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逆不道?哼!”赵履寒暴怒,跳起身揪住崔公公衣领指著高宗大声喝道,“你告诉我,这个人有什麽资格当皇帝?”
崔公公年事已高,脚下一软就往下跌。赵履寒顺势松开手随这个老人摔倒在地,愤恨的将目光移到高宗面上,低笑道:“你有什麽资格当皇帝,软弱无能又怕事,才让我大宋这几年不是外忧就是内患!”
“赵履寒!”高宗大吼,不可置信的望著赵履寒,“你这等胡言乱语已经够杀头大罪了,还是说……你想谋反!”
神情里流露的不只对赵履寒这番言语的惊讶,更多的是沈痛。
“是!!我是想谋反!!”赵履寒更大声的吼了回去,“来人!!”
他一声令下,十数个身著辽将服饰的人齐刷刷的撞开门冲进了灵堂。个个亮出了闪著寒光的兵刃,包围了灵堂里的人。
“啊!来人啊,端王谋反了!”一个侍臣惊恐的大喊,试图把外面的侍卫引来。
赵履寒一脚将他踹到墙角,狞笑道;“别做梦了,你们英明的皇帝叫他们都去百里外了。这里是不会有人过来的!”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周,赵履寒下令道:“动手!这里的一个不留!”
五十二
高宗沉默不语,颜妃提起胆子挡在高宗身前厉声道:“赵履寒,皇上是你的兄弟!你怎麽可以做出弑杀兄长的大逆不道之事!”
赵履寒低笑,走近竟是捏住颜妃的下颚,凑近她耳边轻轻吐了几个字。颜妃脸色突的煞白,双膝一软摔倒在地。赵履寒低头望著她不住发颤的身子,大笑道:“弑杀兄长?哈哈哈,杀了一个我不在乎多杀几个!”见高宗紧紧盯著自己,赵履寒又发狠吼道:“赵重墨我不妨告诉你,早在半月前赵敛夜就已经被我手下人杀了,我得了他的兵符,现在隶属於他的十万兵马正在京城百里外驻扎,随时听我调遣。赵麒风也是我杀的,现在我要杀了你,然後等我登上帝位,没准我会连四哥……连赵吟凉一起杀了,让你们兄弟上阴间团聚去!!”
各兄弟间,数四王爷人缘最好,是才赵履寒仍是叫了声四哥。
高宗看著赵履寒深深的叹了口气,提起帝王的架势正色道:“端王谋反罪证确凿,朕深感沈痛,命当即抓获归案费去武功交朕处置!”
赵履寒突觉事情有些蹊跷,反应不及事情已变,原本包围了高宗等人的辽将个个转过身来,将兵刃对准赵履寒,为首的更是直接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们!”赵履寒瞪大了眼,错愕的喊。
将剑架在赵履寒脖子上的人抬起头,明灭的烛光照出了他坚毅冷峻的容貌,赵履寒大惊脱口而出:“赵敛夜!!不可能……不可能!”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明明已经被杀的人居然出现在他眼前,并且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哼没想到吧,你的部下杀错了人。”赵敛夜冷冷道,望著赵履寒的眼神怀了丝恨意。“他们杀了琉雨,杀了把我放到床下,而自己装成我躺在床上的琉雨!”爱人生生消逝在面前的痛苦侵蚀著他。
“哈!原来你喜欢那个太监!”赵履寒恶毒的嘲笑,被怒火攻心的赵敛夜转腕一剑挑断了右手筋脉。“呜!”赵履寒疼的钻心,痛哼一声用左手捂住流血不止的手腕。
“五弟!”高宗急喝,赵敛夜淡淡的回了他句;“皇上不用担心,事後筋脉都能接上,不过这辈子都别想动用武功了。”
高宗轻轻点头,默许。
赵履寒痉挛著大声喝道;“赵拓,我不用你假好心!成王败寇,今晚你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好!”赵敛夜高声道,将这些日子的部署原原本本道明。
原来当日赵履寒所派的暗卫杀死假扮赵敛夜的琉雨後,逗留在他们所住的江边小屋寻找被藏起的兵符,被赵敛夜个个击破杀了,留下的最後一个暗卫心志不坚,被赵敛夜审问後道出了主子是赵履寒。赵敛夜将计就计,让暗卫飞鸽传书赵履寒说任务完成,然後赶入宫中与高宗商量。高宗虽是不信赵履寒有心谋反,仍是听了赵敛夜的做好准备,当赵履寒所带的十数辽将打扮的暗卫退出灵堂外躲藏守候时,暗中将这些人掉了包。
“好一招掉包记……呵……哈哈哈!”赵履寒扭曲的笑,几近疯癫。直至笑到呛到,剧烈了喘息了好一会,“我认栽了……”他低声道,缓缓用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牌位紧紧握住,注视著“麟月”二字,最终将之放入棺材里赵麒风手边。
“要杀要剐,来吧。”赵履寒淡淡一笑,竟如以往般,优雅。
高宗定定的望著他,轻道,“六弟,朕相信三弟不是你杀的。对吧?”
“你……”未想到这时高宗还相信自己,赵履寒一愣,不知是无奈还是掩饰自己想哭,他苦笑道;“他是自杀。”
黎霄一一三零年,五月二十五。
因病在焱暨过世的贤王赵麒风下葬皇陵。
五月二十八
护送在焱暨病逝的贤王回京的端王赵履寒於途中感染重病,太医诊治无力,过世下葬皇陵。
黎霄高宗一一四五年,秋。
年约十五出落得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拎起了裙角,轻快的从御花园旁落满红枫的长廊里跑过,穿过几道门墙在郁宁宫前停下。左右无人,少女明白周围侍卫等已被人唤退,明媚一笑露出左边脸颊浅浅的梨涡,推开虚掩的宫门溜了进去。
“小福子,马备好了麽?本殿要最近焱暨进贡的那匹乌锥,上回去马房巡查,就那匹跑得最快!”屋内人完全不不知道来得是别人,低著头将裤脚塞入短靴中,有些生疏的将绑带缠系上。见“小福子”没答话,他不满的抬头怒喝,“你这奴才还不快帮本殿……”
那是相当俊俏的一张脸,介於成年人与少年人之间,眉宇间有著未褪去的淡淡青涩,神色中却不乏成年人的从容。待看清了来人,他愤怒的表情变为欢喜,笑道:“皇妹你怎麽来了?”
黎霄唯一的公主,也是高宗帝的么女──赵冰皓笑弯了一双眼,故意装作生气般嘟起嘴道:“二皇兄真是过分,怎麽把小妹当做奴才般的呼来喝去的,我要去父皇那里去告你的御状。”
二皇子赵凛尔随即板起脸,沈声道:“既是如此今天就不能让你离开这屋子了。”他神情突然显得有些诡异,看得赵冰皓心里有些发慌,悄悄的往後退了一步,颤声唤,“二皇兄……你怎麽了啊……?”
赵凛尔没回答,而是向她的方向跨了一大步,伸出手掌向她头上按去。
“哗啊啊啊二皇兄疯掉了!”赵冰皓吓得抬手捂住脑袋,紧闭双眼大叫,反而把欲恶作剧的赵凛尔吓得不轻,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安慰:“好皇妹哎,你想把人都叫来麽,好啦好啦皇兄吓唬你的!”
赵冰皓咯咯娇笑,握住赵凛尔的手臂推著他背过身去,双手从他後面搂住脖子攀上背去,“二皇兄你背我我就不告诉别人,连你要偷偷去狩猎的事都不告诉别人。”
赵凛尔暗暗做了个鬼脸,认命的背起这丫头在屋里走来走去,哀叹怎麽自己做什麽事瞒得过父皇母妃,就是瞒不过这个小丫头啊。“重的像头小猪一样,今天叫御膳房不许给你吃饭!”这话一出立刻换来赵冰皓不满的一记重拳,这丫头看起来娇小,力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好好,不是小猪,是大美女好了吧!”赵凛尔为不受皮肉之苦当即倒戈,再转了一圈将背上的“小猪”放到椅子上,面对她奇怪的问,“皇妹你怎麽知道我要去後山狩猎,我明明谁都没有告诉。”
赵冰皓摇晃著一双小脚,笑嘻嘻答:“我偷听到的,前些天父皇不是在朝上说秋闱的事嘛,我本来去找父皇说秋闱我也要一起去的,结果看到你拉著太子哥哥在御花园里说话,我一时好奇就跑到假山後头偷听你们说话了,结果偷听到你跟太子哥哥说想在秋闱前先偷偷去把闱场里的动物都猎光,让朝上的那些老不羞出出丑。”她突然想起什麽,疑惑问,“哎太子哥哥呢?他没答应和你一起去?”
“别提了!”赵凛尔皱皱眉头,转过身去取挂在墙头的长弓,不高兴道:“太子哥最没意思了,他自己不想去就算了,还反反复复的劝我别去,烦都烦死了。”
话音才落,一个小太监垂头丧气的钻了进来,赵凛尔二话不说随手从箭筒里抽出支箭,箭翎朝外冲他砸了过去。“死奴才,这麽久去哪了,本殿的马呢!”
小福子委屈的摸摸鼻子,忙蹲下身去捡刚刚砸中他手臂掉在地上的羽箭,小声道:“奴才见过主子,公主……”
赵凛尔见他不回答自己所问,怒道:“你这奴才今天怎麽了,本殿叫你准备的马呢!”又抽羽箭欲砸。
“主子……”小福子欲言又止,眼睛直往虚掩的宫门处飘,眨巴著眼给主子打暗号。可惜他主子完全没明白,径直走到门前将门打开,不满道;“什麽啊……”赵冰皓也抬高了脖子往外看。
门外一身著二品武官服的中年男子抱著臂斜靠在宫门外的柱子上,神情冷漠的看著开门出来的赵凛尔。
赵凛尔一哽,低声叫了声古统领,回过头去狠狠的剜了小福子两眼。
狗奴才,怎麽不说清楚!
小福子委屈的往房梁上看了两眼,心想我跟您暗示了,是您没明白,也怪我。
古弦整了整衣冠,行礼道:“见过二殿下,听说殿下今日想去闱场狩猎?”
赵凛尔暗叫不好,这侍卫统领古弦虽然是臣子,但和平时和他父皇关系极好,又是从小看著自己长大,还教授自己武艺对自己很照顾,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过严肃了,打小调皮捣蛋没少被他抓住。
赵冰皓噗嗤偷笑,还未来得及看热闹便看见自己奶娘熟悉的身影也在屋外,吓得一只绣鞋掉在了地上。
“公主哎,你怎麽逃了今天的女红课跑到这里来了,姑娘家要注意礼仪,快跟老奴回去。”上了年纪的奶妈罗嗦的很,赵冰皓吐吐舌头,低头拾起鞋子穿上,可怜巴巴的望了自己皇兄一眼灰溜溜的跟著奶娘走了。
赵凛尔心想你这丫头看我做什麽,我的境遇不比你好多少。
古弦轻轻咳嗽一声拉回赵凛尔的注意力,训道;“二殿下切勿调皮,闱场这两日在修葺中,难免有猛兽毒虫来不及清理,你这一去若是出了什麽事怎麽办?”
老一套!
赵凛尔在心里大叫,虽然这是关心他知道,可他还是想说自己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过表面上只能保持著唯唯诺诺,免得耳朵受苦。
还好古弦的训话一般只是点到为止也不多说,不过一刻锺的时间赵凛尔就解脱了。
“小福子,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古弦刚走,赵凛尔揪著小福子的耳朵把他按跪在地上,大声喝道。
小福子咧著嘴苦哈哈的叫唤,“奴才也不知道哎,奴才去马房正好遇到统领大人,他就提著奴才回来了……疼疼!主子……”
赵凛尔撒了手,暗暗思量这古弦怎麽知道的,半晌他明了到;“哼!肯定是太子哥告诉他的,否则怎麽可能被抓住,可恶!”
其实他倒是冤枉太子了,这事是小福子不巧在马房遇著古弦当即腿脚发软找借口想逃,结果被古弦看出了破绽抓住审问了才知道的。
可怜自此以後赵凛尔对太子赵龙笙安下了几分不满,渐渐化作了永远无法冰释的结局。後话不提。
由於不能去闱场打猎,赵凛尔相当不满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正想著一会是去练武场找小太监打架还是干脆溜出宫去找点乐子,就听见一明显出自太监的尖利声音报道:“颜妃娘娘驾到──”
赵凛尔咧了咧嘴,连忙踹小福子将他刚才发火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好,乖乖的跑去门口迎接他母妃。“孩儿见过母妃。”
“免礼罢凛尔。”颜妃习惯性的微微一笑,抬手示意赵凛尔不用多礼。她年近四十,但完全看不出老态来,可见平日保养极好。
赵凛尔欲行又止的看著颜妃,他很想像胞妹赵冰皓一样亲热的拉著母妃的手臂说话,也想扑进她怀里让她好好的抱抱。从他记事起,这个母亲对自己就若即若离冷冷淡淡的,令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个女人生的,但父皇说这是为了培养男孩的独立性,他虽然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仍是相信了。好在高宗对他极是疼爱,弥补了许多。
颜妃是听教学两位皇子的太傅说二皇子逃课,这才来的。她进了赵凛尔宫中在软榻坐下,虎起脸压低声道:“凛尔,今天怎麽逃课了?太傅说你这可是本月的第三次了,不可以这麽调皮。”她抬手,身侧的宫女将一柄戒尺奉上,看得赵凛尔小心肝直颤。
“母妃,孩儿知道错了……就别打了吧……”赵凛尔像个小孩一样将两只手缩在身後,小声的嘟囔。他都十九了,要让别人知道他十九岁还被人当毛头小鬼打手心,丢都丢死人了。
颜妃硬把他的手抓过来摊在面前,丝毫不疼惜的一尺子打了下去,训道:“以後还敢不敢逃课?”又一尺子下去,“还敢不敢在课堂上给太傅捣乱?”两尺子下去赵凛尔手背上肿起了两条赤红的印子,他疼得龇牙咧嘴,倒抽著气大声回答。“不敢了不敢了,以後都不敢了,母妃饶了我吧。”
颜妃似还是不解气,又重重打了两下,这才叫宫女奉上活血化瘀的膏药给赵凛尔抹上,严肃道:“下回再淘气就告诉你父皇,那时候就不止是这样了。”
赵凛尔心想父皇才不舍得打我呢,还是乖乖道:“孩儿知道了。”
“嗯,最近天气转凉了,凛尔注意多加件衣衫。”
颜妃轻轻道了句,旋即摆驾回自己的颜禧宫去了。赵凛尔望著她远去的背影,不期然想起前些日子天气刚转凉那会,去颜禧宫时看到母妃笑颜温柔的拉著胞妹冰皓的手,把做好的新衣往她身上套。而自己,从未得到过一件颜妃亲手做的衣服,当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主子,到用膳的时辰了,您今天要用什麽,奴才去给您传膳。”颜妃走了,规规矩矩侯在角落里的小福子窜了出来,跟到沮丧的赵凛尔面前询问。
赵凛尔一甩袖子将伤手藏在其下,极为不满的大骂了句:“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快和圈里的猪猡一个德行了”一脚踹开被风掩上的门,他扬长而去。
“哎主子!你去哪里啊?”小福子著急,後脚就追了上去。要是他这主子再到处乱跑找不著了,大人们问起来他做奴才的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赵凛尔竖起眼恶狠狠的回头瞪了小福子一眼,大声命令道,“敢跟就打断你的狗腿!”小福子当场软了脚。哎他的妈呀,他这主子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与其当场被打断腿,他还是乖乖的呆在屋里比较好,毕竟那些个大人也未必今天会来找人是不是?
无人跟随的凛尔殿下很自由的在宫里乱晃乱转,心想要能撞上哪些不长眼的太监侍卫狠狠教训一番出出气或者遇上个长得标志的宫女调调情,以发泄自己一早受的冤枉委屈。谁知这时辰正是饭点,绕著御花园来来回回走了几遍也没看见半个人,倒是差点撞上教学的太傅。为了不让耳朵遭殃,二皇子殿下很没形象的钻进了花丛,从而躲过了唠叨又严肃的太傅一轮教训。
叼著朵花躺在草丛里的赵凛尔很认真的思考一个问题,肚子饿了怎麽办?天上飘的云很漂亮,可是不能吃;鲜花很香,可惜也不能吃;难道很丢人的跑回去叫小福子去御膳房传膳?这麽丢脸的事他当然不做,於是决定去御膳房偷吃。
偷吃这种事被抓住了好像也很丢脸吧?
不过二皇子殿下一点都不觉得丢脸,甚至觉得很好玩,反正不被人发现就是了嘛。
御膳房
後门侧面的窗户被偷偷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只大眼朝里上上下下扫了几眼。空无一人,大概主子的膳食都准备好後那些厨子都去休息了。
“啧没人……”万分无聊的赵凛尔踹开後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东边蒸笼里抓两个水晶蟹黄包,西边炉子里拎条羊腿,启了坛桂花酿狼吞虎咽的吃。借著反正没人看见的理由,将形象统统抛去了脑後。
突然从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凛尔将羊腿往嘴里一叼,拎著桂花酿躲出後门外,靠在门背上边吃边偷听里头说话。
先是听到打开门的吱嘎声,随後是两人的说话声。
“严公公,今儿个做些什麽菜,小的这购了不少膏蟹,皇上娘娘们都说很鲜美。”听声音像个胖子,应该是御厨。赵凛尔将羊骨头一丢寻思著呆会进去弄两只膏蟹尝尝,百无聊赖的继续贴在门上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