没有长生的消息。”孔吉,长生。小尹这才意识到这鸽子的主人是谁。他匆匆地将纸条塞入竹筒内,准备起身离开,却因为在不经意间回头而碰上的双眸而动弹不得。美丽的双眼里是一片温柔和寂静,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子竟然也配得上倾国倾城这个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一时好奇。”小尹小声地道歉着。
孔吉听到小尹的声音后,微微一惊。然后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到那一如既往的安宁。只是却又多了几分的落寞。和自己的声音多么的相似啊,只是现在,这声音却成为了世上的唯一,不属于自己的唯一。孔吉摇了摇头,示意他没有生气,然后走上前去,一边轻抚着鸽子,一边冲小尹微笑。
“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可是说是落荒而逃吧,完全没有想过会和孔吉这番相遇。他,才是那个有资格站在长生身边与长生一同以戏子的身份登台的人啊,才是那个可以给长生幸福的人啊。虽然在下一出戏里,长生要自己演主角。但是在生活的戏中,在他们的戏中,自己却连配角也没有资格呢。“输给他,不丢人。”小尹自我解嘲后快步向长生住的厢房走去。他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为了那份自己得不到的幸福,他决定了。
17
溪水清幽
不及我看不见的似水柔情
-----------------长生
几乎一样的剧本,几乎相同的演出。只是零时的救场变成了戏中的□,挑着眉,带着玩味的笑容的绝色容颜,变成了小尹那化不开的羞涩。在开始的地方,用同样的戏,来结束这早该结束的一切,长生戴上面具,握紧身边小尹的手,示意让小尹带自己出场。
戏台旁早已坐满了人,绿水和王坐在原来的位置,潋晟和孔吉则坐在偏桌处。王的脸上,写着不在意的神情,他来,纯粹是为了陪自己的贵妃,讨美人一笑罢了。绿水充满傲气的面容,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绝然。她知道,游戏的结局是她胜利,而胜利却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幸福美满。胜利意味着游戏结束。潋晟紧紧握着孔吉的手,时不时侧头看看孔吉,他害怕孔吉太过激动而昏厥。孔吉却显得有些平静。只是被咬得通红的下唇和死死盯着台上的眼光,流露出了他的不安和期待。
“噔……噔……”颇有节奏的鼓声响起,顺着鼓声,长生摸索着做着动作走到台前。跟着节奏跳着,控制着自己步伐的大小。若不是认识他,就连孔吉也不会相信这个面具下的人是个盲人。出色的演技令人折服,长生还是那个有着傲气,同样也有着本事的长生。孔吉想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温柔的目光随着长生的移动而移动着。
“你以为,他真的是你的么。”小尹的声音传入耳畔,看不见前方的长生有一丝恍惚。时光荏苒,昔日的孔吉已成为台上客,台下伴着自己的,却仅是这极其相似的声音。但是机会却由不得长生恍惚。他一步一步地向王走去,嘴里还念叨着,“怎么不是,他当然是。你看,他的鼻子和我的是一样的!”小尹并没有像剧本中写得那样,留在原地等长生退回来再倒立,而是紧紧地跟上前去,边跟还边说,“此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抢了我的儿子,还要给王看。”长生一愣,却并没有停下脚步。就这么,两人都走到了王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