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出去吧,给我和楚公子上壶好酒。”完颜起了身,一挥手,“楚公子,坐。”年轻的金国侯爷背起手,身姿挺拔,面带笑容,亲切而友好。
“那不客气了。”追命坐到桌旁,好啊,既然这件事和你没什么相关了,让我占占公家便宜也不错。
家丁上前,端来一精致玉石酒壶,以及两个深翠色的酒杯。“侯爷,酒。”安放妥当便谦卑地退下。
追命望了望酒杯,雕琢得好生精致,周身颜色墨翠,散出别具一格的光泽来,不禁叹道,“这杯子好材质啊。”
“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么,呵呵,这西域的葡萄酒当然要好杯子才配的起,人,也是一样的。”
葡萄美酒?!西域才有的葡萄酒?!
追命的酒瘾从娘胎里带出来大概会带到棺材里去,眼睛立即亮了亮,哼,任务啊任务,要是没有你,要是不是对着完颜这只小老虎,要不是现在这种假扮名门公子的造作情形,我得喝得多畅快啊我……
玫瑰色的酒水满了酒杯,颜色极其诱人,波光闪闪。
“来,我与楚公子也算得他乡遇故知,完颜先干为敬。”一仰头,尽数喝了下去。
追命笑起来,他乡遇故知?谁和你是故知,我火大去了我,要不是今天你搅局,我非得追上凌小骨揍他一顿,让他爹都认不出来他。只不过,看在这酒的面子上小爷今天陪一陪你,又得笑,可怜我这一张俊脸,肌肉都笑得抽搐了。
“楚公子只忙生意,不问朝政?不知大宋国情可好,民众可安?”完颜放下酒杯,看着追命一口吞下杯子里的液体。
“大宋国情”这四个字触着了追命的神经,大宋,国情要是好我也不用来这里追那个老贼的赃物,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么,只是帮帮家中兄嫂,朝廷的事情不懂。”追命颔首,真是好酒,浓而甘,清且洌。
完颜呵呵笑起来,眉眼中笑意浓厚,“好啊好啊,讨得半生清闲,倒也随性,再来一杯。”
“侯爷呢,为什么放着皇亲国戚不做,要来做玉石生意。”其实这也是追命一直想要问的问题,既然来了,就用楚钟灵的身份问出来也罢。
“明争暗斗的事情我见的太多,腻了,躲起来清闲。”完颜的眼睛里有光芒闪了闪,仿佛没有料到追命会问起他的家事。
追命没有主意到这个细节,他的心早飞到南城翠珊楼去了,默默念叨着,这个时候,他们三个应该拦下凌小骨了吧……
此时此刻的追命不知道,凌小骨并没有去翠珊楼,他绕过了那座辽人驻扎的商栈,直直地奔了南城门,大宋商家回京的必经之地。
望着骑在马上为首的人带着家丁拉着好几个大包裹转过了街角,看都没看翠山楼那别具一格的大门,追在身后的冷血顿觉事情不那么简单,心里隐隐担心起来。
一出南城门,他便和闻讯过来的铁手截住了凌家大少爷。
“搜查。”
“你们这时候怎么又是捕快了?”
“少废话。”
“好,好,查吧。”凌小骨下马的时候动作显得笨拙得很,没办法啊,肩膀疼,平衡不好。
冷血的神情绷紧了,从刚才看他下马时候的傲慢神情,就觉得定是之前哪里被漏过的细节有问题,这几天围绕在大家周围的危险气息,一下子迫近,几乎要扑面而来了。
他快步上前一剑挑开巨大的编织袋,里面除了茶叶,什么都没有。
浅浅的晕眩感传来时,追命已然知道酒里放了迷药,药劲儿窜得不慢,他想要起身的时候,完颜的身影已经晃成了两个。
被识破了,完颜这只小老虎埋伏了多久啊,居然设了这么大一个局,糟了,冷血他们危险……怎么办,来不及通知他情况有变,怎么办……追命斜眼瞥见大厅内敞着的窗户。
“侯爷,酒很是烈,我怕是要告辞了。”一双手攥进了拳头,脚步轻移。
“追命神捕不是爱酒么,这点酒量未免让完颜看笑话。”小侯爷的眼睛里笑容隐了去,闪出慑人的光芒,他端起酒杯一拱手,“不要急着走,再来一杯。”
“这么好的酒,侯爷自己留着吧,我消受不起!” 追命嗖地起身,一腿已经劈过来,擦着完颜胸前的布料略了过去。
酒撒了满地。
“不许进来!”扬手喝退了就要破门而入的随从,一抹笑意爬上完颜的脸,果然腿上功夫了得,名不虚传,躲不及的话这一腿可够受的。
两个年轻人在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内厅打了起来。
“你反应还如此迅猛,大宋名捕,名不虚传么。”完颜侧手挡下追命的飞踢,一拳朝对手胸口打去。
“侯爷这么聪明,把我们耍的团团转,才是名不虚传。”追命暗自言语,不好,动作跟不上了。
“大宋不过将亡之朝,你们连相爷都反了,民众必然水深火热。”
一语中的,追命心紧了一下。
“我追命原本是个市井之徒,忧国忧民我没想过,我只会忧酒忧姑娘,不过,托世叔的福,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你们金国,不好好在北方呆着,为何犯我大宋疆土?”
“天下大势,尽在纵横联合。”完颜笑了,像在讲一件平常家事,“早晚会统一的,只是看谁做主。”
追命靠着仅有的一点劲儿腾空跃起,想要一膝顶在完颜胸口上,然而毕竟身体不受控制起得慢了,被完颜侧身一下拽住肩头布料,狠狠甩了出去。
这个北方男子一身的功夫,身体高大却异常灵活,追命多次攻击只有几寥寥几次险险踢在他的身上不是要害的部位。随着药劲儿涌上来,一个拳头更是变成几个落在眼睛里,晃得他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渐渐无法招架。
“你袭击我,是不是不想让冷血他们活了?”望着气喘吁吁的追命,完颜发话。
猛的收住褪,追命心里一惊——天旋地转。
此时此刻,完颜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分了几个,似远似近的看不清楚,只听得一个声音在响——冷血……冷血!
“你抓了他?!”
“还没,不过我的人就在外面,我随时可以,他就在我眼皮底下。”
“你!”又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冲上来,追命扶住桌子,旋即戏谑地笑了,“别得意的这么早,你们这点功夫根本捉不到。”
真的他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模样,有意思。
“那可不一定,” 完颜的眼睛眯起来, “得看我有没有通知我南城门埋伏好的弓箭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不过想,了自己一个心愿。”完颜知道追命已经清醒不了多长时间了,此时此刻他喘着气撑着扶住桌子,咬紧了牙关,眉头紧锁,眸子满是不甘与愤恨,这样的表情,似乎在哪里见过。
“告诉你,大概也无妨,反正那孩子现在快到我驻站了,你们所说的“货”。”
“孩子?“货”是个孩子……”追命已经几乎站不住,“你们抓了谁?!”
“大宋十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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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风PS:
追:喂,我说小春姑娘,你不是想在下章毁了在下清白吧?
——我没想好呢,再说,你清白不早没了?
追:你怎么能这么不厚道呢我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你就算是不给我安排个美女如云的环境好让我和姑娘喝酒看胡姬跳舞廖解我出关以来对宜春院姐妹的想念之情也不能想出这么天理不容激起民愤严重影响社会和谐大宋治安的桥段来虐待我的□和心灵吧。
——@#¥¥%¥……
追:别啊,千万别那么干啊,看来我真的和你好好沟通沟通。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以下省略万字)
十面埋伏
第十章——
完颜没有想到追命还有力气冲过来,他几乎躲闪不及,一边伸手拦下来人抓向自己颈项间的手,另一边条件反射地一拳打向他的小腹。
追命根本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拳,又下的太重。
一股咸腥涌上喉头,呛出一口鲜血。冷血,你可争气一点,定要活着离开,你若像我这样就着了他的道,我死都不会瞑目……我……
身体不甘地瘫软了下来。
发觉拳头下得重了,完颜一个箭步上前,揽了白衣少年的腰,托住他向下滑倒的身子,任怀里人嘴角的鲜血蹭花了他的锦袍。
“来啊。”
黑衣人闪出门口。
“侯爷。”
“冷血呢?”
“他跟着凌小骨,发现他出了南门就拦了车。”
“还有两个人现身没?”
“只看见了穿黑衣的男子从翠珊楼出来,没有看到无情。”
“记得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撤了弓箭手。”
“是。”
“回来!”
“侯爷。”
“请大夫。”
目送着黑衣人消失在门口,完颜托起瘫软不动的人,穿过大厅的檀木槅门,进到里厅睡房,将他安稳地放到了床榻上。
安放妥当之后,完颜抖了抖长袍的前摆坐到床边,目光落下。
大宋名捕,早先是有所耳闻的,本来以为会是什么张牙舞爪、虎背熊腰的武夫,没想到生了这样一张俊俏的脸。
床上的人早已经没了意识,只是一双拳头还死死地攥着,不肯松开。
呵,还挺倔,我要是想弄死你,你早死了,怎会还有酒喝?
目光掠过追命嘴角鲜红的液体,完颜想要抬手拭去,手刚抬起来,却猛然望见他颈项间白花花的皮肤,碰一碰,缎子一般。这触感让手的主人犹豫了,然后想起什么来似的一下扯开床上人肩头的外衣,力道太大,中衣也开了个口子,完颜伸出手,拽住已经裂开的的衣领,往下一带。
一道狭长的刀疤,在雪白的膀子上清晰可见。
白玉微瑕,难道是这世上真理?
生性□不羁,装得谦和守理不过是为了讨我信任,神捕追命,你几乎讨得。我当天差一点信你就是块通体晶莹不染尘世的白玉,微笑温暖而心境坦荡,原来终究,各为其主。
完颜别过头,闭上眼睛皱起眉。
宫廷争斗,钩心斗角,多国征战,我自幼就习以为常,是我想要的,没有一样得不到。十五岁的时候熬一只鹰,性子烈得狼都怕,我被抓的整个左臂几乎烂了,但我没有杀了它,更没有放它走,它得留在我身边,一直到信我服我,眼里只有我。这只鹰后来几乎成了我的双手,我所有的猎物都是它帮着逮回来的。
你明白么?
我不稀罕顺了你们蔡相爷的本意用什么小皇子来换你大宋几座城池,几座城池又算得了什么,贪官横行,朝廷腐败,早晚整个江山都是我大金的,没有必要急这一时。
完颜睁开眼,表情随即温和下来,手抚上追命脸颊擦掉了他嘴角的血,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拉过马头向上轻瞥的目光。
那当真是暖的,并非伪装。
恍惚中,忽然想起那一年和宋青莲跑到山间玩耍,自己站在山石上望着手里抓着不知名药草的宋青莲,故意不出声音,让他着实找了好一会,终于,这个中原男子知道换个方向找找了,一抬头望见自己,眼睛弯成月牙状。
其实,也没有几分相像,宋青莲哪有这么俊。只是那种暖暖的感觉,那种毫无芥蒂的暖暖感觉,已经好长时间不曾见过。
我说了,你是块好玉,不过白玉微瑕。这拖累你洒脱性格的大宋捕快身份,我会帮你除去。
宋室将亡,这是世道定局,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信,你,也不信,与其做涸辙之鲋垂死挣扎,为什不融进滔滔江河,非要豁出性命去抗拒这必然到来的命运呢。
温暖总是稍纵即逝,完颜心里清楚得很,至今清楚地记得那一年林渊关战役帅蓬前宋青莲临死前悲戚的眼神,舍不得,又不甘,像是惦念着什么,就像刚刚的追命。然而,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他行刺时的想法了,想要在这尘世间留住一抹暖意难道就这般困难?!
这一回,他不准备罢手。
边城南城门外,凌小骨一行人扬长而去。
冷血把剑“嗖”地插进了土中,咬紧了牙关,旋即拔出他那一柄随身多年的断剑,随即头也不回调转身体往回城的方向。
“冷血!你哪里去!”一旁神情也很焦急的铁手上前拦住眸子已经开始发红的冷血。
“让开!”他现在的脑子里全是完颜宴会上那参不透的寒冷神情,酒宴分明就是个局!一个冲着追命来的局!
他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二师兄,去牵那匹高头大马,却被铁手一下子拽住衣服。
“不能现在就去找完颜!”冷血是真的火了,这个时候放他走,保不准作出什么事情来,完颜好歹是金国侯爷,要是这么一闹,伤了他惹出事端,要世叔怎么和皇上交代!
“你冷静点!我们回去找大师兄从长计议,追命那么机灵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逃出来了。”铁手也很是担心追命,可顾全大局的道理他明白,这个四师弟认准了什么就不要命,只要他红了眼睛,就无法预计行事后果了。
“他在算计追命!”冷血转过头挣开铁手的手,低低地吼道,此时此刻目光如炬,一只握剑的手由于用力过大青筋暴露。
“就是因为遭了算计才不能乱了阵脚啊,你现在直冲冲跑到侯爷那里要人,他会承认么,难不成他不把追命还回来你也一剑劈了金国侯爷?”铁手飞身上前拽住冷血身前的马缰绳。
冷血也知道,这个时候完颜多半张开网等着呢,四个一起也许不好解决,一个一个送上门去正合了他的意。货没有接到,反而中了这个家伙的局,这几天压抑着的危险一下子爆发出来,来的这般猛烈和突然,完颜到底相对追命怎么样。
追命,三师兄,崔略商。
脑中闪出追命嬉皮笑脸的神态,念叨着“小冷小冷小冷”的腔调,又仿佛见他那认真的神情,拉住自己的袖子细细叮嘱。冷血的心脏开始没由来地开始抽痛。
他瞥了二师兄急切的表情,飞身上马,就要扬鞭而去。
铁手的耳边响起冷血毫无温度却坚定异常的声音,“他不能有事。”
这个时候,远远地,望见一匹马急急地向着他们的方向奔过来,小六子太过焦急几乎是跌下了马,“二爷三爷,公子命你们速回翠珊楼!”
冷血骑在马上,听到小捕快的话,握缰绳的手紧了紧,小六子一步上前,急切地补充道,“四爷,两边树林里有弓箭手,公子派的人跟着你们,还看到有一顶轿子从茶庄出来,他请您和二爷务必回去!”
另一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追命在昏昏沉沉中醒来,看着陌生的床梁他一下子坐起,发觉小腹一阵抽痛。
“啊……”他用手扶住头,怎么这么晕,迷药的药劲儿不可能这样大……这个混蛋没把我扔进大牢,这是哪啊……
他极度地困倦,挣扎摸索着起了身,视线里是一间陌生的房间,屋子里陈设极其简单,这使追命一下子反应过来,完了,被软禁了。
难道是想用我做饵……不好,冷血他们,定然也是中了小侯爷的计的,这混小子想逐个击破,危险!
追命强打精神晃晃悠悠下了床,旋即发现自己满是睡意、晕晕乎乎根本站不稳当,一个趔趄扶住桌子。
冷血……冷血!也不知道完颜到底伤他没有,也不知道大师兄二师兄怎么样了,要快,不能在这里等着完颜这混蛋再设什么圈套……冷血那个破脾气……一激肯定中计啊。
一定要逃!
他皱起眉头在房间中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壶上,抵住强烈的困倦感,他起身将茶壶包在床被里,狠狠往硬处一碰,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布匹里的茶壶便碎成了几片。
追命晃悠着拾起一片,放在掌心狠狠一捏。
雪白的瓷片儿戳进手里,钝痛瞬间袭来,追命咬紧了牙关忍着疼,看着血顺着手缝往外窜。十指连心,这突来的疼痛使他的视线陡然清晰起来。
真□疼,他抽了一口凉气,却突然听见墙壁除传来一阵细小的呜咽声。
往事如昔
第十一章——
追命背起年纪尚幼的皇子,他知道,自己一手的血,加深了这个孩子的恐惧,“别怕,我有本事把你从密室翻出来,就有本事带你逃……”
望了望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守卫,他知道留给自己逃跑的时间不会太多,完颜的家丁,个个都是练家子,哪一个都没有那么好对付。想到这儿,他顾不得小腹的抽痛,随便扯了块布裹住受伤的手,一个箭步跃上廊厅的窗户,直直奔了完颜驻站后面的葱翠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