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吴哲,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了,活着,有你,就已经很幸福了。
吴哲仰起脸,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抽了抽鼻子,脸埋到袁朗颈窝深呼吸,下一刻抬起脸来:“嗯,咱们养不了,怎么说也不能让孩子跟着咱们受苦是吧。”
袁朗捧起吴哲的脸,用手指抚上湿润的睫毛,继而遮上了吴哲的双眼:“笑得难看死了,想哭就哭吧,别憋着。我在呢,陪着你。”
于是温热的液体就这样从指缝溢出。袁朗觉得手心快要被灼伤了,心脏也是,没有什么比爱人在眼前哭泣却无能为力更加让人悲伤了。
袁朗的眼眶也开始不顶用,于是仰起头深呼吸。地球上平添了两个微型人工咸水湖。
“可是没关系。我还有你。”吴哲拿开袁朗的手,清澈的眼眸直视着袁朗的脸,语气坚定。
我爱你,可以放弃一切的爱着你,和你一起面对这个世界,一起走过孤独,走过悲伤。
那个瞬间,袁朗恍惚地被吸引,然后放松了下来,结果就是微型湖变成了微型瀑布。同样无声地流泪,袁朗卸掉了妖孽的伪装,像个普通男人一样在最爱的人面前暴露出最软弱的一面,寻求依赖。
我也爱你,永远陪伴你的喜怒哀乐,永远守护你,依赖你。
“对不起,袁朗,把你也惹哭了。”
“哭就哭了呗。你不也哭了!”
“我是哭了啊~我承认。”
“……哭一哭有利于身心健康,排毒养颜的。”
“总之咱说好,真把洋葱送走的时候谁也不许哭!”
“我是没问题,今天哭够本了,就怕到时候你那个~啊~”
“我也不会的!”
……
以上是哭过的两个人在床上的尴尬局面。
还好,洋葱解救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忙活中的两个人感觉洋葱的哭声从未这么悦耳动听过。
洋葱歪着头叼着奶瓶得意得要死。
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
虽然回避这个日子,但是真的,还有一天,假期就结束了。
虽然无言,但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起了大早,一起带洋葱出门散步,因为下午就要把孩子送走了。
洋葱完全没有概念,激动地在袁朗怀里扭来扭去——早上散步还是头一回。
吴哲伸手:“洋葱~给爸爸抱抱……”小东西立刻转了脸伸着小爪子投入吴哲的怀抱,乖透了。
一路上,晨练的大妈们不断地和三个人打招呼,说这小袁哲真灵气,真可爱,长得和画上走下来的孩子什么的。
吴哲和袁朗收敛起了所有的负面情绪,笑得得瑟——嗯,我们的孩子,我们养的孩子。
买了早点,回去的路上吴哲要去买时尚杂志,于是袁朗就抱着洋葱在报亭外面等。
出来时吴哲没买时尚杂志,手上是一本婴儿画刊,封面上的孩子有点面熟——一个小天使模样的宝宝一身白色,纯洁无暇,笑得明媚,张着小手对着所有的人。
两个人齐齐地看自家养了快一个星期的小活物,这家伙正在歪个头啃昨个跟人家换的定情信物,啃得一脸惬意。
神啊!可不就是这家伙!
囧!
敢情这家伙还是一明星来着!难怪长这么好看!
袁朗和吴哲一起去翻扉页,找模特的名字,于是齐齐囧了——封面模特:杨聪。
吴哲用看半仙的崇拜眼神看着袁朗,袁朗呆滞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家伙真的叫洋葱……”
“反正至少这小子的身世问题有线索了。和杂志社联系的话应该能找到他父母。”吴哲捏了捏洋葱那粉嫩的小脸儿,“洋葱,回家了好不好~?”
洋葱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爪子表示高兴。
于是吴哲就惆怅了:“小白眼狼!~”
袁朗笑:“他懂个P啊!你看。”转向洋葱,“洋葱是个坏蛋,洋葱是个白眼狼!”
洋葱继续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爪子表示高兴。
“看~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他都是高兴的,纯属喜欢你而已。”袁朗摊手。
吴哲囧了。
两个人往回走,刚进小区就被居委会的那群爱多管闲事的老太太包围了。而且情况不太对,大家都虎视眈眈的。
为首的那个红袖章老太太叉着腰问:“这孩子哪儿的啊!”顺手挥了挥手上的宝宝杂志——和刚他们买的一样的。
吴哲刚开口想解释,就被另外一个气势汹汹的老太太打断了:“这孩子叫杨聪!才不叫袁哲!我就瞅这孩子眼熟呢!”
“是啊是啊!你们在哪儿偷的人家孩子啊!”
“两个小伙子一表人才的怎么偷人家孩子呢!”
“就是就是,人孩子爹妈得多着急啊!”
“谁心不是肉长的!怎么这么毒呢!”
两人齐齐黑线了,想插嘴完全没有空儿插进去——这些大妈的语速多快啊~!于是就这么被认定成了“偷孩子的贼”了。
大妈们越说越义愤填膺,齐齐要把这俩人送派出所去,解救杨聪于水深火热之中。
“咳,这个,孩子是捡的,派出所已经去过了。”袁朗镇定地说,“还有呢,这个案也报过了。只是派出所一直没说找到孩子家长了,也没通知我们把孩子送回去,我们才在家喂着的。”
“今天我们的假期就结束了,下午肯定得把孩子送回去。”吴哲抱着洋葱耸肩。
“谁信啊!指不定你们在家怎么虐待孩子呢!两个大男人怎么带得了孩子啊!”一个凶巴巴的欧巴桑自以为和大侠一样侧身上步准备抢过洋葱,解救他于水火之中。
然后大妈们一拥而上欲图把这可怜的孩子解救出来。
吴哲紧紧抱着洋葱背过身去,袁朗横在吴哲前面拦住众人。
大妈们见此阵势更加义愤填膺,更加把二人定义为“偷小孩的坏蛋”了,于是拿出了大减价抢购的气势扑向洋葱。
双拳难敌四手,再说,说什么也不能拿擒拿、一击必杀对待人民群众是吧。
于是洋葱就被抢了过去。大妈们形成了一个保护圈气势汹汹地面对偷小孩的坏蛋。
接下来,在两个人的黑线和大妈们的怒气中,洋葱哭了——第一次哭得这么凄厉,像是什么东西被抢了一样不甘心和愤怒。然后扛爪子狂打抱着自己的大妈,拼命挣脱。
“哎哎……这孩子怎么了?”被打的大妈很不解。
“换我抱下看看。”另一个大妈伸手,“小宝贝儿,来,大姨抱抱。”
洋葱厌恶地扭过头去,继续哭,然后向袁朗吴哲的方向伸手:“难银难银……择!择!”
烂人烂人,哲,哲。
这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喊吴哲。
袁朗和吴哲心疼坏了——这么久了,洋葱从来没这样哭过,小东西永远是笑眯眯的,和小天使一样。
分开疑惑的众人,袁朗拉着吴哲走过去,向哭着的洋葱伸手:“洋葱,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洋葱像受过很大委屈的样子哭得更凶了,摸摸吴哲的手,还是选择最舒服的袁朗的胸膛,一脑袋扎在袁朗胸口,小爪子死死抓住袁朗的领子,再也不愿放手。
袁朗心疼地轻轻拍着洋葱的后背哄着,吴哲抚摸着洋葱的脑袋,安慰着。两个人保护着洋葱,以一种亲生父母的姿态。
大妈们还在呆滞状态。袁朗挥了挥手:“派出所也好什么也好,我们今天就在家等着,你们让他们上门来找我们。”
然后两个人像护着人生中最美好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洋葱向家里走去。
该分别了吗?
小东西刚进门就破涕为笑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却笑得和太阳一样明朗。
“得,这小子以后肯定是一影帝!”吴哲评价。
袁朗把洋葱交给吴哲抱着,跑厨房去热早点:“那是啊,A人嘛~随咱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的早饭,两个人爱不释手地抱着洋葱,洋葱首次作为人类上了桌子吃饭,竟然喝掉了小半碗的甜豆浆。
之后的时间,皆是三个人腻在一起,抓紧最后的时间享受着美好的时光。
虽然短暂,却足以一辈子的铭刻在心。
从初为父母的不知所措,到处理孩子问题的手忙脚乱,到发现孩子好玩的欣喜若狂,到孩子藏起来找不到时的心乱如麻,最后,终于在短短的时间内接受了孩子,习惯了孩子的存在,成为了熟练的好家长后,孩子却即将离去,于是心如刀割。
洋葱笑的样子、好奇的样子、飙海豚音的样子、装可怜的样子、无差别袭击的样子、恶魔兮兮的样子,还有刚才,第一次见到的伤心的样子都深深地印在初为父母的两人心里。
喜欢得紧,却无法留下。
吴哲和平时一样逗着洋葱,教他说话:“朗爸爸。”
“馕爸爸。”
“朗。”
“馕。”
“我说你老教他我名字干嘛,这么负责,他牙还没长齐呢,怎么发得准啊?馕就馕吧,反正在新疆是主食,沾边了。”袁朗黑线着看吴哲孜孜不倦的教学。
“我都没教他怎么喊我名字,肯定是你教的!”吴哲还耿耿于怀着刚才小东西喊自己是“择”的问题。
“他自己学的。肯定的,我没教。”袁朗不承认。
“大葱大葱大葱大葱!”小东西口齿清晰地喊了一串子大葱。
“这是啥?外语学士?”袁朗不解。
“……估计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吴哲看了看洋葱,“在家你是不是叫大葱啊?”
洋葱一听大葱,乐不可支嘎嘎笑。
“大葱?”
“嘎嘎嘎……”
“你叫大葱啊?”
“嘿嘿嘎嘎嘎……”
和往常一样闹着玩着,袁朗抱了洋葱靠在厨房门口看吴哲做饭。
如果时间能定格就好了。
两个人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地希望这样。
时间,定格在这个美好的瞬间该有多好。
更像煎熬,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幸福一点一滴地消失,最后,袁朗和吴哲抱着洋葱在窗口晒太阳。洋葱吃饱睡着了,两个人不发一语,只是安静地守着洋葱,下午暖暖的阳光只衬得这气氛更加的寂寞和孤独。
终于,门响了起来,吴哲一惊,随后被袁朗按了肩膀,袁朗出去开门,吴哲随后抱过了洋葱也站了起来跟上去。终于,到了小东西该离去的时候了。让我们一起面对。
开门,见一对年轻的夫妇在诸位居委会大妈的拥簇下站在门口。孩子亲爹戴着眼镜,一副知识分子的样子,很帅。孩子亲妈一看就是洋葱妈,同样可爱漂亮。
“你们好,我们是来接我们家大聪的。”孩子亲爹说。
“琅琅!”孩子妈用胳膊肘子撞了孩子爸一下,拉着丈夫一起鞠躬,“谢谢你们这些天对我们孩子的照顾了,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洋葱见了亲爹亲妈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地伸了爪子要抱。
“请进~!”袁朗拿了拖鞋,邀请孩子爸妈进来。
吴哲把洋葱交给了洋葱妈,手里空掉的同时,心里也空荡荡的,发冷。袁朗默不作声地握住吴哲的手,暗暗用力。
不要怕,不要悲伤,让我们一起面对。
居委会大妈们见孩子回到了亲爹亲妈怀里,就都散了。
吴哲端了茶水点心来招待洋葱的亲爹妈。
“再次感谢你们这一阵子的照顾,感觉大葱比之前更结实了~”孩子爸推了推眼镜仔细看。
袁朗吴哲腹诽:废话,我们是多称职的饲养员啊,几天就把孩子养得和小白猪一样。
“你们是怎么把孩子弄丢的啊?”袁朗问。
孩子爸看孩子妈:“小乱~你说。”
被叫做小乱的孩子妈有点脸红:“那天去买菜,大葱老叫我抱,我还买了一堆萝卜,抱不动他了,就给放车筐子里了。结果一路买下去,忘了这码事儿。提着东西往回走才发现那天压根没骑车子。”
囧,这是个多晕的人呐!
“那你怎么不报案啊?”吴哲黑线着问。
“琅琅说我们家大葱是小明星,丢不了的,丢了再从儿科给我偷一个……”小乱越说越脸红。
原来孩子爹是儿科医生,天天看多了小孩子,对小孩子不待见,再加上自家小孩知名度高,完全不担心孩子真能丢。
“后来我和小乱就出差去了,今早刚回来就听说孩子找到了。”孩子爹一脸的淡定,“看吧,我说丢不了的!”
袁朗和吴哲已经完全崩溃了——这世界上真的有丢了孩子不担心的父母啊!!!!!
“你们……不急?”袁朗头上都快冒烟了。
“不急不急,这孩子到哪儿都招人待见,这都丢第六回了~!哪次都被人照顾得好好的~”孩子妈完全没有愧色。
杜鹃夫妇,生了孩子放人家窝里养的无耻父母。今个见到真人版了。
太强悍了,二人本来想说你们这样不负责任的爹妈怎么可以带孩子呢云云,却觉得能捡到他们的孩子也不错,换了普通人家肯定急疯了。
于是就聊了会儿,聊得还很开心,两个脱线的人还是很好玩的,相互留了联系方式,以后有空可以相互串门子。
怎么让宝贝回家?
终于要走了,洋葱被亲爹抱着,刚出门,见袁朗吴哲没跟着出来,顿时皱了眉头开始哭。
袁朗和吴哲被哭声激得心里直发酸,却只能站在门口看。
孩子爸好言相劝:“大葱,咱回自己家啦~跟叔叔说再见啊……”
“择!择!馕!馕!难银!呜啊~!!”洋葱伸着小手在空中抓啊抓,哭得凄凉。
“奇怪了,他以前跟我们回家时不会这么激烈啊……”孩子妈很诧异。
袁朗摸了摸洋葱的脑袋:“乖啊,洋葱,听话,跟爸爸妈妈回家。以后想来我们家的话随时欢迎的。我们都是你干爸。”
“好孩子,别让我们太难过,去吧,啊~”吴哲努力维持着笑脸。
洋葱不吃那一套,依他老人家的意思,非得把袁朗吴哲一起带走才行。
见自家亲妈准备接过吴哲手里装满了婴儿用品的大包,洋葱更加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于是盯着大包哭得越发凄厉。
小乱见状连忙叫吴哲把东西收回去,咕咕唧唧制订了一套方案,于是袁朗和吴哲跟着出了门。
洋葱知道快要分离,于是不要了爹妈,坐在袁朗怀里,小爪子还紧紧抓着吴哲的手,小东西觉得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于是在居委会大妈们的注目礼下,四个家长带着孩子往小区外走去。
私家车门口,吴哲抱过洋葱说:“我们做游戏,看看能不能找到你~”洋葱不依,抓着袁朗的袖子不放。
吴哲抱着他坐在后座上,关上车门。小东西见不到袁朗,刚想叫,就见袁朗、自己的老爸老妈出现在车窗外,立刻就不叫了。
“换人……”这次是袁朗抱洋葱,洋葱又见三个人没了,又要哭,结果看三个人好好的在车窗外招手,就又不哭了。
小乱抱了洋葱,洋葱已经完全把这个当游戏了,满怀期待地看着车窗等着三个人招手,却见自己老爸开了前门坐进驾驶座,窗外的两个人微笑着和他招手。
原来,这次是真的分别。
为了避免大家的难过,孩子爸开得很快。哭声很快消失在二人耳边。
“走了呢。”吴哲一阵脱力,话语轻轻的,很苍白。
“嗯,走了,回家吧。”袁朗拍了拍吴哲的肩膀。
“我想再在这儿待会儿。”
“好的,我也想。”
于是两个人就一直看着车开走的方向立了很久。
站到了将近天黑,吴哲看着夕阳说:“袁朗,梦醒了,幸好你还在。”
“嗯,我在。无论什么时候都在。”握紧了吴哲的手。
回到家,二人立刻给洋葱亲爹妈打电话。电话刚刚接通,就听洋葱哭得让人心疼 。
吴哲握着电话的手不住地颤抖。于是袁朗握住吴哲的手,按了免提。
“大聪一直哭,哭累了睡着了,醒了后接着哭。这孩子,怕是真的喜欢你们喜欢得紧。”小乱在那边很无力,自家孩子一反常态老是哭也不是个事儿,再脱线的父母也心疼。
“洋葱~宝贝儿……”袁朗在电话这头哄孩子,声音放得温软低沉,很有安全感的声音,有种催眠的魔力。
那边洋葱顿时不哭了,瞪着眼睛到处找袁朗:“难银难银难银!”
小乱把洋葱抱到电话跟前叫他听电话,洋葱找了半天终于确信袁朗在小盒子里,于是扛着小拳头砸向电话机欲图把袁朗从盒子里解救出来。
“小洋葱?洋葱要乖乖的哦……不哭了不哭知道吗?男子汉要勇敢~”吴哲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