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万曾各自盘坐著,拿出啤酒,一个一瓶的灌著。印象中的万曾都是斯斯文文的,很少见他像现在这麽豪爽,我有些好笑的看著,想说些什麽,发现依旧是什麽都说不出口。
我没开口说话,倒是万曾先开口了,他把玩著喝空了的酒瓶子,没有抬头看我,只是看著地板发呆,“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笑,半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想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万曾,很多事情,你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早就被人看穿了, 只是你自己自欺欺人的以为没人发现罢了。”
经验之谈,说的是万曾,同样的也是在讽刺我自己。我并不打算告诉万曾小柔也知道这件事情,我想这是我能够给予万曾和小柔的最大的尊重了。
万曾冷笑,将酒瓶仍了出去,瓶子在空中划了个好看的抛物线,然後下划,落地,变成碎片。我再想,有时候这个人的心是不是也像这瓶子一样脆弱的很容易碎呢?
“王颜易,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还真的很讨厌你这一点。总喜欢站在一旁窥探著别人的秘密,然後冷漠的将别人的秘密暴露在阳光下。像你这样什麽都不缺的人根本就不会懂得那种不被承认甚至连渴望都不行,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独自痛苦独自疗伤的感觉。”
我有些想笑,本能的扯著唇角,可恶,什麽时候连笑起来都是苦的呢?明明是在笑,眼中流出来的究竟是什麽?为什麽会迷了眼?为什麽视线会变得模糊?哭了吗?这咸涩的液体就是眼泪吗?多久没有哭过呢?这十几年来,我都差点忘记了哭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差点忘记了眼泪是什麽样子了。
王颜易,你是个男人,哭什麽哭?有什麽好哭的?不就是像喝苦咖啡一样的味道吗?这点苦都吃不了,将来怎麽做大事。可恶,拳头重重的打在地板上,刚好打在刚刚万曾都出去的玻璃碎片上,扎出了血,咸涩的感觉,和眼泪一样的味道,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万曾啊万曾,你说我不懂这感觉,呵呵~~真TMD笑话,我在这感觉里煎熬的时候,你丫的还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啊。可是,说不出口,即使知道这个男人也和自己一样承受著某种煎傲,还是说不出口,无法将自己的内心赤裸裸的暴晒杂阳光下,可刚刚,我却自私的将万曾的内心暴晒在阳光下。
有一次冷笑,又一次感叹,人啊,果然还是自私的啊。
万曾被我的样子吓得慌了手脚,把被玻璃扎到的手看了看,有些手足无措,“喂,王颜易,我刚刚只是心情一时激动才会口不折言,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你不要这样啊。”
将受伤的手从万曾手中抽出,胡乱的把眼泪抹掉,我笑,纯粹的只是想笑,“放心拉,本大爷大人大量,不会跟你计较的。”
“王颜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瞒著我?”万曾突然用一种我无法直视的眼光打量著我,“我总觉得你有些不一样?”
继续若无其事的笑,心里想著也许有那麽一天,我的演技真的可以去做电影明星了,前提是我有一张像伍有为那样俊美的脸蛋。果然啊,那个家夥真的渗透到了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我无时无刻都可以想著他,哪怕是像现在这种难受的时候。
“别笑了,难看的要死。”万曾没再继续问下去,淡淡的说道,拿著旁边的酒又喝了起来。
19
“万曾。”我叫著万曾,眼睛却没有看他,“你能抱我一下吗?”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甚至有些无理取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有这麽个任性的要求,也许只是因为一个人太孤单了,想找个人做伴,也许只是喝醉了。醉鬼可以无理取闹,这是喝醉的人的特权。
我没有抬头看万曾,我不知道他现在怎麽个想法。然後,我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其实也说不上温暖,只是因为有两个人,所以感觉上温暖些。
万曾笑了,我听见他的低笑声,“王颜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麽会知道我喜欢男人了。其实你也知道吧,我喜欢的是段烈文,那个被你称呼为狐狸的男人。呵,我们的老师啊。”
被他抱著的身体一僵,我就知道,这个男人还是铁公鸡一只,半点吃亏的生意他都不会做。
“你也喜欢男人吧,你喜欢的是伍有为。我早就应该看出来了,像你这样的人,可每次遇见他的事情就会失控。”没有等我的回话,伍有为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王颜易,你个大傻瓜,你丫的就是一个大傻瓜。”
傻瓜,我笑,万曾,你又比我聪明多少?在这样的世界里,我们只是身陷旋涡无法自拔又不能自助的傻瓜罢了。
我和万曾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我能感觉得到万曾抱著我的力道加大了些。我有些酸酸的感觉,原来我们每个人都耐不过寂寞。双手环上万曾的脖子,我笑,几分无奈,几分沧桑,“万曾,你喜欢男人,我也喜欢男人,要不我们在一起算了。”
万曾挑眉,撇嘴,不可置信的看著我,“王颜易,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我故作哀怨,眉头紧皱,“莫非是你嫌我丑,看不上我?”
我明白,这样哀怨的表情如果换成是伍有为或者段烈文那样的美人做的话肯定是让人心疼不已,用在我这样一个平庸长相的男人身上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万曾低咒一声,把我的手从他脖子上拿看,放开了我,站起身走到顶楼的边上,看著下边的景物,“王颜易,别开玩笑了。对著我,你能起反应吗?”
听了万曾的话我不由得想要笑,真心的那种,万曾这个铁公鸡看来真的是不解世事的天真男啊。也站起身走到了万曾旁边,“万曾啊,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跟人做过吧?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处男哦?”
看著万曾惊窘的表情,难得的心情好了些,“万曾,你难道不知道,男人有时候绝大部分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吗?有时候,起反应可并一定要对喜欢的人啊。”
说罢,手恶意的划过万曾的男性象征,万曾被我这麽一碰,吓得像见鬼一样跳开了,“王颜易,你丫的到底在做什麽?”
甩了甩手,我笑得十足像个无赖,“我哪有做什麽?只是想跟你验证我刚刚的话,男人绝大部分的时间可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 。怎麽样,有感觉了吗?”
“你你。。。。”万曾咬牙,手指气得发抖的指著我,“王颜易,我丫的现在才发现,你丫的不仅讨厌,而且还是个变态。靠,老子现在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哪有什麽狗屁的感觉。”
我又靠近了万曾几分,这麽多年来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苦中作乐,我的脸和万曾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学著电视里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哟,还害羞啊。来,哥哥啵一个。”
说著,我的嘴就凑了上去,我只是想吓吓万曾,并未打算真的亲上去,只是我没有想到万曾的反应竟然会如此之大。万曾和大力的把我推倒在地上,我从没想到万曾竟然会有这麽大的力气,向来都比较强势的人却像是受了极大的伤害一样逃离了我好几米远。
从地上站起来,担心的看著万曾,不对劲,万曾的反应非常的不对劲,肯定是发生了什麽。
万曾离我几米外站著,低著头,使得他本来不太长的刘海刚好遮住眼睛,我根本就没办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冷笑,“王颜易,所以我说你这个人的真的很讨厌,你为什麽那麽喜欢将别人的伤口挖出来?这样很好玩啊?我拼命想要忘记的事情,我拼命不想要去记得的事情,你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著我?为什麽?”
万曾说这话的时候,手手一直放在胸口的位置,左手握著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原来如此,我想我明白了万曾如此激动的原因了。叹气,看起来我又在无意中做错了事。
“男人是什麽样的动物?我也是男人,我丫的用不著你告诉我。”万曾颤抖的更加厉害了,“那个人,他说了,别太把上床当回事,只是男人间解决欲望的一个游戏罢了。”
我有些看不下去了,被自己喜欢的人当作泄欲的工具,万曾啊万曾,你心里究竟装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又是抱著怎样的心情去追求小揉和她交往的呢?
伍有为说我仇视全世界,像是全世界都欠我的一样。我承认我有时候是把自己封闭在我的世界里,我以为没人会理解我的痛苦,我以为就算是安慰也是不痛不氧的随口说说,就算是伍有为也是,而且他就是造成我这样的罪魁祸首。
看到万曾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痛苦其实不仅仅我一个。
慢慢的走到万曾身边,从背後抱住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抱住他,想要借由我的体温去温暖他,虽然我知道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可我能做的,却只能是这麽多。
“你们在做什麽?”冰冷的声音,从背後传来,这下身体僵硬的换成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伍有为的声音。有些好笑的想著,这大概就是台湾的狗血八点连续剧吧,这下倒好我可以不用费力的去隐瞒,去开口告诉他我喜欢男人这个事情了。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伍有为的反应,那家夥不会鄙视,不会厌恶,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哼一声,然後就会似有似无,装作若无其事的和我保持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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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曾将我们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模著自己的头发,笑得有些尴尬的看著伍有为,“那啥,伍有为,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和王颜易,我们只是在喝酒。”
我只是冲著伍有为笑,明明非常的不喜欢笑,却总是喜欢用笑来掩藏最真实的内心,所以说,这人不仅仅自私还特虚伪。伍有为冷著一张脸看著满地的酒瓶子,然後将视线定格在我被玻璃扎伤了的手上,眼神也冷了几分,那莫名奇妙散发出来的冰冷气势让我和万曾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伍有为关心我,这点我知道。可是他的关心是界於亲人与朋友之间的,这点我更清楚,所以看见我和一个男人用那麽暧昧的姿势抱在一起,看到我受伤他会生气,这合情合理。在心底轻轻的叹息,哎,只是,有的时候,这样过份的羁绊却成为一种压抑著的低沈的痛。所以我说,有时候真的很想狠下心来和伍有为成为陌路,这样眼不见为净或许更为好些。可上次绝交事件清楚的告诉了我,我是不可能狠得下这个心的。我他妈的就是放贱的离不开伍有为,哪怕是这样近乎自虐的呆在他的身边。
“哟,这酒喝得还真不错啊,都快要喝到床上去了。”伍有为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冷冷的直穿人心。
万曾的脸色有些不正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要生气,却没发作,我知道他在顾虑我,他以为我会因为这样的话更伤心。万曾还是不太了解我,更不了解伍有为。伍有为聪明,俊美,多金,冷傲,这样优渥的条件使得他成为万千宠爱於一身的王子。身为王子,当然就是骄傲且骄纵的,王子该有的坏毛病,他一样也不会少。说是说他一直在承受我的坏脾气,换回来我还不是一直在包容著他的大少爷脾气,我和他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多少。所以,这样的冷嘲热讽我向来都不放在心上的。而且伍有为有句话是说对了,我刚刚的确是有要和万曾上床的想法。我刚刚的确是有想要用另一个人的体温来温暖冰冷的心的这个该死的非常狗血又自私的想法。
我轻拍了万曾两下,试著安慰好万曾,然後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伍有为身边,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一样的露出了拽拽的表情的看著伍有为,“喂,你真的是越来越神了啊,你怎麽知道我在这的?”
伍有为恨恨的瞪了我眼,别过头,声音几乎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我才懒得管你,我只是刚好路过。”
我晕,白了伍有为一眼,路过可以路过到这样一个顶楼,他大少爷的路过方式也太不正常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麽找到这里来的,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肯定是特意找我来的。虽然知道他喜欢的是漂亮身材又火辣的美女,可有时候他一些无心的举动还是让我开心的,虽然在最後他总能带给我比开心要大上好几倍的伤心。我就总是在这开心与伤心之中徘徊来徘徊去,有时候想想也不知道还能承受多久,会不会会有一天承受不住就疯了?老实说,其实我觉得疯掉了也不错,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空白,不会有爱也不会有恨,不知道什麽是快乐也不懂得什麽是痛苦。像动物一样只凭著本性活著,其实真的也不错的。
万曾尴尬的咳嗽声把我从自我意识中拉了出来,“那什麽,我打工的时间也该到了,我就先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好走,他就突突的从我身边跑开了,速度之快就好象後面有两匹狼在追著他跑。真是的,至於吗?
万曾走後,就只剩下我和伍有为了。我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几乎都是和伍有为单独相处的,即使被人发现我喜欢他,我也觉得跟他单独相处没有什麽。可是,现在的气氛真的有点怪,兴许是做贼心虚,或者是喝了点酒的原因,我竟然不敢抬头看伍有为,干脆就耍著性子坐到了地上。
“王颜易,你丫的以为你是无敌铁金刚吗?还是你血多,刚好人家医院缺血,要不你去多献点,也好过在这边浪费掉。”
其实我真没感觉疼,我这体质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是身强体壮的一个人,可只要擦破点皮,不做止血处理的话就会一个劲的往外流血。我怀疑我如果一直不做止血处理,一点小小的擦伤说不定都会让我流血至死。
“喂,你带止血贴没?”我抬眼问道。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伍有为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交,伤口处血流个不停,明明是小小的一个伤口却怎样也不能止住血。伍有为向来冷静自若的脸上吓得豪无血色,而我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著伍有为,没事的,没事的,只不过是擦破点皮,我是真的没有痛的感觉。後来,还是路过的一个伍有为的仰慕者去便利店买来了止血贴贴了上去就没事了。
打那以後,伍有为就养成了随身携带止血贴的习惯。我也曾嘲笑过他,你至於吗?我一个七尺男儿又不是药罐子哪会总是受伤啊?再说了,不就是个止血贴吗,哪家商店没有得卖。
伍有为一张让女人尖叫的俊脸却不为所动,依旧随身携带著,还美名其曰,以防万一。
虽然不太愿意,但我也开始慢慢的随身带著止血贴了,不为什麽,只是想伍有为放心。
那个时候,其实是快乐的吧,即使知道伍有为只把我当兄弟,至少还有个人关心著我,感觉很温暖。虽然明明知道,兄弟是不可能霸占他的关心一辈子的,总一天,这份温暖他会给他的妻子,他爱的女人。
说起来,那件事情好象发生在高三吧,也就从那个时候伍有为不再打篮球的,那个时候我也曾问他,为什麽不再打篮球,明明打的那麽好的说。
伍有为只是简单的答了句,没时间。
鬼才相信的狗屁理由,对於他那样的聪明人来讲,考上好一点的大学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不过,既然他不想说,我也就没再过问。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那件事情吧。叹气,伍有为这人有时候总会让人越陷越深啊,沈沦之後,有那麽一天,会不会就会窒息呢?
伍有为从牛仔裤袋里将止血贴拿出来,蹲在我身边,帮我贴上,见没事只後才放开了我的手。
“回去了。”拍了拍手,伍有为道,一个人先走了。
我点点头,跟在他的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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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其实已经没有了任性妄为的资本,我已经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我已经是个思想成熟的成人了。可是,趁我还能呆在伍有为身边的时候再任性几年吧,以後或许就连任性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