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在唱歌----庄周钓鱼

作者:  录入:02-22

  “凶手的用刀习惯。”林教授没有睁开眼,依旧闲闲的坐在那里。
  我重新翻看了一下切口,发现用刀的角度很怪。一般的切口角度都是自右向左切入的,而死者身上的伤痕则是自左向右切入的。
  “凶手是左撇子。”我放下解剖刀。
  “凶器应是一把长约为21厘米,直径约为3。5厘米的弦月形刀具,观察死者胸前和背后的切口形状可以推测凶手是站在死者身后行凶——胸前的切口明显比背后的切口长度短很多。”林教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尸体的切口说道。“根据现场看,死者倒在客厅的茶几旁,可能是弯腰或是拿什么东西时被凶手从背后刺了一刀。不过我不同意腹部的那一刀是为了加速死者的死亡而补上的。如果真的要加速死者的死亡,在心脏上再刺一刀岂不是比在腹部刺上一刀更快?”
  “不,教授,那一刀刺在右腹上是合理的,可能死者在受到第一刀的袭击时想要回身,那么凶手扬起的刀应该会不小心刺在死者的右腹上,这也是为什么这一刀的深度要比第一刀的深度要浅。”我指出伤口的深度问题。
  “……也有道理。”林教授右手拄着下颌,左手撑着右臂,思索一会儿道。
  “那串数字……”我喃喃道,想起了我意外发现的重要线索。
  “什么?”林教授抬头问道。
  “死者好像事先知道会有事情发生,先是把那张纸片藏在话筒中,然后又打电话给物业,好像有预谋的自杀一样。”我皱眉道。
  “说起来,你是怎么发现那个话筒有问题的?”林教授饶有趣味的问道。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神灵指引吧。”我轻笑一声。
  “得了。写解剖报告吧,记得把那个左撇子的特征写清楚,那个也许可以缩小犯罪嫌疑人的范围。”林教授摘下手套,拍拍我的肩膀道。“这个案子的尸检不难,剩下的咱们也不用管了,那是刑警的事了。”
  “知道了。”我转身去法医的办公室去写尸检报告。
  “请问……黎非是这个宿舍的吗?”左北廷轻轻的敲了敲403的门,门应声而开,有一个男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正在看的书,“是啊,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我叫左北廷。”左北廷对他点点头,“黎非不在吗?”
  “今天他有个案子要他去实习,所以会晚一点回来。”迁湫打量着这个自称黎非朋友的人,“我原来好像从未见到过你……”
  “哦,我是这两天刚刚转插过来的新生。”左北廷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地上,指了指床,“我可以坐下吗?”
  “对不起,忘记叫你坐下了,随便坐吧。这里的人不是陪女朋友去了,就是在外面晃去了,只剩我一个人,所以请自便吧。”迁湫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还未请教你的名字……”左北廷顺手脱掉了碍事的长风衣。
  “迁湫,拆迁的迁,三点水加上个秋天的湫,经管系的。”迁湫微微一笑,“你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你的名字倒是挺特别的。”左北廷点点头道。
  “对了,你找黎非有什么事吗?他大概还得等一会儿才会回来。”迁湫问道。
  “哦,他的书在我这里,所以来还一下。”左北廷把袋子拎起来示意了一下。
  “你和他是一个系的?”
  “不是,我是国际贸易系的。”
  “那他的书怎么会在你那里?”迁湫有些疑惑。
  “……”左北廷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其实……说来话长……我……”左北廷欲言又止,抬头盯住迁湫,“求求你告诉我,黎非,他现在是怎样的一个人,好吗?”
  “你……你不是他的朋友吗?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为人?”迁湫警惕的看着左北廷,问道。
  “我……我不认识现在的非非……他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了……他忘了我,忘记了我哥哥……”左北廷把头用手臂包了起来,声音痛苦的发闷。“在你认识他的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其实……”迁湫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我,也才认识黎非一年不到而已……好像是这样的……”
  我把尸检的最后一个字敲上后,把眼镜摘了下来,闭上眼睛转了转脖子,又掐了掐鼻梁上的穴位,才把眼镜戴上。
  这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习惯。
  然后我粗粗的翻阅了一下之前的一些尸检报告,希望能吸收一些宝贵的实践经验。
  之后,我看到了那个令我眼角烧灼的名字。
  左北辰。
  左北辰的,尸检报告。
  他,死,了。
  心脏不由自主的揪痛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破空而来。
  4.
  “他休学了一年,好像是卷到了什么刑事案件中被误伤了。他的哥哥,叫……黎忆的,就在那次案件中牺牲了。然后他的性格就完全改变了,的确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不过这些事我都是听别人说的,我是才和他一个宿舍的,所以一直以为他就是这个冷冷的性子呢。”迁湫一边回忆一边说。
  “刑事案件……是不是……是不是那起“三一六事件”?死了一个警察,又死了一个人质的那个案子?”左北廷突然激动起来,问道。
  “好像是吧……”迁湫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
  “我哥哥……他……他就是……死在那起案子里的那个人质……”左北廷闭上了眼睛,喃喃道,“原来……原来是这样……”
  “黎忆,黎非……原来是这样……原来哥哥你和我……一直爱的都是一个人……怪不得他们从未同时出现过……”左北廷翻来覆去的说道,神智仿佛飘忽到太空中。
  “死者左北辰,男,二十四岁,身高……死因是尼克刹米(可拉明)和洛贝林(山梗菜碱)的综合性中毒。死者的血液中残留大量的可拉明,引起了上呼吸道的麻痹;洛贝林则导致心动过缓,房室传导的堵塞阻滞,致使血压降低,呼吸循环衰竭而引起死亡……在死者的肠道中还发现了少量□,有性侵犯的痕迹……在死者的左臂静脉处还发现针孔,导致死亡的药物应系注射到死者体内……”
  我木然的把记录退了出去,关了电脑,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
  他是谁?他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能如此强烈的左右我的情绪?但是……
  我却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他是谁。
  我站起身,匆匆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林教授,您能帮我查一个人吗?”我找到正和其他刑警一起商量案情的林教授,希望他能给予我一些帮助。
  “谁?”林教授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我。
  “左北辰。”我缓缓的说道。
  不料,一时间,周围的刑警也都静了下来,盯着我,仿佛是在看一个怪物,又仿佛想要刺透我的肉体,看透我的内心。
  林教授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是黎忆的什么人?”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刑警中穿了传了出来。
  “我叫黎非,黎忆是我的哥哥。”我回答道,盯着站起来的男人。
  他竟然知道黎忆!
  我觉得,真相已经离我不远了。
  这几天突然冒出来的事情,恐怕终于可以水落石出了。
  “什么意思?”迁湫听得一头雾水。
  “黎忆和黎非是一对双胞胎。三年前,我哥哥认识了黎忆,然后他们很快相恋。我那个时候也很喜欢黎忆,但是我不能和哥哥争,哥哥他……他是……那么渴望有个人来爱他……”左北廷好像回到了过去一般,一脸怀念的神色。“后来黎非出现了,我以为我没有黎忆,我可以拥有黎非,但是……也许双胞胎的喜好都一样吧,黎非也不可救药的爱上了我的哥哥……”
  “但是那时候哥哥就曾经怀疑过,为什么黎忆在的时候,黎非从来没有出现过。到底是哥哥啊,观察力就是比我高。哥哥曾经邀请他们同时来参加聚会,黎非的表情就很奇怪,他竟然说他的哥哥是个警察,有任务不能来。可是明明他们是双胞胎,年龄应该一样,为什么他还在上高三,黎忆就当了警察呢?”
  “我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哥哥提出异议的时候,我还在一味的为黎非辩解……后来,哥哥就去警局找黎忆,正好那天是围剿毒贩的日子,哥哥被卷了进去当人质,他期盼黎忆来救他——如果他黎忆真的存在过,他定会去救他——就在他的期盼中,毒贩和警察谈崩了,他被当成了牺牲品,可是媒体却说死了两个人。”
  “那时候我一直没有想清楚,黎忆就那样的消失了,黎非也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中间的联系。我还在不停的寻找黎非……可是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全然不认识我了。这只有一个解释,黎忆和黎非是一个人,当年黎忆是死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而黎非……可能他失了忆,也可能,一切都是我做的一个梦……”左北廷的声音哽咽了一下。
  “不,那不是你的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左北廷和迁湫的目光同时扫向门口。
  “……黎非……”左北廷站了起来,喃喃道。
  “不,那不是你的梦。”我有一丝疲惫的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警局。
  “黎伊宁,你的父亲,上一任市公安局局长,在一次围剿走私犯的行动中被出卖,不幸牺牲。他有两个儿子,他的妻子在生下第二个儿子时难产而亡。大儿子黎忆,小儿子黎非,相差7岁。黎忆,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于四年前的一次任务中不幸被罪犯的枪走火击中牺牲。黎非,患有严重的解离型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症,也就是人格分裂症,由于黎非唯一的亲人的去世,打击刺激过大,大脑自动采取了退让保护的机制,使人格进行分裂,一部分是黎忆,一部分是黎非。”班世临,也就是现任的刑警队队长用一种客观到残忍的口吻叙述着我似乎不知道的过去。
  “黎忆——也就是黎非在三年前的人格分裂期间遇到了左北辰,迅速相恋,由于人格的时常转换,使左北辰对黎忆和黎非的真实身份起了怀疑。”班世临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面无表情的我一眼,继续说道,“出于对烈士的遗孤的保护,市局决定对黎非的病症予以治疗,把他接到了市局,这时恰好是黎忆的人格左右着黎非的身体,也就是黎非把自己当成了警察,执意要参加追捕毒贩的行动,却使无辜的左北辰陷入了毒贩的手中。”
  “那伙毒贩就是当年的走私犯团伙,于是他们提出用黎忆来交换人质的条件。上面的领导不会接受要挟,执意用暴力的手段将人质解救出来,结果在交火中,毒贩恼羞成怒,杀害了人质,你的脑部受了重伤。这就是那起震惊全国的‘三一六事件’。市局决心将计就计,在媒体上公布一名刑警死亡,为事后你的恢复提供背景。市局派了最好的精神病专家给你洗了脑,你不会记得人格分裂期间的一切事情,你的记忆仍在高三那年黎忆牺牲后的时候。所以,事实上,你今年应该大学毕业。”他终于把那个冷冰冰的名字换成了人称你。
  “如果不是我偶然碰到了左北辰的弟弟,从他那里知道了左北辰的存在,你们是不是就会这样隐瞒到一辈子?”我听后心情出奇的平静,没有特别的感觉,仿佛就应该是这样。
  “我们这是为你好,如果你知道左北辰因你而死,只会更加影响你的生活!!”班世临突然激动了起来,“如果你不是……你不是黎忆的弟弟,黎局长的儿子……我是不会……我们都不会对你如此尽心尽力的……”
  左北辰因你而死。
  因你。
  而死。
  七个字轰炸在我耳边。
  我摇晃了一下。
  我现在的身份也是你们的杰作了?
  我笑笑。
  我过了一年的生活,我和“哥哥”一起过的三年的生活,那一个是真,那一个是假?
  “多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照了。辛苦了。”我拉开凳子,站了起来,头微微的有一些眩晕,灯光在我的头顶刺眼的晃。
  我行了一个礼。
  “谢谢您把我的过去讲给我听,谢谢您当年对我的保护。”我有些口不择言,头脑一片空白,“再……见……”
  “你的哥哥因我而死,虽然说对不起又迟,又没有什么用途,但是,真的很对不起。”我对着左北廷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请你说清楚……”左北廷的表情很痛苦。
  迁湫叹了一口气,悄悄起身离去。
  我恍恍惚惚的把从班世临那里听到的全部复述给了左北廷。他听完了,一言不发的低着头。
  “你觉得……很对不起我哥哥吗?”左北辰低着头,声音很喑哑,看不清他的表情。
  “由于我的病,我的原因,让你的哥哥无辜而悲惨的死去,我的确觉得很对不起……”我机械的回答。
  我想起来了。
  左北辰的温柔,左北辰的眷恋,左北辰的深情,左北辰所给我的一切的一切……
  我对他的爱恋,我对他的不舍,我对他的刻骨铭心的爱……
  我……竟然忘记了整整一年……
  还有……左北廷……
  当年的一切终于冲破了记忆所设下的牢笼,汹涌的席卷了我的整个大脑。
  短短几天,我以为的生活,我的世界,顷刻颠覆。
  “难道你不觉得你对不起我吗!!!!”左北廷猛然站了起来,眼圈通红。他揪住我的衣领,摇晃着我,“看着我!——看着我!——我哥哥他死了!——他死了!——而我活着!!一个同样爱你的我活着!”
  我丢了魂魄。
  “曾经的黎忆爱上的是哥哥,我认了;曾经的黎非爱哥哥,我还认了;现在你告诉我那是一个人,我,认了。可是为什么你从来不看我一眼?逝去的再也回不来,你为什么不能看看眼前的!!!!!——我左北廷!”他哽咽着,一声一声的质问着我。
  “再是兄弟,长得再像,也不是一个人吗?我永远都是左北辰的弟弟,是吗?永远都不是左北廷,单纯的左北廷是吗??!”他笑了,退后了一步,黯然失笑。“对啊,我怎么这么笨,三年前的你不爱我,三年后连当初的黎非都不是的黎非你怎么会爱我……我还傻傻的追着你……求你看我一眼……”
  “没有……没有……不是的……不是的……”我颓然的跪倒在地上,抓着头发。
  他转过头,吸了一下鼻子,长叹一口气,指了指地上的袋子,“你……今天掉下的书,还给你……从今以后……”他说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不——!北廷!”我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他,感觉他的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不要说再见。”.
  “给我时间好吗?让我把这几年的记忆重新处理一下,好吗?”我把脸贴在他的左背上,听到他陡然加速的心跳,“你说的对……我过去就是因为沉迷于失去哥哥的痛苦,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切,造成了人格的分裂。我不应该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但是……请给我时间……让我好好的平静下来,重新面对你的感情……试着爱上你,好吗?”
  剩下的声音消失在他眷恋的吻中间。
  我颤抖的伸出手,揽住他的头。
  他的双手在我的腰间收得更紧。
  感谢老天爷,让我重新找回了记忆,重新得到了爱情。
  我……是否太过幸运了……
  幸福到……找不到明天的方向。
  迁湫靠在门板上,静静的听着,静静的流泪,静静的哀悼一段没有说出口就已经逝去的爱情,然后微笑的祝福他们能够幸福。
  尾声
  “林教授,上次的那个案子破了吗?”一节解剖课后,我和林教授一同收拾实验室,问道。
  “破了。”林教授笑道,“你捡到的那张纸条果然是重点。”
  “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16,是P在英文字母中的排序,以此类推就是‘Pt\AuNoV’。”
推书 20234-02-19 :天亮再说爱----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