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解关键词,请您告诉我……」
「哼,我对你们之间的甜言蜜语没有兴趣!」暗翼哼了声,一脚踢在玉制桌脚上。
玉桌晃了晃,看起来没甚麽事……但过了片刻,不幸的事发生──桌脚竟裂了开!
要赔啊!绝对会被要求赔偿啊!苍穹不敢向暗翼抱怨,欲哭无泪。
苍穹又拿著金球端倪好半天,但任凭他想破头脑,还是想不出答案,虽然有几个可以尝试,但父王就在身边,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太奇怪的话。
苍穹一会看看圆球、一会直瞄暗翼,欲言又止。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想赶我走吗?哼,我走就是了。」背後都要被苍穹瞄出洞来了,暗翼烦躁地又踢在玉桌上。
玉桌这回可没那麽好运了,悲惨地应声崩裂。
「呃啊……玉桌!」钱啊、要赔好多钱哪!苍穹简直快心疼死了,不过实在没时间管玉桌,拉著负气离开的暗翼,急道:「父王,我不是这个意思……」
「得了,我去找老朋友叙叙旧,累了就先睡。」见苍穹还会挽留,暗翼面色稍缓,不过离开前又叹了句:「唉,老了儿子就不要了……」
苍穹无言,看了眼父王离去的背影,再看看玉桌尸体,欲哭无泪。
房内只剩下苍穹,一个人面对那颗圆球,想到是云尘给他的,既期待又欣喜,但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打开……
如果是甜言蜜语,刚才父王一走,他就说了一堆,说到自己都反胃了还是没用。
云尘给他这颗圆球究竟有甚麽意义?难道只是纯粹给他把玩,当作装饰吗?
不可能,否则就不必大费周章设指令让他解开。
苍穹将圆球握在掌心,掌心收紧,出力到指尖泛白,想靠蛮力捏碎圆球却徒劳无功,圆球实在无比坚硬。
无比坚硬……有了!苍穹灵机一动──
刚才怎麽就没想到呢?还说了那麽多蠢话,云尘会如此设计,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坚硬无比的质地,搭上金黄色的光泽……简直就像个……
「黄金!」
果不出其然,握在掌心的圆球像受了甚麽刺激,开始不安分地颤动,苍穹将其放开,圆球又回到了空中,中央裂了个大缝,像个开口说话的嘴。
圆球内部传来温柔而具有磁性、低沉而富含情感的嗓音。
明明距离遥远,却彷佛近在耳边──
『苍穹,我是云尘。
冬回说你不在魔宫,虽然知道有魔王相伴,我还是放不下心,所以送这个给你。
遇到危险,你就把这个捏碎,知道你的位置,我会立刻赶过去。
我在你的寝宫一切安好,不必担心,等你回来我们就能去找暗殷算帐了。
如果开心,就多玩几天。
还有……我很想你。』
留言结束,金球宛若失了动力,自空中落回苍穹掌心。
苍穹没有立刻收起金球,指腹轻抚金球表面,刚才彷似燃烧的炙热馀韵还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苍穹觉得这个温度好熟悉,就像云尘温暖的大掌。
「我也……很想你。」
苍穹不知不觉对著空气,对著金球倾吐埋在心里的言语,突然有种立刻回魔宫的冲动。
但若他真的那麽做,父王绝对会直接冲回宫把云尘给灭了。
所以小心翼翼地收起金球後,苍穹还是乖乖待在宿房,等待暗翼归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心中挂念消失,这回躺上床,不到一刻,黑暗与疲倦便席卷而来,苍穹随即沉入幽远的梦乡。
梦乡中,思念的恋人正对著他微笑,一切如此美好……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四十九)
章之十
有君相伴,再无情的言语,都没有了任何伤害。
有君相伴,再残破的真心,都寻回了所有碎片。
有君相伴,再灰暗的世界,都燃起了无限光明。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你已成了无可或缺的存在。
魔族皇宫大门,绝对是魔族值得骄傲的事物。
装饰独特华丽,整座城墙、城门,都是以万年灵兽之骨加工建造,不仅奢华富贵,上头的魔气无非是最好的天然障蔽。
当初来不及好好观赏,暗月就开了门,苍穹这回伫在城门外,魔气磅礴压境,怪不得云尘难受。
「在想甚麽?」
「没、没有阿。」
「都到城外了,你再失神,我就灭了云尘!」暗翼白了苍穹一眼。
苍穹再继续频频失神,不把他这个父王放在眼里,暗翼是真有可能对云尘下手。
暗翼伸手就要敲在苍穹头上,狠劲直逼,毫米之差却收回了手。
早晨的悲剧……想到这里,暗翼嘴角又抽个不停。
暗翼自认长相承袭王族优良血统,俊逸不凡,至少男人见了相形惭愧、女人见了目不转睛,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算有人不认同,他也虚心接受……大概吧?但再怎麽样,也不至於──看著他的脸尖叫,逃命似的摔下床狗吃屎。
刺激很大啊……偏偏对象是自己的儿子,看到头上肿包,又打不下手,只能再心里叹息。
算算时间,他们在外头也待够久了,不知暗月是刻意报复,还是有事耽搁,总之寒风刺骨实在不好受。
暗翼的耐性向来就非常之差,再等下去,可能连同早上那份怒气就要爆发了。
幸而暗月良心发现,要吹冷风也是那个无良王兄去吹,苍穹的身子可受不了寒。魔气波动、地面微晃,巨大坚实的城门开启──暗月站在门後,穿著一袭华贵紫杉,走动时裙摆流苏摇曳,纱质布料使白皙长腿若隐若现,诱人遐想。
「玩的很愉快嘛?亲爱的王兄。」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向暗翼。
看著那双可笑的黑眼圈,暗翼揶揄:「托王妹的服,玩得很愉快。」
暗月瞪大眼,精致的五官扭曲狰狞,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道:「公、文、拿、回、去!」
空气中泛著一股烧焦味,暗月头上冒出屡屡黑烟,过去不成熟的她,早就抽剑跟暗翼互干一场了。
暗翼无视暗月气愤,火上加油,「唉呀,旅途劳累,我还想休息呢,那麽,今日的份就拜托了。」暗翼抓著苍穹,瞬间施展挪移咒逃了,而暗月是说甚麽也追不上暗翼。
为甚麽暗翼能在魔宫中使用挪移魔法呢?因为他是享有无数特权的魔王。
暗月不顾甚麽形象,对著尚有一丝气息的空气大吼:「暗翼,你这个老浑蛋──」
俄顷,眼前景物转为魔王寝宫,苍穹一时间无法反应,默默跟随好像甚麽事也没发生的暗翼进房。
「还不回去?」暗翼坐上床榻,瞅著还站在他房里的苍穹。
这段出外时间,不是常失神想念某人吗?怎麽还不回去找他?暗翼眼神富含这样的意味。
「嗯?喔、是,那苍穹先回去了。」月圆将近,近日的恍神,并不全因为云尘。
苍穹傻愣听话地退了出去,那条长到不像话的回廊正等著他。
踏在冰冷的石砖上,明明能思考、该烦恼的事物很多,而且苍穹真的能肯定忘了甚麽很重要的事,脑袋却除了一片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直到一股莫名的异样闯入心中……
那是甚麽感觉?真要形容,就是凄恸狠狠撞击著心。
苍白著脸、捂著心,那样撞击心灵的难受,苍穹受不住倚著石柱喘息,那不是普通心悸,也不是过度疲累产生的胸痛,而是一种,剧烈撞击心灵神识的可怕动盪。
苍穹不知道该怎麽解释来由,但也因为这突来的混乱,染彩了空白思绪。
总觉得,绝对有甚麽事情遗漏了,必须要想起来啊,是很重要的事……苍穹站在原地思索,一时间却怎麽也想不出答案,又走了一段,他突然停下脚步愣著。
猛地旋身,就往刚走出的魔王寝宫急奔,宛若身後有魔物在追赶。
他知道了……他忆起刚才想著的是甚麽了……
顾不得礼节一把将门推开──
「父王!」
果不出其然,暗翼卧坐在床上,单手捂著布满冷汗的额,眉头纠结,俨然忍受天大痛苦,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听到门边传来惊叫,暗翼从痛苦中探出头,「怎麽还没走?」
苍穹快步至床畔,抓过暗翼的手,替他检视脉搏,「我临走前您就很不舒服了吧,怎麽不把我留下呢?」
云尘重要,父王当然也重要。
如果暗翼是因为看他想念云尘,才没有留下他,那麽他发誓,以後再也不会在暗翼面前想云尘了。
「留你有甚麽用?我休息一会就好,别大惊小怪,快回去吧。」虽是这麽说,但有气无力的声音根本让人放不下心。
「我怎麽可能就这样不管您!让我在这陪你吧,我还能顺道处理些公文。」
苍穹到桌前倒了杯茶水递给暗翼,这回总算合了心思,他是真的渴了。但突来的压迫如闪电打入暗翼脑袋,使他再次痛苦地蹙眉捂额,差点连手上的杯子都拿不住。
「父王,您……」
「唔……」这回痛苦更甚前几番,暗翼甚至无法出声安抚苍穹。
原以为苍穹会慌乱无措,没想到他连扶都没有扶暗翼,只是伫在原地垂头不语。
暗翼难受,同时也担心苍穹异状,疼痛稍退,他立刻要苍穹抬头,却看见苍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怎麽了?」
苍穹再也忍不住冲进父王怀里,眼泪扑簌掉个不停。
「您现在……有过去的那十年好过吗?」
「我不知道。」
暗翼苦笑,他知道对这孩子若不把话说清楚,或随口扯谎,苍穹定会钻牛角尖,所以他从实坦白,苍穹果然身体一震,但他话可还没说完……
「那十年对我来说,是倏忽即逝的空白,日复一日都做两件同样的事:清除阻碍、处理国政,所以没有甚麽好不好过。」暗翼搂著苍穹的手臂突然收紧,「十年啊……你很不好过吧?」
「嗯,尤其是您下令我不能出寝宫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乾脆死掉算了……」
「我对不住你。」暗翼神色与苍穹同样黯然。
「您不要道歉,但是如果、如果……您现在是为了让我好过才这麽痛苦,那麽,我宁可您像过去那样对我。」苍穹抬头与暗翼对望,红肿的瞳目中尽是恳求。
暗翼竟产生瞬间鼻酸,他的苍穹,已经不是当年只会喊著父王父王缠在他身边不懂事的孩子了。
暗翼宽心微笑同时,悄拭眼角泪光,「你在想甚麽,你不说了日月果吃多会要人命?我们还要一起治理魔族,命得多留几年,我有克服的自信。」心脏又开始反覆绞痛,在这麽下去,他可没办法继续装笑脸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就先回去吧。」
父王若不服日月果,就只能靠他心绪控制,的确需要一个人静思,於是苍穹终於妥协。
「好吧,如果真的很难受,请父王让栀枭来通知我,我带另外的药来给您。」
暗翼颔首表示同意。
临走前,苍穹又再一次替暗翼测脉息,确认没有意外後,才安静离去。
暗翼没有立刻躺回床榻,而是盯著房内的某处甚久,「怎麽,连王妹也开始躲在暗处偷听了?」暗翼虽然嘲讽揶揄,神情却一点也不轻松,还是眉头深锁,语气也带著一抹无力。
暗月沉不住气,从离暗翼最近的石柱後现身,不是为了认栽,而是为了将手里的日月果送进暗翼的嘴里。
「王兄,月圆将近,您还是吃了吧,一颗也好,求您别赌气了。」连夜也跟著现身,不悦的神情表露与暗月相同的想法。
「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不会再靠那东西。」暗翼有些不悦,但也无力太过强烈的反驳。
暗月又向前一步,决定与暗翼争辩到底,说甚麽也要他吃下日月果!
「若是担心影响寿命,以王兄的能为,只要不过量,服用绝对没问题。」
「够了,这是我的事,你别管,回月夜宫去!」
被当成傻瓜泼冷水,暗月再也忍不住爆发怒气,管不了甚麽礼节,对暗翼放声大吼:「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若出甚麽差错,苍穹也会连带受影响!他已经受太多苦,要赌气、要任性是你自己活受罪,凭甚麽让他陪你痛苦?」连夜没有阻止,认同暗月骂得好。
暗翼捂著额没有看向同个鼻孔出气的两人,不知是过度不适,还是无法辩解。
出了一口气的暗月以为暗翼发怒了,心里著实害怕,悄悄握紧连夜温厚的手掌。
说甚麽气势也不能输!
好不容易痛苦的潮浪又再退回界线,暗翼开口同时,暗月的冷汗也流了一地。
「我知道了……但这不是任性,我自有安排。你曾说过相信我的决定,现在还算数吗?
月。」暗翼温和亲腻地唤她月,藉以勾起往日回忆。
奸诈,实在太奸诈了──
面对不可思议温和的言词,暗月如苍穹初见识到一般,下意识想逃跑,却移不开脚步。
对著迷网、怅然若失的暗翼,说信任宣言,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而不安,对暗月毫无保留倾诉一切,那又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暗月点头,唯一不变的是紧握著连夜的手。
是真决定改变一切,还是故弄玄虚?不论前者後者,若真要再奉献谁的命、再伤害谁的心。
王兄、暗翼、大哥,请不要再是您或苍穹或任何人。我这个始作俑者、罪魁祸首的命,随时都能为您奉献。
交集的眼神传递了暗月心绪,暗翼了然於心。
「连夜,回去了。」不再坚持、不再要求,暗月连夜默默的退出房。
是许久以前说过的信任。
花落·飘零之苍穹篇(五十)
苍穹顺著暗翼离开後,还是担忧到无时无刻想回转魔王寝宫,站在回廊吹了好一阵冷风,才逐渐吹散担忧。想想就算回去了也只是打扰父王休息,还不如回寝宫多找些对父王有帮助的药。
苍穹长声喟叹,身体疲累加上心头担忧压得他喘不过气,每逢月圆都要受这种苦,实在痛恶,却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回到寝宫,想到日日夜夜思念的恋人,糟到极点的心情才稍微好转。
走进大厅,没有又叫又跳的欢迎式,想然冬回不在。
云尘知道他回来了吗?如果知道,没可能若无其事待在房里啊……虽然收到云尘的金球报平安,但苍穹还是颇为担心。
毕竟野心勃勃的阴谋者正在不远处,会有甚麽恶性举动完全无法预期,更何况王储寝宫内还有个阴谋方的人。
苍穹不自觉停下脚步,朝外头某个方向望去,经过漫长的这些天,心里深处仍存失望与遗憾,冬回,一定是在那里吧……
只是苍穹并不知道,以那阴谋者现在的凄楚的处境与情况,如暗翼所言,不可能做出对他们有威胁的事。
苍穹下意识握紧胸前制成项鍊的金球,虽然这举动引来暗翼白眼无数,短时间内还是成了苍穹的习惯之一。
徐步走往寝室,苍穹刻意放轻步伐,如猫儿走路般无声无息。
推开门的瞬间,以为是惊喜迎接他的云尘,却没有人理会他。
朝思暮想的恋人的确在房里,安恬地坐在案前看书,宛若完全没听见开门声,毫无反应。
就算刚才在外头云尘没有察觉,这回他推门制造不小的声响,云尘也应该发现了吧?
苍穹在门边呆了呆,瞥见云尘嘴边的浅笑,是在捉弄他吗?苍穹暗笑,想不到云尘也有这样有趣的一面。
顺著云尘的捉弄,苍穹绕到他身後,伸出白玉细指,饶富趣味地遮掩云尘双眼。
还以为云尘会跟他闹著玩,没想到,云尘竟愤而摔开他的手,馀力过大,还让苍穹摔了个不远跌坐。
云尘啧了声,连回头都没有,「玩不腻吗?别烦我!」
「云尘……」
苍穹完全懵了,云尘对他吼、对他感到厌烦……?
熟悉声音细如蚊鸣,云尘彷佛被雷击中,立刻丢下书本回头──看见被自己推倒在地的苍穹,云尘也跟著呆然,下巴差点掉到地板,面对恋人的狼狈,那一个愧疚,实在折腾得他心头难受。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冬回,所以才……」云尘连忙扶起苍穹,一边上下检查有没有受伤。
刚才他那一推,实在蕴含太多怨念与怒气。
然而,此事并不能全怪到云尘头上,始作俑者、罪魁恶首,正是那不知躲在何方,准备下一次再恶整云尘的无良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