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淡定清风

作者:  录入:01-08

"大诗人真是谦虚啊!"玉米国君闻言笑了。
二狗子对着江风长叹:
"文盲君
作诗千篇
终究
比不过
番茄国才子......哈秋!"
诗未完,便被一个响亮的喷嚏打断。
狗蛋瑟缩了一下:"这鬼天气,早知道就不该选在今天出来游湖。"
"狗蛋,你手里那是啥?"招娣问道。
"哦,桂枝老太后刚才让人送来的懿旨。"狗蛋漫不经心道,顺手塞给招娣。
招娣打开看到里头写着:"狗蛋皇儿,你个小东西真不是个东西,出来游湖居然不晓得通知老娘一声!幸好老娘不聋不哑也不盲,一早打听清楚了今天要下暴雨,吾儿你就慢慢游湖吧!"
招娣抬头望望窗外。云层重重叠叠,天色变得深沉,不多久果真落下雨来。
"唉......"狗蛋长叹一声,
"这鬼天气
何时
才是个
尽头?"
"狗蛋,你也会作诗了?"招娣崇拜地看着狗蛋。
狗蛋摇晃着脑袋道:"你没听有句话说,这下雨天,正是诗作一团的时候?"
"这话谁说的?"
"忘记了......"
雨越下越大,江边的人渐渐散了。有个男子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也随着人群往外走去。
他在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攀上姜片山,艰难地绕过一片密林,走进林中隐藏着的一座小屋内。
"谁?"屋中一片黑暗,屋中人闻声摸索着要自木床上爬起。
"是我,狗血。"男子脱下身上湿透的蓑衣挂起,又取了件干衣换上。
"是你呀。"那人欣慰地躺下,"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说什么傻话。"狗血上前扶着他,"我不过是下山买东西的时候听说帝后出游,便混在人群中看一眼......我们好不容易从包子国逃出来隐居在此,又怎么会丢下你离开呢?"
"可是......我眼睛看不见东西,我好怕你有一天嫌弃我......"他的语气有些黯然,"让我再摸摸你好吗?"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来。
狗血静静地坐在屋中让那人瘦削的手抚过自己每一寸皮肤,眼中带着深深的爱怜。
"我是永远不会弃你而去的,奶黄包!"
学校外面菊花成片开放的时候,他看到那人站在花丛间对着菊花作画。天光下,那人清雅如菊的身影,似一幅绝伦的画,吸引他渐渐走近,在旁观看。
"我叫柏木,你叫什么?" 有一天,他忍不住开口这样问道。
"我叫丹青。"那人回头对着他笑答。
这显然不是个真名。
他笑道:"假如画画的人叫‘丹青',那么弹琴的人是否该叫‘琴瑟'?"
"琴瑟这名字虽美,却太女气了。"丹青似真似假地皱起眉头,仿佛真在考虑,"幸好我不会弹琴,所以叫丹青就好。"说罢,他转身继续作画。
菊花姿态清丽地摇曳在他的身周,而他执着画笔瘦削的手则如菊花的茎枝。几只蝴蝶飞舞而过,柏木眯了下眼,看到在那苍劲有力的茎枝缠绕下,亦有朵朵菊花在次第绽放。
柏木是最近回乡的美院学生,对画还是有些鉴赏力的。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名叫丹青的人所画的,就算是画家也不过如此。但一个有名的画家有可能来到这样的穷乡僻壤吗?
所以他又试探地问:"你是画家吗?"
丹青苦笑道:"我不是,画画只是我的爱好。"
柏木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暗喜:"你有实力当一名出色的画家,我相信你有一天会红。"
丹青叹了声:"红?红是什么?"
他指着身旁几朵红色菊花道,"你看这花,就算是红色也分成粉红与紫红。假如我有朝一日红了,却只像那生铁上的一滩锈斑,徒具红的颜色,耗损了生铁而没有体现价值。那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至今只是把画画当作一个爱好。"丹青掷下画笔坐到他的身边,"假如我真要红,就要红得像稀世罕见的釉里红,让世人真正看懂、珍惜、欣赏自己的画,这才是一个画家的人生意义。"
"不管是釉中红还是锈斑,总算是红了,怎么都比我这样学了好几年画,却始终拿不出好的成绩来,至今对画界来说属于透明存在的人要好。"柏木无意中触及自己心里的无奈,神色间露出些黯然。
丹青始终温柔地看着他,弯腰捡起一支凋谢了一半的菊花递给他。
他接过花嗅了下,浓香扑鼻。
"这花不会因为只剩下一半,就只余下半只香。"丹青伸手握住他的手:"我想只要你有这个梦想,然后坚持不断地画,终有一天你会成功的。"
丹青的手冰凉,却令他有了一刹那温暖的错觉。
--是的,错觉。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有时是缘,而有时,则是劫数。
第二天丹青没再出现在那里。尽管柏木之前就清楚地知道他们原本就是萍水相逢,终会在某天分道扬镳,也许是在菊花谢尽的时候,也许是在天气转凉的时候......却没想到丹青会这么快的,以不告而别的方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你知道吗?"村人告诉他,"前阵子在学校附近画画的人,听说是个有名的画家。"
村子里少有人来,更少有名人来,因此这样的传闻令村人们兴奋地议论纷纷了很久。他对于丹青的传闻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怅然继而恼怒,他原以为丹青至少会跟他说声再见。
好吧,原本他们就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他的确没有义务特意向他告别的。他想。
但他自那之后便一直努力地画着,不停地画着。
许多年后他真的成名了,成为了一个有名的画家。当接受采访时,他却每每有些茫然,究竟是什么成就了他?
但不管是什么,这许多年里,他没有找到他。他究竟去哪里了?他心里问。
时光荏苒,倏忽又过了许多年。
他已霜染两鬓,有次去看画展时,不禁在一幅菊花画前驻足。画上的菊花茎枝遒劲,花色红如釉,在秋风中尽展丰姿,仿佛正散发出阵阵冷香。
"这......是谁画的?"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画展主人正陪在旁边,闻言笑道:"柏老好眼光。这幅画是我偶然间得来的,也喜欢得很。听说作者是个已故的小画家,这幅画是他失明前的最后作品。"
......他的名字叫什么?
......这倒是没打听到......
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家,脑中轰鸣着。
那幅画他太熟悉了,他曾亲眼见过那画上的菊花渐渐舒展开枝叶,绽放出花朵。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得到了有关他的消息。
他打开门,屋中是满室的菊花,以及一幅又一幅菊花的画。世人皆知他此生最爱画的是菊花,却不知他的嗜好是从那年学校外的满地菊花开的时节才开始有的。
在丹青消失的这许些年里,他尝试过各种方式去寻找他,却一无所获。然而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期待着自己与那人的再一次重逢,甚至已为那场景预备好了台词:
"你看,我已经像你所说的釉里红一般有名,但你呢?莫非还在做生铁上的锈斑?"
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人早已不在人世。而他甚至到如今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留给自己一个丹青的化名。他默默关上灯躺下,又一次梦见他与丹青的重遇,
"其实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并不算熟,为什么我会这样对你念念不忘?"梦中他站在菊花地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丹青。
也许一切只是因为丹青一直都欠了他一句话:"再见",或者是......
黑暗中两滴泪从他眼角滚落。

有一种别扭叫做无聊

他面容憔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一眼不眨,认真地盯着眼前巨大的仪器--或者说那更像一个巨大的称。称上有个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躺着个男子。男子闭着双目,静静躺着,除了没有呼吸之外,看起来就如同在沉睡一般。
他沉着冷静地一点点操作着仪器,寂静的实验室里只有他的呼吸声伴随着仪器运行的声音。
"20.999克......"良久,他对着那称喃喃自语,打破了寂静,"只轻了20.999克。"
有人说,灵魂重21克。
当人死去后,灵魂会与肉体分离,人的身体便会失去21克的重量。
因此......
"你只轻了20.999克......"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欣慰地笑了,"只轻了20.999克,20.999克......还没有到21克。所以,你果然不是真的死了。我就知道,你的灵魂不会舍得就这样轻易地永远离开我的。"
他伸手抚摸平台上男子冰凉的面庞,动作轻柔地仿佛生怕吵醒了那人的美梦。
他口中也的确这样说着:"我相信你会醒来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睁开眼睛,像从前那样对我微笑。"
然后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一同做实验,一同回家,一同吃饭......
我们这次还要将从前没来得及做的事都做了。你说过我们从来没有逛过一次街,你说过你有许多想去的地方......
所以等你醒来,我们就一同逛街,一同出去旅游,一同......

天气真好

窗外雨滴滴答答,丝丝缕缕地落下。
天漏了吗?
他坐在窗边仔仔细细地做着针线活。
在此之前,他从未做过这类事,但他现在做得十分认真。
粗糙的手指笨拙地穿针引线......每一针每一线都好像是缝进了他的心血。
一针又一针,一针又一针......
你真是顽劣,总是出去和人打架。
看,现在害我要替你收拾。
他的声音很温柔,眼神也温柔似水。
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个样子,到处惹是生非,你说你就不能改改?
唉......
他叹了一声。
街坊看到我们总说,你害得我这个人民教师堕落了。
他的脸红了下。
其实,谁害谁堕落还不一定吧......
如果不是当初我家里欠下那么一大笔高利贷,走投无路了。你也不会为了帮我,铤而走险走进这条道。
但是现在我家已经没事了,我也当了教师,赚的钱足够养活你了。
这条道太凶险,我都劝了你那么多次了。
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早点退出这个圈子?哪怕是为了我?
我知道这条道进去容易出来难,可再困难,只要你及早退出,一定还是有办法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他手头的活也总算是完成了。
他困倦地揉了揉眼,放下针线,望了眼窗外。
天空正露出一道曙光。
他转回头温柔地看着那人笑道。
"你看,今天的天气一定会很好。"
那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头枕着他的膝盖,浑身冰凉,被割开的喉咙已被针线细细地缝上了。
看,这就是你要的天山雪莲,我花了三十年终于找到它了。
他满面风尘,两鬓苍苍,佝偻着身子,双手却珍而重之地托着个匣子,眼中是挡不住的欣喜。
三十年来的寻觅,三十年中的艰辛,到此刻全都化作满腹甜蜜。
你说过,只要我找到传说中的天山雪莲,就会永远跟我在一起。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他期待地望着那人。
幸福似已近在眼前。
那人锦衣华服,在门前停下,打量了他一眼。
--辛苦你了。
那人淡淡道。
不......为了与你在一起,花三十年又算什么?
再辛苦也值得!
他托着匣子,用渴切的眼光望向那人。
快接过这匣子吧。打开来看看里面。
快,来看看吧。这就是你要的东西,我真的给你找来了。
里头是我三十年来的心血,我对你倾覆一生的爱的证明。
那人却没有来接,嘴角划过一道冷笑: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当年我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打发你而已。
想不到你这么傻,居然真的花了三十年去找来了天山雪莲。
艳阳下,他忽然感到一阵彻骨冰寒,就算在雪山上他都没有这样寒冷过。
你还是打开看看吧。他哀求着。这是我花了三十年的心血。
他苍老的手颤抖着。
那人厌烦地走上前:我看过之后你就走吧。
他痴痴地望着那人的面容,笑了。
梦呓般。
好,好......
我会走,所以,你且看看吧。
这三十年来我怀揣着与你永远在一起的美梦,翻山越岭,历尽千般辛苦、万般磨难,终于得到了这天山雪莲。
我以为你看到了一定会感动的......你又怎么能不感动?
这是我的心血啊......
我想象了许多次,你看到时惊喜的表情。
可你现在的表情为什么一点都不惊喜呢?
他站在阳光下手捧那颗头颅叹息着。
不要紧,就算是这样,我也喜欢。
阳光艳红,地面上也是一滩鲜红。
他痴笑着自匣中取出那朵天山雪莲,然后将手中头颅珍重地放入匣中。
你说过,只要我找到了天山雪莲,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他抱紧匣子,如同紧紧拥抱着一个情人。
他柔情蜜意地道:
好了,我现在找到了。
我们以后能永远在一起了。

青梅煮酒

竹林幽深。
一人长发垂肩,独坐竹林深处废弃百年的寺庙残垣间,双目同样漆黑幽深。
他的面前架着一口大锅,锅中飘出阵阵酒香。
竹叶青。
那人最爱的酒。
他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暖意。
那人向来爱开怀豪饮,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豪放得一如他的性子。
纵马狂歌,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而他,则便是饮酒,也只是浅浅的泯几口,总带着七分儒雅,三分沉静。
他们是如此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就是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他低头看着火候,想起与那人的初遇。
那也是在一片竹林之中,那人于酒醉之后砍倒了附近的绿竹,而后伸手折断了自己最爱的剑。他走过时,看到那人双手鲜红,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
这样一位江湖有名的豪侠,却在那深夜的竹林内,留给了他一个孤独而茫然的身影。
后来他再遇见那人时,那人却又是在楼头豪饮,又在快意恩仇,仗剑而歌。
但他却总能窥见那人眼底隐约的悲伤和无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看着那人在江湖之中浮沉。
美酒入喉,不过化作满腹苦涩。
我累了。
那人有一天颓然地对他说。我曾经设想过自己将来的许多种死法,其中大部分都是死于江湖,但现在我忽然更想自己有朝一日能醉死在酒中。
--醉死在我最爱的那种名叫竹叶青的酒中。
天冷时,我最爱将它煮热,然后一口饮下,暖彻肺腑。
死在那样温暖醇香的酒中,才是人生最幸福的事吧。
他叹着,声音渐渐低落。
天上月将清冷的光洒在他们身上,冰寒、静谧、孤凄。
那人身上有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涌出,好似从前那些饮下的酒此刻欲决绝地与他的身体告别。
他抱着那人的渐渐冰凉的身体,只是嘴角轻勾,如往常一般笑道:"必如你所愿。"
夜风渐渐大了,带着寒意吹来。
竹林中的酒香越来越浓重。
酒已暖了。
他望着面前的锅子,目光幽深得如同能吞噬一切。
他的声音亦如黑夜中的风。
"必如你所愿。"
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
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
云深不知处。
--许多年后,当这首诗流传出来,而被师父听到时,他寻到那棵松树下站立了许多,一语不发,神情复杂。

推书 20234-01-08 :乞爱----叶之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