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人----Banana[四]完!

作者:  录入:02-04

还记得刘亦云去的时候,自己后一步赶到,那人已经走了。
有些事情总是欠了他,有些事情自己也不能做得好,可有更多的事情是自己给不了的。......可是,本想亲自说一句不是,可世事真是太无常了,一个死字,就能把人阴阳相隔,永世分离。
那究竟有多无奈,恐怕要真感受过了一次才知道。
张云天叹了口气,......在他余下的生命里,他真的觉得没有什么能比死更可怕,那才是真的分离,永远的分离。
他已经看得太多太多,已经都怕了。
人终是有一死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普通人却连鸿毛的重量都够不上。可如果是在有爱人的心里,那却是一片天,一片让他活下去,让他走下去,让他哭,让他笑的天。
所以,除了要共赴黄泉,......否则活着的人就是生不如死了。
看着眼前的人走出□,白衣尾角只剩一个末梢,张云天,......不,李义有些痴迷地伸出了手,却终究因间隔了太远,没有抓住。
往后的事不知道还有什么,不过那决心,已经在李义的心里成了一个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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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了吧?安心了吧?!"
王莫德看着饭桌上心情大好,食欲大开的刘洺遥,心里哭笑不得。......哎哟,刚刚还哭得跟花猫一样现在就成饿狼了?!
哼,瘦得跟个杆儿似的,没想到食量还能如此之大。
"再来一碗!"
刘洺遥扒完饭又把碗递上去,王莫德看着锅里几片锅巴,便有些酸了。
"二少爷,第三碗了。"
"嗯。"
"唉,你这样吃要不得。"王莫德勉强扒了点儿白米出来给他,"突然吃了这么多,受得了么?"
"有什么受不了。"刘洺遥翻白眼,不耐烦地咂嘴,"李义说要回来,我得吃回以前的样子才行。"
"啊!吃回以前的样子?!"王莫德故意瞪眼张嘴,"你这吃法过几天可就跟晓晓没什么两样了?!"
"谁跟那肥猪像了?!"
刘洺遥放下筷子,又摸摸肚子,呃,这才彻底满足地抹干嘴。
"呵呵,二少爷,你记得么?"王莫德想起以前的事,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以前你可挑了,还非得吃我那口子做的水煮肉片才行,而且你鼻子也怪灵,只要一闻着不对就摔筷子丢东西,再多的好瓷碗都给你砸没了。
"......呃。"
"还记得那次吃过年饭不?你生大爷的气呢,一个人躲在这儿哭鼻子,......呵呵,我还拿了肉片来哄你。"
王莫德越说越高兴,靠在桌上把饭菜看着,好像那些水多油少的汤都能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来,一幕幕在心里过着场。
"嗯。"
"结果你也没吃,反倒把我给骂出去,......唉,......你知道么,其实那肉片是大爷他......"
"行了!王莫德!"刘洺遥突然站起来,把王莫德吓了一跳,"那都是以前的事,不要再说了。"
"二少爷,......呃,那可是。"王莫德看着隐隐生气的刘洺遥,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把他惹了。唉,难道是?王莫德想了一下,唉,都这么多年了,那些也该从心里放下了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刘洺遥转身,说话声音嗡嗡地,"我本来都打算不去想了,你就别老提。这么下去,日子还过不过?"
"唉......哎,好。"王莫德无奈地垂头叹了口气,"好好好,二少爷,我以后都不提了。"
说罢便起身收拾起碗筷来,那咣咣咣的声音其实再普通不过了,可听在刘洺遥耳里却很是刺耳,一声声地敲在身上,好像在骂他一样。
没错,王莫德的话等于再扇了刘洺遥一个耳光。
其实当年的事,本身也就是重重的一个耳光。
一个人没走多久,另一个人又很快钻进心来,刘洺遥自问不是薄情的人,可又想不通自己为何会不断的动心,不断地被一些东西所打动。
除了让时间淡了一些,他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除了给闭上眼,把心也关上门,才能不想,不后悔,不内疚,不负罪。
除了记起那人承诺的不走,过去的一段感情才不会在今日成为一个噩梦。
也除了有人能回来,陪他一起,......他才不怕所有人的指指戳戳。
以前的事,宁愿已经想不起来了。
现在更不傻出那些风头,乖乖做个缩头乌龟。......那些苦,那些甜,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人累,我也累。
可是,这心里面却一刻也不能停止了去想他,去想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始终横亘在心里的人。
不过,那里却好像永远不会天亮,雾气永远散不开,那人也永远看不真切。
刘洺遥摸索了走出房门,被迎面过来的刘晓撞了个满怀。......心里更是百味陈杂,那些瓶瓶灌灌被刘晓这么一撞,反而开始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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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过了半个月,成都的栀子花全开了。
整个城都弥漫了一阵醉人的香氛,在炎炎六月,烤着茶香飘得四处都是。
而有人乘着这一股花香回到了刘庄,带来了轰鸣和雷雨,让之后的七月里,黑瓦的房顶天天都被浇得霹雳啪啦地响。
刘洺遥没有想到,这一次,竟成了最后的别离。
有些人从他生命里永远地走了,而他却必须为了自己再活下去。

茶客上道

进入七月以后,成都果真雷雨阵阵,忽而狂风,忽而又骤雨。
有时候天黑压压的沉下来,大白天都不见了,阴阳颠倒;还有的时候雨点噼噼啪啪敲在黑瓦上,晚上都不能入眠,......那声音实在是吵人不行,扰人不宁。
通常在入夏后的雨应是短而急,不应还像春天那般连绵不绝,虽然巴蜀多雨,但那也太过了。所以这不似天理的事,外面的人就拿来说天怒人怨了,上天看不惯国民军的横行霸道所以怪罪下来。
"要怪也不应降到我们头上啊?!"刘洺遥转头,侧脸面着雨帘,真像一串帘子隔开那样。只不过那些是雨水,从房檐角滑下来,一直在动,没有停过。
"嗯。"有人坐在对面,带笑抿了一口茶,芬芳浓郁让本来闲适的鼻息都乱起来。那人若从背面看着还过得去,可若绕到正面,那可就非得胆子大点儿不行了。本不大的脸上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伤痕占了一大半,从愈合的程度上看该有些年头,已经难以琢磨他本来的模样。而且更让人为之一颤的还是他左手边垂下来空空荡荡的袖子,无力地垂在椅子外,看了不知是该觉得害怕还是可怜。
不过那人的表情却始终轻轻松松,好像不以为然。
刘洺遥回头一笑,后仰头靠着藤椅。
"过了这么久都再能和你说说话,我还真是高兴。"
"我也是。"
那人点头,笑看茶烟袅袅升起。
"不过我不知道现在该唤你芷林,还是四儿?"
"......"
那人转头看了看雨帘外的院子,碎一地的栀子花就是勾起他回忆的镜片,让一些皱纹又爬上了眉梢,嘴角也抿紧不少,"芷林也只是我从前的花名。"他说,"可能听着可笑,......呵,我从不知自己原来该叫什么。"停了停,眼睛看着那见不着他的刘洺遥,又说,"不过我听四儿这名听得心甘情愿,虽然不喜欢,......但还是想听人这么叫我。"
"哦,......看来王莫德还做了件好事。"
"哈哈,我能真忘了芷林,......我真想忘了芷林。"
"好了好了。"刘洺遥打断对话,伸手摸茶,"以后还是叫四儿吧,我也觉得亲切。"
"好啊。"四儿偏头,眨眨眼睛,想帮一把在桌上苦苦探索的刘洺遥,但回头又觉得还是他亲力亲为来得好。......于是,这么些年,时间就给他的眼神里加了些东西,多了一些世故,相反也学会了看人,多了一些强韧,但相反却看着不怎么像那个心软的四儿。
而为什么就说给了眼神?那是因为他丑巴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不管多老了,都是一样的伤残,年轻时候的事儿还是得背到老,扛到老,还是忘不掉的。
"二少爷!"这时候,王莫德突然跑过来,撑了把黑伞,神色有些慌忙。
"怎么了?"刘洺遥皱眉,本想问他为什么要离开,这些年又都去做了什么,可不待开口就被人打断了,于是脸上写满不高兴。
"晓晓回来了么?"
"没有。"刘洺遥摇头反问,"他不是应该在学堂?"
"我才刚从那儿回来!"王莫德擦干飞在脸上的雨水,一脸的焦急,"夫子说已经一天没见着人了!"
"什么?!"刘洺遥起身,四下摸着向前走,"我刚没留意,可能他回来了,刘晓!......晓晓!"
"爷,......刚刚没人来,我看着的。"四儿跟着前去,"不过这没关系,这么大的雨他不会乱跑,可能是去了同学家。"
"不可能。"刘洺遥摇头,"他那性子怎可能跟着去?!"
"二少爷!陈先生那儿就有可能,......他......他不是同那个陈少阳处得不错么?"
王莫德才说着就转身往外跑,真是说起风来就是雨,眼看要冲进雨水里面。
"那是他装的。"刘洺遥伸手摸着柱子,咬牙恨自己现在是个半废人,连出去找个人都没法子,"......不管了,还是要去问问,王莫德!"
"......"
没人回话,刘洺遥慌了,细长的指尖摸索回藤椅,不实在地搓了一手的汗。
"......王莫德!"
"晓晓!"
王莫德一声吼,完全没跟他搭一句话。不过刘洺遥闻声回头,......他听到那脚击穿地上水坑的声音。
"晓晓?!"
"爷!......爷,......没事了,有人送晓晓回来。"四儿连忙扶住正要冲出廊子的人,好言劝下来,"......王叔那是急脾气,就不管什么奔过去了。"
"送回来?谁?"刘洺遥呆愣愣地站住,直到张云天叹了一口气把睡着的刘晓抱过来,他才知道,那个张先生又是做了一件好事。
"他跟少阳玩儿高兴,就睡了,我看雨大本想晚点儿雨停送过来,可又实在是等不了。"张云天抱好睡得口水滴啦一长条的刘晓,站在回廊上不知该怎么做,连身上的风衣都滴了一滩的水。
"......他,......他怎么......"刘洺遥也不知要怎么说,无奈之下只有先谢谢人家,"......唉,......不管,这次又麻烦了张先生。"
"没事。"张云天摇头,"人该放哪儿?......呃,......不,晓晓的房间在哪儿?"
"扔那儿就行了。"刘洺遥故作生气地扭头,像在气刘晓,又像在调笑张云天的话"呵,......张先生不用管了,给王莫德吧。"
"......唉!"王莫德立马应声,"我可抱不动这小肉陀!"
"我来吧,王管事你说晓晓的房间在哪儿,我抱过去。"张云天转头,眼神扫过了四儿,微皱眉,没有说什么。
四儿也转头看着这个披了一身雨的人,那么怪,又那么相熟,可总说不出在哪儿见过。
两人背对着背,不由自主地拧眉颔首,这对方的心思,真的难猜得很。
"张先生,放下就行了,别管那磨人的小子。"
刘洺遥抬头往房内说了一句。
"不磨人。"张云天笑着走出来,"挺听话的,就是开始有些放不开,但跟少阳多说了几句就好。"
"我又不是指这个磨人。"刘洺遥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哼,要真让你伺候那个祖宗,看不折磨死你!
"......对了,二爷,你还有客,我不久呆了。"
张云天对四儿点点头,用手肘擦了擦脸上的水就准备走。
"哎,慢,泡着雨可不好受,还是先擦擦吧。"刘洺遥递上搭在藤椅上的布巾,好像知道张云天会愣一样地又说,"你下了车又抱着那小子,肯定没少淋雨,擦干了再走。"
"......呃,......那......那......"
"还那什么的,把伞也拿着罢。"刘洺遥刚说完,四儿就把王莫德才用过的伞给了张云天,后者没反应过来,看着四儿不知怎么唤,只有尴尬地点头说句谢。
"那是四儿,以前刘庄的人,前几年乱的时候散了,不过现在还是找着回来。"刘洺遥转头,看着四儿的方向,笑得开心极了。
"我就想二爷不会离开这儿。"四儿应声,"不过见着上了锁的前院,当时都有些急了,好在爷有从后院散步过来,......哎,不好说。"
"就算我不来你也定会往后院看吧,那还不一样。"
刘洺遥脸上的神情舒展开,好像那空洞了几年的眼睛都有了神采一样。
"二爷。"张云天确实觉得自己不应再多看,再多呆的,想了想还是该走,"我不打搅你们叙旧,......先走了。"
"慢走,王莫德送送。"
"不麻烦,王管事还有的忙。"
张云天看看虚掩的房门,转身撑开伞进到院子里面,雨帘遮上来,烟气水气一升也模糊了四儿的视线。
不过,他左想右想也还是觉得那个张先生就像被某人附体了一样,连在刘洺遥面前的笨拙都一如当初。
......其实这也不难猜,四儿心里多少有了个谱。只是他不懂的不是那人为何要伪装,而是刘洺遥为何老是一个不清不楚的态度?......那笑脸的后面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四儿没看出来,也没看明白。
"四儿?"
"唉。"四儿转头,"爷,怎么了?"
"没事,喝茶。"
说罢,刘洺遥低头喝了一口茶,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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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刘晓溜课去陈少阳家里面玩儿,却因为自己搞砸,不仅被刘洺遥逮着,还落了个屁股开花的下场。......呃,要知道那人打起人来可是从不手软,而且你叫的越欢他就越兴奋。
不过,这往后接人下学的任务,刘洺遥就更是亲力亲为了,一次也不马虎。有机会还要提着夫子问得清清楚楚,只要刘晓一闹事就是一顿教训。
......刘晓虽然苦于整天要被收拾,不过,嘿嘿,能天天牵着他二叔的手回家他还是会在上课的时候就笑得甜弯了眼睛。
"嘿,晓晓。"
前座的陈少阳好死不死,刚好挑人家想二叔的时候回头找事儿。
"什么?!"
刘晓不悦地皱眉瞪眼,凶神恶煞的表情把本来就白脸易变色的陈少阳给吓着了。
"我......我就是想问你今晚要不要去我家。"陈少阳缩了缩脖子,一边用书挡着脸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爹又拿了些好玩的东西回来。"
"不去了。"刘晓摇头,瞄了眼走过来的夫子,然后把书拿好,坏笑着不说话。
"去嘛去嘛。"
陈少阳撅嘴,明明那天玩得那么高兴的。
"不去。"
刘晓做口形,隔着书,挡住脸。
" 去嘛!"
"去哪儿啊?"有人在头顶接腔。
"去我家玩。"陈少阳一个顺口,头不抬眼不眨地应腔,可话音未落就后悔了。
"玩什么啊?"
夫子卷着书站在他身后,笑得那叫一个和煦如迎面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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