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小桥初相见(下)----剩余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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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稀朗,你到底找他们什么事?找我不可以吗?想回来?我就直接批准了。”
“不,我只想问几件事就走,不会耽搁他很长时间的。”
张总蹙着眉,今日不同往日,往日温和礼人的陈稀朗,一下子,变得硬梆梆的,脸上连点笑模样都没有,大有一副,你不让我见,我自己也能见的架势。
“好吧,我带你见去。”张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坐在林岳阳曾经坐过的地方,正在紧缩眉头翻阅案头的文件,听见陈稀朗的名字,神情思索了片刻,询看着,态度还算谦和。
稀朗也打量了一下这个叫高桥智宇的男人,眉宇间大家公子才有的气度,高贵、颐和,虽失了几分霸气,也没有那份英武,却依稀有种让人熟悉的心痛。
为什么,林岳阳,所有人身上都存在着你的影子,可是,所有人又都不是你?
待张总出去后,稀朗微微点了点头,汗水沁上额头,声音有些发抖:“请你,告诉我,高桥英司的消息。”
高桥智宇明白了,抿抿唇,也很直接:“虽然,我不知道你和英司哥到底什么关系,但你既然打听,我只能说,他去旅行了。”很含蓄,很婉转。
稀朗继续问:“那黄秘书呢,还有楚良呢。”
高桥智宇抱歉地:“黄秘书辞职了,楚良?楚良是谁?”

第八十三章

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安静,风过静林,溪浅自流,一切的喧闹,兀自喧闹着,所有的嘈杂,只管嘈杂着,稀朗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安静地工作,安静地下班,安静地吃饭,然后安静地躺下去,安静地流泪,亦或,在万籁俱寂的午夜,可以听到,一两声难以抑制的哀号,像只受伤的野兽,哀哀地悲鸣,呼唤着,呼唤着早已遗失的另一半。
枫叶又红了,可看枫叶的人哪儿去了?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眼前的人呢?为何不在眼前?
河里的水又结冰了,那永不冻结的活水在哪里?冰冻的心,没有了你活水般的目光,怎么会有解冻的一天?
打开衣柜,里边,还有几件你穿过的衬衫,一件一件熨平整,为什么,除了我温热的泪水滴落,却再也没有你熟悉的体香?
平安夜的曲子,还是那么的优美、安详,神圣的人子,你可知道,那曾祝我“圣诞快乐”的人,而今,是否,已安稳在你慈悲的怀中?
除夕的夜空,烟花又朵朵绽放,闪亮,你深情的眼眸,粲若,你的笑颜。而我,独立在清冷中的繁华,空张着两手,指尖,沾满忧伤。
第一场春雨,敲打无眠的夜,静静守在窗前,细数着雨滴,任窗前,流淌,想念你的河,你一定又要怪我,扰了你的清梦,笑我的,大惊小怪。可今夜,谁来与我同眠?
笃笃,轻微的敲门声。心猛然狂跳,稀朗惊看紧闭的房门,笃笃,又是两声。
冲过去,猛然打开,所有的力量凝聚在眼中,呼吸停了停,继而,又缓慢流动,不是那个人,怎么可能是,除非,一个鬼魂。即便如此,他的魂魄,也不曾入梦来。
门外的人,气息,也如一个鬼魂,低微的唤着:“稀朗。”
稀朗也回唤着:“楚良。”
一条干毛巾,一杯热咖啡,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瘦、孤寂的男人,擦干头发,啜一口咖啡,稀朗,无爱,无恨,不喜,不哀。依稀的,一丝悲悯,一闪而过。
他任他看着,继续擦着发上的雨水,偶尔,啜一口咖啡。
终于,稀朗开口:“你从哪来?”
“日本。”楚良低沉地。
稀朗一个激灵,莫名的紧张。
楚良看看他,目光幽邃:“没有他的消息。”
眼里的光熄灭。稀朗茫茫地看向窗外,雨丝飘缈。
楚良哀伤地劝慰。“已经半年多了,稀朗,不要再存幻想了,他已经……”
“不,不要和我说那个字。”稀朗简短阻拦。继而,又淡淡地问道:“你……还好吗?”
“挺好的,被海水泡了泡,清醒多了。”楚良别有意蕴地。
稀朗看向楚良,几分净炼后的安详,恍惚,从前的,一抹熟捻。
“我要走了,去美国,今天,碰碰运气,见你窗口的灯还亮着……”楚良一丝愧疚,想起了那次告别。
稀朗的心,还是痛了痛,这一生,恐怕,想起这个人,永远都会,这样的痛一痛,声音也低沉:“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父母催了好几回。离婚后,他们一直很挂念。”
“有父母真好。”稀朗忽然颇幸福地看了一眼楚良,替他安慰着,温馨着。
楚良笑笑:“嗯,有家的感觉是挺好的,有空来玩吧,爸爸妈妈知道你。”
稀朗愣了愣。
楚良眼中一涩:“这没什么,我是他们的孩子,不想骗他们一辈子,更不想骗自己一辈子。”
心,释怀了,彼此,相视一笑,有些苦涩,有些淡然,有些感伤。
稀朗打起精神,友好的伸出手来:“好,祝你一路顺风。”
楚良默默地看着那只修长、干净的手,曾放在唇边吻过无数次,也曾牵着它走过许多时光,现在,它很有礼地邀他告别。望向稀朗,眼眶湿润了:“稀朗,我能再抱抱你吗?”
稀朗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放下手,点点头,楚良顺势张开双臂,慢慢地,小心地,像抱着什么最易碎的,最珍贵的……环在怀中,不轻不重,甚至有些拘谨。
良久,他放开了稀朗,扳着他的肩头,四目相对,都有些湿气润泽,却没有泪流下来,他与他,不会再有泪了。望着他漆黑的瞳,淡色的唇,他很想再吻吻,可是,他哽咽着放弃了,面对美好,他要学会彻底放弃。声音还是从前的温柔:“稀朗,你爱他,是你的事,我爱你,是我的事。”
稀朗闭上眼,轻轻地,沾沾楚良温凉的唇,留在彼此,最后的记忆里,缓声地:“再见。”
楚良笑笑,也缓缓地:“如果,来生,我们再相逢,请别对我说‘再见’。”
当第一朵迎春花开的时候,稀朗递交了辞职信。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小屋,久久地看着,然后,将一块一块布单覆盖,盖住每一样家具,盖住所有的过往。背起行囊,搭上南下的火车,呼啸着,晃荡着,驶进一个,晚风拂柳,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个梦,还未醒,那里,曾经有个约定,还未实现。
江南的雨,轻寒轻暖,乌镇的水,氤氲幽波,淡墨苔晕清。把一盏,当年的三白酒,一杯未尽,伤怀多少?缠绵吗?一个人,如何缠绵?个中滋味,真个浓如酒。真的,一杯就够了,爱,一次,也就够了。
小桥外,新绿溅溅,眷恋,雨润云温,桥上暖风,漫吹而过,岸边细柳,娇弱无力,飞絮沾襟袖,想你的思绪,何处所依?而今,剩我,独立桥上,伤看,流水悠悠。
呜咽的水,呜咽的风,是我,呜咽的心,这声呜咽,伤凝小池游鱼,惊飞老树栖鸦。
稀朗的泪,敲碎,一池春水。从此,石凉桥上,等你,余生。
脚步声动,雨碎湿侵,一人,缓拾桥上,温润的脸庞,挂着动人的微笑,声音也如风戏柔柳,轻声而吟:“陈稀朗,哭了那么多次,还不累吗?”
桥中倚阑垂泪的人,惊目回首,雨中的人,手撑一把油伞,湿湿暖暖的,一袭雪白衣衫,长身玉立,眼波流转,笑容魅惑。

第八十四章

伞下的人看着呆若木鸡的人,又是一笑:“傻瓜,三白酒你喝了没有?”
喉咙哽塞,心头狂跳,找回呼吸,声音颤抖地:“喝了,就一杯。”
“哦?为什么?你很喜欢的。”
“太过缠绵……不过,我一会儿要喝它三百杯,因为,今天,只想缠绵……”
风住雨歇,收拢油伞,走近前来,彼此凝视,疑似梦中,稀朗猛然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抱住前尘往事,抱住此生此世,抱住来生来世,泪喜而流:“巴嘎,林岳阳,巴嘎……”
林岳阳轻声笑笑,柔情漫漫:“巴嘎——you——too,陈稀朗。”
稀朗激颤着,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拼命在对方的脸上搜索着,嘴上喃喃碎念:“真的,是你?还活着?不会是鬼魂吧?”
林岳阳被摸得浑身酥痒,笑骂道:“老子活得好好的,你才一副鬼样子呢……不过,要是,也是个风流鬼……”
清澈的眼,亮晶晶地,稀朗深情凝看:“话太多。”话落,粹然,吻上。
林岳阳甘心被袭,送上柔唇,香舌颤滚,津液迷和,柔蜜缠绵,渐渐地,迷离激昂,吮吸着,搅动着,吞咽着,像要把彼此都深深的占据。惊飞了树上的鸟,羞跑了水里的鱼。桥上,春情氤氲。稀朗失而复得,几近疯狂,攻城掠地。林岳阳一声情动的呻吟,急忙欲推开:“等等,陈稀朗……唔……”双唇不得闲……稀朗难得的,这样的,主动、疯狂、霸道、强势……
林岳阳快要窒息了,也忍不住要笑了,难得的,这样的,被动,羞赧、柔美、温顺……
“好了,好了,陈稀朗,你不会想要在桥上和我做吧……”稀朗终于放手,林岳阳的嘴巴都红红的,新鲜、有趣的看着急促喘息的稀朗。彼此,瞄了瞄身上,都有了反应。桥上的风,掩面偷笑,雨丝,又缥缈轻扬。
“几天没见,你好厉害。”林岳阳情 色动人地说。
“是七个月零二十一天。”稀朗无限神伤地:“我以为你……”又哽咽住了。
林岳阳柔柔一笑:“以为我死了?是啊,差点就报销了。”
激动之余,稀朗困惑不解:“你不是在车上吗,还有枪伤……怎么可能?”
林岳阳淡淡地:“这得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也不会有那么大力气冲到门边,如果正男他们的研发在完备些,引爆装置在车头而不是在车尾,我也不会被气浪顶出车仓,如果不是黄秘书买通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工程师,也就不会在第一时间把我从海里捞出来,如果,我不是那么爱你,就不会凭着最后那点意志支持到活下来……所以啊,除了感谢上帝,我还得感谢你……”说完,深情地吻吻稀朗。
稀朗还是不能理解:“可,你和黄秘书怎么都失踪了呢?害得我好找。”
林岳阳苦笑地:“正男如果知道我没死,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干掉我的,你在找,我父亲在找,警察在找……黄秘书也面临很多危险,秘密地将我转移到北海道去了,那里的医院虽然条件差些,可我,毕竟活了下来……只是……担心你……崖那么高……水那么深……又绑着手……报纸上,也没有任何消息。我想,父亲肯定是封锁媒体的有关报道了,一度,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林岳阳也有些哽咽了,再度吻吻稀朗。
“高桥正男呢?你现在中国,他会不会放手了?”稀朗心中很多困惑,不无担心地问。
林岳阳面色一暗,沉声道:“他死了。”
“死了?你杀了他?”稀朗惊讶了,他相信,林岳阳干的出来。
林岳阳摇摇头:“不是我干的,伤好后,已经三个多月了,我打听到你已经回国了,知道你没死,我不知道有多开心,本想就这么回国来找你,可,有些事情,总得和父亲有个交代,我拿了把枪,偷偷潜回家里。正巧看到正男房间的窗口开着,就摸进了房,看见他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快活着,当时,脑袋确实一热,就想一枪结果他算了,可还没等我扣动扳机,正男一回脸看见了窗前的我……”林岳阳停住了,黯然神伤,那毕竟是他的哥哥,虽然恨之入骨,可他,依然心痛。
稀朗紧张地催问:“后来呢,你没有开枪吗?”
林岳阳冷哼一声:“没有,他见到我,恐怕以为见到了鬼,干着那事,又见到一个本已经死了的人,他本来心脏就不太好,当场就倒在了那女人身上,也不枉他风流快活了一辈子。”
稀朗不禁道:“像他那样活着,还不知道要害多少人,这也是上帝的审判。那……你父亲呢?”
林岳阳抬抬眼眉:“父亲很伤心,丢了一个儿子,又死了一个,两个都恨,两个又都伤了他的心,我把自己的一切向他和盘托出。父亲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继续留在日本做高桥家的继承人,要么,滚回中国去,再也不想见我。”
稀朗静静地望着他,林岳阳笑笑:“我选择了后者,不过,我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可以像我小时候那样,来乌镇看看我,或者,我去日本看看他,我们之间,还是这样,比较好。”
稀朗热泪盈眶,紧紧地又抱住了林岳阳:“岳阳,谢谢你活着,谢谢你回来,谢谢你的选择。”
四片唇,又紧紧贴和,良久,稀朗想起什么,面色沉沉地推开他:“那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联系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
林岳阳尴尬地笑笑:“我想先把日本的一切都办好,再来找你,凉子刚刚生下一个男孩,我不想那么快地离开她,还有,继承权的事总要劝说父亲接受大伯家的两个堂兄堂弟,他们都很有能力……而且,智宇很欣赏黄秘书,打算把他请回身边,继续帮他。”
稀朗点点头:“我见过他,人不错,气质到位。”
林岳阳有点酸地:“你还是那么花心,见一个动心一个。”
稀朗不依不饶地:“那你呢,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还不是我行我素的,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林岳阳笑笑,颔首行礼:“陈稀朗,让您担心了,一定伤心死了吧?”
稀朗羞愤愤地:“我差点没殉情。”
林岳阳爱怜地吻吻他:“你不会的,你不会为了谁自杀的,我了解你。”
稀朗想起从前的“自杀事件”,无比懊恼地:“那可不一定,我正准备在桥上投河自尽呢。”
林岳阳一把将稀朗搂过来,耳鬓厮磨地:“那可不行,你死了,我给你准备的小家谁来打扫呢,谁给我做饭呢,谁陪我……”不说了,脸已经红了。
“凭什么总是我收拾家务,你这个日本大男子主义……”话住,望着笑吟吟地林岳阳,稀朗一愣,惊讶地张张嘴:“家……”
林岳阳笑得分外得意:“又傻了吧?答应过你的,怎么能食言呢?”手掠石桥,一指前端:“看见那边水阁后的一片黑瓦了吗?那是咱们的家,前边的院子呢,开个酒肆,专卖三白酒,让你每天喝个够,后院呢,种几棵树,种些花,养点小鸡小鸭……”
稀朗插嘴道:“我喜欢猴,养两只,都要公的……”
林岳阳笑颤着:“行,行,都听你的。”边笑边从怀中掏出两枚指环:“从前的被子弹打变了形,补偿你个新的。”说完,替稀朗轻轻套在指上,低头吻了吻,深情凝视:“答应我,不许再摘下来,否则,别想我饶了你。”
温润的眼波,彼此痴迷,双唇情不自禁,又要粘合,稀朗忽然停住了,挡住林岳阳的唇瓣:“嗨,林岳阳,你答应过的事情,还有一样没兑现呢?”
“什么?”林岳阳笑笑,风淡雨柔,俊朗飘逸。
稀朗转转乌黑晶亮的眼珠,欠缺勇气:“那个,就是那个……”
“哪个?”林岳阳的笑,嫣然撩拨。
稀朗的手,反搂在林岳阳的腰间,情 色迷人地看着眼前人,笑得坏坏地:“就是……那个……回家告诉你……”
雨润的江南,燕燕轻盈,莺莺娇软,双栖小桥唱晚晴,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番外一《养猴记》

《犹记小桥初见面》番外之一
养猴记
“阳阳——阳阳——”
“阳阳,你给我下来……听见没有……”
“嘿,我还制不了你吗,下来,快点……”
芳草青青,花团锦簇的小院里,稀朗又叫又跳,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青梅向目标扬去,没用,不够高,青梅果飞入花丛不见了。
“阳阳——阳阳——”稀朗执着地喊着……
二层楼上的林岳阳,紧锁眉头,嘟囔一声“烦人”,索性被子蒙头,继续培养入睡的情绪。为了陪镇上几个领导吃饭喝酒,半夜才回来,正自香梦沉酣,却被稀朗一声一声的呼唤彻底粉碎了。
咣啷……一颗青梅果终于又快又狠的飞来,二楼房间的玻璃顿时纹裂成水系网图,反射出五彩缤纷的,缕缕的,清晨的阳光。
蹭——林岳阳猛地掀去被子,连鞋都不顾穿,几步蹿出房门,立在二层的栏杆上,睡眠不足,自然肝火旺盛:“陈稀朗,你想干什么?”

推书 20234-02-12 :西岩王朝系列之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