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 第一章.雪夜
其实雅某深切地认为卑微系列是个喜剧系列ˇ
但也许作者跟读者对喜剧的定义不同(搔头)
所以虽然敝人在下我至今都认为这是喜剧,也只好在前头警告一下……
唉我真不明白啊~明明一个要角都没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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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边的你,最卑微。
只要给你一点爱,你就可以活下去。
就算不给你爱,你也可以活下去,因为你总想著也许有天他会爱你。
在他身边的你,最卑微。
雪夜,大雪纷飞,灼热的火把融化积雪,你知道,外头该是一片红。
你不禁想起十六年来一贯的冬日,平静的村子,平静的雪夜,你们是爱好和平的民族,这样的夜,也该是静的。
也该是静的,静淂连雪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到。
而如今,雪若是落在地上,就该融了吧。
跟热烫的血溶在一起。
红色的雪夜。
腹间的伤口隐隐作痛,你提著长刀的右手,微微发颤著。
你有把握可以逃,你比任何十六岁的孩子,都还更看惯鲜血。
你们是爱好和平的民族,但隔壁的大国不是。任何稍大一些的国家都是一样的,忙乱时要求岁贡,閒暇时侵略他国,当他们是太平盛世,就是你们这些弱势民族倒楣,所以你从小,受的是战事训练,身为族长的儿子,你看过的鲜血,比任何同龄的孩子都要更多。
旦毕竟你们是弱小民族,挡不住大军压境。
父母还倒在一旁,他们的身体,想必都冷却了,而你腹间流出的血还热著。
你眼前有至少二十个士兵,只是你杀掉人数的一半。
地上到处倒著尸体,你已经累了,刀已经钝了。
手还在微微发抖。
左手没有空、右手也没有,你腹间的血不断流出,你没有压著,脑袋一阵晕眩。
失血过多了。
一支洁白的小手从你背後伸出,压住你的伤口,你回头,看著没有受任何伤,却比你更惨白的脸孔。
你的兄长。
跟你完全相反,身为长子,受文官训练的兄长,这辈子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鲜血。
你们的父母很有远见,一文一武,再过十年,你们也许真的能成为本族的守护者。
可惜,还要十年,如今你们只能咬著牙,恨自己能力不足。
国破、家亡、族灭。
馀孽。
这些士兵在等什麽?为什麽不像杀死你们父母一样,痛快地给你们两刀?
你本能地感到一阵寒意。
「将军来了!」有士兵在外面喧闹。
你手一软,几乎握不住刀。
是啊,你当然知道这次战役——不,该说是歼灭──的带头将领是谁。
是四王爷。
恶名昭彰的四王爷。
你紧握住刀,心里痛苦挣扎,你在想,是不是该要回头给兄长一刀,然後自刎。
你们是馀孽。
馀孽,最惨的状况就是成为俘虏。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低头,兄长的手还按在你的伤口上,血染红他刚撕下的白色衣裳,但总算是没有继续滴下。
你将兄长更护往身後,那张惊惶失措的小脸,比雪还惨白。
你清楚地知道,天真无邪的兄长,那一张如同静雪般纯洁的脸庞,有多麽的扣人心弦。
全族里最美的男子,甚至比女人更美丽。
你也清楚知道四王爷——是的,那个带兵的侵略者,他的个性。
尚武、好战、嗜杀,更重要的是,他喜好男色。
应该说,他喜欢美丽的东西,不管是男的女的。
再觑一眼兄长徬徨的表情,想到会发生什麽事,你就内心作呕。
你没有看过四王爷,但想必那一定是个满脑肠肥的糟老头,不然就是个孔武有力的粗汉。
你全身的伤口都抽痛起来。
四王爷是个男人,你的兄长,也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很正常的、喜欢女性的男人。
是一个会对隔壁少女温柔微笑的男人。
你无法想像,你知道兄长绝对无法接受。
你也无法接受,你的伤口抽痛著——你的兄长?不,他不该碰到这种事。
你再次萌生一刀杀死兄长的冲动。
馀孽,最惨的状况就是成为俘虏。
更惨的状况,是身为男人还必须为敌人暖床。
对自尊最严重的践踏。
凌迟。
你开始挣扎,你握紧了刀——
「将军!」
有人掀开营帐,走了进来。
你愣住了。
出乎你意料之外,四王爷并不是你在心底诅咒著的那个样子。
英俊、挺拔,还很年轻,目测未届而立。
你震惊了。
那带著霸气的笑容,是一种令人震慑的领袖气质。
你发寒了,在心底想著就算再十年,你们也不见得能在这个男人带领的铁骑之下,守住本族。
深不可测的男人。
一看就知道他的本领如何,因为他也没有试图隐藏。
外放的魅力。
你彻底觉得自己输了。
再十年,还是会输。
你感到一种绝望。
那双幽黑而犀利的眸子在你身上打量,你咬紧牙根,左手抓著那雪白的衣衫,你把兄长紧紧护在身後。
你的右手还提著刀。
刀上的血都冷了,一如你们父母的身躯。
你脑海中一阵空白——崩溃式的绝望。
「据说,深族族长的两个儿子俊美非凡,果然,名不虚传。」他勾起唇角,邪魅的四王爷,连声音都带著一种低沉的魅力。
你发著颤。
背後那雪白的小手抽开,在你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兄长拉住你,把你护往身後。
比雪更惨白的脸庞,带著莫名的坚毅。
他是长兄,他终於决定他该保护你。
「放过我弟弟,我跟你走。」他也很明白四王爷是什麽样的人,他正在忍受四王爷定在他身上的灼热目光,那如落在地面上的轻雪的声音,单纯而纤细。
四王爷淡淡地笑著,「俘虏没有资格谈条件。」
「你不接受我的条件,我们现在就可以死给你看。」兄长难得地强硬。
四王爷微微一笑,「本王有把握在你自刎之前阻止你。」
兄长无话可说了,惨白的容颜混杂著不安。
你足尖点地,飞身窜到四王爷前面,长刀凌厉地往他劈去。
他眸中闪过一抹赞赏,在兵士们的惊呼声中,缓缓伸手,就这样抓住你持刀的右手。
你倒抽一口冷气,没有想到他的武功比看起来高出更多。
他使劲一扯,你弃刀不及,就这样硬生生摔进他怀里。
长刀「鏮锵」地落在地上,大掌环上你的腰,措手不及之间,他抬起你的脸。
吻落在唇上,灼热而激烈。
你吓著了。
你的脑袋一片空白,本能地想推开他。
背後的兄长倒抽了口冷气。
反胃感。
你张嘴一咬,他退开来,唇上带著血。
「小野猫……」他轻笑著咕哝,手掌扣上你的颈,他抬眼,看著你的兄长,「本王不接受条件,两个我都要,你若敢说一声『不』,本王就在你面前杀了他,然後要你活得一辈子痛苦……你不想害死自己的弟弟吧?」
兄长的脸色又惨白了三分。
「那就乖乖跟本王走,乖一些,也不会亏待你们。」侵略者大获全胜。
兄长虚弱地点头。
「好孩子。」四王爷轻笑,将你交给旁边两个士兵抓著,另外两个立刻知机地一左一右架住你的兄长,他伸手一挥,「带走。」
出了营帐,外头是纷飞的大雪。
雪夜。
军队迅速而寂静地撤离深族,有效率一如来时。
大火开始焚烧,很快一切都会变成灰烬。
大雪一直在下。
红色已都被盖住了。
你心口的伤却血淋淋地沁著痛。
可能永远也不会痊愈。
心绞痛著。
寒冷的雪夜。
卑微 第二章.月光(上)
毒药是透明的,一如清水。
窗外是月光。
稍早才舟车劳顿地回到王府,数日的行程之後,四王爷把你们带进同一间房间放著。
整个旅途都由他亲自押送,你不敢动,兄长也一声不敢吭,进王府之後,美其名让你们兄弟互相照料,事实上外面满布兵力。
还没吃到口的美食,他不会放任你们飞走。
的确是没有亏待,任何东西的品质都很好,下人也必恭必敬——比照王妃办理,虽然王爷还未娶正室,後院已经有一大堆美人——男女都有。
下人很习惯地照料著你们。
「封深族的长子为雪妃,次子为炎妃,秋梧苑改称深曦苑,让他们住在那里。」王爷是这样吩咐管家的。
居然给你们名分,纳你们为侧室。
很可笑。
很屈辱。
深族已经灭亡了,所以那铁定不是对「蛮邦」遗族的安抚。
那他为什麽这样做?难道他还真的很喜欢你们?
恐惧感、无力感、反胃、痛苦、绝望。
清彻如水的毒药,在碗中晃著。
「不要这样……」兄长端起那碗你死盯著看的透明,使劲推开窗棂,全泼出去。
「我必须杀他!」你大声反驳。
「怎麽杀?拜托他喝下去?」兄长的表情比你所想的更平静,虽然眼底还是带著深刻的不安与无奈。
「那就我喝!」你倔强地道。
「我们得活下去。」兄长苦笑著,「活下去才有机会,我想报仇啊……」
「报什麽仇?爹跟娘都死了,深族亡了,我们报仇之後能怎麽样呢!?」这个世界很大,却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
「那你就不想活了吗!?」兄长的音量微微提高了。
你惊愕地抬眼,终於认真审视兄长。
纤细的肩膀依然瑟缩,黑玉般的一双眸子底隐忍著泪光,故作坚强的表情其实还带有深深彷徨,他周遭飘浮著害怕的气息。
是的,他害怕,你猛然想起你的兄长也不过十八岁,单纯善良的心性甚至比你更像个孩子。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哭出来,是因为他不爱哭,骨子里,他跟你一般倔降。
但那不表示他不害怕、不惊惶。
你的心抽痛起来。
他是你的世界之中,剩下的唯一一个你可以信赖的人。
你伸出手,抱紧他。
自从你们都不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之後,你就很少这样做了。
「我们一起活下去好吗?」兄长的声音终於带了点哽咽,他紧紧抱住你,你可以从他的力道中,感觉出他的害怕。
你也是他的世界中,唯一一个让他信赖的人。
「你知道活下去要面对什麽吗?」你还是忍不住问。
「不活下去的话,就什麽都没有了……」兄长低声呢喃。
「我不想看到你发生那种事。」你握紧拳头。
「没关系,我还有你啊,我们可以互相扶持,有一天一定可以出去……」兄长乐观地说,然後他身体忽然一僵,你知道他想起了四王爷说「两个都要」,你知道他意识到你也必须面对这件事,你知道他也认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受不了这种侮辱。
「没关系的,我也还有你……」你其实也想要的,活下去。
你想活,你才十六岁。
你看多了死亡,至少比兄长多,但那不表示你不怕死。
活著才有……机会,才有希望,才有未来……
死了就什麽都没有。
死了就什麽可能性都没有。
死亡是具有不可恢复性的。
门寂静地推开,你们放开彼此,侍女出现在门口。
优雅的一揖,王爷府,连侍女的衣著都比你们部族的贵族华丽,连侍女的动作都比你们所知道的任何人像贵族。
京城果然是,严肃而冷峻的,纵使华丽。
你想念在草原上尽情呼吸的感觉。
你想念自由的空气。
这里的每个人,都带著冰冷。
你抓紧兄长温暖的袖子。
「王爷宣雪妃晋见。」侍女低歛著眉,柔声开口。
就算是见过许多美女,而显得特别沉稳的她,在看到你的兄长时仍带著一分惊艳。
比女人更美的容貌,更细腻、更清秀、更单纯、更纤细、更娇柔。
楚腰秋瞳、雪肤红唇。
偏偏又还带著一种属於男子的刚强倨傲之气。
她当下就决定对你的兄长献上最深的恭谨。
你蹙起眉。
这里的人,只看得到利。
她只是认为你的兄长会得宠而已。
你下意识地更抓紧兄长的衣衫。
「没事的……」兄长温柔地拍拍你,将你的手从他的衣裳上轻轻拨下,「我去去就回来。」
你紧咬住唇。
你们都明白不会只是「去去就回来」。
兄长转过身,往门口走,侍女低著头,微微後退。
你忍不住一个箭步跨过去,拉住兄长。
兄长温和地给了你一个拥抱,「没关系的,我知道我回来时,还会有你陪著我。」他以只有你听得到的音量说。
这可能是手段,他知道在这里他只能跟你互相依赖,他需要你保护他。
这也可能是真心话,他想依赖你,希望你保护他。
你看著他的眼睛,看著里头闪烁的水光。
你放开他,手在发疼。
「不要再做傻事了,我只剩下你了。」兄长说。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门静默地阖上。
你们两个都必须活下去。
死亡就是,什麽都没有。
午夜,兄长回来了。
一身的疲惫,开门之後,就全部倾倒进你怀里。
你帮他换下衣物,在早就准备好的木桶里替他净身。
整个过程,他都几乎不醒人事。
你抱他上床,他勉强睁开眼对你微笑,然後就沉沉睡去。
月光洒在白色的棉被上,洒在兄长如雪般洁白的脸孔上。
今夜是晴朗的夜,月光明亮如日。
清楚地映照出你们的疲惫。
心力交瘁。
你跪在床畔,忍住哽咽。
月光柔和地抚摸著你的脸庞。
你没哭出声,因为绝望,太绝望。
亡国奴,你连想活都觉得卑微。
「一旦归爲臣虏,沈腰潘鬓销磨」。
月在枝头亮,你黯淡著眼。
第二天,你们有默契地对於昨夜闭口不谈。
兄长依旧温柔,对於门外的世界他有著淡淡的惧意,一如来时。
他偶尔会发呆。
你也常常在发呆。
天很快又黑了。
他看著窗外的月光,紧抿著唇。
你坐在桌边,有一种认命的安分。
侍女又来了,「王爷宣炎妃晋见。」优美地吐出你们料想中的句子。
兄长痛苦地看著你。
「不要紧的,」换你安慰他,「我也还有你啊……」
他并没有释然,僵硬地看著你走出门。
门在你身後轻轻关上,月光浸满你的发间。
前面两个侍女提著白灯笼。
你有种错觉,好像要去奔丧。
或者,那是你自己的丧礼。
你踏著廊上月光,跟著侍女们走。
後面那个侍女轻柔的脚步声,像是在催促你快走。
府中最大间的是王爷的卧房,却很意外地极为朴素,你一个人走进去,房门在你身後带上。
像是棺财阖上的声音。
房间里仅有的摆设是墙上的剑,你直盯著。
你在想,剑的刃映著月光,你在想,剑的刃沾著血。
——他的血。
四王爷靠在床上,他身上是薄薄的白色单衣,他脸上是微笑。
他的眼里是一种邪魅的侵略性。
你撮掌成刀,一闪身到他面前,毫不犹豫地攻击他的颈项。
他伸手,一扣,制住你的脉门,一扯、一拉,你又跌进他怀里。
接著是吻,正如那日。
於是你咬他。
他笑著放开你的唇,却一个翻身,压制住你全身。
「不野的猫,总少了一分韵味……」他沉沉地笑,用一种让你全身不舒服的眼神看你,「我早知道你定又要袭击我……」
「放我在身边,我总有一天会弄死你……」你冷笑。
他也笑,「那我们就来看看是谁会弄死谁吧……」
刹那间,你没听懂,但是当他开始卸除你的衣物,你就了解了。
你很努力地挣扎。
他出乎你意料之外地温柔待你,每一下抚摸和亲吻,都带著深深的热情,还有一种极温和的爱意。
你预料的反胃感没有出现。
你很惊恐,他的经验会让你的身体臣服。
他懂得怎麽让你得到快乐,也懂得怎麽让你乖乖顺从他。
在这方面他是行家,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