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哪有那个力气去担心别人。」
光是保持那张微笑的脸应该就足够他精疲力竭了、少爷不认为秋本在这种时候还会去研究别人的心情或是脸色是不是很糟糕，所以他觉得休息什么的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何况他保证过绝对不会离开秋本的身边、他必须看着他，就算只是远远的。
所以少爷微笑了一下表示自己还没有虚弱到需要离开秋本去休息一下。
「神木さん会跟着他们回家么？」
「是的、我的上司认为那个人一定还会出现。」
「辛苦你了。」
不过看上去少爷似乎不太喜欢那位「上司」的决定、基本上千羽确定他之所以愿意忍耐完全是为了秋本的安全和情绪考虑，虽然可能秋本也并不喜欢有人二十四小时跟在自己和少爷身边、如果他有心情去计较这件事的话。
秋本仰着脸困扰地看着久賀有些呆滞的眼神小心地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监督刚才就已经喊过停了可是对方却始终只是站在那里，抓着他的手臂盯着他。
「没、没有事，抱歉。」
「如果觉得累了的话我们休息一下吧。」
久賀摇摇头对秋本弯了下嘴角说自己很好、但是想了想之后他又改了主意。
「我想我可能真的有些不舒服。」
当然秋本就很紧张地说那就不要勉强了快点去休息吧、一副心配症的样子让久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像现在这样担心别人的事情就能让他好过些。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恭祐さん、」
他看都没看少爷身边的那两个人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少爷身上。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冷？」
「你冷？」
秋本摇了摇头眯着眼睛说其实也还好、然后又往他怀里钻了一些，抬头咯咯笑着吻了吻少爷的脸颊。
那种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了一样的表情和语气少爷很熟悉、所以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用力环抱着还在轻笑的秋本往椅背上靠了些。
少爷注意到神木微微地皱了眉头。
「怎么突然休息了。」
「仁君说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久賀君？」
千羽抬起眼睛往久賀那边看了一眼、后者双手托着下巴正盯着秋本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发现自己在注意他之后就轻轻咳嗽了一下别开了脑袋。
「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
因为秋本的事闹了个天翻地覆的现在他突然又出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遠田无奈地伸出手试了试久賀的额头，没有发烧啊、脸色看上去也没有哪里不对的，最多也就是因为刚才秋本的事而有些苍白。
所以他有些不满地追问了一句、而被问的那个恰好收回了几秒钟之前还钉在秋本脸上的视线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心力交瘁、之类的。」
「就算真的要「心力交瘁」也轮不到你吧、秋本君不是生龙活虎的么。」
其实遠田刚才也被秋本平复表情的速度吓了一跳、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比自家小孩连个预告都不给说要休息就要休息好一点。
「可是那个死小孩越是生龙活虎的我就越是会觉得累。」
看见他就觉得累到虚脱、秋本却还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问你不要紧吧。
怎么可能不要紧。
遠田这时候差不多也弄明白了自家的死小孩为什么突然说要休息、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不安地看了看那边的少爷。
「我明白你心疼他、但是太明显了。」
「少爷现在不会来和我计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
一个秋本明够他心神不宁的了、而且少爷如果现在还跑来责怪他说不用他那么好心的话久賀相信自己绝对会生气。
「对明的事情、遠田さん怎么觉得的。」
「啊、秋本君的事么、」
他要怎么觉得啊这种事情、连警察都一头雾水遠田还能发表什么意见，真不知道久賀到底为什么要问出这样的问题。
所以遠田敷衍着表示自己觉得秋本君很可怜。
「现在最可怜的是少爷不是他吧。」
而且他都已经那么可怜了关键的秋本君还是根本就不领他的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上辈子或者再上辈子或者再再上辈子甚至可能几千万个上辈子里都欠了他的。
「可是小野坂さん的痛苦和秋本君的痛苦是完全不一样的。」
遠田却若有所思地反驳了一句。
「所以只有秋本君可以突然就摆出那种无所谓的脸、小野坂さん却做不到。」
「今天收工之后、恭祐君你就把他带回去吧。」
千羽还是很担心看上去似乎已经没事的秋本什么时候又会突然爆发闹个天翻地覆、并以此说服了监督得到了他可以先回家去休息的许可。
「我回家也没关系么？」
有些意外的秋本扑闪着眼睛看看少爷又看看千羽、得到「没有关系」的回答之后点了点头显然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少爷当然就再满意不过了、抓着秋本还冰冷着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不管表情多么镇定、生理上的恐惧和不安却还是漏了出来。
秋本用力反握住了少爷的手。
「--仁、你看清楚了，刚才的事带给他的恐惧和痛苦会一直纠缠在那个孩子身边、不管是你还是少爷都绝对不可能替他分担哪怕一点，所以他必须一个人振作起来。」
一个人振作起来、么。
久賀盯着秋本看了几秒钟之后叹了口气。
「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是明白的、可是也不一定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比如说现在就是因为我他才能那样乖乖休息的。」
说着他心情突然变好了似的对自家的经纪人微笑了。
「就算只是这样也已经够了、就好像对少爷来说能和他一起不安就已经够了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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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
秋本说要绕路回家一次的时候少爷甚至都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稍微考虑过之后点了头说那样当然最好不过了，毕竟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当然应该回去。
但刚进门秋本就有些不高兴地抱怨了句、伸手在黑暗里摸索着找到了开关。
房间还真是一团乱、大概是因为死小孩不在就完全没有人打扫了吧，而且时间也已经不早了直樹似乎还没有回家这件事肯定也让秋本有些不满。
「明？」
事实上直樹就在那里坐着、被灯光刺到了眼睛之后，愣愣地反应了几秒钟之后扑了上来。
「干什么啊你、明明在家为什么不开灯啦。」
「明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他完全无视掉一边的少爷挂在自家儿子身上一副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样子。
「少来。」
相对的他儿子则根本不领情、皱着眉头努力想要从他的魔爪里挣脱，可惜直樹黏人的功夫实在很不错、八爪鱼那样不让他动弹。
秋本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一念之差跑回来给自家爸爸当撒娇用具。
「我这就去整理你的房间。」
「整理房间？」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秋本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用一种刻意冷淡了的语气反问说你是当真的么。
直樹有些受伤地嘟囔着说自己真的很想要明住回来嘛。
「明、今天就留下来吧。」
被忽略了的少爷突然开口替那个显然为老不尊的父亲说话、他相信现在秋本很需要留下来，只不过是碍于面子所以在和父亲闹别扭而已。
现在处于被帮助位置的那个人愣了一下、看了少爷一眼之后错开眼睛让视线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之后回到自家儿子的身上，很温和地看着他似乎认定秋本那么乖的孩子一定受不了自己的注视。
秋本不满地挑了下眉头大概是反而觉得留下来等于认输所以更加不想留下来了。
「神木さん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他完全不去理睬直樹、直接把话扔到了少爷面前。
「我去叫他进来。」
但少爷也没有打算就此妥协。
「可是--」
我就是不想和这个人老是纠缠不清啦、虽然他是我的父亲没错。秋本嘟着嘴拖长了声音撒娇似的当然就让直樹充满敌意地瞪了少爷。
你家儿子不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
少爷有些委屈地叹口气、既然自己刚才都已经开了口现在再顺着秋本肯定会被「爸爸」认为是故意的。
「总之我先去把神木さん叫进来吧。」
「什么啦、真是。」
秋本越加不高兴地看着少爷转身走出去的背影、直到对方转了弯看不见之后才重新看了直樹一眼。
「--信下午应该来过了。」
和神木一起开着车在大街上乱晃了快一个小时之后少爷估摸着那对父子应该已经好好谈过了、也就带着一头雾水的警察先生回到秋本家里。
秋本枕在直樹膝盖上微微合着眼睛差不多已经睡着了。
「他吓坏了。」
少爷听见直樹压低了声音喃喃着说了一句、垂下眼睛看着秋本的侧脸，皱着眉头。
「我那个时候就不该让他知道那个人是他的妈妈、他已经不记得あゆみ的脸了，如果我不提的话他就不会被牵扯到这种事情里。」
「那不是谁的错。」
没有人想到会变成这样、即使在伊庭あゆみ结婚的时候也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糟。
但直樹还是忏悔着然后抚摸了秋本垂在他手心的头发。
「因为我的缘故他被伤害了、这一次居然又是因为我的缘故。」
秋本不安分地挪了挪身体、可能是现在的姿势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少爷盯着他几秒钟然后又看了满脸罪恶感的直樹一眼。
「他是因为担心您才会回来的。」
就像是緒川说的那样、秋本其实很喜欢自己的父亲，只是固执地不愿意承认而已。
神木不是很能理解少爷和直樹之间的对话、他觉得自己听见的那些完全没有逻辑关系，而且他其实也不太理解秋本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能那么安稳地睡着。
他以为他总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吧、再不然就是刚刚闭起眼睛就被噩梦折磨到冷汗着惊醒，但现在秋本看上去很平静。
「我对他还不够好。」
秋本直樹并不认为自己会比自己的儿子更需要别人担心、可是结果却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等着，像是知道他一定会回来那样等着。
然后还要对那个孩子撒娇、撒娇说你今天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我一个人会受不了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叫作小野坂恭祐吧。」
他还是第一次叫了少爷的名字、用一种复杂但是不能不这么做的奇怪态度。
「这个人是谁？」
「啊、我是被派来保护秋本さん的警察，神木遥。」
「保护他？」
直樹有些神经过敏地抬头看了看他、然后稍微拔高声音问他为什么，停顿了之后才解释了一句问他为什么要来保护自己家的儿子。
那是不是等于说他也会有危险呢。
「我们只是认为有那种可能、但并不是说一定有危险，请不用太担心。」
但神木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直樹其实根本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他已经伸出手用力抱住了秋本。
「我家的孩子发生什么事都不用你们来管、」
语气相当的坚定。
「直樹さん？」
「警察又能做什么、你们能保证他一定不会被别人伤害么，小野坂恭祐你也是一样、你能保证自己不会伤害他么？你不能对不对、所以也不能怪我总是对他不够好对不对--」
「我也没有对你抱过什么大不了的希望、所以不会有人怪你的。」
被吵醒了的秋本声音还有些模糊。
「--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啊、会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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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黑玫瑰[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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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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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
他抱着被子和枕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视线穿过黑沉沉的空气直直地扎在直樹身上，这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的妻子离家出走了。
在那之前秋本明一直是和她睡的、这件事曾经让作为父亲的直樹相当不满，但抗议过几次之后发现完全没有作用而且还让自家的儿子越来越疏离自己结果也就只好作罢。
五岁的秋本明觉得有些冷、所以他把手上的被子又抓紧了些。
「一个人睡不着。」
然后他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调这样补充了一句。
「死小孩、」
秋本直樹无奈地嘟囔了几声往后挪了些空出了足够那个孩子躺下的位置、就看见秋本明把被子枕头随手扔在地上啪哒啪哒走过来钻进自己的被窝，含糊地说了句晚安心满意足地靠在他怀里呼吸平缓了下来。
这个没心没肺的死小孩。
「呐、爸爸--」
但似乎他并没有睡着、过了几分钟之后直樹听见他试探似的叫了自己一声，大概是因为自己对他从来都不那么温和所以他有些怕自己的缘故吧。
这样胡乱想着、直樹应了声。
「什么？」
「妈妈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直樹被他直截了当的问话弄得有些尴尬，只好生硬地憋出了一丝笑容、虽然知道把脸埋在自己怀里的那个孩子根本看不见，然后伸出手压住他的头发。
「她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他的说法、反正之后他也没有再说话，沉沉睡了过去。
「那个孩子没关系么。」
緒川朗给从早上开始就窝在自己店里的男人递了杯水、有些担心地问起了秋本明的事情。眼前这个做父亲的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像样、心情不好就把自己的儿子一个人扔在家里，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放心把他留给这种人。
被母亲抛弃的现在还要被父亲无视、总是这样的话那个孩子也太可怜了吧。
「嘛、信君不是和他在一起么。」
「你是把我儿子当保姆用啊。」
虽然那两个孩子确实还算比较合拍、但信又不可能永远都陪着他。
「每次只要看见他对我笑我就会想到あゆみ、他笑起来和她那么像，我每次都想如果她走掉之前我有机会和她好好谈谈的话--」
「直樹、你还是在怪那个孩子抢走了「你的あゆみ」，可是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的错、何况现在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啊，你总是这样逃避太过分了、而且对他非常不公平。」
被相当严厉地责怪了的那个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一味怪罪那个孩子也于事无补，可是如果不这样他大概会自责死掉的。
所以尽管很对不住那个孩子--
「不管过多久你还是像小孩子一样、直樹，每次都让别人为你的事情负责、不肯面对现实。」
「好了啦、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朗还不也是一样嘛、不管过多久都一样啰嗦。」
心配症的样子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长进了吧、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话而显得很生气的脸，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你知道的、太复杂沉重的事情我实在应付不来，那个死小孩老是跟在我后面不停地问我あゆみ什么时候回来--」
他停顿了一下。
「我怎么会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如果她真的还会回来的话。」
秋本明很高兴地扑到甚至还没有站稳的自家父亲身上、得意地笑着说自己今天一整天玩游戏赢了信十几次像是要他表扬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