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蹲麻了,我干脆起身,直直朝他走过去,豁出去了!死就死吧!
对方显然没意料到身边突然站出一个人,当他看到我的面孔时,惊愕得来不及作出任何回应和信号,就被我一把捂住嘴巴,一刀直捅入胸膛。
"去死吧你!"
所谓的一回生二回熟,或许正是如此,我比起先前,平静许多。
搜出地上人身上的枪,揣进怀里。进到舱内,里面斜躺着好几个人,应该就是驶船的几名主员,船长想必也在其中。我自然不懂如何驾驶操纵船只,但我知道只要有他们在,就还有存活的希望。船并没出故障,只要不动声色的重新开船,到达码头,那么,等在原地的威龙的人便可以轻而易举将我们救下。
只愿一切顺利!齐扬哥,你不会有事,要等我,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不准放弃,不准!
我推醒了一个人,见我面生,他皱眉望着我,刚要开口,我手指放在自己唇间,示意他低调。
"请你开船,放心,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他疑惑,不回答我,推推旁边的人。
"困在这里你们都别想存活,他们会烧掉整支船。"
醒过来的人渐渐增多,他们也明白自身处境,纷纷望向门口倒下的男人,选择相信我。
"请一定小心,他们其余的人在房间休息,能确保开船不被察觉吗?"
当中一个年长的人轻声答道,"不确保,只能听天由命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我们不怕。"
看样子他应该是船长,说的没错,虽然冒险,但我们别无选择。
半夜的海浪更大,船开始缓慢行驶,怀揣侥幸心理,每个人手心都捏了把汗。
天已经泛出鱼肚白,我焦急询问,"大概还需要多久靠岸?天亮了就麻烦了!"
"至少四小时,原本是早晨6点能到的,可是耽误大半夜,现在船速又慢,很难说。"
我抿嘴不再说话,闭目养神,自知希望渺茫。
身上拥有武器,我不怕。就算搏命,不到最后,绝不言弃。
我把刚捡的那支枪交给身旁的人,再掏出自己的,站到门边。
像是站在悬崖无法回头,命运将会何以安排,在场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终究熬到头,有人发现了大厅里的两个死者,必然也发现我的失踪。呼吁声,嘈乱声,一下下触跳着我的神经。
握枪的手不断出汗,浸湿了枪柄,我抓的牢牢的,唯怕它会就此滑落下去。
第二十六章
脚步声渐进,竖着耳朵判定方向和距离。
当下,我一步跨到门中,枪口正好指向来者的额头。与此同时,他也不是吃素的,手心的枪指向我胸口。僵持中,其余的人陆续赶到。
尖锐的拍掌声传来,只见有两人左右架住齐扬哥走过来,旁边的领头朝我鼓掌。
"很好,看不出你这个毛头小子还有点本事,干掉了我们三个人。这笔账,该怎么算?"
我恍然,刚刚疏忽,不该把齐扬哥留在大厅,可情况又不允许我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他。现在落入对手的手中,该如何是好。
我恶狠狠的瞪眼睛,"最好放开他,我会开枪的!"
此话出来,自己是心虚的,对方人多势广,并且同样有枪对准了我,根本毫无胜算。
"是不是嫌我们昨晚下手轻了?别不长教训!"
说着,那人回身捏住齐扬哥垂着的下巴,继续道,"里面的人,赶快停船,不想跟着他们两一起送命的,就老实呆旁边去!"
我看到齐扬哥眼皮抖动了一下,强忍着什么想要挣脱。
握枪的手又开始颤抖,我深呼吸一下,需要冷静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正在我脑袋飞速运转时,身子突然被挤开,舱内冲出一人,神速的举起我先前给出的那支枪,对准站在齐扬哥面前的领头。
现场的人都怔住,始料不及,想不通为什么普通的船员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连我也感到意外,不过目前的状况来不及思考其他东西。
呆滞片刻后,另外的一些人将手伸入口袋欲要掏枪。
"不许动!动就开枪了!"船员喊道。
虽然我们寡不敌众,但他身上散发的威严和坚定,以及一系列熟练的动作,使得所有人愕然。
"很好,先说,我们不会停船。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怎样的过节恩怨,但休想在这艘船上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昨夜没有反抗,是由于考虑乘客的安全,不合时宜,如今人们安全撤离,那么就不需顾及了。行船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什么风浪没经受过。就算,这小伙子不出现,我们仍会找机会反抗。"
船员说话沉稳,字句清楚的表达,一点不显得有丝毫畏惧。
当他讲完话,又有两位的船员站出来。
我知道有望得救了,压抑着紧张的脑细胞,说,"威龙的人此刻正等候在码头,到时,他们见到这番情景,那么,双方必定引发一场战争,对大家都不利。我希望,这件事可以和平解决,各位意下如何?"
耀风的人互相对望,或许觉得我说得有理,事到临头,暂时无人提出异议。
沉默的气氛中,我屏气端详对面每个人的面部表情,神色,生怕他们犹豫后给出不理想的回答。
被枪口指着的领头抬起眉毛望向我,终于开口,"还得征求老大的意思。"
我转头看船员,他们对我点头示意可行。
"可别耍花招!"我保持挺直的站立姿势,不甘示弱,面无惧色。
领头拿电话放到耳边,船员照原样逼对着他。
我专注的聆听他的对话。
"恩?威龙来的人恐怕比较多。是是,我们没用,老大,你别气。他?剩不到几口气了。老大你看?哦,好,那以后?问题是他说他会退出黑道,不过我看他的样子,逃亡那么久,威龙还不知会如何处理。这样,哦,意思我们暂且不插手了?好吧,是的,好。"
我长舒一口气,连续多少小时以来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一些。
不过仍不敢怠慢,握枪的手稳定下来,感觉自己渐渐放得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手臂酸疼难忍,我咬牙坚持着。
船速平缓,慢慢,大陆出现在眼前,慢慢,靠近码头!
曙光就在眼前,我们获救了!整个夜晚,耗损的体力和精力几乎将我击溃,靠意念支撑着,终于,挺过来。
这一刻,再次见到养育我十几年的土地,感慨万千。熟悉的气息在鼻间流窜,有些触景伤情,我想起好多好多旧事,想起父母,想起周嫂,想起了,和齐扬哥相恋的每一场情景。
呼吸着另人畅快的空气,心头却充溢压抑了太多情愫。我一直想念着家乡,曾几何时,多少个难眠夜晚,心中的羁绊搅得我透不过气。到如今,我是否已脱胎换骨。不禁想要深深感叹,我回来了,回来了。
"你们先放枪!"
暂将胸怀中所有情绪放置一边,我保持警惕,对耀风的人说道。
领头回头跟他们的人使使眼色,最终妥协。他们先行下船,与威龙的人擦肩,不顾那些诧异戒备的目光,行事颇有效率的,扬长而去。
第二十七章
船员把枪交回我手中,我坦然的同他握手,"谢谢你们。"
据知,有两位船员以前当过海军,如今年长退役,舍不得海上生活,便来行船。
这回与耀风正面交锋,算我们运气好,碰上他们,逃过一劫,否则后果定然不堪想像。
扫视一圈这艘经历大风大浪,见证我和齐扬哥生离死别爱恋的的轮船,顿时有心潮澎湃的感觉。
不能再延误,最后,向他们每个人致敬,离开。
船下的人远远注视,我背着齐扬哥,一步一步向下走来。
他们的表情颇为复杂,是什么呢?茫然,焦虑还是忧心?我冷笑。
染满鲜血的手与我的紧紧交握,车辆快速驰骋,前坐的修哥时不时担忧的回头观望。
"哥,不要闭眼睛,和我说说话,马上就到医院,再撑一下。"
他靠在我肩上,浑身不断抽搐。我心揪的侧身抱住他的头,一遍遍抚摸他的脸,上面的鲜血染红了我的掌心。头一次发现,那黝黑的眼棱看上去如此清澈纯净,就宛如书上所说,出淤泥而不染。善良,坚韧不屈,重感情的他,在我心目中,是多么的高尚,即使是存活在这样的圈子中。
急症室外,我虚脱一般靠在墙壁上。修哥和另两位小弟站过来试图安慰我,却道不出只言片语。
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让我极其不适,我抬眼看修哥,沙哑着说,"给我支烟。"
他面上闪过些微诧异,不过还是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和香烟。
星火燃烧,一口吸入,使得我剧烈咳嗽起来,呛出眼泪,我赶紧抹掉。
逐渐适应后,混乱的思绪得到放松缓和。
我终于了解,齐扬哥抽那么多烟,是在怎样一种心境下。他的所有经历,面对的各种精神压力,一切都迫使他濒临崩溃边缘。我真真切切体会到他内心的绝望,和他吸烟时身心的暂短舒畅。
"阿哲,我知道你难受,别不吭声,你找方法发泄一下,痛哭一场,怎样都好。"修哥小心翼翼的说。
不知觉烟蒂到头,烫到我指头,我疼得缩了一下,苦笑道,"你们不明白,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威龙。他牺牲自己,甚至一点不惧怕,从头至尾不嚷疼。"
"当初,我就不该离开他,我是个混蛋。为什么没有相信他呢?!还有,还有你们,为什么,为什么也不信任他。他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多不容易啊,你们不明白。"
整个走廊寂静一片,唯有叹息声。
有的人坐下,有的人来回踱步。
急症室大门打开,医生走出来,所有人呆滞神色即刻转换,围上去。
医生开始描述,"已经脱离危险,他失血比较多,身体有几处肋骨断裂,幸好没戳伤内脏。现在没有大碍,需要住院复健。至于皮肤上的伤,我们会请相关科处的医生过来,进行精细治疗,应该不会造成留疤的现象。"
我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双腿瘫软站不住往下滑,身旁的修哥意识到,连快扶我一把。
护士推床出来,齐扬哥安宁平和的躺在上面。额头上的鞭伤已被纱布遮盖住,不再狰狞,帅气依然的面庞散发出特异的唯美。
守了整宿,吊瓶里的液体不紧不慢流淌,晚风将病房的窗帘吹起,我寸步不离,握着齐扬哥的手,试图传递我能够给予的所有温暖。
端详他的睡颜,我情动的伸手去抚摸,起身把嘴唇凑上去。
仅仅是轻柔的触碰,我就再也抑制不住呜呜哭泣出来,内心是浓郁的酸涩,嘴唇仍贴合着,禁不住微微颤动。
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我不停的喃喃呼唤,"傻哥哥~~傻哥哥~~"
第二十八章
"阿哲,吃一点东西吧,喝口水,或者你先去睡会儿。"
修哥坐到床沿,关切的看着我。
我回头望向门口,其余的人都站在那里观望,没有我的许可不敢进屋。
"我吃不下,修哥,你累了就去沙发上躺躺吧,我要在这陪着他。"
天空渐渐泛出微红的光,太阳一点点往上攀升,早晨了。我趴在床上不知何时睡着,不过睡得不沉,忽然察觉到他的指头在我手中动了动。
我惊醒过来,"哥,你醒了吗?"
睫毛煽动,齐扬哥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然后对我笑笑。
"阿哲~"
门外的人都躁动起来,修哥也欣喜的上前。
"身上还疼吗?"我问。
他摇头,直直凝视着我,从瞳孔中散发出温柔的光,"好多了,阿哲,过来,我想抱抱你。"
我欠身轻轻把脑袋贴在他胸口,不再言语。齐扬哥的手掌抚上来,我听着他稳稳的心跳声,不禁又觉得鼻子酸涨。
"阿哲,做得很好,你又救我一次。真的长大了,云生看到会很高兴的。阿哲,我会用一生一世的爱来偿还你。"
"齐扬哥!"
我手臂搂紧了他,纵使千言万语也道不清此刻在我心中的情怀。
之后,医生过来检查,交代几句便离开。我把热水端到床头,耐心的为他擦手,洗脸。
修哥从外面买来粥,他食欲不佳也没吃几口。
其他人仍旧杵在原地,我侧对着朝那方向大声说,"都进来吧。"
现在的他们很听话,我清楚在他们心中是有着相当深愧歉的。但也弥补不了曾犯下的错误。他们哀伤内疚的样子得不到我丝毫怜悯。
我一字一顿的说,"给你们的大哥--齐扬,跪下!"口气决绝,坚定。
人们并无半点迟疑和不情愿,虔诚的在床前俯首下跪。
良久,一人开口,"大哥,我们不奢求你的原谅,知道如今说再多都是惘然。但还是请你收下我们的歉意,大哥,对不起!"
齐扬哥仰面躺在床上,闭眼睛没开腔,屋子死一般沉寂。
"大哥,我们会替你报仇,耀风太猖狂了,不过我们也不是好惹的,大哥,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决不有半点疑迟,全力以赴作战!"
人们屏气等待他做出反映,哪怕只字片语,哪怕一个小小的动作。
连我都看不下去了,他们焦虑的神情,另人稍稍心软,而且,我更怕齐扬哥难过。刚想说几句什么,见他慢慢试着起身,有些费力,我赶忙上前扶他。
他淡淡的说,"其实我从未责怪过你们,你们没有做错,不需要这样的,还是快起来吧。"
"大哥~~"
"好了,曾经做过你们的大哥,我很欣慰,也无憾。只不过,这个称呼从今以后不再为我存在,我已打算退出。至于报仇,还是免了吧,如此下去,恩怨何时才能了断。当初由于我的一时冲动糊涂,感情用事,酿成大错,害得威龙伤亡惨重,如今看来,也没得到任何好处。我这个大哥,真的做得不称职。"
在他淡漠的语气中,能够听出,好多的东西,在他心里,已经搁浅。
所有人露出惊异之色,坐我对面的修哥站起来,"齐扬,你这是~~"
齐扬哥抬头对他笑笑,"德修,我想,威龙就交给你了。你的能力不错,我信任你。"
"齐扬!"
齐扬哥继续面带微笑,口中却说道,"德修,我真的,累了。我想和阿哲一起,好好过正常生活。德修,威龙在你手上,我放心。请别拒绝的这份真诚的心意。"
"大哥!"
"大哥,你这么做,我们更加过意不去,你回来仍然是我们的好大哥啊!"
处处在挽留,修哥最后问,"齐扬,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齐扬哥转头看我一眼,"恩,我和阿哲早已经决定好了,我只想全心全意去爱护他。这个圈子,太灰暗,太危险,我不希望他牵扯进来,更不希望他总是处于危难之中。"
修哥沉默半晌,点点头,转身对还跪在地上的小弟们说,"你们都起来。"
他拿过一张凳子在床前坐下,缓缓说道,"齐扬,既然你意已决,我们也无法挽回,只希望你日后能够过的好,至于帮会,我会尽我所能带领好它。但以后,我们依然是兄弟,一辈子好兄弟。"
说罢他伸出手,齐扬哥了然的同他击掌。牵动伤口,龇了龇嘴角,然后笑了出来。
大结局
养伤的半个多月里,我陪伴着齐扬哥,复健做得有些困难,断裂的韧带和肋骨需要长时间修养和恢复。我看在眼里,却不能表现出慌乱和担忧,能做的只是不断鼓励他。
他总是故作轻松,这让我心里越加难受。
皮肤伤口处理得还不错,额头上的痕迹尤其小心处理和治疗。
有一次,我扶齐扬哥上厕所,洗手时,他怔怔的望着镜子,好半天没回神。
"哥~不想看就不看了。"我谨慎的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