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珠----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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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的大火中,身受重伤的上一代神御祭司将象征着最高权利的玉剑交给他,也将复兴南越,寻找圣物,惩治逆臣的重任交给他。那一年护国宝珠被盗,南越国破,皇族皆遭诛杀,他带着一众残老退入密林,那一年他只有十八岁。
他是南越最后的神御祭司,也是南越最后的希望。
瘴毒密林,死伤惨重,蒙盘达大神显灵降示:需往中原,方能取珠复国。


决战之前(下)
天色已明,阴云未散。
灰蒙蒙的天,像压抑着的悲伤,沉重的让人透不过气。
营火早已熄了,笑凡尘靠着石壁浅浅睡去,阴沉的光线衬得他脸色越加青白。
身旁有晰晰唆唆的声音,睁了眼睛,竟是尚樱。
她手里拿了手帕,似是想给自己擦脸,却又怕扰了自己浅梦,略有些为难的样子甚是可爱。
笑凡尘不觉笑了笑。
尚樱见笑凡尘醒了,也无了顾忌,把手帕甩给他道:"还不擦擦。"
笑凡尘接了手帕在脸上抹了两下,瞟了眼尚樱布满尘土的衣服下摆,道:"怎么不让他抱你过来。你知他心地善良,为人君子。"
尚樱不怒反笑:"我还知,你曾有意撮合,你知他新丧了妻的。"
笑凡尘笑的人畜无害,无比认真:"我原是打算让你去填房的。"
尚樱笑的危险,身子趴在笑凡尘身上,道:"破鞋没人要的。"
笑凡尘道:"那我只能勉为其难了。"
尚樱主动的吻上笑凡尘,喘息的瞬间道:"我是你的,我只是你的,永远不要想逃避。"
笑凡尘轻轻的恩了声,声音里有浓重的鼻音。
清早林中的虫鸟早已醒了,生机昂然的唤醒整个大地。
陆小凤轻扣着花满楼的手走在林间,雨后的清凉与泥土的气息,让人觉得神轻气爽。生活如此的美好,这样相携老去,便是生命中最大的幸福。
不过他确是知道这些不过是须臾幻景,完美却不真实,想要现实便只能面对残酷。
陆小凤睁开眼睛,果然花满楼就在身旁,一如平时,关心却不过分急噪。陆小凤勾了嘴唇,其实现实又有何不好。
花满楼道:"醒了?"
陆小凤笑道:"你真的是瞎子?"
花满楼道:"你问再多遍答案也是相同。"
陆小凤道:"谁让我总是不信。"
花满楼笑道:"你睡坏了脑子。"
陆小凤笑了笑,扫了眼身旁的草丛,溪流,忽然正色道:"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花满楼道:"你还记得什么?"
陆小凤斜支起身子,皱眉道:"我记得什么?"他的记忆似乎有些混乱,努力的回想着可能的细节。
陆小凤顿了顿道:"我的头很疼,有人在不断的说话,然后......我听到了什么......"陆小凤忽然睁大了眼睛,声音里充满怀疑和不确定,"我杀了尚樱?"
花满楼淡淡的笑了下,陆小凤松了口气,让自己重重的躺回地上道:"还好,还好。"
花满楼道:"你也许只是想了想。"
陆小凤躺在地上,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看着天,淡淡的灰白色。
陆小凤道:"不是想想,是被驱使着。"
花满楼笑道:"陆小凤可不是容易驾御的人。"
陆小凤也笑道:"只差那么一点。"
花满楼道:"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好好看看书,也许能救命。"
陆小凤大笑着跳起来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忽然陆小凤停了笑,而花满楼已经跃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溪流向上游奔去。
密林中,一个身影冲了出来,不管不顾直向着溪中水潭奔去。
黑袍银发,衣服已经破损,头发散乱着,嘴里怪叫着,满身泥泞血污。
陆小凤一眼看到袍角绣的大红蜈蚣,心中满是惊异。脚下用力,想将人截了,却哪里赶的上,只勘勘扯住一片袍角。
这人显然身上带了血腥,溪中潭水已是一片沸腾,水面上泛起阵阵水花与更多血腥。
陆小凤不忍再看,扯了花满楼回身便走。
路上两人都没有人说话。
有风吹过,陆小凤觉得烦闷异常。他觉得红蜈蚣的死像一种预兆,说不出讲不明,却是无比凶险。
临近山窝的时候,花满楼忽然停步,陆小凤在他身前半步也停下来,看着他。南边的云已经散了,灿烂的阳光就这么没遮没掩的撒了下来。陆小凤眯着眼看一片艳阳中的花满楼,他在等他的话,他知道他终会出口。
赌局早就设好,各方人员亦都压上筹码,结果还未揭晓。
门外汗不知输赢早定,还带着激动旁观,下注的心里大都知道了七七八八。只是这桌上的色子想全身而退,却不是那么容易。高手在侧,内力比拼,均在着小小色子上过招,其中凶险只有一地细粉知道。
信任,无论是兄弟还是情人,坦诚,无论凶险平安皆可直面。
花满楼缓缓道:"神御夺魂,一旦发动,不死不休。"
陆小凤只是点点头,没有太多的惊讶。
花满楼又道:"只能由你自行破解,无人能助你一臂之力。"
陆小凤还是没有说话,嘴角勾起温柔的微笑。
于是花满楼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以对。
有风吹过,树叶轻响。
花满楼拥上陆小凤,在陆小凤耳边道:"你是陆小凤,是九天的凤鸟......"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因为他已不必再说。
陆小凤将花满楼圈在怀里。
他们是那么的用力,几乎要把对方揉入自己的血肉。
他们不看不想,他们享受着最幸福的时光。


死或生(大结局)
八月初七 月朗星稀
银月如钩,繁星闪烁,璀璨的银河从中穿过分割了深蓝的天穹。银河的一端似与飞流而下的瀑布重叠,带着星光月辉自高处直直坠下。可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轰隆的声音,与磅礴的气势,宣誓着造物的力量。
阵阵幽然呜咽的声音,挽着悲伤婉约的调子,萦绕其间,盘旋缠绕,给壮阔之中无端添了几分苍凉。
东木坐在临着瀑布的石头上,安静的吹着手里的窨。这个不是他家乡的乐器,是他们来到中原之后见到的。声音呜咽并不如何动听,只是总让他莫名的想起家乡,想起故国的河山。
每当这个时候,莺歌燕舞总是很乖顺的站在一旁,于是他知道思念家乡,思念故国的不只他一人。
现在,他在等着时辰,也在等着人。
时辰还没到,人却已经到了。
他们躲藏的十分隐秘,但是人的思想在音符的撩拨下总会产生阵阵涟漪。这一点点思维的波动对东木来说已经足够,抬手将窨甩入身后的潭水,咚,的一声,掩盖在轰隆的水声之中,几不可闻。
他人已经向前飘出数丈,站在一块高耸的石头上,朗声道:"臣下见过无宵公主。"冰冷阴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神御祭司,好久不见。"笑凡尘笑的嚣张,不知从何处飘然而至,石青色的长衫穿的随意却不失潇洒。他怀里的尚樱面色平和,微微带笑:"这许多新仇旧恨,也终要有个了断了,神御祭司。"声音如午夜兰花,冰冷决绝。
东木也不答她话,转了头看向一丛翠竹,道:"该来的不是都来了么。"
陆小凤与花满楼自翠竹之后转出,站在不远处。
陆小凤笑道:"我这个人一向小心,螳螂捕蝉,却也要小心身后黄雀。"
东木淡淡道:"看到黄雀的螳螂会失去捕捉蝉的快乐,却依然难以逃脱黄雀的捉捕。"
陆小凤听闻哈哈大笑,东木却已展身欺了上来,掌风呼啸,快如闪电。
此时,莺歌燕舞手中青竹盘丝杖与铁木柔金棍,也夹带着劲风袭向了笑凡尘。她们两个配合的是如此的默契,一下子便将笑凡尘笼罩在棍影之中。
三人交手间,东木温和甜软的声音又再陆小凤耳边响起。
"七夜兰让我告诉你,他的魏老大已经在双屿港等你们了。"
陆小凤没有答话,他听到耳边若隐若现的哭声,越发清晰,甚至一些凌乱细碎的画面也开始在眼前闪动。
花满楼忽然道:"七夜兰,他人呢?"
东木道:"死了。"
花满楼道:"你们联手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东木淡淡道:"那是他的愿望。"
花满楼不解,还要再问。
东木却有用那种温和甜软的调子对陆小凤道:"不要再有幻想了,他不会放过你的,你永远不可能只是陆小凤。"
陆小凤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却恍惚间发现自己似乎已抽离出那具肉体,冷眼看着他腾挪挡驾。
三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声音都不大,陆小凤恍惚着听不清楚,于是那些词句便淹没在忽忽而动的风里。
东木以一敌二全不落下风,莺歌燕舞此时却是险象环生。
笑凡尘抱着尚樱单手应战,速度却不减半分,左手里偶尔乌光一闪,莺歌燕舞身上便多了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笑凡尘似乎并不着急立刻除掉莺歌燕舞,他的目标是更危险的那个敌人。笑凡尘眯着眼睛,等待着那有如白驹过隙一般,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只需一击,致命一击。
忽然笑凡尘嘴角微勾,骤然间杀气大涨,呼喝一声:"花满楼!"
右手将尚樱甩向花满楼,随即平挥,砰,的一声,莺歌已飞了出去。同时左手乌光一亮,瞬间燕舞终于看清笑凡尘手中的是一把乌金短剑。然而此刻这短剑正以一种骇人的速度和角度向她的喉咙刺来,避无可避,只得用铁木柔金棍搁档。听到喀嚓一声,刀劈无痕剑砍无迹的棍棒却已干脆利落的断为两节。
笑凡尘剑势不减,燕舞雪白的颈子上瞬间多出一条血痕,血痕慢慢裂开,滚烫的血便向着空中飞溅而出,化做一片血雾。
笑凡尘足下一点,前冲之势不减反增,如一道惊空闪电向东木刺去。他的动作虽简单,却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已是铁中的精英,钢中的钢。这一剑刺到,东木必将丧命于此。
在笑凡尘展开杀戮的同时,花满楼已展身接住了尚樱。却忽然感到背后掌风已至,空中扭转身子,身后竟然是陆小凤。
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花满楼勘勘避过陆小凤一掌,右手流云飞袖已然挥至。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明白对方想法。
招数来回,花满楼抱着尚樱全落下风,只得不停游走。
而身后陆小凤紧追不舍。
东木转身迎上笑凡尘的短剑,而笑凡尘却在一瞬间不见踪影。对手在面前消失,东木有一瞬间的恍惚,于是这瞬间的恍惚已足以致命。
笑凡尘似是凭空而出,从天而降,东木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剑至人亡,无可避免。
一个身影却忽然出现在眼前,竟是莺歌!
笑凡尘收势不急,已一剑深深刺进莺歌身体。
待拔剑,却被莺歌死死绞住剑身,笑凡尘松剑欲退,却已慢了半刻。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半刻便决定了生死。一刹那间的破绽,便是对手稍纵即逝的机会。
东木一掌拍上笑凡尘胸口,你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掌,如果你没有亲眼见过甚至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一掌。
山河动摇,鬼哭神泣。
笑凡尘如一张破纸,飘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峭壁下的巨石上,缓缓滑了下来。
几乎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陆小凤已出手,方才还在追击花满楼的陆小凤已到了东木身旁,他出手了。
更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击的速度,更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出手。
东木已经是在劫难逃。
空中的一瞬,两人目光相遇。
"我以为神御夺魂已经发动。"
陆小凤勾勾嘴角"兵者诡道"
东木目光一冷,陆小凤忽然感觉一阵恍惚,仿佛听到东木冰冷的声音"承诺便是承诺,一命换一命。神御夺魂,不死不休。"然而,陆小凤去势不减,一声清脆的声音,东木脸上的面具,砰的,碎裂。之后一直缠绕着自己的女人的哭声便彻底消失。
该回到黑暗中的,便回到黑暗中去了
此时每个人都看到东木那张极其苍白的脸,除了一双眼睛再没有别的颜色。
每个人都能看见东木的双眉之间,已多了个血洞。
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因为鲜血已开始从他双眉之间流出来。
他整个人都已冰冷僵硬,却没有倒下去,陆小凤那妙绝天下的一指,还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
尚樱与花满楼已经聚集在笑凡尘旁边,陆小凤也退了过去。
东木颤抖着手,去抓那一片血泊中早已碎裂的面具。
碎裂的面具,如同碎裂的信仰与希望,宣告了南越最后的神御继司的死亡。曾经的一切对于东木已不再有意义,他痛苦的嚎叫着,声音毛骨悚然。
东木踉跄着起身,去扯莺歌燕舞的尸体,向着西南方向挪动,留下两条长长血线,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几个人也不上前,冷眼看着东木最终倒下去,断了气。
僵硬的尸身叠落着,下面渐渐汇聚出一滩刺目的血红。
忽然林子里一阵响动,似乎有人急行而来。
几十个一身夜行紧身行头的人出现在眼前,将四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人服饰与其他人不同,这个人陆小凤是认识的,他是大内侍卫殷羡。
殷羡冲陆小凤一抱拳道:"魏老大,接了七夜兄的传书,知道情势危急。便让我等连夜赶来协助陆大侠。"
陆小凤冷笑道:"魏大人的帮助一向及时。"
殷羡也不再多说什么,指挥众人检查尸体,查看伤势。
陆小凤指了指头顶飞流的瀑布道:"凤凰珠可能就在上面。"
殷羡点了点头,吩咐手下去探勘上崖道路,回头又道:"陆大侠,花大侠,可愿一同前去查看?"
陆小凤笑笑,不置可否。
尚樱不会武功,笑凡尘身受重伤,殷羡留下四个人照看他们,一行人便一起上了悬崖。
悬崖上,陆小凤看着头顶的星星出神,身边寻找凤凰珠的大内侍卫来来回回。
"星河流淌的地方,八月初七,月挂中天。"
陆小凤笑了笑,不再看天上的星星,转过头看身旁的花满楼。
陆小凤笑道:"你相信传说么?"
花满楼淡淡的笑着,似乎不用开口已完全了解陆小凤的想法"大部分传说都只是传说。"
陆小凤玩味的看着花满楼道:"你想说传说只有还是传说的时候比较有趣?"
花满楼笑而不答。
陆小凤移开眼睛不再看他,去看飞流而下的瀑布,去看瀑布旁依偎着的人。
笑凡尘闭着眼睛,靠着岩石勉强的坐着,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身上石青色的衫子满是吐出来的鲜血。尚樱趴的他身旁,用衣服不断的擦拭着笑凡尘的嘴角,额头。
忽然笑凡尘笑了笑,半眯着睁开眼睛,费力的伸出手。冲着漫天繁星的虚空抓了下,将握着的手伸到尚樱面前,笑着缓缓道:"你看那星星多亮啊,我抓星星给你。"
尚樱顺着笑凡尘的目光望去,天上最亮的星,遥遥的挂在银龙一样的瀑布上方。映衬着仿佛流淌着星河的瀑布,让整个瀑布发出淡淡的光晕。
尚樱抓了笑凡尘的手,一根根掰开,轻轻的亲吻着他的掌心。
忧伤的脸上泛出一抹淡淡的笑"义父,还是让星星在天上吧,落了地便成了石头。"
笑凡尘笑了笑,抚上尚樱的脸,满是不舍与痛惜:"你现在不要,以后义父就给不了你了。"
尚樱还在笑着,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抱着笑凡尘的手紧紧的贴在脸上。滚烫的眼泪便顺着尚樱的脸颊,触到笑凡尘的手背,触到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尚樱哭着,缓缓说道:"我想明白了,我永远都不要了。所以我们回家吧。"后面她的话已经断断续续说不出来,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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