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放怀歌----C湖

作者:  录入:12-14

月下的怀歌披著清寒,忧突来,凄怆摧心肝。云王伸手,想给他一个拥抱。
落在半空,却缩了回来。几伸几缩,终究沈默──怀歌的过往没有他!
云王搓著手,安静当个聆听者。
“你知道季家规矩麽?”怀歌停顿了一下,环抱自己,心想夜可真凉呢。“我有十七个哥哥,还有无数个弟弟。数量之多让你觉得很不可思议吧。十七个哥哥,现在还活著的,只有三个。那麽多的弟弟,将来可以活下来的,绝不会超过一个巴掌。十岁以前,我是没有名字的,只是一个数字,十八。娘死後,我被赶到了鱼园。那年我才三岁,走路还是跌跌撞撞的。如果不是三哥把我纳入了他的羽翼,进园子的第一晚,我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真真是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要知道,他的哥哥们,都是七岁才被丢进鱼园自生自灭。
怨念了一下,怀歌把话题绕了回来,他没有忘记说故事的初衷。“鱼园很美,比王府还美。”
“玫瑰也很美,可一不小心,它会给你一道丑陋的疤痕。”
“对!所以三哥教我的第一课,就是‘不要被美迷惑’。”瞄了云王一眼,意义颇深。
云王摸鼻,假装没看到。
“没功课的时候,三哥就抱著我,指著鱼园大门念叨。他说十八,记住那个大门,它叫龙门。只要你活著走出龙门,从此海阔天空。”
云王忽然很嫉妒他的三哥。他在怀歌的生命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三哥也说我画画有天赋。所以在四岁生日那天,我使用了唯一一个要求。(五岁前,每个人都可以向季礼提一个要求。五岁後,凡有所求,只能通过自己的实力和季礼作交易。)他为我请来全国最好的画师。三日一小考,五日一大考。过与不过全由师父说了算。那时候,被打是家常便饭。每次被罚,我都不服气,越发勤奋,著了魔般早晚笔不离手。三哥多次劝说,我都没当一回事。渐渐的,我被罚的次数少了,人也越发骄傲,更是觉得自己走对了方向。三哥这时却说鸡蛋篮子的故事。我自然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心想,三哥糊涂了,什麽都不懂。三哥很是无奈的走开了。後来……”
回忆,因为云王突然相拥,被迫中断。
月夜下,青袍似春草,与绿衣缠绵相依,怀歌脑际突然跃出“温暖如春”四个字来。
“我没事!”拍打云王勒在腰间的手,怀歌暖暖笑道,“我说到哪儿了?”
“鸡蛋和篮子的故事。”
“对!鸡蛋和篮子。後来,三哥他以自己的鲜血,给我上了一堂毕生难忘的课。三哥的血溅在我脸上,嘴里。我第一品尝鲜血,竟是至亲兄弟的血。那一刻我发誓,我要变强,只有变强,我才有资格谈爱好,谈自由。从那以後,画画不再是我的爱好,它便成了我向上爬的工具。”
言毕,怀歌缓慢拆开裹在右手上的纱布。
你说,是不是总要失去才知道拥有的甜?
“你干嘛呢?”云王赶紧阻止他。
怀歌推开他,点足,飘出几米远。一点一点将纱布慢慢剥离。
云王看得仔细,当纱布只剩下最後一层,皮肤隐约可见,云王的心提了起来。
他想问,痛麽?
没敢!
生怕怀歌给出的答案刺穿他的心脏。
这就是在乎一个人的感受麽?像个毛头小子,一颗心因为对方的一举一动七上八落。
擢纤纤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
亲眼看到怀歌双手完好无损,云王重重松了口气。
幸好,上天用幸运弥补了他对怀歌生出的遗憾。
这边,云在庆幸;那边,怀歌掰断一根树枝,三两下除去旁支末节。右手往下一挑,树枝与空气急速碰撞,咧咧作响。
在云王不解的目光下,怀歌以树枝为剑、以落花绕树为舞台,拾襟搅袖为君舞。
云王突然出手,一掌震开气势汹涌而後劲显然不足的树枝,方碰怀歌手腕,立刻改掌劈为抓。
怀歌仿若他肚子里的蛔虫,看准了云王不舍得伤他的手半分,急急迎了上去。
云王疼他还来不及,怎麽可能让他的手伤上加伤,拼著自己有可能被反噬的危险,硬是将双掌去势收了回来。
怀歌远远的,望著他笑。
“怀歌,过来。”按捺住心中的急躁,云王轻唤。
在怀歌麽指和食指根部长著一圈嫩白的肉,衬在白璧无瑕的手上,是那麽的突兀,那麽的刺目!
云王急红了眼。
怀歌摇头。“刚才那是热身运动,现在才是开始。你小心喔。”巧笑倩兮,撩人心怀!
云王一个恍惚,怀歌的剑如雷霆震怒直指眉心。堪堪避开,云王又气又恼。
怀歌是怎麽回事呢,明明右手不灵活,还要一而再以他的短处挑战他?
刚要怒斥他胡闹,一个分心,树枝从他耳鬓险险划过,月可见,青丝坠地。
来势如虹,罢如江海,恰到好处。
这绝对不是断指之人舞的剑。
云王这才发现,怀歌使得的是左、手、剑。
“怎麽样,服不服?我以前都是让著你的。”左手握著树剑,人剑合一浑然一体,怀歌得意道。
云王低下头,不语。
这就是你的秘密麽?不把鸡蛋放在同一篮子里。
左手使剑,右手拿笔,无论伤了哪只手,你都有大声说话的本钱。
或者,即便你双手皆残,你也还有保命的绝招?
心思百转,云王心里像打翻五味罐似的,他该为怀歌的不隐瞒而感到高兴,可是内心深处,他也在为怀歌的强大而感受到了威胁。
“想什麽呢?”怀歌走上前拉扯云王的衣袖好奇问。
云王盯著怀歌的放在衣袖上的手出神。惊愕,究竟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对怀歌,半点不设防?
“云,放了刘力吧。”双手圈上云王脖子,左蹭蹭右蹭蹭,大有使用美人计的嫌疑。
云王直勾勾看著他,放大的瞳子映著怀歌眨巴的眼,清澈流动,若水波媚。
云王心荡漾,不能平静。
“放了他吧,云……”软言暖语,点点融化云王心中的戾气。
“你要我放他也行,但……”
“但什麽,快说?”
“但我心中总有不甘,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不管你怎麽个罚法,总之,他来时是十个手指,你就不能把他变成九个。”怀歌有言在先。他的要求很简单,刘力在外表看来必须完好无损。
至於云王怎麽罚他,怀歌不管,也不想管,随云王折腾去。
云王颔首,两人击掌,达成共识。
目前在第101篇


《云外放怀歌》 十、一生有多长
建档时间: 10/28 2008更新时间: 10/30 2008第十章 一生有多长
醉仙轩二楼,掌柜的一脸掐媚端上五颜六色的水果拼盘,轻轻放下,毕恭毕敬退至楼梯口处,承颜侯色等候传唤。
云王挑了快大西瓜,递到怀歌唇边:“夏日吃西瓜,药物不用抓!快尝尝!”
怀歌也不客气,就著他的手,大口咬下。“还行!就是不够冰。”
云王眼一闪,就要责备掌柜招呼不周,怀歌赶紧塞了颗梨球给他:“降降温吧你。”
“我不喜欢吃梨。”云王挑剔道,理所当然享受怀歌的服务。
“为什麽?我挺喜欢吃的。”言语间,几颗梨球入腹。
“太甜!”
“呵呵,这年头还有人自找‘苦’吃。”怀歌故意歪解他的意思,取笑道。
“因为我把甜留给了你呀。”云王眨著眼,一片含情脉脉。
“好酸!”怀歌捂腮,“这人呀,脸皮厚到一定地步就不知道脸红为何物了。”
“酸?不见得吧。本王看你乐在甜中呢。”顺手挑了颗提子给他。
怀歌咬了一半,将剩下的半颗推到云王嘴边:“吃独食要坏肚子。有我一份甜,就有你一份甜。”比恶心是吧,看到最後是谁恶心谁。
见状,云王将那半颗提子又推了过去:“你喂我。”
“乐意效劳。”怀歌故做深情状,双眼回盼流波,一分娇媚一分诱惑。
事实证明,怀歌脸皮不够厚。
云王愉悦咀嚼那半颗提子,嘴里故意发出啧啧声,邪气笑道:“怀歌咬开的提子果然特别甜美。”
“那是……”怀歌张嘴方要为自己揽功,云王大手一伸将不明就里的怀歌捞入怀中,对著一张一阖仿若邀人品尝的红唇压了下来。
“你……”
一团果肉被渡入口中,提子清香渐渐在口中散开。
想到这团果肉曾在云王嘴里咀嚼,怀歌顿时犯起了恶心,几度挣扎,未遂。
最终,在窒息和咽下去之间,怀歌无奈妥协。
云王这才饶过他。
可恶!狠狠擦嘴,怀歌瞪圆了眼。
云王得意的笑,色情的舔著下唇,回味无穷的模样犹如一桶油浇在怀歌心头火上。
“你看,一份甜两人尝,多划算呀。”云王捏起一颗提子,上下转圈。
怀歌挥打著袖子,忿忿道:“划算个P。”
“说到提子,怀歌你不觉得很眼熟麽?”云王忽然皱起眉头,似乎真的遇到难题一般。
怀歌不疑有他,傻傻上钩:“不就是粉色麽……”
果然,云王立刻露出色狼尾巴,厚颜无耻笑道:“嗯,怀歌身上也藏著这样的两颗提子,本王的最爱……”
怀歌直接扑上去,不管死活拳打脚踢。
“没天理啊,说实话也有错……”
“我撕了你的嘴。”
怀歌恼急了,下手不知轻重,云王也不躲,嬉笑让他发泄个够。
可见调戏,是件智力活儿。一个不好,往往要以暴力论真理。
“吃,全给我吃完,一个也不剩。”打到云王求饶,怀歌这才解气,趾高气昂下命令。
云王嚅嚅应是,低头猛吃。心里暗暗偷笑,怀歌终究心太软,每一拳看似雷霆万钧,实则不过是在给他挠痒痒。
尖锐的叫骂声忽然传到楼上,云王几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掌柜的,怎麽回事?”怀歌扬声问。
“回公子话,楼下来了对老夫妇,因为本店坐位已满,两人不满,所以才会闹了起来。小人这就去处理。”掌柜惶恐的跑下楼。
怀歌向四周看了一圈,空荡荡的二楼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坐位已满?太可笑了吧。
往深处一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怀歌叫住掌柜,冷冷道:“这里不是空著十几桌麽,你把人领上来吧。”
“这……”掌柜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云王,见他不语,立刻见风转舵以怀歌为尊。“小人这就去办。”
掌柜很快将人领了上来。
出乎预料居然是两个60来岁的老人,两鬓苍苍,风霜满脸,背微驼,下盘稳健,双手长满粗黄老茧,一看便知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不知两位要点什麽?”掌柜将两人安排在离云王最远的桌子上,立在一旁,不冷不淡问。
两人交头接耳。
怀歌有些好奇,看他们粗衣布裙并非大户人家,怎麽看都不像舍得上京城第一楼掷金吃饭的人。
只见老头子连连点了几个菜,老婆子揪著眉头连连摆手说不。
一个要奢侈一回,一个要节俭到底。
意见不一,两人起了争执。
掌柜不耐烦了。“你们点好没有?要是每个客人都像你们一样点个菜删删减减老半天,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掌柜的,请您稍候,我们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老头子一个劲道歉。
掌柜轻蔑冷哼。
“老头子,我们还是走吧。一个菜要几十文钱呢。”老婆子忐忑的劝说。
“吵什麽吵,我们有钱。”老头子拍著胸脯硬气道。
听到这,怀歌笑了。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老头子的小肚腿在颤抖。
“有什麽好笑的。”云王随意看了一眼,不解。这两个人平常得很,街上一抓一大把。
“你不好奇麽,你看他们肤色,黝黑闪亮,若非常年累月在户外工作,是不可能晒成这样的;再看他们十指,比一般人粗,裂痕斑斑,是岁月见证的劳苦;衣服嘛,缝缝补补洗得泛白。显而易见,昼出耘田夜绩麻的他们没什麽余钱,生活也不算富裕。醉仙轩一餐下来,便是最普通的酒水也要花掉他们一年收入,甚至更多。”
“我今天才发现,你长了根长舌头。”云王兴趣奇缺。
“你猜他们为什麽会踏入醉仙轩?”怀歌显得很兴奋,直觉告诉他,两人奢侈的背後一定隐藏著故事。
“天降横财吧。”云王敷衍道。
怀歌摇头:“不像!”
他们太拘谨,老头子点个菜要前思後想半天,老婆子坐在一旁焦虑不安却怎麽也插不上嘴,两人怎麽看都不像拥有横财的人。
“辛苦了一辈子,偶尔吃餐好的当作犒劳自己,有何不可?”
“你看他们像犒劳自己的模样麽?”
瞧两人上了二楼,掂著脚尖走路,颤巍巍只敢压著椅子一角来坐,缩著脑袋不敢乱看、不敢乱摸、不敢乱碰。
云王观察了好一会,摇头,来了兴致。“那你猜他们为什麽要进来?”
“不知道!”怀歌干脆的摊手,“百猜不如一问。”说罢上前询问。
“老伯,不知怀歌能为你做点什麽麽?”怀歌亲切的笑容轻易的迎来二老的感谢。
“小哥,老汉确实有事相求。”
“这里的菜色比一般酒楼丰富,特色菜也多。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为了选择到底要吃什麽才好,足足为难了半个时辰。”怀歌挠头,说得煞有介事。
两位老人对视,脸上藏不住的欢喜。怀歌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啊,我听说,这里的红烧狮子头特别好吃。”老汉兴奋的比画,突然想到囊中羞涩,低著头小声问:“就是不知道价钱……”
现实,把两个老人满心的欢喜瞬间冲淡。
老妇暗中扯了扯老汉的衣服,个中意思,怀歌看得分明。
老汉咬了咬牙,拍开了老妇的手,仿佛铁了心非要吃到狮子头不可。
“不知道方不方便告之,你们带了多少银两?”怀歌问,老汉也不瞒他,说了个数字。
“二两白银!”
他们的声音不大,在空荡安静的二楼回荡。云王自然也听到了。
二两白银?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仅仅是手里这杯酒,就值很多个二两白银呢。
怀歌听到了他的嗤笑,回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转向老汉,笑容可掬道:“足矣!”
两个老人难以置信:“真的麽?”
“够了!不知道两位喜欢吃什麽?”怀歌真挚的点头。
两人看了看对方,不约而同想到,眼前之人不会拿他们开涮吧?
可转念一想,应该不会。他们从来没有在富人那里享受过这麽暖的笑容呢。
“没有不喜欢吃的。”两人不好意思道,羞愧於自己的小心眼。
“行!若是两位信得过我,我就自作主张为两人张罗一回,如何?”
“小哥愿意帮忙自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就怕麻烦小哥。”
“不麻烦不麻烦,助人为快乐之本!”灵眸活转,怀歌随口溜出一串菜名,“黄焖鱼翅、烧鹿筋、香辣蹄花、玉麟香腰、池塘莲花、薄荷茶香骨、西施豆腐羹、南瓶晚锺、酸辣瓜条、马蹄白果蛋花汤,九菜一汤,凑个十全十美,老伯觉得如何?”
两个人,十个菜?两人目瞪口呆,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这个……太多了,我们吃不完。”老汉摸摸干瘪的口袋,干笑。
“老头子,咱们还是走吧。”老妇焦急了。光听名字就知道酒楼有多讲究了,二两银子怎麽可能买下一桌菜。
老头充耳不闻,眼巴巴望向怀歌:“小哥,我们不要那些,我们只要红烧狮子头。”
“为什麽?”怀歌诧问。
老汉突然扭扭捏捏,支吾起来。
“老伯您放心,我介绍的,绝对是美食中的经典。比如香辣蹄花。猪蹄是多用途的良药,不仅补血,还有健腰腿的功效,很适合血虚者、老年人食用;比如南瓶晚锺,先将南瓜起杯形蒸稔後,用西兰花炒熟放中央,再将杯形南瓜围边南瓜杯内放入带子露笋夜香花,再在面上淋上少许上汤献边做成。此菜式凸现了夏天瓜类口锦,形态美丽;再看马蹄白果蛋花汤,马蹄能清热解毒,除胸中实热,配白果、蛋花、冰糖,更加有清润、预防热毒感冒之效,且味道鲜美。”
“小哥你误会了,老汉不是那个意思。”老汉慌乱摆手,看了一眼头低低的老妇,叹了口气,苦恼却是甜蜜解释:“说来也不怕小哥笑话,当年我向老婆子提亲的时候,答应过她,一定请她一份她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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