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月还是老样子，穿一身全黑的衣裤，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刘海垂下来，几乎遮住了眼睛。此刻，他正面无表情的望著我，薄唇轻抿，低低吐出几个字来：“王先生，有你的包裹。”
说著，将一个棕黄色的纸包递进我手里。
“谢谢。”
我伸手拍拍习月的头，上前几步，在桌边坐了下来，一边动手拆开那个包裹，一边问：“小言呢？”
“在卧室里睡觉。”
“又睡？”皱了皱眉，道，“你偶尔也带他出去走走吧，整天闷在家里，对身体不好。”
“我讨厌阳光。”习月直挺挺的立在我身旁，表情僵硬，声音更是嘶哑得厉害。他那双黑眸微微垂著，如漆似墨，并渐渐透出诡异的光芒来。
我心里一惊，突然很想夺门而逃。
然而，刚触及某人冰冷的目光，便觉得腿软了，根本就是动弹不得。
屋里一片静寂。
我与习月默默的对视许久，直到确定他嘴里没有长出尖利的牙齿，才稍稍松了口气，道：“那就算了。等哪天没有太阳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出门好了。”
“恩。”他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极度扭曲的笑了笑，眼神却依然空洞。
那模样，似乎与传说中的吸血鬼相去无几。
我暗暗惨叫一声，连忙低头研究手中的包裹，再没有勇气去瞧习月的那张脸。
没办法，若再继续盯著他看下去，我迟早会被自己活活吓死。
我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那个包裹给拆了开来，就著微弱的灯光一看，竟然是一盒全新的录影带。
什麽人这麽无聊，莫名其妙的寄这种东西过来？
我慢慢蹙起眉来，犹豫了一会儿，起身打开电视机，将手里的那盒带子塞进了录像机中。反正闲著没事干，放出来看看也无妨。就算是灵异电影也没什麽好怕的，因为，我身旁站著的少年远比这些恐怖得多。
片刻之後，录影带开始放映了。
屏幕上先是一片漆黑，接著镜头一转，出现了一间空旷的屋子。
全身赤裸的女人躺在地板上，手脚虽然被人制住了，却仍旧挣扎不断，而压在她身上猛烈抽插的，竟然是……
我倒抽一口气，霎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画面中那张被泪水模糊了的脸孔，无论经过多少年，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忘记。
“小冰……”
艰难万分的念出那个名字，然後一转头，剧烈的干呕了起来。
有那麽一瞬间，我甚至以为自己会窒息而亡，结果却依然活著，清清楚楚的听见音响中传来王冰的声音。
她一遍一遍的尖叫求饶，一遍又一遍的说：哥，救救我。
然而我却偏偏什麽也干不了。
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此时此刻，我都只能眼睁睁看著她被人轮番凌虐，看著她面上的表情渐渐由痛苦转为绝望。
到最後，只剩下一片空白……彻底的心如死灰。
录影带还在播放。
我已经停止了呕吐，只睁大眼睛，死死瞪住电视屏幕，胸口的某处撕裂般的疼痛著。
隔了一会儿，我感觉自己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抹，全是水。刺骨的寒意顿时袭上心头，咬咬牙，发疯似的操起一旁的椅子，狠狠砸向电视机。
哗啦！
显象管碎了一地，我整个人也跟著颓然的倒了下去，握了握拳头，开始发抖。
毫无疑问，那盒带子一定是关颖寄过来。
我早知道那个恶魔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是料不到，他竟然会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方式……折磨我。
“关颖，你这个大变态！为什麽不直接杀我？为什麽？”
一边喊，一边大口喘气，然後又将自己的右手塞进了嘴里，狠狠咬著，直到血腥味弥漫开来，也还不肯松口。
全身上下都在疼痛著，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王先生，你这样会受伤的。”
习月过来扯我的胳膊，但我根本懒得理会他，只挣扎著爬起身，一路走至墙边，微微侧过脸，重重得撞了上去。
越疼越好！
惟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稍微缓解心底灼烧般的痛楚。
王冰被人凌辱时的画面一直在脑中回放著，我缓缓闭上眼睛，声嘶力竭得喊了几声，恨得只想杀人──不是关颖，就是我自己！
没错，他和我，只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这样想著，总算冷静了几分，倒退几步，停下所有自虐般的举动。
“王先生？”习月从旁边走过来，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顺势一扯，直接将人拥进了怀里。
“王……”
“小鬼，替我照顾好王言。”揉一揉他的黑发，双眼平视前方，低低的笑，声音有些哽咽，“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说罢，也不待习月应声，转头，直接走出了家门。
头晕晕的，掌心里全是血，连走路都有点吃力。
不过没关系，反正很快就会有个了断了。
马路上人来人往，豔阳高照。
我却忍不住抬起双臂，紧紧环住了自己的肩膀，全身抖个不停。
好冷……好冷……
第十九章
阳光刺眼。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头走著，手脚冰冷。
其实，我并不晓得该去哪里找关颖报仇，但他既然恨我入骨，自然就会主动找上门来。
……所以不用心急。
我现在应该做的，就只是耐心等待而已。
如此想著，整个人终於冷静了下来，虽然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却反而觉得轻松不少。
待到天快黑的时候，果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从我身边开过，然後慢慢减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接著，後座的车窗缓缓摇下，探出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关颖！
我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头，大步走过去，双眼死死瞪著他看。
“上车？”他轻轻问一句，随手推开车门，一脸温和无害的表情。
我便点点头，冷冷笑了笑，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车子发动之後，我与关颖肩并肩坐著，一直默然无语。隔了许久，身旁那人才抬眼望一眼窗外，低低的问：“王凌，你是来杀我的？”
我心头一跳，却只扬了扬嘴角，微微笑著反问：“为什麽？”
为什麽这般恨我？为什麽非要折磨得我生不如死才行？我一个人苦苦思索了许多年，却始终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原本以为关颖不会回答，谁料，他竟也跟著笑了一下，转头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因为……我喜欢你。”
“啊？”怔了怔，猛然瞪大双眼。
“知道吗？我曾经试过许多次，但是除了你之外，再无法喜欢上其他任何人。”关颖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来，慢慢掐住了我的脖子，“爱得越深，恨得也就越深。若不是因为你，我怎麽会蠢到喜欢上一个男人？”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呼吸渐渐困难，连手脚都开始发软了。
确实是打定了主意要同关颖拼命的，却料不到竟是这样一种死法。既是爱著的，又为什麽会有恨？现在才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来，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不反抗？是准备就这样死在我手上吗？”
恍惚间，我看见关颖一点一点凑过头来，黑眸里明明灭灭的，声音温柔似水，说出口的话却字字残忍：“要杀一个人很简单，可惜，我不会轻易让你如愿的。”
话落，一下就松开了双手。
我整个人瘫软下去，大口喘著气，阵阵晕眩。
王凌，我喜欢你。
哥，救救我。
女人尖锐的哭喊和男人温柔的呢喃不断在耳边交替，头脑中一片混乱，我有些木然的扯了扯嘴角，狠狠扑过去，一口咬住了关颖的颈子。我身上并没有带什麽利器，因而只能拼命得用头撞他，用拳头打他，用脚踢他，使尽全力。
关颖却动也不动，只任凭我发疯似的撕咬著，面上笑意不减。
也不知隔了多久，身下的汽车震了震，似乎是停了下来，然後有人打开车门，冲进来扯我的胳膊。
我挣扎几下，终於还是被拉离了关颖身边。
“打得痛不痛快？”他一手托了下巴，面上丝丝血痕，却依然笑得优雅，“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我呼吸窒了窒，瞬也不瞬的瞪住他看，却忽觉背上一痛，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剩下的便是一整片黑暗。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很是明亮。
我发现自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手脚都被铁链绑住了，动弹不得。关颖则是笑著站在一旁，正居高临下的望过来。
“为什麽不杀我？”我看他一眼，低低吐出几个字，声音哑得厉害。
“我早说过，要让你生不如死的吧？”他抬起脚，一下踩在我的胸口上，笑，“你越是痛苦，我便越是开心。”
“我已经家破人亡，什麽都没有了，这样……还不够麽？”闭了闭眼睛，心底一片绝望，咬著牙说：“求你，杀了我吧。”
关颖却并不理会，只笑眯眯的蹲下身来，手里的银白色针筒反射著凛冽的光。
“王凌，”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问，“你猜……这是什麽？”
我全身一震，手指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静默良久，方才哑哑的开了口：“又是春药？”
关颖微笑著摇一摇头，将唇贴在了我的耳边，低低吐出两个字：“毒、品。”
闻言，我背上一凉，顿时又头晕了起来。
面前这男人，根本就是个疯子！而我……也一样被他逼疯了。
因为到了此时此刻，我竟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忍不住低笑出声：“还以为你又想玩什麽新花样了，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说罢，既不叫也不喊，只瞪大了双眸，眼睁睁看著关颖将针头扎进了我的手臂里。
身体似乎早已经麻木了，竟连丝毫疼痛也感觉不到。
关颖替我注射完毒品之後，慢悠悠的站起身，又紧盯著我看了一会儿，随手拿起桌上一根鞭子，重重抽了下来。
“唔！”我闷哼一声，终於觉得疼了。
接著又是一鞭打在额角，暗红色的液体顺势淌下来，头痛欲裂。
我眯了眯眼睛，有些艰难的朝关颖望过去，发现他面上的表情正怪异的扭曲著，黑眸里暗光流转。
这般折磨我的时候，他究竟是快乐的，还是……如我一样的痛苦著？
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轻笑一下，任凭那无止尽的疼痛侵蚀自己的神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要不了多久，我应该就能去到王冰的身边了。我这麽没用，无法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妹妹，到至少可以陪著她一起离开。
这样想著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关颖停下了对我的鞭打，转头问道：“出什麽事了？”
无人应声。
片刻之後，只见一身黑衣的少年推门而入。
我的意识有些涣散，却仍是一眼认出了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习月？！
疯了~
我果然一点都不适合写虐文，根本就虐不起来嘛，呜呜~
第二十章
“习月？！”我勉强抬了抬眼，无比惊讶的念出那个名字。
一身黑衣的少年淡淡扫我一眼，眨了眨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苍白的脸上牵扯出一丝笑容，轻轻开口说道：“王先生，我来救你了。”
我闻言一惊，只感觉呼吸窒了窒，立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嘴里全是血腥味。
这不知死活的小鬼！他到底晓不晓得自己在干些什麽蠢事啊？
“臭小子！你莫名其妙的跑来凑什麽热闹？”我努力挣扎了一下，有气无力的喊，“快回去！”
然而习月完全不理会我的言语，依旧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面无表情。
关颖也在原地立著，跟他对峙了一会儿，然後缓步走过去，低笑著问：“外头有这麽多人看守，你是怎麽闯进来的？”
习月偏一偏头，猛得抬起胳膊来，轻轻晃了晃手里紧握著的打火机，嗓音哑哑的，很是诡异：“我身上淋了汽油，想活命的人，自然不敢拦我的路。”
说罢，慢慢往前走了一步，表情依然僵硬。
我咬咬牙，一口血卡在喉咙里，差点就被习月那小子给气死了。
小小年纪的，竟然学人家法X功玩自焚？他、他是故意想惹我心疼吗？大混蛋！
不只是我，就连关颖也似乎微微怔了怔，隔了许久，方才抖一抖肩膀，放声大笑起来，并且伸手捏住了习月的下巴。
“小鬼，你看来像是个不要命的人。”
“我可以死。”习月直勾勾的望住我，面容平静，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但王先生必须活下去。”
“喔？你的意思是……？”
“我的命，换他的命。”说著，将手里的打火机慢慢移到了身前。
我胸口一下闷了起来，手指死命挠著地板，双脚一阵乱踢，大叫：“习月，不要！”
但是，关颖的笑声很快就盖过了我的嘶喊。
“王凌，”他转头望了望我，挑著眉说：“又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人，很有意思是不是？你说……我究竟该不该成全他？”
“姓关的！不要碰他！”
我很努力的想坐起身来，但立刻又重重摔回地上，全身的骨头都在疼痛，耳边嗡嗡响著，什麽也无法思考了。
关颖笑眯眯的看我一眼，并不言语，只对著习月说一句：“小鬼，你若当真想救人的话，倒是可以跟我打个赌。你赢了，两个人一起走了；输了，就只有死路一条。”
“……好。”少年神情淡漠，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来，没有丝毫犹豫。
“不问问我到底怎麽个赌法？”
“随便。”习月瞬也不瞬的盯著我看，木木的开口答道，“反正我一定会赢。”
“这麽有自信？”关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继续笑，“那你就乖乖站在这里，一点不漏的看下去吧。记住，不许闭上眼睛！”
语毕，飞快地转回身，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著关颖脸上扭曲到近乎疯狂的笑容，忽然觉得背脊阵阵发凉，却又实在猜不透他究竟想玩些什麽花样。
直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一把撕开，才猛得清醒过来，终於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男人……根本就是禽兽！
“混蛋！放开我！”
一边奋力反抗，一面抬头去看习月，发现他果然大睁著眼睛望过来，不由又气又恼，扯著嗓子喊：“臭小鬼，你愣在这里做什麽？还不快走！”
习月抿了抿唇，动也不动。
关颖压在了我身上，开始脱我的裤子。
习月略略皱了下眉，表情一片空白。
关颖的双手在我皮肤上游走，笑声微哑。
习月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神色清清冷冷的，淡漠如水。
然後……
然後，意识渐渐模糊了。
撕裂般的疼痛由下身传来的时候，我仅是闷闷哼了一声，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如同溺了水一般，浮浮沈沈的，呼吸困难。
也不知过了多久，关颖忽然将唇贴在我的耳边，低低的问：“王凌，你猜我为什麽没杀那个小鬼？”
“不、知、道。”我翻翻白眼，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一天到晚让人猜猜猜的，这男人真他妈变态！
“因为我看得出来……”他伸手顺了顺我的头发，笑说，“他才是真正能给你带来痛苦的那个人。”
我全身震了震，仿佛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一时之间，什麽话也说不出口。疼痛一波一波的袭上来，头晕目眩。
尽管如此，我依然透过层层迷雾瞧清了习月的双眼。
如漆似墨，深邃动人。
呵，原来如此！
我大口喘著气，重重的往自己唇上一咬，腥甜的味道立刻蔓延开来，却并不觉得疼。反倒是胸口的地方，隐隐刺痛著，脑海里逐渐闪现许多片段。
第一次遇上习月的那个夜晚；两个人手牵著手一起逃命时的场景；以及王冰死的那一天，习月默默陪在我身边，从天亮到天黑，再从天黑到天亮……
最後的最後，却又化成了他的那一双眼睛，时而冷若冰霜，时而温柔似水。就这样深深烙进了心底，至死难忘。
“小月，”我张了张口，万分艰难的念著他的名字，“不要再看了，闭上眼睛，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