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已经开始了一段广告，两位男女明星用软软的语调说著假兮兮的广告词。
当外面的夜色开始升起时，季惜然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气氛。
接起电话，季惜然随即一惊。挂了电话便匆匆拿起外套要离开。
“怎麽了？”季寒风看他急匆匆的，便问道。
“我妈晕倒了。”玄关，季惜然边换鞋边说。
“我和你一起去。”季寒风说著，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两人出门，季惜然开著他的法拉利一路高速，幸好已经过了高峰段，路况还好。二十分锺後，就到了季家主宅。
其实祁冉在季寒风下午没离开前就不舒服了，谁知晚饭的时候管家上楼请她下来吃饭，就发现她晕倒在卧室了。
管家简单的向季惜然说了情况，医生还在主卧给祁冉就诊。
季凌天始终安静的站在门旁，但他焦急的眼神说明了他此时的心绪。
医生很快出来，季惜然立即迎了上去。
“不用担心，季夫人只是血压有些高，精神状况不好，才会晕倒的。只要好好调养几天，不要生气，不要受刺激，就没事了。”季家的私人医生简单的陈述著祁冉的状况。
“精神状况不好？”季凌天眉头一皱，问道。
“是，夫人的精神不太好，恕我冒昧，她这几天是不是受到了什麽惊吓或刺激？”
“啊！难道是……”医生的话刚说完，管家便喊道，但却立即停了下来。
“难道什麽？”季凌天的声音有些怒气。
“夫人昨晚又被一只蟑螂吓到了。”管家擦擦汗，小声说道，“夫人拍您担心，不让我告诉您。”
“什麽？”季凌天显然一惊，挥开季惜然上前搀扶的手，转身便进了主卧。
季寒风一直站在楼梯口，看著主卧门口。
惊吓？不，不是惊吓。是恐惧更恰当些。
季寒风扬起一抹笑容，看不出喜怒。
寒风 第二十九章
“照片呢？”季凌天的声音很强硬。
听到这话，趟在床上的祁冉一愣，知道管家已经说了前一晚的事情，然後便掉起眼泪。她本以为季凌天是来安慰自己的，没想到他的态度会是如此。
季凌天叹口气，坐在床边，“好了，别哭了。告诉我，昨晚的照片呢？”他的口气缓和下来，温柔不少。从年轻时认识祁冉，季凌天只要一看到她流眼泪，就没办法了。
祁冉边擦眼泪边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季凌天，“昨晚你没回来前，还是在梳妆台上发现的。”
照片是一张合影，两个清纯的女孩儿身著高中制服，笑的非常开心。其中略显羞涩的那位，与此时的祁冉有著8分相似。
“背面还有字。”祁冉眼睛红红的小声说著。
季凌天闻言翻过照片，只有一句话：那场大火，掩盖不了真相。
“凌天，怎麽办？”祁冉说著，小声的抽泣起来，“她回来了，她要找我报仇啊。”
皱著眉，季凌天将照片扔到一旁的柜子上，沈默良久，才沈声说：“胡说，已经死了的人，怎麽会来找你。再说，这一切都和你无关，要报仇也该来找我。”
“你不明白，不明白。”祁冉摇著头，哭声也大了起来，“这是我和她刚升入高中的时候，一起拍的照片，她和我一人一张。我的早就烧了，这张……这张……”祁冉抱住季凌天，声音颤抖著说不下去。
“应该是什麽人在恶作剧，没事的，放心吧。”季凌天拍著祁冉的後辈，轻声安慰著。可他心里很清楚，这“恶作剧”，绝不那麽简单。
其实祁冉还有些事没告诉季凌天，那也是她真正晕倒的原因。中午的时候，她的手机曾收到一封邮件，连上电脑後，看到的依旧是几张照片，那是几张正在大火中燃烧的别墅的照片，熊熊的大火烈焰冲天，照片中甚至分辨不出那是夜晚还是白天。祁冉慌张的删了邮件，她知道那是什麽照片，更清楚照片中的大火给她带走了什麽，又带来了什麽。
那之後她便恍恍惚惚的，直到下午季寒风提出离开，她也没有多少精神去管，只是在季寒风离开後给自己的儿子打了个电话，告知季寒风的离开。
季惜然和医生聊了一会儿祁冉的情况，等说完後，才发现季寒风已经不在了。管家告知他季寒风知道夫人没事後就离开了，他沈默的点了点头。
送走医生，季惜然本打算进主卧看看祁冉，但季凌天说她已经睡了，季惜然便作罢，回了自己的房间。
晚上，季凌天叫来了周诚志。季家20年前的恩恩怨怨，现在知情的，还留在季凌天身边的，只剩周诚志一人。
一进书房，季凌天沈默了许久。这让周诚志有些不解。书房的空气有些压抑，好一会儿，季凌天才开口问道：“这几天我忙著胡忠的事情，也没时间问你，我不在的时候，季寒风有没有什麽可疑的行为？”
“没有。他最多是去宠物医院看自己的宠物，大多数时间还是呆在季家主宅。”周诚志照实回答。
季凌天听後，皱了皱眉，“那麽我要你调查他，还是没有什麽新的进展吗？”
“没有，查到的东西和惜然少爷查到的一样，都给您看过，剩下的，恕我无能为力了。”
季凌天看了看周诚志，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两张吓到祁冉的照片拿了出来，“这张是去日本前收到的，小冉吓到了，我便带她去日本散心。谁知昨天又收到一张。”季凌天说著，把照片重重摔在书桌上。
周诚志拿起照片，看了两眼，看到那行字後，他心下已经明白原委。但没有说什麽，沈默的等候季凌天的指示。
“这段日子，季家只有季寒风一个外人，这照片不可能是季家自己人放在小冉的梳妆台上的。”季凌天看著周诚志，多少年来，周诚志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了些许的无措。
“小冉已经被吓坏了。你也知道，这事她没什麽错，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
周诚志低下头，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有错没错，终究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啊。
“我会去调查，是不是季寒风做的，等我有了结果再说。”周诚志只好如此说，他依稀清楚这是怎麽回事，可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麽做。
季寒风把怪怪从宠物医院接回家，正在给怪怪准备狗饼干，门铃便响了起来。
打开门，便看到季惜然笑嘻嘻的样子，手里提著一些食材。季寒风先是一愣，他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再加上祁冉身体不好，季惜然不会再这麽围著自己转了。
“怎麽？不让我进去麽？”抬抬手里的东西，季惜然笑道。
“请进。”季寒风侧身让进季惜然。
“你还没吃饭吧。”一边换鞋一边熟门熟路的把食材拎进厨房。
“唔，没有。”季寒风看了看在露台上专心吃饼干的怪怪，然後跟在季惜然身後也进了厨房。
“那正好啊，在家里做饭吧。”季惜然放好东西转过身，看著季寒风，指指自己刚放下的食材。
没有答话，季寒风看了看季惜然，忽然说：“其实你不必这样，我们没有可能的。”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认为，不是我的。好啦，肚子饿了，我帮你。”仿佛早就料到季寒风会这样说，季惜然依旧带著笑意。
除了怪怪偶尔的叫声和季惜然看著怪怪忐忑不安的眼神，午饭很快安静的结束。
按前一天的约定，午饭後，季寒风搭乘季惜然的法拉利回了公司。
可能是胡忠和白玉事件的影响还没有过去，四季风的氛围有些低迷，员工们说话都不敢大声。这和季寒风初到四季风工作时那个充满活力的气氛完全不同。
季惜然无奈的对他笑了笑，“没办法，胡忠毕竟是四季风的副总，十几年的势力范围，不少人现在都是战战兢兢的，害怕受到牵连。而且因为胡忠的事和马尔代夫的绑架案，这段日子四季风接到的案子在直线下降。”
“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很久的。”季寒风说著，淡淡扫了一周自己的下属们，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季惜然听到他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是啊，‘寻爱’的广告一旦顺利推出，势必会让四季风重拾信心与名誉。
吩咐助理整理‘寻爱’的相关资料，季寒风正准备去数字编辑室，羽染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看样片了吗？”
“还没有，正准备去编辑室。”抬手示意助理先走，季寒风转身走到窗前。
“嗯，看完把意见整理好，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了。”羽染的声音不像平时那麽张扬。
“唔，你不是一项不管後续工作的吗？”季寒风知道羽染有事，但没多问，而是揶揄道。
“你不是病人麽。”羽染嘟囔一声。
“好的，我恭敬不如从命。”季寒风笑起来。
“嗯。”没有往常的嬉笑，羽染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现在，说说你打电话的目的吧。”季寒风沈静下来。
电话那端长久的沈默後，羽染终於说：“我把你要的关於祁冉和甘世祖的资料Email给你了。”
“有什麽问题麽？”羽染的态度，让季寒风有些担心。
“你自己看看吧。但我希望你能平静的接受结果。”羽染的声音严肃起来。
“好，我答应你。”
挂掉电话，季寒风在窗口站了好一阵，才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进入自己的邮箱。
寒风 第三十章
打开附件的时候，季寒风还是犹豫了一下，但终是双击打开来。
随著页面的下拉，季寒风的眉头越皱越紧，握著鼠标的手也颤抖起来。他不知道对眼前看到的东西该做出如何的反应，只是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羽染发来的资料，是五年多前，关於甘世祖和祁冉的相关资料。里面记录的内容，是羽染对一位曾在五年以前做过甘世祖贴身保镖的人的询问，和那人的讲述。简单概括起来，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祁冉和甘世祖不知达成了什麽协议，甘世祖帮祁冉去杀两个人。但因为是秘密的谈话，这保镖并不清楚祁冉要甘世祖去杀的人是谁。只是回忆说那时甘世祖派去的杀手回来复命的时候曾交代了时间、地点和杀人手法。
关掉电脑，季寒风靠在座椅上，抬起头呆呆的看著办公室的天花板。
时间是五年前的9月12日，地点是Ｂ市郊区的别墅区，杀人手法是放火。
摘下眼镜，闭上眼，季寒风深深吸入一口气，自嘲的笑起来。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警方对外称是燃气管道破裂，失火而至。但警方内部却很清楚，那栋被烧毁的别墅里，根本没有什麽燃气泄露，却满是柴油的痕迹。
这五年来，季寒风曾一度认为是季凌天派人杀了妈妈和胜寒，但一直不明白季凌天为什麽要这麽做。即使胜寒真的不是他的儿子，他也没必要杀了已经和他毫无关系的人。於是季寒风借助羽染的力量开始调查这件事情，他根据计划一步步接近季家，一步步接近那场大火的真相。可是，周诚志却告诉他，那场大火与季凌天无关，季寒风并没有完全否定他的说法，因为他对此也曾有过怀疑，如果季凌天是凶手，那麽他的动机是什麽？
但是，当看到季凌天电脑里关於那场大火的照片时，他知道，无论季凌天是不是主谋，带走胜寒和梦妈妈的那场大火，都与季凌天脱不了干系。
但从始至终，季寒风却从未想到，也从没想过，那场大火的主谋，是祁冉。
羽染发来的资料，将他五年来的想法全部否定。
祁冉是梦妈妈梦馨洁昔日的闺蜜，两人上小学的时候认识，此後便成为了好朋友，至少梦妈妈曾一度这麽认为。可是十多年的友情，并没有让梦妈妈看清楚自己真诚交往的朋友是个什麽样的人。季寒风不知道是什麽样的过程造成了後来的局面，梦妈妈从不肯多讲。他只知道祁冉代替梦妈妈成为了季家主宅的女主人，梦妈妈带著胜寒远走他乡。
而现在，他又知道了，杀死梦妈妈和胜寒的凶手，是祁冉。
季寒风的大脑一片混乱，他理不清这乱七八糟的事情，祁冉既然已经得到了季凌天，成为了季夫人，又为什麽要找人杀害梦妈妈和胜寒？季凌天向周诚志保证自己不是凶手，但他的电脑里为什麽会有那场大火详尽的资料？甘世祖在这里面又扮演的是什麽角色？看祁冉的样子，季凌天应该不知道她和甘世祖有关系或交易。那麽季惜然呢？他又知道些什麽？是否他也和那场大火有关系？
纷乱的思绪在助理打来电话询问他是否要去数字编辑室的时候平静下来，戴上眼镜，季寒风起身出了办公室，工作，是现在唯一可以让他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的工具。他需要另外找个时间，好好的静下心来，想一想，理一理这些问题。
祁冉每天都会收到一两张那场大火的照片，但她始终不敢告诉季凌天。她想办法去查那个给自己手机发邮件的人，但得到的信息全部是假信息。她也试著将电话打回去，可对方全无反应。无奈之下，祁冉只好换了手机号，笑称自己不喜欢原来的号码。
但她只刚刚放下心两天，第三天邮差便送来了收信人写有她姓名的信件。撕开信封，依旧是照片，那场大火的照片，其中偶尔还会有她和梦馨洁的合影。祁冉知道，普通的信件，自己更加无从查找寄信人。
祁冉一天天的憔悴起来，她瞒著季凌天每天按时等在季家主宅门外，接收邮差送来的信件。她不敢再拆封，也不敢毁掉，只好偷偷的藏起来。
窗外的秋雨一阵急似一阵，季寒风站在窗前，开著的窗户让湿冷的雨水随著风飘进屋里，沾湿了他的面颊和衣角。
季惜然已经三天没有上班，自然也没有来接季寒风上班，而是派公司的车来。季寒风知道这是为什麽，季惜然曾在电话里向他解释过，祁冉生病了，病的很重。
其实最初在季家主宅时，季寒风放在祁冉梳妆台上的那两张照片，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季凌天，对祁冉，不过是想稍微惩罚下她当初对梦妈妈的所作所为。虽然梦妈妈没有说那段关於祁冉取代自己成为季夫人的过往，但是大概想想也会明白，作为一个贫民家庭的孩子，祁冉是在梦妈妈的引荐下才见到了季凌天，而现在，祁冉早已脱离了过去的贫穷成为香港上层社会的贵太太季夫人，中间的过程会是什麽样的，普通人应该都会想到一些。特别是祁冉今天的身份，是把自己的闺蜜梦馨洁挤掉得来的。
祁冉看到照片後的反应很大，季寒风最初以为她是因为对当初的事情心中有鬼，所以会愧疚，会害怕。但当看到羽染发来的资料後，季寒风很自嘲的想，自己还是看轻了祁冉。她并不是会愧疚的人，她会害怕也并不是因为夺了梦馨洁季夫人的位子而不安，而是因为她知道，被她杀死的人，回来了。
季寒风每天向她的手机发去几张照片，最後在祁冉换掉手机号後改用普通的信件邮寄。季寒风不得不承认，当听到祁冉一天天憔悴，直到病重的消息时，他的心里是高兴的，他还没有完全有力的证据将祁冉送上法庭，但是至少不会让祁冉这之前的日子好过。
季寒风很庆幸那时梦妈妈因为不想再想起过去，而把那些旧照片交给胜寒处理，但胜寒并没有销毁，而是把相集放在了学校的宿舍，他知道梦妈妈早已不再怨恨，终有一天，在她老去的时候，那些照片会成为她的宝贝。正是因为如此，照片才会幸免於那场大火，而成为季寒风今天报复季家人的工具。
但是很多时候，季寒风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胜寒和梦妈妈会不会高兴，他不知道这样做，胜寒会不会觉得他变得卑鄙变得狠毒。就好像现在，季寒风站在公寓的窗前，呆呆的看著窗外朦胧的世界，秋雨的凉意比不过他心底的凉意，他只能借由湿润的雨气来让自己清醒，他不能停下来，他不是会原谅的人，他必须走下去，必须让夺走胜寒和梦妈妈生命的人付出代价。
手机适时的响起来，打断了季寒风的茫然，公司的司机表示已经在公寓楼下等他。季寒风挂掉电话，进浴室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拿著公文包出门。
‘寻爱’的案子已经彻底结束，羽染也会在两天後来港，一起参加庆功会，当天也是‘寻爱’首映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