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狼九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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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输了。输了就输了,他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尤其在苏眉手里,他从来不介意多输几次。
"把贺先生和楚先生放下吧。"他吩咐。
墙上的镣铐应声开启,贺长风和楚凌云一起摔了下来。莫默动了一动,似乎是想冲过去察看,最後还是选择站在原地,坚定地握著枪。
"衣服在右手边的桌上。"林轩又说。
眼下的情形已经完全超出了贺长风和楚凌云的理解能力。以往只会在电影电视中出现的场面如今就在眼前真实上演,苏眉和莫默竟然会持枪与人对峙......这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世界?
他们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满屋子荷枪实弹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衣不蔽体。
"去把衣服穿上。"苏眉沈声指示。
於是他们小心戒备地往右手边走过去,果然发现了自己的衣物皮鞋,沈默地穿戴起来。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犹如芒刺在背。
"可以放开我了麽,主人?"林轩的态度非常温顺,一点也看不出就是那个片刻之前残忍地将枪管捅入贺长风喉咙的恶魔。
苏眉的手枪稳稳地抵著他的腰间,动也不动。虽然林轩表现得仿佛这只是一个他一时兴起的玩笑,但是苏眉绝对不会也不敢掉以轻心。
"莫默,你先带长风和凌云上车。你来开车。"她发出指示。莫默毫不犹豫地照办了。楚凌云坐在副驾驶座,贺长风坐在後座。
"苏眉,快上车!"莫默的枪依然保持警戒状态,对著已经站定不动的杀手群。
苏眉的手枪在林轩的腰上轻轻一顶。"送我们一程吧,林轩。"
林轩微微一笑:"我的荣幸,主人。"
他们一起登上车,悍马再度咆哮一声,在十四支AK-47的枪口之下掉转车头,绝尘而去。
"老大的肉皮子又痒痒了?"一名黑衣人懒懒地收起枪,转头询问同伴。
"可不是麽?"另一个人耸了耸肩,准备回去补眠。
他们都是林轩的贴身死士,看多了他和苏眉之间的纠葛纷争。这场苏眉和莫默几乎赌上性命相搏的变故,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场比较华丽的游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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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於涉黑了。
在我的概念里,"黑道"和"魔教"是差不多的东西......

取暖(18)

(十八)
一上车,苏眉就押著林轩跪在两排座位之间并不宽敞的地上,一手持枪抵著他的要害,一手扯下他的领带,命令道:"手背到身後。"
林轩没有动。他知道苏眉要做什麽。如果只是在苏眉面前,当然无论怎样都可以。但是他不想在别人,尤其是贺长风的面前,做出屈辱难堪的姿态。
他的违拗换来一个毫不留情的耳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苏眉的声音冰寒彻骨。
林轩的脸被打得侧向一边,嘴里泛起了血腥的味道。但是在侧首的那一刹那,他看见了贺长风脸上无比的震惊,心情突然愉快起来。
"是的,主人。"他温顺地按照苏眉的命令将双手反背到身後,同时俯身在座椅上,藏起自己混合著屈辱和窃喜的神情。
丝质的领带缠上他的手腕,然後凶猛地收紧,带来一阵剧痛。林轩默默地忍受著这种疼痛,轻声道:"主人,枪可以收起来了,小心走火。"他困难地动了动被捆得紧紧的双手,示意自己无法逃脱,"被您绑成这样,我逃不掉的。"
苏眉的回答是将坚硬的枪口加倍用力地顶入他的肋间。
林轩不说话了,就著极其别扭的姿势跪在苏眉脚边。整个车内都陷入了可怕的寂静,只听得见引擎低低的轰鸣声。
同样坐在後座的贺长风满心惊疑地看著他们诡异的互动。今夜他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惊吓,但这惊吓还不足以让他不能思考。
苏眉和林轩......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林轩称苏眉为"主人",苏眉也默认了这个称谓。而且林轩此刻表现出的驯服姿态与他身份地位迥然不符──无论是苏眉的学长、院长,还是拥有枪械的黑道头目,都完全没有必要对苏眉这样的恭敬和谦卑。
一个猜想在贺长风的心中渐渐形成,而他简直不愿意面对这样一种可能性。
苏眉是林轩的"主人"。而且看他们的样子,这显然不是一时的游戏,而是具备相当的约束力的长期关系,或者说,一种近乎排他的承诺。
所以,林轩对他饱含敌意。所以,苏眉想要离婚。
看看前排并肩而坐的莫默和楚凌云,再看看无声地对峙著的苏眉和林轩,隐隐的疼痛从贺长风的心中泛起,而且越来越剧烈。
他是多余的吗?在这辆车里,甚至在这个世界上,其实他是......多余的吗?
苏眉没有看见贺长风痛苦得近乎绝望的神情,或者说她根本不敢看贺长风。
这一夜,将所有的隐瞒全部揭开,将所有的真相全部挑明,她不会以为贺长风傻到看不出她和林轩之间的关系。
贺长风这样的人,怎麽能够容忍一个与黑道厮混的妻子?她甚至还是众人闻风丧胆的"修罗王"的"主人"!
自从认识林轩开始,她的生命就被导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她一直以林轩和他的黑暗帝国为对手磨砺自己,却没有想到这样长期而专注的观察探究会让自己变得与他们类似。潜移默化是非常可怕的,最可怕的在於改变发生的当时她并无知觉,等终於意识到的时候,已无力回天。
曾经她那麽厌恶暴力,而现在,她毫不犹豫地采取了暴力手段,甚至......不介意杀人。当她向著前来阻挡的黑衣人踩下油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生命在她眼里不再神圣不可侵犯,为了某种目的,生命可以被剥夺,可以被牺牲。
这几乎是一种信念的崩塌──这样的她,和她想要对抗的林轩又有什麽不同?!
对自己的厌恶和对林轩的憎恨铺天盖地地袭来,有那麽一瞬间,她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击毙这个蛮横地拨弄她人生的恶魔。
"主人,您再多用一点力枪就要响了。"即使背对著苏眉,林轩也能感觉到苏眉握枪的手正在越来越剧烈地颤抖。
苏眉倏然一惊,下意识地移开枪,接著发现不对,立刻又将枪口移回林轩的心脏。但是林轩没有如她猜测的那样趁机反击,而是依然静静地跪在原地。
苏眉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转瞬之间自己的背脊已经被冷汗浸透。她看著脚边的林轩,回想方才闪念之间的杀意,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林轩刚才的那一声提醒固然是为了自救,但又何尝不是救了她。
要杀掉林轩很简单,即使在过去她也有无数的机会,比现在好得多的机会。但是她承担不起由此而来的後果。林轩背後庞大得无法想象的黑暗帝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她、将莫默、将贺长风楚凌云以及他们所有的家人彻底抹杀,不留一点痕迹。
车窗外的景物飞逝,已经从远郊的田园变为城市的建筑。
"去‘夜恋'。"苏眉对莫默说。莫默毫不迟疑地调整方向,把车停在"夜恋"的门前。在他们旁边是一辆几乎一模一样的悍马,那是之前贺长风和楚凌云开来停在这里的。
"你们先下车,开长风的车回去。"苏眉依然不看贺长风,只对莫默说话。
"那你呢?"这是今晚莫默第一次质疑苏眉的决定。
苏眉的目光落在林轩身上,也只有林轩才看得见她敛在长长的睫毛之下的双眼是多麽的冰冷和残酷。
"我还有事要处理。"苏眉淡淡地说。"事情办完了我就会回来。"
杀意已经冷却,但是愤怒和仇恨依然疯狂地在她的血脉之中奔涌。
林轩,看著我一步一步踏入你掌管的黑暗深渊,你很满意吧?或许你已经厌倦了我的冷静自持,想要尝试一个恶魔般的主人?

取暖(19)

(十九)
"主人,可以松开我了麽?"直到莫默三人的车消失在街道转角,林轩才从座椅上直起身来,轻轻地问。
苏眉冷冷地看他一眼,收起手枪插回自己腰间,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下车。"她冷声命令。
林轩神色一变,僵硬地看著苏眉。此刻虽是凌晨,街上依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夜恋"里的人更多,而且几乎都是他的下属。
苏眉是想在众人面前羞辱他麽?但是......她明明知道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方式,也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林轩很清楚苏眉一开始就恨他,即使做了他的主人,这一点也不曾有任何改变。如果可以,苏眉恨不得和他撇清一切关系,也根本不希罕当他的主人。所以每一次都是他故意激怒苏眉让她惩罚自己──在他们之间,倒是他采取主动的时候更多些。
但是苏眉是非常自制的人,再怎麽恨他下手也有分寸。她的原则是彼此的自愿和满足,所以不会刻意触犯他的禁忌。
直到今天,苏眉摆出了非常明显的挑衅姿态。她眼中燃起的怒气仿佛熊熊烈火,美得犹如暗夜中的复仇女神。林轩怔怔地看著她,竟看得有些痴了。
苏眉没有催促他下车,但也没有解开他的意思,两人就这样一个车上一个车下地僵持。
其实苏眉并没有办法真正要挟林轩。她又不可能在街上把枪掏出来。何况她有枪,林轩也有,区区一条领带,根本困不住他。
然而,和过往的每一次一样,林轩的神情渐渐软弱,乃至屈服。他缓缓垂下头,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蠕动起来。反绑著双手让他行动不便,虽然不至於下车摔个狗啃泥,但也称得上十足狼狈。
凌晨时分,"夜恋"里的人昏昏欲睡,但窗外令人讶异的一幕让他们彻底清醒过来。他们俊美的老板反绑著双手从车上跌跌撞撞地下来,低著头跪在苏眉女王的面前。
"进去。"苏眉的命令异常简洁。她现在没有心思说话,只想狠狠地发泄一番心中的怒火。
林轩站起来,往"夜恋"里走去。无数道惊讶的视线明目张胆或者遮遮掩掩地盯在他身上,他只是静静地走著,低垂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苏眉?太好了你终於来了!我跟你说啊......"惊喜交加的声音伴著咚咚咚的脚步声朝他们冲了过来,却在冲到苏眉面前时嘎然而止。
"苏眉?你,你怎麽了?"水沁张大了眼睛惊讶地问。她从没看见过苏眉这麽狂怒的样子!像是浑身都燃烧著黑色的火焰!
心思一转,她突然害怕起来。"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是不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还是老板又添油加醋了些什麽?
苏眉看了眼欲言又止的水沁,从她的神情里知道自己只怕是失控了,於是收敛了怒气,转头对林轩道:"先去房里等我。不需要我再教你应该怎麽做吧?"
"是的,主人。"林轩低声回答。
後知後觉的水沁这才发现跟在苏眉身边的竟然就是老板,而且温顺得简直要吓掉她的下巴。她知道老板和苏眉是这样的关系,但是她实在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关系!
直到林轩的身影消失在门後,水沁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拉回心神对苏眉道:"苏眉,我看见你先生过来了......"她把经过匆匆说了一遍,最後心虚地垂下头,"对不起啊,我不应该那样乱说。要是他误会了什麽的话,我可以去向他解释的。"
"没关系的,别放在心上。"苏眉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如果是两个小时之前,她或许会大惊失色。现在麽......更糟糕的一面贺长风都已经看到,这种小事又算得了什麽?
水沁奇怪地看了眼苏眉,不明白她怎麽可以这样不当一回事。"那好吧。还有......"她突然换了个恨恨的神情指向身後,"那里有个人已经等你很久了。"
苏眉顺著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似乎正是她前一个晚上调教过的、哭泣得无法自抑的男人。
"路先生,找我有事?"苏眉向他走过去。
"是的。我,我想......"路梁的视线瞟到陪他耗了一整晚的气呼呼的水沁身上,接下去的请求不知怎麽竟然说不出口。
苏眉看看路梁犹豫的神情,再看看水沁不服气的脸,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麽事。
"路先生,真是抱歉,我不能再接待你。"苏眉对突然显得震惊失落的路梁微微一笑。"上次只是水沁临时有事,我才代她一次。路先生,水沁是非常好的女王。把你的需要告诉她,她会尊重你的。"转过头,她对水沁转达了最重要的一点:"路先生不喜欢羞辱。"
"不喜欢羞辱?不喜欢羞辱?!"水沁瞪大眼睛,像是受了天大的欺骗一般惊天动地地叫起来,"不喜欢你为什麽不说?!天哪!你知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背得有多辛苦?!"
背?路梁的脸上现出了明显的问号。苏眉微笑著解释道:"水沁非常不擅长羞辱,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以为你喜欢,才特意找人写了那些东西之後硬背下来的。其实她是年年拿奖学金的优等生呢,平时连脏话都不说一句的。"
奖学金?优等生?路梁突然头晕了一下。"你......你成年了没有?"他小心翼翼地问,这才发现在精致的妆容之下,水沁有一双犹带稚气的眼睛。
"当然!"水沁气得跳起来,"我上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路梁苦笑。年纪只有他一半,穿著高跟鞋也只到他下巴的小女生。
但是这个小女生为他花了那麽多心思,明明对他非常生气还是陪了他整整一夜。看著水沁倔强的小脸和淡淡的倦色,他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真的,他还能要求什麽呢?
他在水沁的面前轻轻跪下。"我很抱歉,主人。"
苏眉目送水沁和路梁一起走远。路梁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水沁几乎是蹦跳著走开的。
如果没有"夜恋",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或许终其一生都只是怀著异样的渴望,在茫茫人海中寂寞得发狂。
看著他们交握的双手,苏眉突然有一种感觉──笼罩著自己的黑暗,不再浓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取暖(20)

(二十)
苏眉推开镶著五彩玻璃的门,耀眼的白光流泻出来,让她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眼,看见对面墙上巨大的十字架,苏眉不由冷笑一声。
她确实不能理解林轩的恶趣味。明明是他专属的调教室,偏要布置得像是教堂一样。而那个他每每铐在上面受刑的十字架......他以为自己是耶稣麽?
靠近门边的地方,林轩浑身赤裸,反背著双手安静地跪著,修长的身躯并不健壮,却有著隐隐的力度。他已经按照苏眉的要求彻底清理过自己,黑发上还挂著剔透的水滴。
苏眉缓步从他面前走过,看著陈列在长桌上的物件──按照惯例,这是林轩希望使用在他身上的道具。
沈重的黑色长鞭,有著粗糙的锯齿般的表面,用力挥下去,鞭鞭见血。莫非林轩自觉罪孽深重,所以期待一场血腥残酷的洗礼?苏眉冷冷地勾起嘴角。如果没有之前的水沁和路梁,她会觉得这安排非常合她的心意。现在麽......
"去把束缚衣拿过来。"苏眉在沙发上施然坐下,淡淡地吩咐。
"主人?"膝行跟在她身後的林轩猛然抬头看她。苏眉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冷斥道:"我说什麽,没听到麽!"
林轩咬著牙,慢慢地重新跪起来。"主人,不要......"话音未落,苏眉又是一脚踢过去:"‘不要'这两个字,是你说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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