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岩送给我的十八岁成人礼是叫我去杀个人,对於一个杀手来说杀人其实是迟早都要面对的事情,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他叫我杀的人却不是普通的人,应该说他是个普通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对於我来说却不是普通人,顾岩叫我杀的人是我的父亲,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没问顾岩为什麽,因为顾岩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杀手是不该存在感情的,他送我的礼物就是让我去除所有的感情,我冷笑著问他,如果哪天我的目标是你呢?
顾岩却只是笑,好象我问的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该是问题一样,那麽,如果你不狠下心杀我,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段烈文只是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嘴上却还挂著笑意。我不知道段烈文杀的是什麽人,听名字该是个女人,反正该是和他有牵扯的人。
见顾岩这麽说,段烈文嘲笑般的开口了,恐怕这个世界上也该有你杀不得的人。
我清楚的看见段烈文说这话的时候,顾岩眼睛里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总之该说的我也已经说了,至於该如何选择,你们自己看著办吧。”
丢下这话,顾岩就甩手走人。
我看见的是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同样盯著他背影的还有段烈文,段烈文只是笑,“或许,哪一天,你真会死在我手上。”
我最终还是没能下手杀了我的父亲,那个我亲眼看著他在一次醉酒中将我温柔的母亲杀死然後又差点把我掐死而最後良心发现将我送进孤儿院的父亲。我的手枪对著他的太阳穴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放弃了。
叹气,我终究还不适合当一个杀手。
我几乎是逃著离开了这个我进孤儿院之前的家,收起手上的抢,像个漂泊的幽魂一样在街上走著。
我就遇见了他。
我听见他身後的漂亮小孩叫著他王颜易。
王颜易撞上了我,我看见他抬起眼微笑的对我说抱歉,然後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更重要的是他眼里的寂寞。
一瞬间,我几乎看到了十二岁的自己,一个像是被父亲抛弃的十二岁的孩子。我竟然好笑的想问他,喂,愿意不愿意跟我走,因为我们很像,都是寂寞的人。
一如六年前顾岩对我说的那样,不过我还是没问出口,因为他身後跟上来的比他要瘦弱纤细些的评论孩子已经保护十足的将他护在了身後,戒备的看著我,我就知道,他,即使真的寂寞,也并不孤独。
我冷冷的转身走了。
只是,我没想到,这街道上的一个瞬间相遇,那个叫王颜易的孩子会在我生命中打乱我的一切,让我与之纠缠不清。
我回去我们住的那个冷清别墅的时候,段烈文早已经回去,正在用布擦拭著他手里的剑。段烈文不喜欢抢,他说用抢杀人没有那种杀人的快感,所以当初他选择了剑,他喜欢听剑插穿别人的声音。
他的剑上有血,是那个女人的血,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女人的血。他果然天生就适合当杀手,他和顾岩才是同种类型的人。
“怎麽,没成功。”段烈文继续擦著他的剑,连眼都没抬,问出的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只是点头,并未说话。
段烈文却是一声叹息,这是相处六年来我第一次听见叹息,“谢天华,你不该答应顾岩的,你根本不适合。”
我还是没说话,只是看著段烈文,像是在欣赏著他擦剑的表情。
“不过没关系,你的父亲顾岩已经替你解决了。”
预料之中的答案,所以没有过多的预料。
“段烈文,你杀那女人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些什麽呢?”我突然问著段烈文。
我看见他听见我的问话的时候,擦著剑的手一抖,虽然只是瞬间,“让我下不了手杀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没出现。”
说完,他收起间,缠回腰间,离开。
“总会有让你下不去手杀的人出现的。”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眼前时,我说了这麽一句话,这句话原本是段烈文说给顾岩听的,现在我又归还给他。
段烈文没有停下身,但我却分明的听见他的冷笑,和一句,我很期待。
我的十八岁成人礼表现的并不完满,可我还是成为了一个杀手。一个以杀人为生只能生长在黑暗中的杀手,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我再次遇见王颜易的时候,已经是三年之後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刚解决掉一个比较棘手的人物,心情愉悦的跑去我平时经常去的那家酒吧想要喝两杯,然後我就看见了趴在吧台上醉得不醒人事还在胡言乱语的王颜易。我向来不太注意别人,除了段烈文和顾岩我几乎记不得任何人的长相,王颜易更不是那种漂亮的能让人一眼就记住的人,相反他长相普通的在大街上随便一拉就能拉一大把,可我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眯著眼看著我的眼神,那种寂寞的眼神,看一次就不会忘。
对於从小就接受特殊训练的我来说抱著一个男孩不算是太费劲的事情。走在大街上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几个人了,路灯发出幽暗的光芒,地上的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这人大概还是个未成年。他已经喝得完全没了理智,被我抱在怀中冲著我笑,他并不是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可他笑起来,尤其是这样喝醉了笑起来却带著特别的吸引力。
无可否认,这一刻,我是被他的这个笑容所吸引。
我是个杀手。
这个身份时刻都提醒著我,杀手是不可带任何感情更不能被任何事情所左右的。可看著他笑容的这一刻,我真的忘记了自己是一名杀手,这是18岁之我第一次忘了自己是个杀手,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不自觉的又多看了眼怀中的男孩,他醉眼迷梦的呢喃著一个人的名字,伍有为,伍有为!他反复叫著的都是这个名字。
一个他在意的人的名字。莫名的,心底划过一丝嫉妒。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他家住哪,他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报任何情况会从他口中问出什麽,可我也不能将他抱回别墅,那只会给这个孩子带来杀身之祸。思来想去,反复琢磨之後我决定带著他去开房。
我不得不承认照顾喝醉酒的尤其是孩子是件比杀人还要累的差事。他一会吵著要喝水,一会又闹著说肚子饿,还时不时的爆几句,伍有为你这王八蛋这样的话出来,更重要的是他还吐了我一身。等手忙脚乱的哄著他睡下之後,天都快亮了。
“靠!”我是被一阵很不文雅的咒骂声给吵醒的,睁开眼就看见昨天那孩子怒气冲冲的看著我,就差没把我给碎石万段。
看他这个样子,我竟然更愚蠢的来了句,“怎麽呢?”
我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那孩子气得差点没把床给翻了,“怎麽呢?你还敢问老子怎麽呢?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这变态趁著我喝醉把我带到酒店是要做什麽?”
看他这个样子,还左一句老子,又一句老子,我竟觉得有些可爱,不自觉就轻笑出声,伸手拉下暴跳状态下的他,“喂喂,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要不是我见你可怜将你带到这,你现在还不知道在睡哪条大街呢?”
“真的?”眼神摆明了告诉我他不相信。
我露出了我惯用的憨厚笑容,“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他不留痕迹的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算是勉强的相信了我的话,果然憨厚是最好的骗人的武器。
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手用力的拍了拍我有些偏瘦的肩,“大叔,不好意思啊,我误会你了。”
大叔!?瞬间只觉得额上三条黑线!哪有人会对一个二十一岁正值青春年华的花样美少年叫大叔?该是大哥才对!我不得和怀疑,他是故意的!
“呵呵,给你开玩笑的!呐!我叫王颜易,为了感谢你收留了醉酒之後无家可归的我,我决定今天一整天的时间来陪你,算是报答。”
从他的眼睛中,我看得出来,他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想回去而随口找的借口。我并没打算拆穿他,因一我喜欢他的这个提议。
一整天的时间,本来可以去很多的地方。可我和王颜易却窝在了游乐场花了一天的时间将游乐场内所有好玩的东西都玩了个遍。王颜易玩得很开心,我也是!
回去的时候,王颜易说,大叔,其实我老早就想来玩了,特别是小时候,那个时候就想和父亲一起来玩。
可惜,那只是个梦。
他最後一句说的很小,接近低喃,我却听得清晰。
我也做过同样的梦,梦里,父亲带著我去游乐场玩。
那是寂寞的孩子都会做的梦。
我笑著看著他,能让我抱抱吗?
他有些讶异,却没反抗。我轻抱了他一下,“这样,你就不寂寞了。”
然後笑著和他挥挥手,潇洒的和他说再见。
我回到别墅的时候,段烈文正在客厅里喝著咖啡看著报纸,见我回来只是点头跟我打了声招呼。我准备上楼换身衣服的时候却被段烈文叫住了,“你今天看起来似乎特别开心,是碰到什麽事了吗?”
脚步一晃,有些无奈,这麽快就被看穿了吗?
“只是碰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孩子。”我老实答道,我和段烈文之间不需要有秘密,孤单的时候其实谁都需要个朋友。
我曾问过段烈文,他会不会杀我?
段烈文笑得特灿烂,他答,我还不想一个人。
那刻,我就知道,我杀不了他,他也杀不了我。
“有趣的人吗?”段烈文重复著我的话,“那麽,你最好不要让顾岩知道。”
“为什麽?”
“因为他呀,会替你解决到扰乱你情绪的人。”
段烈文说完这话,有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看著他的报纸,我这才惊醒,我还是个杀手!
王颜易是吧,印象中的那双眼,那个笑。是个我感兴趣的孩子,那麽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再等等吧,等我将命运掌控在 自己手里的时候,我会去寻他。
後来的很多年里,每次任务被逼到绝路的时候,脑海中就会出现那张笑脸,然後就有了勇气。
又是五年。
别墅里这天来了个陌生的男人。
说是陌生恐怕只对於我一个人来说而已,至少段烈文和顾岩来说并不陌生。男人五官端正,牛高马大,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上班族,本来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可顾岩见到他的时候,整个脸都变了。後来,段烈文再一次聊天的时候和我说道,这世界上要是还有人是顾岩舍不得杀的,也就是他了。
我不知道男人的名字,我却知道男人的身份,男人是段烈文的父亲,顾岩的情人。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麽又是如何解决的,我只知道顾岩的脸上第一次出现真心的笑意。顾岩带著男人离开别墅之後,就再也没回来过。
段烈文轻声叹气,他是不会回来了。然後一双美眸带笑的看著我,“呐,你自由了!去找那个让你感兴趣的人吧,如果你还记得他的话。”
这个世界上其实有很多的巧合。
就像我除了杀人之外另一个身份是一间公司的普通上班族,段烈文在一所大学担任老师,可我没想到王颜易竟然就是段烈文的学生。自从知道这事之後,没事的时候我总会去偷偷看著王颜易,看著他和那个叫伍有为的人打闹,看著看著就觉得很开心。
并没有想过要得到,只是觉得这样看著他就很幸福,我想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情,我或许会一直这样下去。
那日,我接了笔特殊的任务。
说是特殊,其实是找我的人特殊。沈若心,王颜易的母亲,一个沈静温柔的女人。我不懂的是,这样的一个女人竟也会杀手。
她叫我杀个人,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恨,我想她大概恨透了这个人。楚颜非,他叫我杀的人竟然是楚颜非,她前任丈夫的现任妻子。
我挑著眉毛,我想这个女人大概是真的爱极了王钰。
我没打算问什麽,可这个女人却开口了,她说,她的母亲杀了我最爱的人。我现在杀了她的女儿,也算对得起他了。
她笑著看著我,她说,“你知道我为什麽会跟你说这些吗?”
我摇头。我弄不懂女人,尤其是漂亮又聪明的女人,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三十多了,却一点也不显老。
“因为除了杀人以外,我还希望你帮我个忙,陪我演场戏。”
我抬起眼,看著她,“杀手只负责杀人。”
“跟我假装结婚,维持一年的婚姻。”她没理会我的拒绝,“为了我的儿子,我需要你帮我。”
我一惊,这事怎麽会和王颜易扯上关系。
沈若心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或许有些东西说来有些可笑,我只是想帮我儿子摆脱两个男人。就当是个母亲普通的愿望。”
我想,那一刻,我无法拒绝。她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我无法拒绝能和王颜易有接触的任何诱惑。
只是。这个美丽的母亲不知道的是,我这个冷漠的杀手也是冲著他的儿子而去。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忙著准备婚礼,忙著扮演模范丈夫,这其中和王颜易的好几次接触都让我兴奋好久。
我还来不及出手杀那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做出了一件我非杀她不可的事情。
她竟然设计让王颜易成为了色情网站的货物。
男人都是有欲望的,我也不例外。可我不喜欢找外面的女人或者男人来解决,也因此被段烈文嘲笑过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惟一的老处男。偶尔会上一些色情网站。那日,却看见了王颜易。
看见他身体的瞬间,全身像火一样烧著,我才知道,我有多麽的渴望著他。想要得到他的想法越来越强烈,我已经无法在等待。我知道电脑那头跟著我标价的是伍有为,最後一刻我放弃了。
王颜易这个时候更渴望的其实是伍有为。如果我现在侵占他,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拉越远,我不能强迫他半分。
那夜,我知道王颜易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下,而我在酒吧喝了一夜的酒。那个网站无须我去解决,有伍有为和王钰,那个网站的下场是生不如死。
我现在该去杀的是个人,楚颜非。
她非死不可。
沈若心也等不急了,在我告诉她我已经杀了楚颜非的时候,我听见她低喃的说著,颜易,我终於跟你报仇了。
我知道,此颜易非彼颜易。
於是,就有了後面的事情。
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是可以牺牲很多无辜的人,包括那两个爱著王颜易的男人。只是,欺骗这样一个母亲,让我有些内疚。
可是,我很爱他。
所以,放不开手,怎样都放不开。
——番外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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