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时运不济啊。想当初考科举......"一提起科举晋子考气就不打一处来,瞪了旁边的罪魁祸首一眼。可这次真是天上掉下的横祸。晋子考把事情始末和二人说了一番。
"你说你被人打晕之前只见过花杀?"千岁寒问道。
晋子考点头。
"那十有八九就是他下的手。你知道的嘛,你抢了人家那啥。"华扁鹊挤眉弄眼道。
"咳咳。"虽然知道他们都知道这事,但晋子考听他人提起还是略显不自在。
华扁鹊眼中精光一闪,拉著晋子考神秘兮兮道:"你还没有被姬无双给吃了吧?"
"咳咳咳!"晋子考咳得更厉害了,瞅瞅还在边上的千岁寒和小陆,心里捏了把汗,希望他们没有听见才好。可这是个人武功就比他们两好,没听见那倒是怪事了。
"别扭个什麽劲儿,"华扁鹊白了晋子考一眼,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样:"本医仙可是为你好,你别不识好歹。"
"那敢问华医仙有何受教?"晋子考谦逊地问道。
华扁鹊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在晋子考眼前晃晃,悄声道:"看到没有,这是本医仙的独门密药。你只要用了它就能把姬无双给吃了。"
"咳咳咳咳!"晋子考这回是真咳嗽了,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的。虽然此时晋子考是满面通红,但双目灼灼地盯在华扁鹊手中的小瓶子上。所以这脸红也不只是羞的还是激动的。
"华兄......"晋子考吞吞口水,道:"这药可真有那神奇?"
华扁鹊很想把手给收回来,居然敢怀疑他的金字招牌!但为了那什麽大计,只得忍了。天晓得他等这报仇的机会等了多久了,姬无双,我让你从小压迫我,现在也让你尝尝被压迫的滋味!哼哼。
"晋兄,你还不相信本医仙的金字招牌?"
"信,当然相信。"晋子考忙点头,他生怕华扁鹊一不高兴了把瓶子收回去可怎麽办。以前只敢想想,现在居然真有可能成真,岂能不好生把握?
这两个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即合拍!
"你们,也该谈谈正事了吧。"千岁寒是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唤醒来两个忘我聊著的人。
两个人回过身来,晋子考把那瓶子藏好了,道:"方才说到哪了?"
"花杀。"
"不知千公子找本座有何事?"
众人一回头,说曹操曹操就到。依旧是一身鲜豔衣裳的花杀漫步走来,身边还有二人。晋子考认识的,正是来了七杀教这麽久都没有见过人的封神裂封和祭神无祭。
这三人伴著一个女子,美目皎容,翩翩身姿众星拱月般款款而来。就连江湖第一美人花杀也遮不住她的光芒。倒也不是她比花杀还美,只是花杀美则美已,终究是有著男人的阳刚之气,再加上本身的杀伐之气,若比女子之温婉柔媚还是失了这麽一筹。
晋子考看得呆了,脱口而出道:"美人迈兮音尘阙......"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发誓阅尽人间殊色的晋阅殊公子就算已经心有所属,但见到美人依然是难改其本色的。
美人掩口一笑,似乎是觉得晋子考的呆样十分的好玩。当然,美人对自己的样貌是十分有自信的,不过心里还是欢喜了一场。
一个人影蓦地冲到美人身前,一揖到底,十分斯文有礼的模样。
晋子考怒视著华扁鹊的背影,这人动作倒快,仗著轻功厉害居然抢在了他的前头向美人献殷勤去了。
华扁鹊学著原先听晋子考说过的话,依样画葫芦说了出来:"不才医仙谷华扁鹊,敢问美人芳名?"
结海楼内。姬无双随意地拣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从袖中摸出他的扇子轻摇著。
罹六尘心下思量一番,道:"你虽为武林之首,但那书生并非江湖中人,你勿须如此护著他。这人毁我七杀教先教主遗墨,我断不能放过他。"
姬无双道:"我知道教中知道些内幕的人都不喜见我,他们都防著我哪天心血来潮了想要夺回七杀教。"
"我从来不担心......"
"我知道。"姬无双打断罹六尘的话,"不过,只要你今次放了子考,以後你们教内自不必担心我或我的後人会回来夺了这教主之位。"
"为何?"罹六尘不解。
姬无双轻笑,看来这教主大人还真是不识情,居然连这也没看出来。
"因为他是我......毕生之所爱,一世情之所锺。"姬无双一字一句道。
想著话中所指之人,姬无双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由心而发的温柔喜悦,满满的宠溺之情。
看著这样的姬无双,罹六尘一惊。
盏中泉水,鬓边杏花。
他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那样的场景。一同出现的还有那手持酒盏,鬓边落了杏花的身影。那酒盏中盛的是泉水。
"连风流无双的姬无双居然也动情了......?"罹六尘眼中难得的迷惘,情之一字,之於他,实在是一道难题、一个迷题。
"你怎麽知道你动情了?"罹六尘不确定地问道。
姬无双微微笑道:"不知道呀,只是不知不觉间就被吸引了。"
罹六尘再问:"姬无双,既然你已动情,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什麽是情?"
这是他一直想寻得答案的难题。或许越是无情,就越是想知道什麽是情。这是人的一种好奇心。只是之於罹六尘来说,连这种好奇其实也是不被允许的。当年姬昙创情剑,正是要扼杀一切七情六欲。这样才能阻断七杀教的诅咒,一个名为江南的诅咒。
可是纵然罹六尘的情剑已然出神入化,他还是残留了这麽一丁点的好奇心。不知这好奇心是从哪里来的,但它就是存在了。罹六尘把这解释为求知欲,如同一个书生对学问的求知是一样的。是的,求知欲。
姬无双想了想,道:"罹六尘,这你不该问我。身处情中,并不一定知道什麽就是情。有时候反而是失去它的人才能大彻大悟,只有身在物外才能窥见真形不是?尝试过、失去过的人或许才能回答得你的问题吧。"
谁说不是呢,只有情如果骨却又被狠狠拔除的人才能痛如骨髓地体会,人世间情之一字入骨即是毒。所谓爱过方知情重。同理,爱过才懂情之意。
罹六尘似悟非悟,若有所思。
"好吧,晋子考的是我就不再追究。"罹六尘最後说道。
"谢过了。"
罹六尘和姬无双步出结海楼。
姬无双双眸一眯,开口道:"功名。"
正上前打算把华扁鹊从美人身边拉开的晋子考一个激灵,生生顿住了脚步。怎麽这麽快就出来了呢。一转身笑得满脸开花地凑上前道:"姬无双,你出来啦。"
枉顾众人的目光扑进姬无双的怀里。姬无双这才缓了声音道:"没事了,教主大人答应不追究你的事了。"
晋子考一直知道,只要有姬无双在,就没有什麽办不成的事。
"明儿你怎麽回来了?"罹六尘开口道。
被花杀他们三人簇拥而来的美人笑著迎了上来,拉著罹六尘的手臂撒娇道:"哥哥你都不想人家,人家只好自己回来了。"
华扁鹊和晋子考一惊,居然是教主大人的妹妹!华扁鹊偷偷地抹了一把汗,他刚才的行为绝对称不上调戏教主大人的妹妹。但是晋子考平常那一套是拿来对付青楼女子的,确实是不算调戏。但教主大人的妹妹又岂可同日而语。
罹明儿一双如水的眼睛扫过边上的姬无双和晋子考,嫣然一笑道:"原来是姬公子。好久不见,奴家甚是想念的紧。"
在姬无双怀里的晋子考双眼一眯,顺手捏了一把姬无双的腰。姬无双身子一抖。
第39章
晋子考自以为这一把掐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看到的人实在是憋的不行了。
姬无双凑近晋子考耳边,咬著牙道:"看来你真是迫不及待了。"
晋子考本来还不明白姬无双话里的意思,但姬无双轻轻朝晋子考一顶,晋子考脸蓦地一红。那一把掐的还真不是地方。不过,倒是可以记下来,以後总会派的上用场的。好像是在腰下两寸的地方。
姬无双话虽这麽说,但还是运气把半起的欲念给压了下去。
无祭裂封等四人向罹六尘见过礼之後,花杀开口道:"教主,您真的打算就这麽放过此人?他胆敢玷污先烈教主的墨宝,若是如此轻易饶了他,这要我们七杀教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花杀显然是不满意罹六尘竟这麽简单地要放过晋子考,很是不服气。
罹六尘道:"我意已定,勿须多说。"
花杀愤愤地朝晋子考瞥了一眼,接收到晋子考得意的眼神更是怒火攻心,恨不得亲自动手将他毙於掌下。
花杀的杀气实在太大,姬无双错步,把晋子考完全护在怀里,一双眼不悦地看了花杀一眼。只一眼,花杀便杀气全消。他唯一不愿的便是姬无双的厌恶。
姬无双和罹六尘打过招呼,带著晋子考回了就在结海楼附近的伏昆楼。
千岁寒也向罹六尘抱拳示意,今日本是来替晋子考求情的,谁知竟多了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好像和罹六尘的关系一下子拉进了不少,原先他虽状似熟稔,但大家都是面上的功夫做的个十足全套。现下却怎麽也客套不起来,那些场面话堵在胸口怎麽也说不出来了,遂只得无声示意。
千岁寒暗自奇怪,难道他还能和罹六尘做朋友?
罹明儿看著离去的众人,一一打量而过。明眸一闪,心里头飞快有了算计。
到了楼里,华扁鹊就向他们辞行。姬无双不意外地点点头表示知道,倒是晋子考诧异道:"怎麽不等我们一块儿回去?"
"这些药草积存不得,我得尽快赶回去把它们制成药丸才行。要不可都要浪费了,那可是会被药王爷追杀的!"华扁鹊半真半假笑道。
华扁鹊领著他的医仙谷人马和武林人士们一起匆匆地离开了七杀教。姬无双和花杀一起送众人离开。那些正派人士们自然不知道姬无双和七杀教的关系,姬无双以七杀教教主要留他下来多增进和两方的和平共处为由留在了七杀教。托莫凌风转告了几句话回去给陌尘山庄的老庄主。
不远处的高坡上,千岁寒看著脚下的众人,等著姬无双。本来姬无双是想让他一起离开的,但他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留下来帮忙。帮姬无双的忙。
这七杀教的事情本来他是不知道的,但那天姬无双劝他一并离开时也没瞒著他。其实就算不卷入七杀教的是非当中,天下之大,他又有那里可以去呢?他再也不似少年时候,纵算游遍天下尚还有一个地方等著他回去。他也可以回去。
而如今......
"江山信美,终非吾土......"
而如今,看似不羁未改,可走到哪却再也提不起什麽兴致来了。从前喜欢独来独往,现在的他竟然会感觉到寂寞。呵,寂寞。至少跟著姬无双他们还不至於太过无聊。
其实在心底有时候会想,当初的那一场抉择,自己是不是错了呢?
可他绝不承认他是後悔了。
千岁寒一个人想了很多,想少年时候的一腔感情,想著赵德芳皎好的面容,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干什麽,他是否过的好,从小护著宠著的能不能吃得了江湖的苦?想著想著心里又起了生气,先前的偶然寂寞和迷惘也不见了。
原来,人的心里都需要有个念想。
这些在跟著姬无双游历江湖的日子里都没有空好好静下来想上一想,还以为自己已然释怀忘却,原来只不过是压在了某个角落,在无人的时候会翻上来搅上一搅。
原来人放得下的是过去,放不下的......是记忆。
越是想,就越是想见到人。他忽然很想见到赵德芳,看看他熟悉的面容。心里一旦起了念头就会心痒难耐,千岁寒冲动地就想去寻赵德芳,纵然寻遍整个江湖,也想见见他。想要见见他......
但他总算是一个理智的人,他脑子里至少还知道,见了赵德芳又怎样,也不再是他的德芳了。不是徒添伤愁尴尬吗。
千岁寒不禁苦笑,看来再洒脱的人也无法做到完全忘情啊。其实他现在倒有些羡慕罹六尘了,无情有什麽不好。
无情不似多情苦。
山中的七杀教尚是暖意融融,可这山外却仍是春寒料峭。都有些不适应了,千岁寒竟然觉得有些冷。
"你在笑什麽?"
千岁寒回身,一时有些愕然。没想到刚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来人身上的寒意比他更甚,想较之下千岁寒竟然觉得自己这边简直是太温暖了。心里对罹六尘起了些微的同情,方才什麽无情不似多情苦的想法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在笑什麽?"罹六尘又问道,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没什麽。"千岁寒回过神答道,他并不想把心里的事告诉别人。还是一个根本不熟的人。
罹六尘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你不走?"
"嗯。"千岁寒点点头,道:"教主大人的杏花酿我还没喝够呢,怎麽能这麽快就离开呢。"
罹六尘微微失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嘴馋的人。看来我这教中上下也就只有那麽坛子酒入得了你的眼了。"
千岁寒不置可否地笑笑。
"哥哥,你怎麽跑这儿来了,害明儿好找。"巧笑倩兮,罹明儿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个人要继续说的话。
罹六尘温柔一笑,道:"有何事?"
罹明儿不满意地撇撇嘴,这动作本不适合她这个年纪,但她做来倒也娇俏可爱,道:"哥哥明明答应要好好陪陪我的,却自己跑了出来分明是不守信。"责怪完了又道:"无祭和裂封确实有事寻教主哥哥。"
罹六尘看了眼千岁寒随罹明儿离开了,临走想了想又开口道:"江山信美,终非吾土。问......"何日是归年。
後面那半句话到了嘴边终是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出来实在是太奇怪了。时候不对,地方不对,人......也不对。
千岁寒却是微讶,没想到他居然听到了,不免微怒。觉得罹六尘侵犯到了他的隐私。
见千岁寒脸上隐隐现出薄怒,罹六尘二话不说利落地离开了。
等千岁寒也回到七杀教,一进楼看到桌上放著的两坛子酒,心里万般复杂。
他思虑良久,叹了口气,还是找人把酒给罹六尘退了回去。
夜已深,晋子考借著油灯昏暗的随意地翻著一本不晓得从哪抽来的书,是不是地抬头张望著。自从京城回来之後他还真就没有好好地再翻过一次书了。晋子考已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这心伤之物了。奈何这长夜慢慢,等人实在无聊,晋子考只好从操旧业了。
华扁鹊这一走,晋子考自然而然地搬进了伏昆楼与姬无双同住。姬无双不知被教主找去有什麽事,商量到这麽晚还没有回来。晋子考孤枕难眠啊。
又等了片刻,晋子考终於听到了脚步声走近。晋子考精神一震,扫了倦意,出门去接他。
哪知回来的可并不止姬无双一人。美豔的罹明儿陪著姬无双走近,临别时又低低地在姬无双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後才娇笑著离去了。
看到此等场景,晋子考脸色一白心里一痛。想到姬无双之所以这麽晚回来居然是和罹明儿不晓得在干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晋子考就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