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我直接讲重点。首先请你冷静的看看我手上这份报告书。」
褚少风拿过报告书,「我会看,但或许你可以做个简介。」
浅野深一哀怨的瞪了眼监视器,他就知道气头上的人,没那麽简单应付。
「简单来说,A计画出现了变数──你,所以重拟B计画,我想你应该看过。」
「是。」
「天华在拟任何计画时,为了以防万一,都会再拟一份供紧急应变用,此报告书、也就是这次行动,就是根据你手上简称的C报告书行动。」
「所以,到底是什麽紧急的事发生了?」褚少风不耐烦的问。
「就会说到了,稍安勿躁。」浅野深一乾笑了两声,摸摸鼻子继续说下去,「警方安排的暗桩被发现了,消息传回来,我们试图做补救,但没有用。派去的人都被逮住了,换句话说,大概生机渺茫。所以我们通知天华,毕竟在行动前出现变数,对之後的你们或多或少都有影响。」
他为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天华听了之後要我们执行紧急应变计画,而你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天华一开始就安排好的。」
褚少风沉默片刻,困难的开口,「天华他……是不是在怀疑我?」
「如果怀疑你,就不会把你送到这里。根据我们研判,你的身分大概已经曝光,我是指你和天华相爱的事,请你相信我们是不得已才做此安排。」
「可是,他也有危险不是?为什麽他能涉险,我就得接受该死的保护?」
「少风,冷静一点。其实他比你安全多了,你别忘了他有无数个身分可用。这样说吧,听过『天使』这号人物没有?」
褚少风吃惊的瞪大眼,「天华就是『天使』?」
「或许用『天使』就是天华会比较恰当。天使只是天华虚拟出来的身分,利用他出神入化的催眠术,控制你老板儿子的完美身分。」提到此,浅野深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骄傲神情。
「催眠术……」
「对,天华之所以能成功扮演各种角色,催眠术居功厥伟。」
天!那个催眠术,真的这麽厉害?他知道会这个不简单,但现在听来这简直是变相的控制,一个人随心所欲的控制另一个人,只是因为『催眠术』,怎麽可能?
但事实却是摆在眼前,那个人的确迷他迷得团团转。
浅野深一接著说道:「所以,我们相信他没有问题。至於你,并非是不相信,但你和他们曾朝夕相处那麽多年是事实。面对他们,你只要有一丝心软,你就完了。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你有万一,天华肯定会疯了。」
气氛又陷入沉默,褚少风无法辩驳,却又不甘心,而心底又被这份在乎感动的无法再生气。
浅野深一这边先有动静,他眼神专注地聆听,然後摘下耳机。
「少风,天华要跟你说话。」
褚少风立刻接过耳机戴上,低沉的磁性嗓音传入耳里,「风,先别说话,听我把话说完。我想他们应该正在跟你谈,或者是结束了?Ansel说他们被你的怒火吓到了,我希望你在发泄怒气之馀,不要伤了自己。好了,言归正传,目前状况已在掌握之中,我顺利进来了,没有受伤、一切都很好。你也不要弃、不要担心,好好休息、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好消息。只要你打消参与的念头,你就可以获得自由。另外,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那你有话对我说吗?」
「你和我弟都要平安回来,我爱你。」
「我知道。」
褚少风拔下失去讯号的耳机,坚定的看向浅野深一,「他承诺要让我参与计画,我要见皇梵瑜了解全盘状况。」
既然他都能无视於他的意愿,他又为什麽不能假传圣旨?
他要向他证明,他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男人!
天亮再说爱-28
皇梵瑜拉著浅野深一站到远处,他质疑地看著正在听取状况的褚少风,「你确定天华答应让他参与?」
浅野深一也很无奈,「他非常坚持、非常肯定,还说如果我不相信,可以去问天华,问题是怎麽问啊?何况,要真那麽做,不是表明了不信任他?」
「不是不信任,而是……算了,反正人都来了。其实他来也好,迟早他都要接触这些,趁这个机会跟大家相处,对他日後进来皇氏也有好处。」
「我也觉得天华的作法太超过了,我看他也没若到要人这麽保护的地步。也许他突然想通了,我想有他在,依他对朱赛佩父子的了解,对我们而言是如虎添翼。」
皇梵瑜点头,「你快回去吧,Ansel会忙不过来,而且我们窃窃私语得够久了。」
「嗯,那人就交给你了。」
皇梵瑜走向褚少风,「如何?还有不清楚的?」
「没有,只是觉得提前到七十二小时後逮住他相当冒险,他有那麽轻易暴露帐本的位置吗?搞不好法朗克也不知道。」虽然法朗克是他儿子,但那个人不会轻易交付所有信任。
「会,用尽手段都会在七十二小时内拿到密帐,在他和黑眼交易时,再来个人赃俱获。天罗地网,让他也逃不了。」
「你们断了他其他生路,要逼他黑眼合作,他想不到吗?也许早有应对之策。」
「那就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氏里没有怕事、胆怯的人。」他信誓旦旦。
「我看你是十分期待,太简单落网的猎物就没有成就感了。」褚少风看透了他蓄势待发之下,所隐藏的追求刺激的心。
「你果然不容小觑,天华眼光真的不错。」皇梵瑜拍拍他的肩,「来,该工作了,我大概跟你介绍一下工作环境跟夥伴。」
褚少风被所有人眼里和笑容里的热情和信任给震慑,对每个人都回以真挚的笑容。但他心之所悬,仍是皇天华和他弟弟,无心寒喧。
幸好,这里的节奏忙碌得让他不必多说什麽,绕一圈花不了多久时间,就回到皇梵瑜的办公室,他在沙发上坐下,玻璃桌上已放置了一台笔记型电脑。
「会进这里的,首要条件就是对皇氏的忠诚。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皇氏帮助,因此对於我们都抱以无条件信任。而你是天华的伴侣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所以他们对你又格外热情。毕竟在他们心里,天华是最神秘的,自然也就对你好奇。」
「原来如此。」难怪对陌生人的他,可以如此欢迎。
「好了,那首先要请你做的就是浏览过皇氏上上下下,所有人的照片和资料。」
褚少风移动滑鼠,「你们怀疑有内奸。」
皇梵瑜赞赏的点头,「是的,我们不愿相信,但不得不堤防,之所以直接执行C计画,天华其中之一的考量就是这一点。C计画看过的人全是我们这群兄弟,而且是立即销毁。」
褚少风怀疑的开口,「立即销毁?他刚刚才拿一本给我看,难道你们刚刚才收到?」结果他也还没看,那个男人就收走了。
皇梵瑜莞尔,「那大概是Ansel逗他的,深一只要急了,他於他信任的人所说的话都深信不疑,我想那傻瓜大概现在才想到,正在跟Ansel吵吧?」
照这麽说来,他不怀疑自己的话,立刻把他带过来,也代表自己视为他所信任?褚少风感到不可思议的笑了。
就在皇梵瑜又打算说什麽,桌上亮起了一点红光和铃响,他歛眸回头按下按键。那是三长排的按钮,横列在桌子右边,每一个编号下有三个颜色各异的按钮,此时亮起的是红灯。
《报告,代号J请求紧急支援。》
「J?查出他目前位置,正在执行什麽任务。」
《他目前在……是亚尔森岛。目前任务是等候通知支援天使。》
「支援天使?我什麽命令都还没下,等一下。」皇梵瑜脸色阴沉的按下另一颗按钮。
《报告,代号SK请求紧急支援。》
「SK?是朱赛佩计画?」
《是,SK失去通讯。》
铃声又响,他接连按下所有按钮,全部都是请求紧急支援,而且全是朱赛佩计画。
他沉下脸戴上耳机,按下扩音键,「我要朱赛佩计画所有参与人员目前的位置、状况,请求紧急支援者须在十秒内说出任务认证ID,否则十秒後一律切断通讯。然後立刻把资料给我,同时对所有通讯启动反追踪。」
他按掉扩音,拨了内线号码,「Carl,出事了,我要立刻到雅尔森岛,你快点安排。」他又拨了另个号码,「襄,回来、你正赶回来?……警方那里也出事了?……该死。」
皇梵瑜按掉电话,抬起头,褚少风站到他正前方,他手里捧著电脑,一手指著萤幕上的男人。
「我看过他。」
「这是……」皇梵瑜眼神一闪,「这是德叔的儿子。」
「是吗?但我却看过他和朱赛佩先生的合照。」
「怎麽可能?」
「我有次潜入朱赛佩的卧室看到的。」
皇梵瑜眼眸变得凌厉,「少风,你要为你的发言负责,你知道吗?」
「我没有说他是内奸,我只说我看过他。」褚少风毫不畏惧的迎视他的目光。
正当两人坚持不下时,耳机那端有了动静,皇梵瑜的脸色越来越沉,後来乾脆闭上眼睛。褚少风转头看向玻璃窗外所有人忙碌的状况,他只能逼自己沉住气。
皇梵瑜在办公桌左侧的小萤幕上,贴上自己的手,右手直接从办公桌中央的大型触控式萤幕拉出个程式,待鉴定程式跑完,萤幕出现对话框,要皇梵瑜输入姓名和ID。
他边打下名字,边开口,「德叔是跟我们一路走来的长辈,我们知道他儿子一直不谅解我们降了德叔的职位,还让他死在任务之中。尽管我们也不乐见、不愿意,但所有人都答应德叔保密。」
褚少风看著他打下王耀光三个字後,按下启动,「保密什麽?」
「降职及那次任务,都是德叔强迫我们答应的。那时皇氏内部其实出了点问题,我们的一些机密资料外泄,皇氏岌岌可危,你的组织其实差点就毁了皇氏。後来我们决定暗杀法比欧·朱赛佩那只老狐狸,一切还在规划,德叔却自己行动。我们得知消息时,他已经死了。」
皇梵瑜面无表情地看著数据程式,「德叔留下一些资料,和一张纸条给我们。说他对不起我们,只能以死谢罪。而那些资料则给当时的皇氏一线生机,他虽无法整垮法比欧,却能牵制他。因此到今日,皇氏和法比欧始终只能相抗衡。」
「所以当你们走过来之後,就想整死他报仇。」
「没错。这几年来我们都不懂德叔当年是怎麽了?为什麽非得要这麽冒险。而就在刚刚一切得到了解答。你说对了,德叔的儿子是内奸,不过你说的那张照片,那个人应该是德叔。天华刚刚传回消息,也告诉我们一件难以去想像的事。原来当年,是德叔出卖了我们,却也是德叔以死求法比欧放我们一条生路。」
褚少风只是沉默。
皇梵瑜凝眸,「好了,内奸既已确定,一切都好办了。」
「我要回组织。」
「不行。」
「天华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表示他的身份也有某程度的危险,我要去救他。」
「不行,你去也帮不上忙。」
褚少风冷静的勾起笑容,「我,不要他的保护。信不信你们不让我去,皇天华回来见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
他的豁出一切,只能让人默许。
天亮再说爱-29
褚少风如愿到前线参与实际救援行动,当他们要踏上雅尔森岛之时,足以令褚少风崩溃的事情发生了。
一声巨响,天地随之摇晃,岛上迸射出一道火光直冲天际,彷佛宣告死亡庆典开始,哀艳隐隐蔓延。
从直升机往下眺望,悲壮的烟花一朵朵的在岛上绽放,燎原的火焰一旦开始,除非将所有燃成灰烬,否则只会越来越烈,不会轻易消散。
褚少风脑袋被震耳欲聋的巨响炸成了一片空白,凝在眼里的视死如归溃不成军,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切。
为何如火如荼的火焰是这样哀烈……
那样发誓要烧尽一切的火焰,却令他如坠冰窟,逐渐冰冷。
他的身体被拉扯,他的意念得不到贯彻,他眼睁睁的离水上烟花越来越远……远到视线模糊,远到那火光只剩遥远的一个红点。
然後,他的身体已然不是自己的,硬被拉扯上陆地,心心念念的弟弟扑过来抱住他,将一只戒指放到他手上,「哥,救我的人要我把这交给你,他说他承诺的都做到了,他把自由和我送给你了。」
「他呢?那他呢?」褚少风发疯似的捉住弟弟瘦弱的身子猛力摇晃。
「哥……他将我送上直升机,然後、就爆炸了,来不及……」
褚少风倏地松开手,整个人跌坐在地。
「哥,你说话,你怎麽了?哥,你不要这样,哥!不要去……不要,哥……来不及了……哥……哥……他要你好好保重,哥……」
褚少风要说话,但发不出声音。他视线穿越人墙,遥望远方火光,他有好多话要对他说,可是为什麽有这麽多人拉扯著他?
他想说、想对他说呀……
为什麽不让他去?
「哥,这是镇定剂,哥,你别怕,哥,别抖,没事,没事,没事的……」
褚少风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全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一定会把你弟弟和自由送你……
我把自由和你弟弟送你……
风,好好爱我……
风,结婚吧……
风……
不--!
天亮再说爱-30
解除了催眠,过往的记忆如潮水将他包围。他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只是想念,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终於负荷不过过大的心痛和透支的体力昏厥了。
他醒在医院,睁眼瞪著苍白的天花板,他恨自己身体的强壮,居然挺过来了。
可是,和之前有了对照,褚少风悲哀的感到那麽一点幸福,他终於知道他的心在为谁而痛,时常翻搅著他的绝望,又是从何而来。
因为他的痛,所以感觉自己存在。
他谢绝所有人的安慰,只因暂时说服不了自己别去恨他们的好意。他如何也无法谅解,他们怎麽舍得抹掉他给自己的回忆,不论有多痛,难道他们不知道,感受这样的痛,是他仅剩的幸福?
曾经,有那麽一个男人给他温暖,强迫地给他快乐和爱情,还送回了他的弟弟及自由,最後赔上他的生命。
扪心自问,他能得到这样一份爱情,已比世上无数人幸运许多。
只是这样的安慰,又要如何抚平痛失挚爱的心?
他会不会恨自己忘了他?
不,他不会!他恁地狠心,他就是希望自己忘了他,忘得越乾净越好,他一点也不愿留下什麽给自己。
褚少风闭上眼,眼眶很热、很酸,却乾涩得流不出一点眼泪,一滴也没有。
安静的病房有了一点声响,有人开门,有脚步声。
「哥?」褚仲云站在病床边,声音放得很轻B>B很轻,「我是仲云,我来看你了。……我知道你还不愿和我说话,他们说其实天华哥有留一片光碟给你,他们没有看过,只帮你保存。等你哪天恢复记忆,或者和现在一样发现真相时,再交给你。」他擦去眼泪,将光碟和电脑放在床边的柜子上,褚少风触手可及之处。
「哥,那我先走了。……哥,我等你回家。」
门一被关上,褚少风缓缓睁开眼,盯著床边的光碟,迟迟不肯碰触。
你,会留什麽绝情的话呢?又要我忘记你吗?
良久,他撑起身子,拿过笔记型电脑,开机、放入光碟,颤抖的点开唯一的一个文件夹,无数文字档案以日期为主,清楚地标示。
九月一日,请君入甕,目标上门了。
九月五日,目标侵入公寓,一连四天找不到疑点。
九月十日,咖啡馆和目标正式接触。
九月十一日,目标如预期,容易上钩。
九月十二日,掌握目标回覆的报告,确定目标落网。
九月十三日,目标又主动上门。
九月二十日,目标几乎每天都到,不像是为了他的任务,有趣。
九月二十一日,他又来了,今天心情很好,笑得很开心。
九月二十三日,故意在他面前睡著。他今天非常感动,为什麽?
九月二十四日,情况不对,要动手了吗?
九月二十六日,他还是没来。
九月三十日,我输了。
极其简短的内容,却清楚的感受到纪录者的心情变化,褚少风懂了他留下这片光碟的意义,他想告诉自己他未曾说出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