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出书版) —— 慕秋

作者:慕秋  录入:12-27

「不会是他的!不会是他的!」左宜祥躲在茅厕里,喃喃自语地叨念:「怎么可能会是他呢?小玥的父母都死好几年了,他们消失后这几年也没听过任何消息,绝对不可能会是小玥的,那种恐怖的小鬼应该早就……」
「早就什么?」漠玥痕凉凉的插话。这个死小左让他找这么久,真是好大的胆子。
「当然是早就死了!我也不是要诅咒他,站在童年玩伴的立场我当然希望他活得健康顺心,但绝对不要再让我遇见他,像他这么恐怖的人,一生遇到一次就已经很倒楣……啊!」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搭腔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左宜祥没胆地放声大叫。
漠玥痕眉一皱,他本来是爬在茅厕门上看着他,这下俐落地一翻身,便跃进里头来了,小手把左宜祥的大嘴一捂。
「叫什么叫?都几岁人了还这没胆!」他冷斥。
左宜祥含着泪,示意要他放开手。
真是漠玥痕没错,试问这世上谁有胆在人如厕时爬到门顶上瞧的?果然是这冤家!
漠玥痕手一松,然后笑瞇瞇地看着他。
一开始听到「左宜祥」这名字时只觉得耳熟,没想到真是他的童年玩伴。
以前的左宜祥长得娇小,动不动就抽抽噎噎的,搥他一拳就倒了几丈远,还爱哭爱跟路,啧啧!没想到男大十八变,长大了倒是人模人样,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我的小祖宗,小雪在你身边吗?」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救兵,能阻止这美丽却又恶毒的小玥的,只有他哥哥雪痕了。
「抱歉,哥哥忙别的事去,正巧不在。」
左宜祥瞬间如丧考妣。
漠玥痕自然懂得左宜祥在想什么,他拍了拍那张哭丧的脸。
「没那么严重吧?小玥『弟弟』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就是怕你照顾啊!左宜祥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细数他的童年真是不堪回首,曾被人剥光吊在树上,还选在野猴的地盘,让他被野猴丢柿子丢得满身臭;要不就是骗他说河中有仙女,他下河后潜在水底抓他的脚,嘴里还吐着长长的红舌索命……
好不容易盼到这小恶魔搬家,左宜祥才开始过着正常人的生活,没想到……
惨惨惨!遇到这小祖宗,他知道自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小左,告诉我,之前看见的那些女人之中,你有没有看中谁?」漠玥痕大剌剌地搭着他的肩,称呼也随之一改。
左宜祥垮着脸,「我哪有精神看!光是看到你这张脸,七魂就飞走了三魂。」
漠玥痕嗤了一声,重重地搥了他胸口一下。
「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好好观察,如果有喜欢的,兄弟我就免费帮你,如果没有,我胸口这朵金花就送你。」
他怎么想也觉得不保险,就算自己武功再高,也难保不会有大意的时候,干脆把这麻烦物交给左宜祥保管,他胆敢弄丢,就打断他的腿!
这话吓得左宜祥僵住所有动作,惊愕的嘴巴张得能塞进驼鸟蛋。
「听到了没?我劝你快点找个老婆,不然等着我娶你!」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误会,漠玥痕拍拍左宜祥的肩,也不走门,又翻出茅厕的草门。
娶他?
左宜祥抖动着嘴角,虽然不知道漠玥痕打什么鬼主意,但这光用想的……
就非常的恐怖!
他宁可嫁给猪也不要嫁他!




第五章
桃花宴的惯例,是雪娥坊会各分配一个单独宅院让参与者居住。兰珀本来就居住在兰居,所以这次破例打开兰居的大门;太叔望则是竹居,其他人也依次有各自的住所。
而其中就属漠玥痕最特别,他虽是小厮,但因参与了这次的桃花宴,雪娥坊特地安排了枫院给他住。枫苑顾名思义,苑内有数十棵的枫树,到了秋天是最冶艳的景致,霜叶红于二月花。然而现在正值春夏之际,虽看不见染红的枫,但绿意盎然的幽致景色,也看得出兰珀对漠玥痕特别的安排。
此外,除了幽静的处所,漠玥痕身边也有一个名叫姬儿的丫鬟可以使唤,漠玥痕也不用作粗重的工作,去除被人像物品般贪婪打量的不悦,其他倒是过得惬意。
桃花宴的第二天清晨,漠玥痕用过早膳,看着窗外射入的光线,露出微微的笑容。
好天气就要配上好心情。
他踏出内房,见外房摆了朵桃花,桃花就这样单枝地插着,虽然略感单薄,却更显得傲然与娇美。
他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丫鬟真是勤快,正想要称赞她几句,就见她慌张地进来。
「姬儿,妳来得正好,我……」他夸奖到一半便被姬儿打断。
「那个……」姬儿满脸的为难。
「怎么了?」见她面有难色,漠玥痕闲适地坐了下来,淡淡地问。
他现在心情很好,就算天塌下来,他都觉得自己有办法解决。
「伊祁王爷跟方公子来访,我都跟他们说您还没打扮好,但他们……」
「玥美人天生丽质,何须打扮?」说话的是厚脸皮的伊祁顺民,他眼光闪着贪婪,把眼前的美色一览无遗。
漠玥痕衣衫略微凌乱,领口外翻,锁骨明显可见,而飞瀑似的秀发也披洒在肩上,娇慵的姿态令人「食指大动」。
反倒是方威脸红地栘开目光,结结巴巴歉然地说:「失、失礼了,我们应该晚、晚点才来的……」
漠玥痕静静地看着两人迥然不同的反应,半晌嘴角微勾起笑意。
「两位一大早就来访,玥痕真是受宠若惊。」他的声音清柔,姿态优美,举手投足间带着故意诱人的气息。
开玩笑!他本来就是吃这行饭的,跟袭菊湘打闹的那几年他可是很认真琢磨。
「我、我……」
方威面红耳赤地才正待说什么,伊祁顺民就急着插话。
「昨天见了美人后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怎么说一大早呢?我盼了一晚呢!」
真是会说话!漠玥痕在心里轻啐,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玥美人,你就老实说吧,我跟他之间,你对谁的印象比较好?这样才能让不识相的人早早退出。」伊祁顺民似乎对自己自视甚高,摇着羽扇一副了不得的样子,看得漠玥痕轻颦眉。
虽然他讨厌太叔望,但太叔望摇羽扇的姿态可真比他好多了。
「两位对我的厚爱我都很感激,只是……」
「只是什么?」方威心急地问。
「你们也知道我只是个下人,主人都还没找到伴侣,我怎么能够先寻得良伴?所以我想,两位之中谁能先让我主人寻得伴侣,我便跟了谁。」漠玥痕羞怯地低下头,又微微抬起,摆出欲拒还迎的姿态。
「这种事情跟尊卑有何关系?」伊祁顺民皱起眉,不想弄得这么复杂,若能直接把美人押上床是最好的了。
「可是我一向最有长幼尊卑观念的,主人未寻得良伴,我万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子交给别人。」
当然,这话若是袭菊湘听到,肯定恶心想吐,但伊祁顺民听到却是眼睛为之一亮!
他瞧着漠玥痕那副娇羞的模样,心中的算盘暗打:果然真是个雏儿!他尤其喜爱玩雏儿、听雏儿哭求的哀叫声。伊祁顺民露出了个淫邪的笑容,嘿!要他为了个雏儿费点事,这有何难?
于是他一口便应了下来,「这事容易,范冰冰是我故交,她的条件配起你主子来说可一点都不差,与你主子可说是天作之合。」
听到满意的答案,漠玥痕转头看向方威,「那你呢?」
「我妹妹本来就是人中之凤,相信你主人定会动心的!」方威生怕慢了一步,连忙挂出保证。
方嫣之所以参加桃花宴,本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但先前介绍时,方嫣看两位主事者的眼神当中带着迷恋,想必是动了真情,虽然不知道是针对谁,可想要牵这门亲事想必也不难。
漠玥痕笑言一展,「太好了!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他脸上天真的笑,心里却阴险的想:
太叔望,活该!谁叫你敢整我?
我可不是吃素的,这次我看你怎么从这混水溜出!


兰居是个极安静的地方,虽然兰珀温和有礼,但也甚少人敢在兰居喧嚷。
这天下午,兰珀在案上铺了张纸,正想要绘几张丹青时,门外却意外地传出喧腾的声音,他打开门一看,诧异地看见庞大的人群。
伊祁王爷身边带着范冰冰,只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范冰冰依旧是一副淡漠样。而方威身旁跟着方嫣,方威脸上略显著急,方嫣则是羞怯地红了张脸。
「各位来这儿的用意是……」
伊祁顺民的脸皮最厚,他大剌剌地上前,搭着比他高一个头的兰珀肩膀,称兄道弟地说:「兰兄弟,别说我不照顾你,范姑娘可是大家闺秀,条件又好,配你绝对是郎才女貌,王爷我就在这里帮你做这现成媒人如何?」
这话听得兰珀神色一愣,而范冰冰则是略微移开目光,状似不经心。
「不对不对!大家闺秀岂比得上方国的驸马爷?舍妹方嫣钟情于你,你们俩更是天生一对!」
这话一出,伊祁顺民与方威之间的暗潮汹涌,就算兰珀再笨也看得出来。他略微迟疑地看着双方,以温和的语气开口。
「不知道两位大人这么急着帮我作媒,是何用意?」他喜欢谁与这两位并无关系,实在不懂他们为何如此热心?
方威一向心直口快,便直言道:「那是因为小玥说你不娶亲,他就不许人。」
这话让兰珀的心猛然一跳,「你的意思是说……」难道小玥也对他有意思,才对他说这种话?
但伊祁顺民很快地就推翻他的想法,并狠狠地补上一拳。
「我很少见到这么知进退、分尊卑的人。玥美人说,除非主人先定了亲事,要不他不会考虑自己的事情。」伊祁顺民没发现,兰珀闻言神色相当难看。「所以说我们才急着想要知道你对谁有好感。玥美人说,谁能促成你婚事,他就把自己许了谁。」
听到这句话,兰珀的脸更是像冬天的寒冰,他看着打着小玥主意的两人,用难得一见的冷漠道:「这就不劳两位费心了,我已经有意中人。」
「谁?你说出来,我可以帮得上忙的!」方威急道。
帮上忙?不帮倒忙就阿弥陀佛了。兰珀在心里想。
「不用你们费心,我会自己处理的。」他口气虽温和,但态度却很强硬。
伊祁顺民看兰珀这么不给面子,气愤地拂袖就走;而方威则是觉得自己自作多情,拉着含着眼泪的方嫣急忙离开,倒是范冰冰,这会儿终于把目光专注在兰珀身上。
兰珀轻皱起眉,见她也没有要说话的样子,正想要结束这场闹剧进屋去时,范冰冰开口了。
「为什么不要我?」她下巴扬得高高的,傲然地注视他,「我不够好?」
「范小姐的条件当然极佳,只是在下有心爱的人了,就算她的条件比妳差上一百倍,在下还是喜欢他。」
这话说得已经够委婉了,但范冰冰却不接受。
「你这只是推托之词!既然她不比我好,你为什么选她不选我?」
凭她的家世、样貌,无一不傲人,向来只有她不要男人,哪容得别的男人不要她!
「抱歉,我话就至此。」兰珀叹口气,转身进门。
被留在门外的范冰冰满脸的不甘心,气愤地跺着重重的脚步离开。
确定门外的人终于离开后,兰珀看着桌上铺好的宣纸,又想起刚刚伊祁顺民的一席话,他忿忿地将墨石往地上砸,什么好心情也没了。


漠玥痕正聚精会神地摇着酒瓶,眉紧皱起。
大白天就酗酒当然不成体统,可他酒瓶里装的东西可不简单,这可是化了「依存」的药酒。
他趁乱到兰珀的药房去翻出「依存」,拿了两颗出来,但现下又开始有些犹疑了。
记得兰珀说过这东西他没找人试过,自然不知道药效如何,但要是没效,他也就不用白忙一场了,只是要找谁试呢?
是觊觎他后面贞操的方威,还是下给伊祈顺民大报老鼠冤呢?为此,他猛摇着药酒,想了一早上。
但还没决定,他的小丫鬟就冒冒失失地跑进来。
「那、那个……」姬儿跑得满头大汗,一脸不知所措。
漠玥痕轻吁口气。这个小丫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老杞人忧天,什么小事都成了天一般大,像早上人家来闹场的事,他不是三言两语就清场送客了吗?现在看她又慌慌张张的。
「什么事?」
「兰、兰主子来、来了……」她紧张地道。
「来了就来了,紧张什么?」
「可、可是他……」
「好生气」这三个字还来不及讲,就见兰珀大步跨了进来,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
漠玥痕眼睛一亮,漾着笑迎上去。
「主子?你怎么来了?」其实他最想问的是,谁那么有本事惹得兰珀这尊菩萨生这么大的气?莫非天要下红雨了不成?
「我……」兰珀的怒气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又硬声忍住。看着笑吟吟的漠玥痕,他蓦地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他与小玥之间也没什么承诺,他会向那两人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但是他听了就……
感情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见他有口难言,漠玥痕的眼睛益发熠熠生光。
没办法,趣事永远不嫌多嘛!
漠玥痕看着兰珀一副闷葫芦样,突然窃笑了起来。
「说不出口是不是?没关系!一醉解千愁!」他转身向姬儿交代:「去叫人拿几壶烈酒来,我跟兰主子要好好地喝一场!」
他又是一贯的海派。
姬儿从没见过兰珀生气,一时间就乖乖照着漠玥痕的交代去办,而漠玥痕那句一醉解千愁也打动了兰珀,因此他也没拒绝。
看到姬儿领下人去搬酒,漠玥痕笑得很灿烂,等会儿就看他怎么从兰珀的嘴里套话出来,看看闷葫芦心里藏着什么让他这么介意。
看着漠玥痕的灿笑,相衬自己心里的烦闷,兰珀更是烦躁得想起来走动,却又觉得突兀,突然间桌上的酒瓶映入眼帘,兰珀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抢了下来,一饮而尽。
漠玥痕一时因惊恐而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可以放下一打鸡蛋了。不会吧?那是他、他放「依存」的……药瓶耶!
兰珀皱眉,觉得这酒味道怪怪的,有些熟悉,但随之而来的昏眩让他想不了这么多,头一倒,便趴在桌上了。
这突发的状况看得漠玥痕完全无法反应。
「主子怎么了?」命人搬酒进来的姬儿看见主子趴在桌上,大声惊叫。
「没……没事,妳快把酒放下便出去,兰主子只是累了,这阵子忙桃花宴的事,他都没时间合眼。」
漠玥痕飞快地找一个理由搪塞姬儿,并挥挥手也让所有下人都出去。见人都走空之后,他把椅子往兰珀身边拉。
「这个药怪狠毒的,不知道会怎么样?」吞口口水,漠玥痕的心里猛打鼓。
在经过像是一千年那么长的时间后,趴着熟睡的人终于有动静了。
「怎么样?有哪里怪怪的吗?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我!」漠玥痕义薄云天,豪迈地道,但心里却还是很心虚。
兰珀眨眨眼,看见眼前这张美丽的脸蛋,猛然像有响钟撞入心里。
为什么他总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心呢?早在他裹足不前时,就眷恋于这张美丽的脸庞以及豪迈的作风了,漠玥痕毫不做作地大笑与嗔怨,深深地打动他心中的软处。
是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迷上的?还是他其实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为了未知的他而等待?
兰珀看着漠玥痕美丽的倩影,茫然的伸出手把他搂个正着。
漠玥痕惊叫了声,被他搂个满怀,他抬起头,漆瞳璀璨地望着兰珀。
兰珀也看着他,凄然地勾起嘴角,「为什么?为什么要他们来帮我作媒?」
「作媒?」这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漠玥痕倾着头想了很久,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他们……」
他失笑地摇头,搞什么!他要整的是太叔望耶!没想到那些人也知道柿子要挑软的吃,竟然都去找兰珀的麻烦。
「告诉我,为什么?你希望我快点娶亲?」
兰珀低哑的声音让漠玥痕回过神来。
「不是。」漠玥痕笑嘻嘻的,「其实我是希望他们替太叔望作煤。你也知道太叔望竟然敢整我,摆了方威这步棋,又拖我下水,我气得要死,所以我也要回敬回敬他。」
推书 20234-12-27 :幸运儿----张鼎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