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小可在哭。 小可已经抽抽噎噎地哭了一夜。 小可本不是个爱哭的孩子,自从八岁时他的娘亲用一根绳子上吊自缢之后,小可就很少流眼泪,就连三天前被输红了眼的赌鬼父亲以三两银子卖了的时候,他都没有哭。 可是现在,他却止不住眼泪。 悲伤,是哭泣的原因之一。 而恐惧,给了哭泣更充分的理由。 他哭,是因为来到了锦绣谷。 他哭,是因为他恐惧锦绣谷中未知的命运。 天已经大亮了。 窗外明媚的阳光照了进来,照在小可的身上,但小可丝毫不觉得温暖。 锦绣谷,景如其名,果然如锦似绣。 但在小可眼里,这里就象是人间地狱。 小可还在哭。 他的眼泪似乎已经流干,可还是止不住哭泣。 “哭了这么久,不累吗?”一句不带丝毫暖气的问话,将小可吓了一跳。 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从窗口伸了出来,一张蜡黄的脸,两只眼睛在深陷的脸颊上显得特别的大,甚至有些骖人。灰不溜秋的袍子空空地挂在他瘦削的身子上晃荡,那布料,竟比常年穷困的小可还要寒酸。 他看着小可,大大的眼睛空洞得流露不出一丝情绪。 他的声音更是缓慢而不带一丝感情: “在这里,哭是没有用的。唯一有用的,是要记住:堡主的话绝对不可以违背!” 小可抹抹眼睛上的泪水,正想说话的时候,窗外的人已经不见了。 阿毅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 锦绣谷。 江湖人不齿却又极度畏惧的地方。 如果你进了坟墓,或许还有人在你的祭日上柱香; 但你若进了锦绣谷,就连你至亲的人都会对你避之不及。 阿毅不相信这一套,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坚毅勇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于是,刚进谷,他就因为踹了押他的侍卫一脚,而被暴打一顿扔在一间破旧的小屋里。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刚才一直忍着不出声的小毅终于发出痛苦的呻吟…… 突然,干涸的嘴唇感到一丝凉意,阿毅一口气将唇边递来的水灌了下去,干涸的嗓子在被滋润的这一瞬间,阿毅甚至忘了身上的痛。 阿毅抬头,看到给自己喝水的,是一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蜡黄的脸,蓬乱的头发,灰色的粗布袍子,他正用大大的眼睛看着阿毅,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情绪。 “不要反抗。记住,堡主是绝对不能违背的。” 呸!阿毅一口血痰吐在年轻人的脸上,刚才的一点感激全都化为了蔑视和厌恶。 “滚!你这个怯懦的胆小鬼!我是绝对不会屈服的,绝对不会屈服于那个什么狗屁堡主!” 由于太过激动,牵动伤口,引起阿毅一阵剧烈的咳嗽……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1 锦绣谷。 没有人否认它是这世上最美的地方。 更没有人否认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神龙堡主的产业, 因为这里是神龙堡主豢养宠物的地方, 神龙堡主豢养的不是猫、狗、鹰、豹―― 神龙堡主豢养的是人!漂亮的男人! 有人说神龙堡主冷酷无情,失宠的宠物会象垃圾一样被扔掉; 有人说神龙堡主性情无常,对世上最美的男人他的兴趣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有人说神龙堡主凶残毒辣,他用过的宠物被丢弃的时候非死即残; 有人说,神龙堡主最可怕的,是他嗜血!一旦心意稍有不遂,便会有人送命! 神龙堡主就是这样一个人,世上却没有人敢惹的一个人。 没有人敢对神龙堡主的命令说个“不”字,连皇帝也不敢。 因为神龙堡的势力庞大,因为神龙堡的富可敌国。 这世上,权力就是一切! 无论头衔。 进谷半个月了,小可却还没有见到这个可怕的男人。 献来的宠物众多,听说神龙堡主现在正宠着一个叫“如雪”的少年,对小可连见都没见,便扔在一边不闻不问。 这对小可来说,或许是一种幸运。 十月初七。 今天是锦绣谷中的大日子。 因为今天是神龙堡主的生辰。 所有的宠物,当然包括小可,全都被唤去参加庆贺神龙堡主生辰的宴会。 小可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神龙堡主。 原来他不是满脸横肉,原来他不是凶神恶煞,原来他不是个糟老头子…… 原来……原来他长得很英俊。 他正搂着一个绝色的少年,应该就是正得宠的如雪。小可不自禁把头缩了缩,他们都这样俊美,自己和他们一比,犹如尘泥。 整个宴厅里,摆了几十张大桌,除了如雪和神龙堡主单独一桌外,其它的人都围坐在一起。 小可数了数,竟在四、五十人之多。 宴厅里,吹拉弹唱,热闹非常。敬酒的、祝寿的,人声鼎沸。 在一片笑声中,神龙堡主亲口哺了如雪一口酒,如雪的脸红了,艳如桃花。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如雪身上――嫉妒的目光。 小可被这情色一幕羞红了脸,他转过头去,却无意中发现半个月前刚入谷时遇见过的那个人。 所有的人都聚坐在一起,只有他,被单独安排在一张小几旁。 他慢慢地咀嚼着食物,对宴厅里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他的身旁,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与这一片喧哗隔绝。 不知道为什么,小可突然有一股想和他说话的冲动。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可已经走下自己的座位,走到那人的旁边。 “嗨,你还记得我吗?我叫陆可,你叫什么?”小可问道。 那人连头也没有抬,只是一口一口咀嚼着食物,连看也没看小可一眼。 “你的碗里怎么只有这个?”小可没有发觉面前人的疏离态度,反而被他吃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明明其它的桌子上都是大鱼大肉、可是他的桌上,只有一个碗,碗里有两块粗饼。 那人还是没有回答。 “喂,你说话呀!上个月你跟我说过话的,你忘了吗?” 那人依旧低着头,只不过这次,在咀嚼声中,他含含糊糊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并不好受,小可有些生气,他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夹起一块醋溜排骨放进嘴里。哼,我就不信,你那破饼比这排骨还好吃! 边吃小可边偷看着那人的表情,只见他始终保持着刚才的速度,慢慢地吞咽着那块粗糠饼……渐渐地,小可觉得嘴里的排骨好象也没了味道…… 缓慢的咀嚼中,他突然一顿,然后缓缓地将半只饼从嘴边拿了出来,小可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灰暗的饼上有一块不属于它的艳红,而那人没有泛白的唇上,也染上了一片鲜红。 那人看了看饼,漫不经心地用手擦去唇上的血迹,将饼放回了碗里。 他似乎抬了抬头,朝一个方向看了看,然后,他垂下头,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小可的心象被什么堵住了,他再没有迟疑,从桌上夹了个鸡腿,偷偷走到那人身边,“喏,这个给你。” 虽然低着头,那人还是看到了眼前的鸡腿,他终于抬头,看着小可,眼神中仿佛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情绪。 那冷漠的眼神里注入了一丝温度,如同一波枯井中突然涌入了甘甜的泉水,似乎瞬间泛上了光彩! 小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呆呆地站在他面前,混然不知自己一直拿着鸡腿不动的姿势很可笑。 但是光彩一秒钟便消失了,那人重又低下头去,嘴里仍旧吐出刚才那两个字,“走开。” “有人欺负你对不对?”小可捡起桌上的饼,一块瓷片沾着血迹嵌在饼里,“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小可伸手去掰那人的肩膀,“去跟总管说,虽然我们被关在这里,可是只要我们乖乖听话不闹事,有人欺负我们,总管还是会管的。” 那人轻轻地躲过小可的手,仍是不容置疑的拒绝:“走开,不用你管”。 “你怕他们报复是不是?你不去,我去替你说!”小可说着,起身要走。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不知道有时候这种正义感,不仅不能救人,说不定还会害人――害人害己。 “不要去。”那人始终平板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一丝焦急,他的目光往旁边扫了扫,仿佛怕被什么人发现似的,“真为我好就不要去。” 经历过变故的小可,已不再是个幼稚的孩童,他听得出话中深深的无奈。 小可鼻子一酸,眼圈发红,回到他身边坐下,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那人沉默了许久,道,“因为……我是一个被丢弃的宠物。” 2 晚上,堡主竟没有让最得宠的如雪侍寝,反而点了一直未获召见的小可。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小可被沐浴更衣,送进了堡主的卧室。 这是小可的第一次。 可是神龙堡主并没有因此,就对小可有什么特别。 没有前戏、没有滋润,被撕裂的痛苦,令小可昏过去,又醒过来。 这不象是宠幸,更象是惩罚。 小可终于知道在神龙堡主俊秀的外表下,竟是如此的狂暴肆虐。 当小可不知道从第几次昏迷中醒过来,看到神龙堡主那张依旧俊美的脸,身体禁不住剧烈地颤抖。 神龙堡主,和传说的一样可怕。 “凌云跟你说了什么?” “凌……云……”小可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叫喊而有些嘶哑。 “晚宴上你不是拿过食物给他吗?这么快就忘了?”堡主的语气阴沉。 晚宴?小可因为激烈情事而糊里糊涂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原来堡主说的是那个孤独啃着粗饼的年轻人。 原来他叫凌云。 “他……他说他是被丢弃的宠物。” “他真是这么说的?”一双大手钳住小可的下颚,将小可拖到神龙堡主面前。 这双大手,捏死小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是……”小可吓得不敢动弹,劈呖拍拉将晚上发生的事都倒了出来,“他……他只有粗饼吃……有人……往……往他……的饼里放瓷片……他的嘴都……都出血了……我……我看他可怜……所以……所以……拿给他……一个鸡腿……” 哆嗦着说完,小可已是泪流满面。这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 神龙堡主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出表情。 半晌,重重的一巴掌甩在小可的脸上,打得小可跌倒在床上。 “凭你也配可怜他!” 说完,神龙堡主穿起衣服,走了出去。 第二天,小可以为自己会被处死。 因为他听说今天厨房有五个人仅仅因为菜做得不合堡主胃口就被处死,连带总管都受到了斥责。 堡主那晚的怒气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小可不知道原因。 但是,正当小可认命等死的时候,却被人送回了自己的小屋。 静静地躺了几日,当小可的伤渐渐好了,他便被赏给了一名叫余捷的侍卫。 其他人都羡慕小可,因为他是被赏给一“个”侍卫,而不是一“群”侍卫。 而且正是这个余捷,在小可入谷的第一天,偷偷给小可送来一瓶医治手腕淤青的药。 听说余捷武功很高,听说他执行任务时杀人不眨眼,可是他对小可很温柔。 当他温柔地疼爱自己的时候,小可觉得,一直与自己无缘的幸运,似乎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虽然他有时还会想起那个叫凌云的人。 他曾经向余捷打听过,可是一听到“凌云”两个字,在江湖中称为“拼命三郎”的余捷竟然打了个寒噤,然后,他第一次用极度严厉的脸色和极度严厉的语气对小可说―― “绝对不要接近这个人!绝对不能!” 2 晚上,堡主竟没有让最得宠的如雪侍寝,反而点了一直未获召见的小可。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小可被沐浴更衣,送进了堡主的卧室。 这是小可的第一次。 可是神龙堡主并没有因此,就对小可有什么特别。 没有前戏、没有滋润,被撕裂的痛苦,令小可昏过去,又醒过来。 这不象是宠幸,更象是惩罚。 小可终于知道在神龙堡主俊秀的外表下,竟是如此的狂暴肆虐。 当小可不知道从第几次昏迷中醒过来,看到神龙堡主那张依旧俊美的脸,身体禁不住剧烈地颤抖。 神龙堡主,和传说的一样可怕。 “凌云跟你说了什么?” “凌……云……”小可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叫喊而有些嘶哑。 “晚宴上你不是拿过食物给他吗?这么快就忘了?”堡主的语气阴沉。 晚宴?小可因为激烈情事而糊里糊涂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原来堡主说的是那个孤独啃着粗饼的年轻人。 原来他叫凌云。 “他……他说他是被丢弃的宠物。” “他真是这么说的?”一双大手钳住小可的下颚,将小可拖到神龙堡主面前。 这双大手,捏死小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是……”小可吓得不敢动弹,劈呖拍拉将晚上发生的事都倒了出来,“他……他只有粗饼吃……有人……往……往他……的饼里放瓷片……他的嘴都……都出血了……我……我看他可怜……所以……所以……拿给他……一个鸡腿……” 哆嗦着说完,小可已是泪流满面。这次,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 神龙堡主的面容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出表情。 半晌,重重的一巴掌甩在小可的脸上,打得小可跌倒在床上。 “凭你也配可怜他!” 说完,神龙堡主穿起衣服,走了出去。 第二天,小可以为自己会被处死。 因为他听说今天厨房有五个人仅仅因为菜做得不合堡主胃口就被处死,连带总管都受到了斥责。 堡主那晚的怒气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小可不知道原因。 但是,正当小可认命等死的时候,却被人送回了自己的小屋。 静静地躺了几日,当小可的伤渐渐好了,他便被赏给了一名叫余捷的侍卫。 其他人都羡慕小可,因为他是被赏给一“个”侍卫,而不是一“群”侍卫。 而且正是这个余捷,在小可入谷的第一天,偷偷给小可送来一瓶医治手腕淤青的药。 听说余捷武功很高,听说他执行任务时杀人不眨眼,可是他对小可很温柔。 当他温柔地疼爱自己的时候,小可觉得,一直与自己无缘的幸运,似乎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虽然他有时还会想起那个叫凌云的人。 他曾经向余捷打听过,可是一听到“凌云”两个字,在江湖中称为“拼命三郎”的余捷竟然打了个寒噤,然后,他第一次用极度严厉的脸色和极度严厉的语气对小可说―― “绝对不要接近这个人!绝对不能!” 3 面前是一具尸体。 凌云静静地看着地上那年轻的、却已冰冷的躯体。 前些日子,他对着自己大骂“胆小鬼“的时候,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他,终究没有听自己的话。 神龙堡主,已不再对“带刺”的宠物感兴趣。 凌云脱下自己的灰袍,披在那被鞭子扯碎衣物而裸露的肌肤上。 穿着单衣,凌云蹲下身子开始挖着旁边的泥土,这个倔强的生命,应该得到最后的安详。 …… 没有合手的工具,凌云挖得很吃力,一会儿,汗水便从他额上滑落,背上的单衣也已湿透。一阵寒风吹过,吹过浸透了的衣裳,凌云打了个冷战。深秋的风,的确很冷。 扯了扯紧贴在肌肤上的衣服,将衣服和肌肤分开一段距离,寒意仿佛少了些,当凌云正准备继续挖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呼唤―― “凌云” 凌云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过头,顺着镶着金边的袍子看上去,看到了神龙堡主不怒自威的脸。 “看来你闲得很,竟然在这里挖土玩。”无视脚边的尸体,神龙堡主调侃着,用脚踢踢凌云脸。 “主人。”凌云将蹲的姿势改为跪,头磕下去,吻着神龙堡主的鞋子,态度恭敬而谦卑。 “贱奴才!”神龙堡主莫名其妙地生起气来,他甩开凌云吻上鞋子的嘴,“谁让你吻我的脚?” 脚背上被死死咬住的疼痛仿佛还在,可是当初那个咬人的人,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却紧咬住不肯松口的那个人,在哪里? “凌云知错了。”凌云垂着头,“请主人责罚。” “责罚?我是该好好罚罚你!”神龙堡主怒极反笑,他拎着凌云的衣领,将他拎起又重重扔下,指着地上的尸体,“就罚你将这个碍眼的东西送给秋叶。” 秋叶,是神龙堡中专门负责饲养猎狗的人。 凌云从地上爬起,匍匐在神龙堡主面前,哀求:“主人,求您,求您让他入土为安吧。” “他?你倒是对他挺好的啊!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自己要死的!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从了我,要么死,他选择了死。既然他要死,还要个臭皮囊做什么!” 凌云默然,半晌,道,“主人,请您饶恕我。” 说着,他跪行到神龙堡主面前,伸手轻轻扯开神龙堡主的袍子。 手上的泥污,弄脏了神龙堡主一尘不染的丝袍。 解开丝袍,解开长裤,凌云就着跪着的姿势,挺直了身子,脸埋进了神龙堡主的胯下,将堡主的欲望含在了口中…… 唇舌在卖力地动作,神龙堡主冷冷地看着凌云,眼神越来越冰冷…… 良久,嘴里的东西毫无反应,凌云有些着急,鼻尖泯出了汗珠。因为呼吸不畅,他的脸上浮现出许久不曾出现的红晕。 他的每一个变化,神龙堡主一一看在眼里。 渐渐地,凌云感到嘴里的东西终于有了反应。 凌云用舌头继续在本已狭小的空间内移动,只听一声低沉的充满情欲的吼声,然后头被重重地压下,嘴里的东西不再需要卖力地挑逗,自己剧烈地运动起来。 凌云再也发不出声,只能任凭那巨物在自己嘴里不停地进出,每一次,都深深地顶入自己的喉咙……终于,一股热流在他嘴里迸发,他吞下了那咸腥的液体。 两个人都在喘气。 凌云的肩被神龙堡主紧紧抓住,生疼。 “主人,饶恕我了么?”来不及处理嘴角的粘液,凌云问,眼睛看着的,却是地上的尸体。 神龙堡主的喘息渐渐平复,却被凌云的问话勾起一丝冷笑,“这样,就想被饶恕了?” 凌云怔了怔。 他看向神龙堡主,看到的,是深不见底的冷酷。 沉默了过一会儿,他侧过头,默默褪下自己的长裤,将嘴里剩余的粘液吐在手中,涂在自己的后庭周围。 他趴在地上,臀部翘起,以极其屈辱的姿势展露自己的身体。 他道,“主人,请享用我吧。” 曾因三天三夜强忍江湖上最烈的春药却不甘示弱而被咬得血肉糊糊的双唇里,如今轻轻巧巧地就吐出这句话。 神龙堡主重重一脚踢在凌云的小腹上! “贱东西!”神龙堡主甩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脚即使没有灌注内力,也将凌云踢得翻倒在地,痛苦得直抽气。 许久,凌云才缓缓地爬了起来,艰难地穿上了长裤。 如同什么也没发生,他继续进行着刚才他未完成的工作,只是这一次,随着汗水滑落的,还有一滴泪。 这滴泪,神龙堡主永远也看不见。 4. 今天,锦绣谷又新进了一批宠物。 侍卫们议论,其中有一个特别漂亮,甚至连堡主最宠爱的如雪都比不上他。 所以,当这批少年被押着经过花园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角落里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凌云。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走在倒数第二个的那个少年身上。 果然是绝色。 虽然脸上沾满了尘土,却掩不住绝世容颜;虽然充满稚气,却更加惹人怜爱。 尤其是那充满惊惧不安的眼睛,看到的人,无不砰然心动。 就连凌云也被吸引住了。 凌云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少年,直到他们渐渐走远…… 然后,凌云猛然站起身,朝园外走去。 吩咐下人把新到的宠物安顿好,神龙堡大总管秋别离准备回到自己的卧房小憩一会儿。 一走进自己的小院,秋别离就看到凌云正等在那里。 今天的凌云,和昨天的不一样。 头发显然是洗过了,被整齐地梳在脑后;身上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蓝袍,勾勒出细致的腰身。这和昨天邋遢的凌云,判若两人。 他静静地站在树下,昨日还空洞的眼神里现在却充满了坚定和执着,有那么一瞬间,秋别离以为回到了两年前,看到了两年前的凌云。 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凌云看到了秋别离,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笑得连眼角都染上了一丝媚意。 秋别离暗自叹了一口气,两年前的凌云,毕竟是回不来了。 尽管这样想着,秋别离还是走了过去,脸上带着他惯常的笑容,打着招呼,“凌云,你怎么来了?” “秋总管。”凌云微笑着走上前来,躬了躬身,“凌云给您行礼。” 秋别离一把将凌云扶起,“我们就不用这些虚礼了。” 凌云似乎不经意地握住了秋别离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指腹轻轻划过秋别离的手心,秋别离觉得心头仿佛被什么挠过一样,明知道这只手会将自己推入万丈沟壑,却又舍不得推开。 正犹豫间,凌云的话已经飘进了耳朵,“秋总管……以后我跟着你……好不好……反正堡主已经不要我了……” 吐气如兰,秋别离迷惑了,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凌云已经在自己的怀里。他的腰肢那么纤细,自己一只臂膀都可以围住;他的唇红艳欲滴,正缓缓向自己靠近…… 多少次在梦里,自己就这样抱着他;多少次在梦里,见过这样为自己绽放的红唇。 但“堡主”两个字犹如醍醐灌顶,震得秋别离一把推开了凌云! 秋别离恢复了镇定,苦笑道:“凌云,你是想害我死么?你可知当初向堡主提出要你的古木堂主,被堡主一掌劈死?” 他将自己和凌云隔了一段距离,道,“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违反堡主的命令,我都能答应你,你不必如此。” 凌云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瞬间,他恢复了古井无波的表情,刚才的笑容也不见了。 明明是揭破了凌云的伪装,秋别离的心头却泛上一股悲哀。 “我让你放一个人出谷?行吗?”凌云道。 “放人?谁?”秋别离奇道。 “今天被送进来的,那个最漂亮的男孩子。”凌云道。 “为什么?”秋别离看着凌云,“难道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凌云摇晃着脑袋。 “那为什么要我放他?进来的人,没有堡主的许可,是绝不可以出谷的。这一点,你很清楚。”谈起正事,秋别离又恢复成了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神龙堡大总管。 凌云低下头,紧咬住嘴唇,秋别离看到一排雪白的牙齿,心中又是一荡。 过了一会,凌云抬起头,“那么……我让你想办法……不让堡主见到他,这样行么?”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秋别离问道,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苦涩。 …… 凌云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秋别离,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秋别离心中一窒,即使当初手指被钉进一根根竹针,凌云也未曾露出这样的表情。 “好,我答应你,尽量不让堡主见到他。”看到这样的眼神,秋别离忍不住出口承诺,虽然知道如果让堡主知晓,会受到何种严厉惩罚。 “谢谢你。” “凌云”看到凌云转身离去,秋别离忍不住唤住了他。 凌云扭过头,露出的一截脖颈上,有着不同于肤色的道道浅白痕迹,这些伤痕,连世上最好的伤药“玉髓露”,都去不掉。 “如果你刚才说的,是你的真心话,我会答应你。” 凌云怔了怔,马上明白了秋别离的意思。 如果那句“我以后跟着你”是你的真心话,我会背叛堡主,我会不惜自己的性命,我会带你走。 凌云看着秋无意的眼睛,在这个江湖上人人闻名色变的煞星眼中,凌云看到了真挚。 凌云扭过头去,半晌,才漠然地说了一句―― “你没这个机会。” 凌云走了。 “你没这个机会。” 谁也想不到,默念这句话的时候,江湖上素有“冷面煞星”之称的神龙堡大总管的脸上,竟是这样的苦涩表情。 凌云,你对堡主果然不似表面这般淡漠。 但是,难道你已经变了这么多?竟变得和其它争风吃醋的蠢物一般? 5. 秋别离很容易就查到了那个男孩子的来历。 秦飞。 十五岁。 原籍岭南。 年幼丧父,后随母亲改嫁迁移到冀州。 半年前,母亲、继父双双病故,欠下五百两银子的债务无力偿还,被债主抓来卖身抵债。 卖身时被神龙堡冀州分堂堂主朱强看到,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下,献给堡主。 经历很普通,和来自扬州的凌云似乎没什么联系。 秋别离看着手中的纸片,心想。 三天了。 秦飞已经在这个僻静的小院里住了三天。 第一天,连送饭人的脚步声都将他吓了一跳。 他见过小倌馆里小倌们的样子。他也知道小倌们是被人瞧不起的。 听说,自己就是被卖到这里当小倌的,他不想成这那个样子。 第二天,他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第三天,他居然盼望起门外传来送饭人的脚步声――这里实在是太静了,象死一般寂静,令他心中发慌。 于是,秦飞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都竖起了耳朵。 现在,秦飞觉得有人在看他。 在偷看他。 秦飞装做若无其事,踱到院子的某处墙角……猛一抬头,不出所料,正对上一对晶亮的眸子。 见到自己被发现了,那人吓了一跳,肩膀在墙头晃的一晃,然后伸出一只胳膊努力地攀住了墙上的砖头。 “哈哈哈”自己的恶作剧奏效,来不及问来人为何偷看自己,秦飞被面前人的狼狈样子惹得哈哈大笑。 看到秦飞乐不可支的样子,那人的脸红了,愣在墙头,作声不得。 “嗨!你是谁?干嘛在这里偷看!”秦飞笑道。 那人有些手足无措,但他的眼睛盯着地秦飞因为大笑而有些发红的脸,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想……” “想来和我说话吧?”秦飞在墙根下笑着招招手,“你也是被关在这里的吧?来,你翻过来,我在这里快闷死了!” 听到秦飞的邀请,那人的眼睛亮了,他吃力地撑起自己的身子,非常笨拙地将身子翻过院墙。 “快点快点。”秦飞一边扯着他的胳膊,一边抱怨,“怎么翻个墙还这么笨啊!” “哎呀……”秦飞光顾着说,没注意那人已经翻过墙来,突然的重力下坠,秦飞眼看就要被那人来一记“泰山压顶”,不禁惊叫出声。 没想到那人翻墙时看起来挺笨拙,翻过墙以后身手倒还敏捷,只见他将手臂一伸,身子一滚,就将秦飞牢牢地护在怀里。 不过两人还是四脚朝天的摔在了地上! 肌肤相接传来暖暖触感,秦飞的脸有些发热,他急忙站起来,恶声恶气地道,“你干什么!” 那人缓缓地站了起来,脸部微微颤动,但面无表情。 秦飞正努力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掩饰慌乱,根本没有注意那人肘部的衣服已经渗出血迹。 “我是怕你跌痛。”来人轻声道,令秦飞更觉得自己失态。 他干咳了两声,转了个话题,“你是谁?多大了?” 这人看起来好象比自己年长。 “我叫凌云,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比我大三岁也,果然比我老些。”秦飞忍不住揉揉自己的鼻子,刚才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和自己同龄的人,没想到比自己大这么多。不好玩,秦飞撅起了嘴巴。 真是脑筋少大条的家伙,见到陌生人也不防备。凌云无奈地想着,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儿,他虽然才十五岁,稚气未脱,但犹如一块精致的美玉,淡淡地散发出温婉的光茫。 凌云暗自叹了口气。 刚才乍然被秦飞发现的慌乱已经平静,凌云走上前,轻轻伸出手,“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好么?” “你那么老,我才不要。”嘴里不依不饶地说着,秦飞的手却立即伸了出来。 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凌云想。 就这样,秦飞在进入锦绣谷的第三天,遇到了他在神龙堡的第一个朋友。 “你怎么现在才来?”秦飞看着凌云,不住地抱怨。 被囚禁在这个小院子里,秦飞觉得快闷死了。唯一能够说话的人,就是每天都会翻墙而入的凌云。凌云不在的时候,秦飞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凌云来的时候,秦飞又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 虽然凌云每次来的时候话都极少,虽然每次整个小院里都只听到秦飞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可是秦飞还是每天眼巴巴地盼望着凌云到来。 秦飞也向凌云打听过谷内的情况,可是凌云只是一脸郑重地告诉他,不要乱跑,不要出小院子,这样他就不会有危险。 想着凌云没什么理由害自己,秦飞对凌云说的话也深信不疑。 凌云翻过墙头,咧嘴一笑,“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是什么”秦飞伸手接过,欢呼一声“香酥鸡!”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一条鸡腿,大啃起来。 看着他闷头狂嚼,凌云笑了,他忍不住用手去捏捏秦飞的耳垂。 摸到了秦飞的耳垂,凌云才惊觉不妥,立即将手缩了回来,心中乱跳,偷眼看着秦飞的反应。秦飞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香酥鸡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凌云的小动作,他边吃边道,“看在……你给我鸡吃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凌云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秦飞吃。 秦飞吃饱了,抹抹油嘴,“真好吃。” 凌云笑了,“看你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还以为三天没给你送饭了。” “送来的饭那么难吃,怎么比得上这个!凌云,你真好!”说着,秦飞扑上去抱住凌云,一个劲地往凌云怀里钻。 “说了你该叫我云哥哥,不许直呼我的名字!”凌云佯怒,可伸开的双臂却泄露了他的心情。秦飞当然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发怒,更是顺竿往上爬,用手比划着“你才比我高这么一点点,我才不叫你哥哥,我叫你……”秦飞的眼珠一转,“我叫你云儿,好不好?云儿……云儿……” 秦飞得意地笑着,却没有发现凌云脸色陡然一变。 ……笑着渐歇。 “其实……其实我很喜欢吃鸡。”秦飞的头低了下去,将脸埋在凌云的怀里,“我们家里很穷,小时候我不懂事,还经常吵着闹着要吃,娘总是省吃俭用地给买鸡给我吃。后来,爹去世了,娘也改嫁了,我懂事了,不再吵着吃鸡了。可是继父对我很好,逢年过节还是会买给我。每次我都舍不得吃,一只鸡总是吃很久,因为买一只鸡……要卖五天烧饼。可是……娘死了……继父也死了……我差点就被卖到小倌馆……” 怀里的身体不停地抽搐,凌云轻轻拍打着秦飞的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原来,嬉笑只是表象。 秦飞,在你的笑容里,到底藏着多少突遭变故的痛苦?藏着多少对现实无奈的自我麻痹?夜里,你是否会泪流满面地从梦中惊醒? 到底经历过多少痛苦,你才会对我这样的笑? 凌云心如刀割。 “云儿,云哥哥……娘就一只这样叫我――飞儿……飞儿……可是现在娘不在了……呜……” “飞儿,别哭了。” 似熟悉地呼唤,秦飞惊讶地抬起脸,却看见凌云发红的眼睛。 凌云伸手抹去秦飞的泪水,“飞儿,别怕。有我在这里,有云哥哥在这里,云哥哥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伤害。” 6. 傍晚, 凌云拖着疲惫地身躯回到自己的小屋。 一推门,就看见一个不想见也不愿见的人正坐在那里。 神龙堡主。 神龙堡主背对着大门,连头也没回,道,“秦飞那里好玩吗?这么晚才回?” 一句很平常也很冷淡的话,在凌云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凌云的脸色瞬间没了颜色。 神龙堡主转过头来,看到面无血色的凌云,竟然笑了。 “你见到秦飞了?真行!我还没见到他呢!给我说说看,他漂亮么?听说他比如雪还要漂亮?” 神龙堡主的笑让凌云打了个冷战,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请……请堡主恕罪。” 如果不仔细听,定然听不出凌云似乎惊恐的话语中,还带着愤怒。 “恕罪?你有什么罪?凌云,说来听听?”神龙堡主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凌云,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我……我求秋总管……”凌云犹豫着,支吾了半天,一横心喊了出来,“我求秋总管不让秦飞见到你!” “不让秦飞见到我?是不让我见到秦飞吧?”神龙堡主笑着呷了一口茶,“凌云,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在我面前玩花样?居然还把秋别离拉下水?” “不……不是……”凌云跪行几步,爬到神龙堡主面前,“堡主,是我的主意,与秋总管无关。” “哼”神龙堡主一脚将凌云踢翻在地,“你自身难保,还敢替别人求情?” 凌云被踢倒在地上,痛得直吸气。 不过今天神龙堡主看来心情不错,他一把将地上的凌云提起,让凌云伏靠在自己膝上,慢慢凑近了凌云的脸,“凌云,说,秦飞漂亮吗?谷里的人都说,秦飞锦绣谷里最漂亮的宠物,你说是不是?” 说着,神龙堡主的手慢慢抚上的凌云的脸。 凌云的眼睛紧闭着,他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他的脸色慢慢发青……渐渐地,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代替了长久以来卑躬屈膝的表情,他的眼睛猛地睁开,对着神龙堡主怒吼,“他漂亮个屁!他哪里漂亮了?他才不是最漂亮的!” 谁敢这样对着神龙堡主大声吼? 谁敢在神龙堡主面前说半个脏字? 如果秋别离看到神龙堡主现在的表情,一定会骇掉了眼珠子! 因为―― 神龙堡主竟然笑了。 不是那种阴冷的笑,不是怒极反笑,而是真实的开心笑容。 “呵呵……”神龙堡主开怀大笑,一把将凌云从地上捞起,凑到凌云耳边道,“对了,凌云,就是这个样子,这才是我的凌云……象只小老虎似的,凶霸霸的,真可爱。” 凌云哆嗦了一下,低着头,一声不吭。 神龙堡主啃着凌云的耳朵,“凌云?云儿?别生气,那个秦飞我才没兴趣,我的云儿最漂亮了。” 凌云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手指却悄悄攀上了神龙堡主的手指。 深知凌云的硬脾气,这样已经是他最服软的表现,神龙堡主将凌云抱在怀里,“不愿意我见到秦飞就直接对我说啊,为什么搞这么多花样?” “你……你怎么知道的?”凌云犹豫了一下,不自然地问道。 “嘿嘿,这堡里的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神龙堡主笑着反问,“不过我倒奇怪,怎么如雪的醋你不吃,倒吃起秦飞的醋来?莫非这秦飞真的貌如天仙?连你都怕被他比下去了?” 凌云的头埋得低低的,掩饰着闪烁的目光。 神龙堡主用手抬起凌云的脸,“说不定,我真该去见见那个让我的云儿都感到不安的秦飞?” “不可以!”凌云急忙大声嚷道。blzyzz 但一接触到神龙堡主充满精光的眸子,凌云的气势立即低了下去,“他……他长得还……还不赖啦……但是……还比不上……比不上……我……” “哦?”神龙堡主玩味地挑起眉毛,看着凌云略带羞涩的脸,心情大好,“凌云,你这是在诱惑我么?” 凌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正面对着神龙堡主,两腿分开坐在他的身上,姿势极其暧昧。 “我……我不是……”凌云的脸红了,立刻就要从神龙堡主身上爬下。 “你挑起头来,就跑不了了!”神龙堡主抓住凌云乱扭的身子把他按进自己的怀里,凌云不仅没有和神龙堡主的身体分开,反而贴合得更紧密了。 “你不是说我是被你丢掉的宠物么?”凌云奋力在神龙堡主怀中挣扎。 神龙堡主突然加大了手劲,令凌云痛哼出声。 “我警告你,我现在心情很好,也懒得追究你对秦飞玩的小花样,你不准再说半个不字!” 说完,神龙堡主抱着凌云向床榻走去…… 身子被神龙堡主紧紧地抱在怀里,神龙堡主两腿间的东西随着步伐磨擦着凌云身上某处幼嫩的肌肤,凌云的面色红艳,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难堪地将头偏开,就在这时,神龙堡主的大手在他胸膛上重重一捏! 啊,他不自觉地惊叫一声,随着这声惊呼,他被抛在了床上。 一个健硕的身体不由分说地覆上来,三下两下除去了凌云的衣服,滚烫的大手,在凌云赤裸的肌肤上游走…… “不错,没有留下疤。”神龙堡主喃喃道。 是的,拜顶级的伤药所赐,现在身上的伤痕,只有浅白色的印记,却没有留下丑陋的疤痕。 可是,过去那累累的伤痕,又是谁留下的呢? 凌云难抑地呻吟,久已禁欲的身体经不起神龙堡主这种情场老手熟练地挑逗,更何况他对凌云的敏感处了如指掌…… 一声尖叫,凌云在神龙堡主手上喷发了出来。 眼神迷茫,凌云的眼角渗出了激情的泪水。 这样无助而茫然的表情,对于神龙堡主来说,是最烈的催情剂。几乎是迫不急待地,含着粘液的手指钻进了凌云的身体。 “痛!”凌云的泪珠滚落,长时间未被入侵的身体突然进入异物,一时间还适应不了。 喘着粗气,神龙堡主将凌云的身体打开,来不及等待扩充完毕,就用已经涨得巨大的昂扬冲进凌云的体内,开始攻城掠地…… 啊……凌云一声惊叫,身子本能地弓起以适应外来物的刺激,股间也一阵收缩…… “嗯”,神龙堡主发出痛苦而愉悦地低吼,开始了缓慢地抽送,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凌云觉得自己象一条网里的鱼,无论如何翻腾,却也逃不开嵌入身体的铁钩! 在有力地抽送中,在痛苦的泪水中,凌云回过了头。 凌云看着神龙堡主的脸。 这是张英俊的脸、强势的脸、唯我独尊的脸。 现在这张脸上,充满是霸道、充满着欲望,充满着征服和欲望满足的快感,而凌云唯一看不到的,是感情。 在这一瞬间,一滴泪水从凌云腮边滑落。 不同于刚才的泪水,这滴泪,又冷又苦。 凌云将头埋里床单里,感受到在自己的身体里猛烈进出的东西越来越热,心里,却越来越冷。 终于,一股滚烫的热流洒进了身体里。凌云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云儿,云儿……”喘着气,神龙堡主抱着凌云轻声呼唤。 这才是我的云儿,倔强的云儿。 即使弄痛了他,也不会故作娇羞地发出媚声。只有在忍受不了时,才会从紧咬的嘴唇漏出一两句低低的痛吭。 也寻来许多倔强的少年,也曾让他们在自己的身下屈服。 可是,没有味道,没有一点味道! 原来,倔强的少年有许多。 而凌云,只有一个。 神龙堡主吻上凌云的唇,有一丝血腥味,果然又把自己的唇咬伤了,真是个别扭的小老虎。 借着烛光,神龙堡主看到凌云身上的点点紫红。 这身上,全是自己的标记,神龙堡主感到很满意。 烛光中,凌云胸前刚刚被舔吮过的两颗红豆,骄傲地挺立,神龙堡主感到胯下又开始涨痛。 虽然知道凌云很久没做过,但神龙堡主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欲望。 没有预示的,神龙堡主再一次猛地冲进凌云的身体! 看着凌云惊愕的反应,神龙堡主笑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恶作剧的心情。 凌云,你其实也很喜欢吧……不然你怎么会吃醋?你怎么会害怕我的眼中没有你? 7。当凌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缓缓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有些朦胧…… 镏金的床帐,柔软的锦被,一阵熏香钻入鼻端…… 这里,不是他那间阴冷潮湿的小屋! 这里是…… 锦绣阁! 凌云刚想坐起的身子,仿佛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他重新倒回了床上。 又回来了么? 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难道,他还没有腻吗? 半年前他不就腻了吗? 为什么又把他带回到这里? 身子滚烫,大概是许久没有做过,也许是身子太虚,昨晚的纵欲还是令他着了凉。 昨夜某个过度使用的地方清清凉凉,那个味道凌云很熟悉,是玉髓露的味道。 真是浪费呀,江湖上的顶级伤药,就用在他这个一钱不值的宠物身上。 凌云在心里冷笑。 “凌公子,喝药了。”一个婢女走了进来,是冬雪。 前些日子凶神恶煞地传着堡主的命令,让他在一天之内砍出五十斤柴来,这会儿,反而低声下气地服侍起他来。 这堡里的人,见风使舵得很。 凌云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表示。 他顺从地由冬雪扶起,吞下了极苦的药汁。 凌云知道,这药极苦,也极昂贵的。 何苦这么浪费,凌云心道。 “堡主。”听到冬雪的语声,凌云微微转了转头。 神龙堡主向跪下行礼的冬雪随手一挥,冬雪行了个礼,端着空药碗走了出去,还小心地关上了房门。 掀开床帐,神龙堡主坐在床边。 “云儿,好些了吗?昨天是我做得太过了……” 好熟悉的声音,好轻柔的语调,仿佛一个极温柔体贴的情人…… 一只带着厚茧的手,轻轻抚上了凌云的脸,“瞧,你瘦了这么多。” “瞧,你瘦了这么多。”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和一年多前的一模一样。 ※※f※※r※※e※※e※※ “瞧,你瘦了这么多。” 神龙堡主的手在凌云在赤裸的胸膛上划过,所到之处,激起阵阵战栗。 “滚……无耻……拿开……脏手……” 晶亮的眸子里含着愤怒,凌云努力抑制着自己靠向这只大手的冲动。 卑鄙,没想到他这么卑鄙,居然给自己下春药。 进入神龙堡这个鬼地方已经半年了。 虽然在第一天,就被面前这个恶魔粗暴地占有了,可是凌云没有一天屈服过。 “王八蛋!” “变态!” “色魔!” 这是凌云对神龙堡主的所有称呼。 鞭打、火烙…… 寒冬腊月被捆着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 细嫩的手指被钉入根根竹签…… 被点了穴道,忍受着分筋错骨手的折磨…… 凌云还是不屈服。 他天生倔强,脾气极硬,不然,也不会被仇家陷害送到锦绣谷中。 痛,他不怕。 冷,他不怕。 他最怕的,反而是神龙堡里的顶级伤药。 因为,它会令凌云身上的伤痕奇迹般地在两三天内消失。 …… 然后,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 “我是心疼你呀。”仿佛凌云身上的累累伤痕与自己无关,神龙堡主带着无辜的表情,大手却挑逗似地逐渐下移…… “嗯”凌云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随后凌云身子猛地一震,大口紧咬住嘴唇,一滴滴血珠混着他大颗的汗珠滴了下来。 再也骂不出一句话,凌云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到游走在身上的大手上。 这只邪恶的大手,若轻若重地在身上轻轻揉捏,凌云心中恨极,只能通过唇上传来的阵阵痛苦,才能勉强抑制住向这只大手贴上去的冲动。 但是,这只大手根本不想让凌云逃开,它直接握住了凌云的中心,或轻或重的揉搓套弄,凌云的呻吟从齿缝中透泄出来。 脑子一片混乱,凌云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这只大手而扭动,更没有发现大手的主人,已经显出得意的笑容。 唔!火热的熔浆脱离了主人的意识,喧嚣着向下喷涌,却被一个邪恶的手指堵住了出口。 “放……放开”凌云大口地喘着气,嘴唇已是鲜血淋漓。 “放开?”神龙堡主笑得志得意满,“可以。” 他用另一只手抹去凌云嘴上的血迹,“何必忍得这么辛苦呢?小云儿,你只要乖乖地说一句:主人,请享用我吧,我就放开你。” 说到“放开”两个字,神龙堡主还故意用小指端在那蓄热待发的地方轻轻刮了一下。 凌云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呻吟,汗珠更是滚滚而下,滴落在他的胸膛。 但即使是这样,凌云还是怒瞪着神龙堡主――不服输的眼神,愤恨的眼神。 还是不肯服输啊……神龙堡主在心中轻叹,手中的东西在火热地跳动,坠满晶莹汗珠的诱人身体在眼底微微颤动,但最吸引人的,还是这般不肯服输的眼神。 不过,我真的降服不了你吗?free 神龙堡主将抚在凌云唇上的手移下来,捏着凌云的胸前的红点,满意地看到凌云的喘息更剧烈了,手上的小东西也更加滚烫膨胀。 “啊……”凌云难耐地叫着,刚才愤怒的眼神也开始涣散迷离,“我……不要……我……放开……” “快说啊……求我……求我享用你……” 神龙堡主轻轻地诱哄。 此时的凌云,已经被欲望迷失了神智。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汹涌奔入在被恶意捏住的顶端。他的身子剧烈颤动,嘴里也开始学着神龙堡主的口形…… “求……求你……享……” 声音嘎然而止,残存着最后一丝意识的凌云,终于狠狠一口咬下! 鲜血汩汩地从凌云嘴里流下,甚是可怖。 该死!神龙堡主迅速点上了凌云下鄂的穴道。 被束缚的地方终于松开,凌云一下子释放了出来,他的身子一软,竟昏倒在神龙堡主的身上。 8. “爹,娘,朱朱……” “爹,为什么打我,我没错!” “爹,娘,我走了,我一定会混个样子来给你们看!” 一个倔强的少年走出村口,明明眼眶里含着泪,却始终没有回头。 “爹、娘、朱朱……我回来了!” “爹,这是给您买的上等茶叶!” “娘,这是给您买的上好绸缎!” “朱朱,你这个贪吃鬼,瞧我给你带了多少好吃的?” “我终于混出个样子回来了!”衣锦还乡地少年,正被家人围聚着,其乐融融。 “不要,不要!” 突然升出一团巨大的火焰,将这温馨的场景瞬间吞噬!爹不见了、娘也不见了,只有小朱朱哭叫着向少年伸出手,“救我……救我……” 少年吃力地向朱朱伸出手……但是眼前的人渐渐模糊,火焰渐渐淹没了朱朱的头顶,也淹没了自己的头顶……少年在熔岩里翻滚着,扎挣着…… 火焰中,一会儿抽出一根根鞭子,一会儿刺出一把把刀子,一会儿射出根根竹签…… “不要……不要……” “救救我,救救我” 无意识地翻滚, 剧烈的痛苦,令少年心胆欲裂! 突然在火焰中掉下一根从天而降的绳索,少年将猛地拽进进自己的怀里,攥得牢牢地。 “救我……救我……” 神龙堡主看着这个倔强的少年,在梦中却显得如此脆弱。 他紧紧的扯住自己的胳膊,将满面泪痕的脸贴在胳膊上。 “疼……好疼……”凌云在梦中哭叫,“好疼,娘,云儿不要疼,云儿不要疼……” 轻辗着泪珠的大手一顿。 神龙堡主久久地注视着少年睡梦中的泪颜,无语。 也许,令这个倔强的少年屈服, 最好的办法, 并不是刑罚。 ※※f※※r※※e※※e※※ 凌云蜷缩在上等丝绣织成的锦被中,柔顺地任由神龙堡主抚摸着他的脸颊。 神龙堡主坐到床边,将凌云扶起,斜倚在自己身上。凌云的头发已被洗净,似乎还带着沐浴后的淡香,无拘无束地披散在肩头。 神龙堡主搂着怀中的凌云,大手从凌云的脸上移到了头发,随意地把玩。 神龙堡主的胸膛很宽,很厚实,凌云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把身体都靠在神龙堡主的怀里,他又闻到了神龙堡主熟悉的气息……带着早晨练功过后淡淡地汗味…… “堡主……不是说不再要我了吗?”半晌,凌云开口。 神龙堡主发出一声轻笑,“云儿,是为这个难过吗?” 说完,他吻上了凌云哆嗦的唇,滋味一如想象般一样甜美。 “要,或者不要,只有我说了算。”神龙堡主一如既往地发号施令,“如果不是云儿你惹我生气,我也不会这样惩罚你!” 我惹你生气?凌云苦笑,我不再违抗你,我称呼你为主人,我做你最卑微的奴仆,还不够吗? 但是,主人的话一定是对的,于是凌云垂下眼睑,道,“对不起,是凌云的错,主人。” 脸被大力捏住转向神龙堡主! “云儿,明明心里不这么想,为什么还要低头认错?”神龙堡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茫,“你想继续惹我生气,继续回到小屋里去吗?那你千方百计不让我见到秦飞,千万百计想让我再宠你,不都白费了吗?而且……我曾对你说过,你应该叫我什么?” 凌云看着神龙堡主,神龙堡主的眼神里,有执着,对过去一个叫凌云的倔强少年的执着。 你既然如此执着,当初又为何执意要折磨他、摧残他,让他沦为你的玩物? “远……”被捏住的下颚中,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神龙堡主的手松了,将凌云抱在怀里。 欧阳远。 人人都知道这是神龙堡主的名字; 可没有人敢称呼这个名字。 “远……”凌云将头埋在神龙堡主的怀中,低低的哭泣,“远,我好想你,别抛弃我……我不喜欢那个秦飞,他一点儿都不好看,你把他送出谷,好不好?” 欧阳远不置可否,而是用手抹去凌云的泪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一点儿都不象以前的你。” 凌云一呆,瞬即将泪水在欧阳远衣襟上蹭干,然后抬起头,凶霸霸道,“谁说我爱哭了!” 欧阳远笑嘻嘻地咬咬凌云被蹭得通红的鼻头,“那你刚才在做什么?爱哭鬼!” 凌云不答,他将头稍稍后仰,找到欧阳远的嘴唇,狠狠地吻了下去。确实是一个非常“狠”的吻,不一会儿,两个人嘴里都感到了血腥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倒在了床上,凌云趴在欧阳远的身上,搂住欧阳远的脖子,死命啃咬着欧阳远的唇。虽然出了血,但欧阳远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搂住凌云纤细的身子,回应着这个吻,不一会儿,便掌握了主动,与凌云的舌纠缠起来…… 不会武功的凌云毕竟不如欧阳远气息悠长,不一会儿,凌云的脸红了,他气喘吁吁地躲离欧阳远双唇的钳制,道:“再……再说……我爱哭……就……咬死你。” 欧阳远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云儿,你再这样,我可忍不住了……但是……昨天做得太过,你已经不能再做了……怎么办呢?” 欧阳远做出一副苦恼的表情,却让一旁的凌云羞红了脸。 过了片刻,凌云才抬起头,吐吐吞吞地说,“我……我还……可以……用嘴……帮……帮你……” …… 欧阳远按着凌云的头,剧烈地动作着。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凌云这张布满红晕的脸,欧阳远就感到特别兴奋。 看到凌云把自己的东西一丝不漏的吞了下去,欧阳远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他一把扯起凌云,吻住凌云的唇,还带着点腥腥的味道……不过凌云还是那么甜…… 仿佛有什么东西沾在了自己的脸上……欧阳远伸手一抹,“怎么哭了?” 凌云将头埋进欧阳远赤裸的胸膛,“好……好久没做……你……你太……厉害了……” 没什么话比这句令一个霸道的男人开怀。 欧阳远发出爽朗的笑声,将凌云搂得更紧。就知道,没什么人能比得上怀里的小东西。 凌云将头抬起,脸上,是零乱的发丝,“远,你只宠我好不好?把那个秦飞送走,送出锦绣谷……” “放心……”欧阳远轻轻拍拍凌云的头,“我不要他,要你,好不好?” 凌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欧阳远大力揉搓的手激起一阵轻喘,“不……不要……” “为什么不要?”欧阳远邪气的一笑,“我也让我的小云儿舒服呀……” 筋疲力尽的凌云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感到一股暖流行遍全身。 眼睛没有睁开,凌云感到两只脚踝被两只大手握住,暖流,就是从这两只手传过来的。 耳边,凌云听到欧阳远的喃喃自语,“膝盖肿得这么厉害都不吭声,真是个倔强的小东西。” 膝盖是因为当初在雪地里长跪不起,才会一遇到寒冷的天气便肿痛不堪。 而当初让自己在雪地里长跪不起的,就是这大手的主人。 本应该,恨这个人的。 一股股真气流过,驱走了膝盖的疼痛…… 真气还在全身游走,凌云没有睁眼,他更不敢睁眼,他怕一睁眼,就不能阻止这股暖流缓缓地融化心中的冰雪…… 一如当初…… 9. 十个月前。 凌云抱膝坐在庭院的回廊上,看着园里的风景。 在神龙堡里受了几个月的折磨,竟不知道外面已是春暖花开。 身后传来脚步声,凌云没有回头,他知道,是那个叫欧阳远的恶魔。 进谷以来所遭遇到的一切,让凌云清楚的明白,欧阳远是一个多么残暴的恶魔。 本以为折磨是无休止的,本就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本就决定死也要死得有骨气……不料,这个恶魔却突然转了性。 把自己从阴暗的地牢里放了出来; 让自己住进了最精致的院落――后来凌云才知道它叫“锦绣阁”; 给自己吃最好的、用最好的, 还派了四个丫头伺候。 凌云可不会认为神龙堡主会突然良心发现,不过他也不和欧阳远客气,吃照吃、喝照喝、穿照穿……硬得不行来软的?我呸! 正想着,欧阳远已经走到凌云的面前,“看什么呢?” 凌云抬头斜眼睨了欧阳远一眼,“不关你事!” 若在以前,性急的仆人肯定已经甩了凌云几个嘴巴子,叫嚣着,“叫你对堡主无礼!” 可现在,没有凶神恶煞的仆人,而神龙堡主似乎也不打算这么做。 他笑了笑,在凌云的身边坐了下来,“舌头好象完全好了?” 凌云警惕地看着他,扬了扬眉毛,却不做声。 曾经亲眼见他手形未动,就杀了一个犯错的手下,凌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心里只是想,又要用什么手段对付我? 欧阳远看着凌云维持着抱着双膝的姿势,却满怀戒备地望着自己,不觉失笑。 他拉开凌云放在膝盖上的手,开始脱下凌云的靴子…… 被侮辱的感觉顿时涌上脑海,凌云奋力一脚踢过去,恨不能马上踢倒面前这个人,踢开这双手! 可是用尽全身力气,脚却纹丝不动! “混蛋,放开我!滚开!”凌云急得乱骂。 欧阳远顿了顿,他眼中的黑色深了,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也不说话,欧阳远出手如风,点了凌云身上的穴道,连同哑穴。 凌云动弹不得,只能用愤怒的目不狠狠地瞪着欧阳远。 无论什么人被这样灼热的目光瞪着,都会有些不好受。但神龙堡主,本身就是个例外。 恍若不觉,欧阳远低着头,脱下凌云的鞋,两只白生生的脚便露了出来。 欧阳远摸了摸脚上已经泛白的伤痕,然后,轻轻将手心对准了脚心。 他竟没有来脱自己的裤子!凌云想着,瞬间又为自己的想法红了脸。 脚底传来一阵阵热流,徐徐传至全身,凌云感到自己轻飘飘地,比辛苦一天后泡个热水澡还要舒服。 “膝盖肿胀,抱得再暖和也是没用的。”那个恶魔在说话。 凌云惊讶地看着他,他怎么知道? “我用内力助你打通经脉,以后就会慢慢好的。” 凌云瞪着欧阳远,那眼神在说,我才不会领你的情,你不必假惺惺! 欧阳远看着凌云瞪得大大的眼睛,笑了,手上,又加注了一成内力…… 三个月后。 夜。 锦绣阁。 朦胧的灯光下,帐幔里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俊美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少年,激烈的律动。 凌云紧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羞人的呻吟从自己齿缝间逃逸出来。 恶魔毕竟是恶魔! 只不过变换了一个场所而已。 虽然不再在牢房里受到各种刑罚,但欧阳远每晚都在和他“做”。 这个无耻的家伙,每次都点住他的穴道,害他不能挣扎,只能象条死鱼一样,任由他摆布。 不,要是死鱼就好了! 凌云毕竟是个男人,虽然年轻,但他仍是个有活力的男人。 虽然被点住了穴道,但是欲望还是轻易地被挑起;虽然不能动,但身体却自己适应了长期侵入的物体,有时还贪婪地吸住不放,这更令凌云羞愧难当。 “啊”一个猛烈的碰撞,凌云禁不住叫喊出声,感到一股热流撒入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带着急促气息的唇过来,吻住了自己。 凌云忍不住死命啃咬,身子动不了,嘴总可以动吧。渐渐地,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欧阳远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猛地,欧阳远离开了凌云的双唇,借着体液的润滑,再次进入了凌云的身体,凌云一身惊叫,来不及细想,身体如同一叶扁舟,再次被欧阳远拖入了阵阵狂风暴雨…… 激情渐渐平息。 欧阳远抱着凌云,今天的欧阳远,仿佛有些不一样。 把凌云压在身上,进入凌云的身体,已不是第一次,但是今天,欧阳远比夺去凌云的处子之身时还要兴奋,不仅仅是兴奋,还有得意。 凌云仿佛也感到了欧阳远的愉悦与得意,不禁骂道:“色魔!” 在床上,欧阳远从不点凌云的哑穴,开始时凌云还痛骂不绝,后来发现欧阳远充耳不闻、而且越骂他动得越厉害之后,凌云渐渐地就不再骂了。 但是今天,看到欧阳远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凌云心中怒气上涌。 “云儿,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啊?”欧阳远的嘴凑到凌云耳边,笑问。 “呸!你这个无耻的家伙!有本事不要点我的穴道!色胚!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凌云怒道。 “哦?真的吗?”欧阳远发出一阵放肆无忌地大笑,他坐起来,看着赤裸的仿佛因点住穴道被钉在床上的凌云,“可是,我今天没有点住你的穴道呀?” “你明明……”凌云说着,动了动手……手……竟然……动了!怎么回事?!刚开始时,他明明点了自己的穴道……脚……也可以动……全身……都可以动! “你的穴道,在第一次做的时候我就解开了,后面一个时辰……你根本没有被点住穴道啊!”欧阳远笑咪咪地着着凌云,“这样才乖,小云儿,真听话!” 什么?凌云一阵天旋地转。 他,他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挣扎?! 凌云看着面前这个唯我独尊的男人,他有着一张如刀刻般俊朗的脸、有着坚硬如花岗岩般的性恪、有着如狐狸般狡猾的手段,令他浑身看起来充满令人心动的魅力。 凌云看看自己的身体,斑驳地布满了这个强势男人的痕迹,即使是被强迫,也熟悉了欧阳远的每一个部分,甚至习惯了欧阳远的每一个部分……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在这一瞬间,凌云感到长久以来坚持的自尊―― 啪的一声,碎了。 10. 凌云重回锦绣阁的消息,瞬间传遍了神龙堡。 堡里的人都知道,锦绣阁是堡主的私属院落,从来没有一个宠物能够进入,连如雪也不能,只有一个例外―― 凌云。 进入锦绣阁本就是个例外,更何况在失宠半年后,再次进入了锦绣阁!因此,凌云如今走在锦绣谷中,过往的仆婢们都会对他恭敬地行个礼。 凌云视而不见,他只是走着自己的路,目不斜视。 “凌云?”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凌云抬眼看去,迎面走来的,是神龙堡总管秋别离。 秋别离右手端着一个盒子,似乎要去办什么事。他依旧穿着总管服饰,虽然面色有些疲惫,但看起来气色不错。凌云放下了一颗心,躬身行礼,口中道,“秋总管。” 秋别离微笑着,却没有象上次一样立即扶起凌云,而是坦然受了这一礼。 “堡主对你可好?”秋别离淡淡地问,不带波澜。 凌云默然,许久,道,“很好。” “那就好。”秋别离还在微笑,但笑容似乎有些僵硬,“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了。” 说完,秋别离继续向前走。 “秋总管……”犹豫着,凌云还是叫住了秋别离,“你……堡主……没难为你吧?” “堡主?”秋别离立即明白了凌云的意思“你是说秦飞的事?没事,堡主只是对我施以小惩,没什么大碍的。” “哦,那就好。”凌云松了一口气。 “不过,凌云,你不用再担心那个秦飞了”秋别离道,“堡主已经下令,将他用来犒劳有功的下属。以堡主只要处子的癖好,堡主是不会要他的……” “什么?!”凌云上前一把抓住秋别离的衣襟,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犒劳……下属?” “是的。”秋别离扬扬手中的盒子,“这里就是最近功劳较大的几个分堂的堂主名册,要排一下,定个次序。” 凌云一把夺过秋别离手中的盒子,扔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堡主不把飞儿送出谷?不要他把他送出去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堡主见过秦飞了,说这么漂亮的雏儿白扔了可惜,得派上点用场。” “不行!”凌云大叫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大叫着,凌云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近乎崩溃。 秋别离慌忙拉起凌云,凑近他,才仿佛听到凌云说的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凌云?你怎么了?” 被秋别离摇晃着,凌云仿佛清醒了点,他死命抓住秋别离的左臂,“秦飞,他有没有……有没有……”凌云的眼里,已经泛出了泪光。 “没……没有。他还没有被送去。”秋别离轻轻拍着凌云肩膀,“凌云,你不是怕秦飞得了堡主的宠爱吗?怎么这么担心他,还叫他……飞儿?” “我……是我对不起他……”强忍的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凌云语无伦次,“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 秋别离叹了口气,在神龙堡里,宠物为了生存,什么手段没用过?凌云呀凌云,你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想着,秋别离道,“别想了,这是堡主的意思,不能怪你。” “不——”凌云的指头深深嵌进秋别离的臂膀,“秋总管,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知道上次是我拖累你……我利用你……可是,求你……求你再帮我一次……别把秦飞……把秦飞……送给那么多人……” 秋别离别过了脸,“对不起,凌云,这是堡主的命令,我也不能违抗。” 扑通一声,凌云跪在秋别离的面前,咚咚咚地不住磕头,“秋总管,我求你,求你,你是神龙堡大总管,堡主平时最器重的就是你……” “对了……”凌云一把扯住秋别离的衣襟,“你对堡主说……说你要秦飞……既然堡主把他赏给属下,你要秦飞……堡主会答应的……你把秦飞要了去,堡主不会注意他……然后求你……找个机会带他出谷……只要你带他出去,带他离开这个地方,秋总管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要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 凌云抬起头,秋别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立刻,凌云的脸色一白,他明白了秋别离的意思。他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你把秦飞带出谷……等堡主不在,我可以……我可以跟你……” 啪!秋别离一掌打在凌云脸上,打断了凌云的话。 “住口,凌云,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秋别离怒道,“为了秦飞,你就这样作践你自己?” 凌云被打得头一偏,但他只愣了几秒钟,又重新磕下头去,“求求你,秋总管,救救秦飞,救救秦飞……” 看到凌云这个样子,秋别离又是愤怒,又是心酸。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将凌云拉起,“别磕了,凌云……我答应你!你会跟堡主说,我看上了秦飞。” “真的?”凌云瞪大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信赖和期盼。 哪怕仅仅为了这个眼神,就算面前是刀山,我也跳了,秋别离心道,脸上却恢复了淡淡地笑容,“你该知道我言出如风。” “谢谢你,秋总管。你出面,一定成的!”凌云抓住秋别离的胳臂,大力的握紧。 …… 突然,凌云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秋别离的左手,一直没有动过! 扶自己起来的是右手, 打自己耳光的是右手, 刚才右手拿着盒子,却一反常态没有将行礼的自己扶起来。 现在,握在手中的左臂……仿佛……没有知觉! 凌云惊诧地看着秋别离,透过秋别离脸上淡淡地笑容,凌云看到了笑容背后淡淡的无奈与忧伤…… “你的手……” “废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做错了事,堡主惩罚。”秋别离淡淡地道,转身用右手拾起地上的盒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这样云淡风清? 谁不知道神龙堡大总管在江湖上最出名的,便是左手剑!左手废了,就等于废了秋别离七成武功! “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凌云的目光一直盯着秋别离的左臂。 “不是!”秋别离道,“别胡思乱想,凌云!是我自己做错了事应该受罚。如果非要说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我自己! “不是的,都怪我,都怪我……”凌云一把拉过秋别离的左手,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在秋背离的手背上。 秋别离怔怔地看着凌云不断抽动的肩膀,看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从自己的手背上滑落……凌云,有你这几滴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11尽管知道进了锦绣谷,自己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是,秦飞还是对自己的遭遇莫名其妙。 先是被人带到一间小屋――“等会好好伺候”; 然后又突然被带到一处干净的院落――“你还真有运气,被秋总管看上了!” 傍晚时分,秦飞见到了下人们口中的“秋总管”。 原来是个约摸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面色冷漠,他看到秦飞,仅淡淡地说了句“你就在这里住下”,然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把秦飞甩到一边不闻不问。 秦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惴惴不安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不过他也忍不住纳闷,这“秋总管”真的看上了自己么? 尽管秋总管面上对自己淡淡地,秦飞还是小心戒备,晚上睡觉的时候,将门窗牢牢地锁紧,这才安心睡了。 …… “啊!!”,清晨,秦飞一睁眼,就见到昨天那个什么“秋总管”站在自己的床前,吓得突然从床上跳起,直往里缩。 昨晚明明见房门窗全得关得严严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秋总管看到秦飞惊恐防备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兴趣。我来见你,是让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你要问什么?”秦飞把被子紧紧地抱在胸前。 “你和凌云是什么关系?” “云哥哥?”秦飞瞪大了眼睛,“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说,你和凌云是什么关系?” 来人脸色阴沉,看来对自己不善,秦飞向后缩了缩,勉强抑制了些内心的恐惧,“我……我是在这里和云哥哥认识的……云哥哥来看过,和我说话,还……带东西给我吃……” “那你是入谷之后才认识凌云的?” “是啊”,秦飞不明白这个秋总管为什么要问这些,但他暗暗地为凌云担忧,“云哥哥对我很好,他是好人……他心地很好……你……你们不要欺负他……” “好人?”秋总管脸上再次出现了奇怪的笑容,“或许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 秦飞张口结舌。 看到秋总管离去的背景,秦飞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旋即被一个瘦弱的身影所占据。 云哥哥,你在哪里? 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为什么你有好多天都没有来看我了? 转眼过了半个月。 秦飞渐渐放下了对秋别离的戒心。 这个什么秋总管,一回来就进自己屋里歇息了,根本就当自己是不存在。 而且,他对自己的活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自己不再象以前被关在小屋的时候,根本不能离开小屋半步,除了秋别离交待过的几处地方之外,他被允许在一定范围内随意走走。 秦飞在心里暗暗侥幸,幸好这个“秋总管”好象对自己没兴趣,前天他听说一同来的那个叫“绿玉”的少年,被一个叫什么紫香堂主的要了去,被整得几乎送了半条命。 这天,秦飞出了秋别离的小院,随意逛逛。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当初被关的那间小屋的围墙外。 秦飞站在当初凌云翻墙入内的那处墙根脚,找了块阴凉地坐下来。 不知道云哥哥还会不会来这里? 秦飞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阵悉悉娑娑的脚步声,还伴着人声…… “小马,你瞧,这就是当初关秦飞的院子。” “秦飞?胡大哥,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神龙堡里最漂亮的宠物?” “是啊,押他来的时候我看过那个秦飞一眼,果然是倾国倾城啊!” “啧啧”,似乎是那个名叫“小马”的年轻侍卫发生了羡慕的赞叹声,“不知道这回堡主能宠他几个月?” “堡主?”那名被称做“胡大哥”的汉子怪笑了两声,“堡主没有要他,把他送给秋总管了。” “送给秋总管?秋总管不是一向不近男色的么?” “呸!什么不近男色,是平常的货色秋总管看不上!你还不知道吧,这个秦飞是秋总管主动要去的!” “是嘛?!这个秦飞果真这么漂亮,能令秋总管都动了心?这样的美人,堡主就舍得?” 听了小马的问话,姓胡的侍卫沉默了一会儿,朝四周看了看,方道,“你这就不懂了,堡主现在被另一个人迷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马不甘心自己对堡内的事一无所知,马上抢道,“就是那个凌云,对不对!” “嘘……”姓胡的侍卫瞪了小马一眼,“不要随便乱说话,这堡里,谁敢轻易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不能提?”小马有些委屈,“不就是个宠物吗?堡主玩腻了,还不是把他送人。” “宠物?”姓胡的侍卫眼珠子瞪得如铜铃般,“你见过进入锦绣阁的宠物?你见过两年了堡主仍得到堡主宠幸的宠物?你忘了青木堂主是怎么死的,他只不过以为凌云失宠了,向堡主讨凌云!” “啊?这凌云这么厉害,竟能迷住堡主?” “说起来,我倒见过他一次,长相倒是不赖,但还比不上秦飞。只是……”那姓胡的侍卫又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当时他只不过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我的魂就飞了!心里只想,只要他对我笑一笑,为他死我也是甘愿的。” “呵呵呵”小马放肆的大笑起来,“胡大哥,你也忒夸张了,大概你是太久没开荤了吧!” “小王八糕子,竟敢讽刺你胡大哥。”姓胡的侍卫红着脸笑骂道,“等你见着了,你就知道了!而且我听说,这凌云手段高得很,一会儿对堡主十分乖顺,一会儿惹得堡主大发雷霆,总之是让堡主忘不了他。本来秦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堡主贬出了锦绣阁,可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他马上又重回了锦绣阁。他这一回去,无论是新来的秦飞,还是前些日子得宠的如雪,堡主全不放在眼里,现在只宠着凌云一个。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想不到凌云还有这种心计。”小马道。 “这是当然,在这堡里,谁不有些自己的小心思。那秦飞比凌云漂亮有什么用……论起手段,他还是个雏儿。” …… 声音渐行渐远。 只留下秦飞呆坐在原地。 他的身子微微颤动,不知是因为愤怒,抑或是其它原因。 11尽管知道进了锦绣谷,自己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是,秦飞还是对自己的遭遇莫名其妙。 先是被人带到一间小屋――“等会好好伺候”; 然后又突然被带到一处干净的院落――“你还真有运气,被秋总管看上了!” 傍晚时分,秦飞见到了下人们口中的“秋总管”。 原来是个约摸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面色冷漠,他看到秦飞,仅淡淡地说了句“你就在这里住下”,然后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把秦飞甩到一边不闻不问。 秦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惴惴不安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不过他也忍不住纳闷,这“秋总管”真的看上了自己么? 尽管秋总管面上对自己淡淡地,秦飞还是小心戒备,晚上睡觉的时候,将门窗牢牢地锁紧,这才安心睡了。 …… “啊!!”,清晨,秦飞一睁眼,就见到昨天那个什么“秋总管”站在自己的床前,吓得突然从床上跳起,直往里缩。 昨晚明明见房门窗全得关得严严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秋总管看到秦飞惊恐防备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没兴趣。我来见你,是让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你要问什么?”秦飞把被子紧紧地抱在胸前。 “你和凌云是什么关系?” “云哥哥?”秦飞瞪大了眼睛,“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不是你问我,是我问你!说,你和凌云是什么关系?” 来人脸色阴沉,看来对自己不善,秦飞向后缩了缩,勉强抑制了些内心的恐惧,“我……我是在这里和云哥哥认识的……云哥哥来看过,和我说话,还……带东西给我吃……” “那你是入谷之后才认识凌云的?” “是啊”,秦飞不明白这个秋总管为什么要问这些,但他暗暗地为凌云担忧,“云哥哥对我很好,他是好人……他心地很好……你……你们不要欺负他……” “好人?”秋总管脸上再次出现了奇怪的笑容,“或许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 秦飞张口结舌。 看到秋总管离去的背景,秦飞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旋即被一个瘦弱的身影所占据。 云哥哥,你在哪里? 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为什么你有好多天都没有来看我了? 转眼过了半个月。 秦飞渐渐放下了对秋别离的戒心。 这个什么秋总管,一回来就进自己屋里歇息了,根本就当自己是不存在。 而且,他对自己的活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自己不再象以前被关在小屋的时候,根本不能离开小屋半步,除了秋别离交待过的几处地方之外,他被允许在一定范围内随意走走。 秦飞在心里暗暗侥幸,幸好这个“秋总管”好象对自己没兴趣,前天他听说一同来的那个叫“绿玉”的少年,被一个叫什么紫香堂主的要了去,被整得几乎送了半条命。 这天,秦飞出了秋别离的小院,随意逛逛。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当初被关的那间小屋的围墙外。 秦飞站在当初凌云翻墙入内的那处墙根脚,找了块阴凉地坐下来。 不知道云哥哥还会不会来这里? 秦飞想着,突然听到了一阵悉悉娑娑的脚步声,还伴着人声…… “小马,你瞧,这就是当初关秦飞的院子。” “秦飞?胡大哥,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神龙堡里最漂亮的宠物?” “是啊,押他来的时候我看过那个秦飞一眼,果然是倾国倾城啊!” “啧啧”,似乎是那个名叫“小马”的年轻侍卫发生了羡慕的赞叹声,“不知道这回堡主能宠他几个月?” “堡主?”那名被称做“胡大哥”的汉子怪笑了两声,“堡主没有要他,把他送给秋总管了。” “送给秋总管?秋总管不是一向不近男色的么?” “呸!什么不近男色,是平常的货色秋总管看不上!你还不知道吧,这个秦飞是秋总管主动要去的!” “是嘛?!这个秦飞果真这么漂亮,能令秋总管都动了心?这样的美人,堡主就舍得?” 听了小马的问话,姓胡的侍卫沉默了一会儿,朝四周看了看,方道,“你这就不懂了,堡主现在被另一个人迷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马不甘心自己对堡内的事一无所知,马上抢道,“就是那个凌云,对不对!” “嘘……”姓胡的侍卫瞪了小马一眼,“不要随便乱说话,这堡里,谁敢轻易提这个名字?” “为什么不能提?”小马有些委屈,“不就是个宠物吗?堡主玩腻了,还不是把他送人。” “宠物?”姓胡的侍卫眼珠子瞪得如铜铃般,“你见过进入锦绣阁的宠物?你见过两年了堡主仍得到堡主宠幸的宠物?你忘了青木堂主是怎么死的,他只不过以为凌云失宠了,向堡主讨凌云!” “啊?这凌云这么厉害,竟能迷住堡主?” “说起来,我倒见过他一次,长相倒是不赖,但还比不上秦飞。只是……”那姓胡的侍卫又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当时他只不过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我的魂就飞了!心里只想,只要他对我笑一笑,为他死我也是甘愿的。” “呵呵呵”小马放肆的大笑起来,“胡大哥,你也忒夸张了,大概你是太久没开荤了吧!” “小王八糕子,竟敢讽刺你胡大哥。”姓胡的侍卫红着脸笑骂道,“等你见着了,你就知道了!而且我听说,这凌云手段高得很,一会儿对堡主十分乖顺,一会儿惹得堡主大发雷霆,总之是让堡主忘不了他。本来秦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堡主贬出了锦绣阁,可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他马上又重回了锦绣阁。他这一回去,无论是新来的秦飞,还是前些日子得宠的如雪,堡主全不放在眼里,现在只宠着凌云一个。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想不到凌云还有这种心计。”小马道。 “这是当然,在这堡里,谁不有些自己的小心思。那秦飞比凌云漂亮有什么用……论起手段,他还是个雏儿。” …… 声音渐行渐远。 只留下秦飞呆坐在原地。 他的身子微微颤动,不知是因为愤怒,抑或是其它原因。 12秦飞慢慢地踱着步,回到了秋别离的小院。 “飞儿!”一声熟悉的呼唤,秦飞这几日天天记挂的人,却在他最不想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 ――凌云。 凌云似乎变胖了些,不再象前些日子秦飞看到的,似乎风吹吹就会倒的样子。 凌云身上,穿着一些淡紫色的织缎长袍,完全看不出当初穿着粗布奴服的落魄样子。 过去那青白的脸色,已被现在的红润所代替,凌云笑着对秦飞招手,“飞儿,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心里五谷杂陈,秦飞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凌云没有发觉秦飞的异样,他看起来很开心,一把拉过秦飞,将手中的篮子放在秦飞手中,“我让厨房的师傅特地给你做的口味鸡,你快尝尝!这师傅当初可是皇宫里的御厨!” 原来你已经可以随意使唤神龙堡里的下人了,能进入那个锦绣阁的人,果然不一般。 秦飞低头看着手中的篮子,感觉到丝丝热气向外喷溢,可是,他吐出的字语却冷得象冰―― “我听说,你是神龙堡主的宠物。” “我听说,你重新进了锦绣阁。” “我听说,你是为了不让我得到堡主的宠幸,故意使手段迷住了堡主。” 秦飞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他看不见凌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但他感觉得到凌云拂在他手背上的指尖,瞬间冰冷。 沉默。 还是沉默。 凌去的嘴唇动了好几次,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 …… 突然,秦飞猛地抬起头来! 他抛下手中的篮子,双手紧紧反握住凌云那已经冰冷的手! 他直视着凌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不、过、我、不、信!一个字都不相信!云哥哥!” …… 这几个字,令凌云的手渐渐有了暖意,这温度,在他眼中蒸起一团水雾。 “云哥哥”三个字,更是仿佛击打在他的心上,他有些摇摇欲坠。 秦飞扶住凌云有些摇晃的身子,让他斜倚在自己身上。 但凌云的泪,还是滴落在秦飞的脸颊。 “对不起,飞儿,对不起……” “云哥哥,告诉我,你不是,你不是堡主的宠物!”秦飞的声音开始哽咽,“你是为了我,对不对?你用自己代替了我,对不对?你怕我被堡主……所以甘愿自己成为堡主的宠物,对不对?” 秦飞的气息急促,他一连串连珠炮的问话,打得凌云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样的。” 半晌,凌云方道,“一年多前,我已经被他……被他……并不是因为你……” 凌云难堪地将头扭到一边。 秦飞掰过凌云的脸,让凌云面对着自己,“你说什么也没有用!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我感觉得到,你所做的就是为了我!” 看着秦飞固执的眼神,凌云的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莫非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意相通? 秦飞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如此相信自己? 颤抖着双手,凌云抱紧秦飞的肩膀。 长久以来的忍耐,一个人咬牙的默默承受,都化做泪水倾巢而出。 秦飞的眼圈也红了,他拉住凌云,道:“云哥哥,我们逃吧,我们逃出锦绣谷,逃出这个鬼地方。” 凌云用手背抹去未干的泪迹,只是短短一瞬间的软弱,现在他又恢复成那个坚强不屈的少年,“飞儿,你信我,我一定想办法把你送出谷。” “不是我,是我们!”秦飞激烈地反驳,“云哥哥,我们一起,我们一起逃出去!” “我们?”凌云眼前浮现出那个霸道专横的面容,不禁打了个寒噤。 “是啊,云哥哥!如果云哥哥不走,我也不离开这里!”秦飞道。 看秦飞固执的劲头,象极了当初的自己。凌云只好点头应允,“好,我们一起走。” “太好了!”秦飞兴奋道,却没有发现凌云目光闪烁不定,似有什么欲言又止。 “不过,飞儿,你对这里不熟悉,千万不能轻举妄动。等我安排好了,就来知会你。” “是,云哥哥。”秦飞高兴起来,搂住凌云的脖子,直接在凌云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你真好,云哥哥。” 凌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异样。 可看到秦飞天真无邪的笑容,凌云暗暗地骂自己受到欧阳远这个变态的影响。 凌云哭笑不得地拉开秦飞,“没大没小的,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放手!” 秦飞还是死死搂住凌云不放,头晃得象波浪鼓,“不放!不放!我一松手,你就跑不见啦!” 听到这句话,凌云身子一震,他呆了呆,没有再推开秦飞,反而将秦飞主动揽在自己怀里,“哥哥这次再也不离开你,哥哥保证。” 得到了凌云的保证,藏不住话的秦飞开心地靠在凌云怀里,开始诉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自己怎么想着云哥哥,自己逛过哪些地方,自己刚到这里的害怕……不过他小心地回避了今天侍卫们对凌云的议论。 和当初见面时一样,凌云的话不多,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出一两声询问。 院子里,两个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 却浑然没有发觉,院外,一双幽深的眼眸,正注视着他们。 13. 身着白衣的少年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少年的身上,似乎将少年的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出堡一个月的欧阳远回到锦绣阁,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静谧的画面。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一天的那个少年。 从某一次开始,神龙堡主不再点住凌云的穴道, 因为凌云似乎已经放弃了挣扎。 他只是用一种憎恨的眼光看着欧阳远―― 无论是欧阳远用内力给他疗伤的时候; 还是欧阳远抱他上床的时候。 无论什么人,被这样刻骨的仇恨目光注视着,都不会再有上床的兴致。 可是神龙堡主是个例外。 一个夜晚,激情过后,欧阳远搂住凌云不断颤抖的身子,满意地享受着手掌被布满汗水的肌肤吸附的感觉,道,“凌云,明天我带你出去可好?” 凌云瞪着他,没有吭声。 欧阳远低下头,撬开凌云紧咬的双唇,不出意外的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傻瓜,这么享受的事情,为什么要死忍?” 听到这么露骨的话,凌云又怒瞪了欧阳远一眼。 但欧阳远发现,凌云的耳根,红了。 他忍不住舔上凌云红嫩的耳垂,叹息道:“云儿……我这么宠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凌云倔强地偏过头,避开欧阳远的嘴唇,但他的目光,有些犹疑。 站在山顶。 欧阳远看着凌云眼中露出孩子般不可置信的神情,心情大好。 没有带任何仆从,欧阳远带着凌云,登上了青岭山的最高峰。 想起刚才自己施展轻功爬上山巅,怀中的凌云瞪大眼睛愣愣的样子,欧阳远不禁有股闷笑的冲动。 对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看着悬崖峭壁在眼前飞速掠过,感受到冷风嗖嗖地拂面而过,直觉的反应就是紧闭双眼。 可是凌云不。他固执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不断地越升越高,表面上强自镇定,可渐渐抓紧欧阳远衣襟的手却出卖了他。 这会儿,已经站在山顶的大石上,欧阳远已经放开抱着凌云的大手,凌云竟忘了松开,还是紧紧地搂住了欧阳远的腰。 欧阳远低头轻吻凌云的鼻尖,“这景色可好?” 凌云这才惊觉,立刻松开放在欧阳远腰间的手,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但凌云还是忍不住向四周的景色眺望。 远处的群山,郁郁葱葱,景致端的极美,令人心旷神怡。 欧阳远含笑看着凌云。 只见凌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赞了一句,“好美。” “美?”欧阳远得意地大笑,道,“错了!还没带你到真正的好地方呢!” 还没等凌云反应过来,欧阳远一把拉过凌云,绕过山顶悬崖的一棵大树,纵身一跃! ?! 凌云吓了一跳,定了定魂,才发现欧阳远并不是真的跳下悬崖,而是把他带到了崖边一块突出的大石上。 这块大石倒也厚实,足够两个人站立。只不过大石孤零零地挂在崖边上,三面悬空,突然一阵风吹过,凌云只觉得身体随风摇晃,恍若置身半空。 看到凌云张着嘴发愣的样子,欧阳远起了促狭之心。他一口吻住凌云的嘴,直接擒住凌云的小舌,享受着这一片滑腻香甜。 边翻卷着凌云的小舌,欧阳远边道,“抱紧我,小心跌了下去,可是粉身碎骨。” 一半是惊吓,一半是欧阳远掠夺性的吻,凌云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他无力推开欧阳远有力的臂膀,只得乖乖地被欧阳远禁锢在怀中,但还是直觉地躲闪着欧阳远霸道的唇舌。 良久,欧阳远才抬起头来,凌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红如潮。 一股羞忿之情慢慢溢上凌云的心头,但还没等凌云明白过来,欧阳远已经将凌云翻身向外,“快看!” 凌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浮云已经爬上了山顶。 大片大片的白云,将脚下的大石环绕,也将凌云团团围绕。 刹那间,凌云仿佛置身云端,置身天界。 左手一挥,仿佛带着一丝云彩; 右手一挥,仿佛荡起一阵微风。 轻挪脚步,仿佛走在云端,飘飘欲仙! 欧阳远看着凌云兴奋忘我的表情,喃喃道,“凌云……凌云……果然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样的景色。” “你看!你看――”被景色迷住的凌云兴奋地抓住欧阳远的胳膊,指着远方,“太阳!” 远处,彩霞掩映中,一轮红日放出万道金光。 金色的阳光,照在凌云白皙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一瞬间,欧阳远竟看得痴了…… 窗边的少年转过头,看到了欧阳远。 当日的表情已不复见。 少年略略一惊,但随即恢复了镇定。他站起身,走到欧阳远面前,屈膝向欧阳远行了个礼,道,“堡主。” 欧阳远将少年一把拉入怀中,“又该受罚了!你应该叫什么?” “……远。” 怀中的少年睫毛颤动,乖顺的让人怜惜,但欧阳远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残酷。 “说晚了!我现在就要好好罚你。” 14神龙堡主只在堡内待了三天,就又出外办事去了。 神龙堡主出门后,凌云又足足躺了三天,才能起身。 刚能下床,凌云就披件出门的衣服,往秦飞的住处去。 这几日没去见他,不知道这个粘人的小东西会怎么样呢。 想到秦飞上次说“云哥哥,你几天不来,我好担心你”那副傻兮兮的可怜样,凌云忍不住唇角上翘。 尽管想着早点见到这个令自己放不下的人,但身上某处的不适,还是令凌云放缓了脚步。 渐渐行至锦绣谷一处僻静的地方,突然一声低唤,一个人影出现在凌云面前,“凌云。” 凌云停下脚步,抬头一看―― 他的身子猛然一震! “是你!” 来人约摸三十出头,皮肤微黑,身材魁梧。 见到凌云,他显得分外激动。不过,他还是顾忌地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凌云,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救我出去?”凌云一声冷笑,“你忘了是谁把我送到这儿来的?骆-大-哥?” 过往的片段瞬间在脑海里闪现―― 自己刚从家乡出来,一到扬州地界便得罪了当地恶霸,正是眼前的这个人救了自己; 他不仅救了自己,还教自己做生意,待自己亲如兄弟; 渐渐地,自己知道了他就是江南武林盟主骆一飞; 这样的人,竟能如此平易待人,自己对他更是佩服无已,视他如兄; 本决定,除了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更要好好报答自己的这位兄长。 可是,在一天晚上,这一切全变了! 那一夜,醉酒的骆一飞闯进自己的房间,竟然欲行不轨! 自己这才知道,一向敬为天人的兄长,竟对自己怀有这样的心思! 自己抵死不从,骆一习一怒之下将自己锁进囚室,甩下一句“你不从就将你送进人人为之色变的锦绣谷!” 锦绣谷,是个比勾栏妓寨更令人不齿的地方! 第二天,自己便被送进了锦绣谷。 便遇到了欧阳远这个恶魔。 “凌云!”骆一飞抓住凌云的手,“是我不好,是我酒醉了昏了头了!我本来……本来只是想吓吓你,可是谁想到骆安这个小兔崽子,竟然真的将你送到这里!” 骆安?那个一向与自己不和的骆家庄总管?凌云面无表情的抽回了手,“你走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凌云……”骆一飞看到凌云冷漠的表情,又痛又悔,“我真的只是吓吓你!你知道吗,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在我身边的那些日子,我们形影不离,你一口一声骆大哥,你常常对我笑,你忘了吗?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怕吓着你,我一直忍着,不敢对你说,直到……那天是我喝醉了酒,才会完全失常!凌云……我真的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的……我已经将骆安杀了,是他……是他借机将你送进锦绣谷!” “凌云,这两年,我没有一时一刻不想着你。我每天做噩梦,梦见那天你用刀划伤自己的样子,梦见你身上全是血……凌云,你原谅我……原谅我……” 凌云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你别做梦,骆一飞,我不会原谅你。当初我那样尊敬你,你却不安好心。从那一夜起,从我进入锦绣谷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不认识骆一飞这个人!现在我已是身在锦绣谷,任你花言巧语,我也不会再信一个字。” “凌云……我知道你不信我。”骆一飞急得双目含泪。 他道,“如果不是这次能救你出去,我也不敢来见你。这两年,我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救你出去!神龙堡势力庞大,这次,我集合武林中对神龙堡不满的帮会,联合起来反抗神龙堡。他们已经挑了神龙堡三处分舵,神龙堡主他正赶去处理,根本无暇顾及锦绣谷。” “我买通了锦绣谷中的人,明日夜里,我会派人佯装进攻锦绣谷,造成混乱,你在清风亭等着,我自会带你逃出这里。我已经定好路线,我们直接逃往塞外,那里不是神龙堡势力范围,一定安全。” “凌云!”骆一飞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凌云面前,“归根到底,是我害你被送到了这里,我一定要将你救出去!我不求其它,只希望……希望你能原谅我。” 凌云看着骆一飞。 这段时间神龙堡主来去匆匆,果然令人生疑。 这几日也未见秋别离的身影,堡内的气氛也有些怪异。 莫非,骆一飞所说均是实情? 但神龙堡的势力有多大,凌云心里清楚得很。 凌云暗忖,骆一飞这一次,看来真是拼了全副身家性命,或许会有机会。 想起自己还要去见的那个人儿,凌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次,也许值得自己赌一赌。 于是,凌云道,“我可以原谅你,不过……你要帮我多带一个人出谷。” “什么人?”骆云飞问道。 15夜。 清风亭。 秦飞焦急地走来走去。 锦绣谷内,人声喧哗,喊杀声不绝入耳。听说,这是有人在进攻锦绣谷。 果然和云哥哥说的一样。 可是,云哥哥让自己在这里等,他怎么还没有来? “飞儿!飞儿!”两声急促的呼唤。 躲在柱子后面的秦飞走了出来,“云哥哥,我在这里。” 凌云奔了过来,抓住秦飞的手,攥得紧紧的。秦飞感到手中又凉又湿,原来,凌云手心里竟全是冷汗。 但凌云还在安慰着秦飞,“飞儿,别怕,有人会来救我们出去。” “是谁?”秦飞问道。 “不管是谁,只要能把你救出去,哪怕是一线机会,我也要堵一堵。” 话音未落,五、六个大汉向清风亭走来,其中一个,秦飞认得,是神龙堡的侍卫。 秦飞只觉得凌云的手一颤,耳中听到一个低沉的人声,“凌云,是我!” 为首的一个人身材魁梧,他拉下面巾,对凌云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那个侍卫道,“别担心,是自己人。” 凌云镇定下来,将秦飞往骆一飞面前一推,“你先把他带出谷去。” “那你呢?”骆一飞低声道。 “我们分为两路,你带着秦飞从东面走,派两个人和我从西面走,出谷以后直接走出关的路,在关外会合。”凌云道。 骆一飞有些犹豫,“还是我带你一起走吧。” 凌云急道:“分开走目标小!你罗嗦什么!还不快走!” 骆一飞摇头,“不行,我和你一路,我才放心。” 凌云怔了怔,看到骆一飞坚持的表情,缓口道,“好吧,我和你一起走,你多派几个人带着秦飞走。” 骆一飞点头应允,正准备带着凌云离开,却见那个凌云带来的少年死死抱住凌云的胳膊,“不,云哥哥,我要和你一起走!” “飞儿,你听话……我们这样更安全……”凌云着急地安抚,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不,你骗我!你怕你和我一起,会连累我对不对?我在堡里也有些日子,知道神龙堡主绝对不会放弃你,一定会竭尽全力搜寻你的下落。你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这样我逃脱的机会就大得多,对不对?云哥哥,我不要和你分开!我说过,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走,一起!” 正被说中心事,凌云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喊杀声越来越近。 时间再也耽误不得。 咬了咬牙,凌云一掌击在秦飞的后颈上。 毫无防备的秦飞软软地倒了下去。 凌云将秦飞交到骆一飞带来的大汉手中,“你们快带他走,找个偏僻地方让他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大汉看向骆一飞,骆一飞微微点头,三、四名大汉便抱起秦飞,施展轻功,径向东面去了。 骆一飞看向凌云,道,“我们也走吧。” 凌云收回依依不舍看着秦飞远去的目光,悄悄擦去了面上的泪迹,道:“走吧。” 凌云被骆一飞拉着,飞速向西面奔跑。他在心中默道,“飞儿,对不起,哥哥又骗了你。但愿你今后的日子平平安安……” ※※f※※r※※e※※e※※行至锦绣谷的出口,骆一飞突然顿住了脚步,如临大敌。 在出口处,伫立着一个人――秋别离。 秋别离脸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清,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你是逃不出去的。” 你,不是你们。 凌云知道秋别离说的是自己。 可是自己最大的目的,并不是自己逃。 凌云想起秦飞,心中竟感到一丝宽慰。 神龙堡主远在千里之外,而锦绣谷中最厉害的人物秋总管在这里阻拦自己。 或许,现在秦飞已经出谷了吧。 只不过,现在秋别离眼中,流露出的情绪让他有些看不懂,似乎是怜悯,又包含着叹息,甚至……有些愧疚? 谁也不敢小觑神龙堡大总管。 骆一飞神色凝重地抽出随身携带的长剑。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秋别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即使这样,一种无形的压迫,令骆一飞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出招。 两个人静静地对峙着。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凌云突然道,“秋别离的左手废了。” 秋别离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黯然,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骆一飞却精神大振,轻叱一声,卷起一朵剑花,向秋别离刺去! 当!双剑相交! 秋别离果然用的是右手! 江湖上有名的左手剑废了,还有什么可怕? 心下大定,骆一飞出招如风,眼看秋别离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功。 仅仅过了二十招! 二十招内,骆一飞的剑锋就抵上了秋别离的咽喉! 连骆一飞都不敢相信自己赢得这样容易,更不敢相信有人能废了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左手剑”的左手! “别伤他!”凌云冲上来阻止,“不要伤他。” “他不死,后患无穷。” “我说不能伤他,就是不能伤他。” 凌云似乎要用手去阴挡骆一飞的剑锋,骆一飞连忙拉住凌云,但还是用剑尖指着秋别离,“好,好,我不杀他。” 生死悬于他人之手,秋别离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无惊、无怒、无惧。 凌云心中惭愧,不敢看向秋别离。 他低着头,“咚”的一声跪倒在秋别离的面前,哽咽道,“秋总管……对不起……你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但是……这次……我非逃不可……非逃不可……” 低着头的凌云没有看到,神龙堡秋大总管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但凌云听到,秋别离用淡淡的语声,“凌云,你应该知道,你是逃不了的。” 16凌云还未答言,就听见一声惨呼――骆一飞的惨呼! 凌云抬起头,只见一柄剑尖,从骆一飞的胸口穿胸而出,而剑柄――竟握在秋别离的手上! 秋别离的左手! 然后凌云看到了骆一飞不可置信的眼神,和骆一飞眼中同样不可置信的自己。 秋别离轻轻地拨出宝剑。 骆一飞的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胸膛喷涌而出。 凌云瞪着秋别离,瞪着秋别离的左手――当初自己握着的毫无知觉的左手! 原来,这只是一场骗局? 秋别离躲闪着凌云的目光,他的眼神飘向远方的某一处,道,“对不起……凌云。我绝不会背叛堡主,即使为了你,也不能。”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骆一飞,凌云知道,以骆一飞的身手,若不是误以为秋别离左手被废,绝不会如此轻易被秋别离伤及要害。 但这还不是关键。 原来神龙堡早有防备。 凌云的双拳紧握,想起刚才被人带走的秦飞……不安,在心中渐渐扩大。 “凌云……”地上的骆一飞喘息着,用残存的最后一点力量,将手伸向凌云,“凌云……原……谅我……” 可他的声音,马上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所掩盖。 “别离,解决了?” 凌云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个声音,他永远也不会错认。 这是欧阳远的声音。 骆一飞瞳孔急剧收缩,本应该在千里之外的欧阳远,竟然出现在锦绣谷! 欧阳远看到倒在地上的骆一飞,笑道,“别离,干得不错!我还怕封你左手穴道太久,会让你有些吃力。” 秋别离向欧阳远行礼,“幸不辱命。” 欧阳远未看凌云一眼。 他直接走向骆一飞,“骆一飞,你倒有些本事。这两年,你处心积虑,一心想寻找时机,找神龙堡的麻烦,居然还给你联络到不小江湖人物。嘿嘿,幸好你帮我做了这些事,让我有机会把这些家伙一网打尽!顺便还清理了些家贼。说起来,我还真应该感谢你。” “不过我一直纳闷,你似乎和我神龙堡并没有什么过节。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为了……他……”说着,欧阳远把呆呆坐在一旁似已麻木的凌云拉到怀里,“所以,归根结底――我还得感谢我的云儿!真没想到我的云儿魅力这么大,居然让堂堂骆盟主甘愿散尽家财,一心一意地对付我神龙堡。” “骆一飞,你居然还收卖我神龙堡古木堂主,让他向我讨凌云?你说象这么个可人儿,我怎么会放走呢?”欧阳远顺势将面无表情的凌云搂紧,“他可是我最心爱的宠物呢!” “你……你……”骆一飞目眦尽裂,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欧阳远没有再理会骆一飞,而是咬着凌云的耳朵,“小云儿,你该知道神龙堡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能相信这个没用的家伙能带你出去?看来我的云儿记性不太好,惩罚得还不够。” 凌云呆若木鸡,欧阳远的话他似乎完全没有听到。 突然有两骑飞奔而来,口呼,“堡主!” 然后他们翻身下马,道,“堡主,东面的敌人已经解决了,他们带走的人我们带回来了。” 说着,将一人往地下一抛。 凌云的脸色变了! 凌云的身躯在欧阳远怀中迅速僵硬! 秦飞! …… 最后一点点希望也破灭了。 本就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只希望秦飞能够安然逃脱。 可是,现在,秦飞仍旧出现在自己面前,双目紧闭,胸脯微动,似乎是昏了过去。 这时,地上的骆一飞发出微弱的哀鸣,“凌……凌……云……原谅我……” 这是临死之人的最后要求。 凌云茫然地将眼神从秦飞转向骆一飞,突然,他迷朦的眼神因仇恨变得锐利,“不,我、不、原、谅、你。” 如果飞儿平安脱险,我可能还会原谅你。 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绝对不会原谅你给我造成的一切痛苦! “我不原谅你” 随着这一声决绝的话语,骆一飞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凌云没有注意骆一飞临死前悔恨不甘的表情,他的全副心思,都在倒地昏迷的秦飞身上。 飞儿,你不能有事…… 飞儿…… 欧阳远感到凌云在挣扎。 他不仅感到了凌云的身体在挣扎,更感到凌云的心在挣扎。 是为了秦飞么?为了你口中的“飞儿”? 他突然低声在凌云耳边道:“小云儿,你说,象秦飞这样的美人,我怎么处罚才好呢?” 声音低沉而悦耳。 可是凌云知道,这是神龙堡主发怒的前兆! 欧阳远已经动了杀机! 凌云猛地一把扯住欧阳远的衣襟,哀求道,“堡主……不……远……求你,要罚就罚我一个,秦飞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你说过,让我只看你一个,只想着你一个。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远……求求你……求求你……” 沉默。 山雨欲来风满楼。 欧阳远看着凌云。 凌云泪流满面,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襟。 他正语无伦次地对自己哀求,是真正的哀求而不是以前伪装的顺从。 只有在梦里,凌云才表露出这样无助而脆弱的表情。 象初生婴儿般无助的表情。 难道秦飞在你心中真的如此重要? 一丝残忍的笑意浮现在神龙堡主的嘴角。 他一把将凌云重重抛在地上,示意侍卫将昏迷的秦飞搬上马背,“象秦飞这样的美人,我才舍不得处罚,今天我要好好地宠爱他!” 凌云身子一震,他爬到欧阳远面前,死死扯住欧阳远,“不……不要……堡主……求求你……凌云知错了,凌云以后不敢了……求求你……堡主……放了飞儿……” 飞儿? 腾的一声,欧阳远重重一脚将凌云踢得翻了几滚。 他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凌云,“去把他关起来,明天我再好好跟他算账!”说完,策马而行。 凌云挣扎着爬起,“不……不要……堡主……他……飞儿……他是我的……” 一股鲜血从凌云口中喷出,但凌云还是死命朝欧阳远驰去的方向追赶,“秦……飞……是……我的……” 声音戛然而止。 凌云的身子缓缓地倒了下去。 秋别离点了凌云“昏睡穴”,用手将凌云轻轻托起。 他小心翼翼地擦去凌云嘴角的血迹,“凌云啊凌云,你怎么不明白,你越是央求,堡主就越是生气……” 17黑暗的门缓缓打开…… 一扇睫毛慢慢地扬起……微弱的烛光竟有些刺眼,凌云的意识还些朦胧…… 如同众多个猛然醒来的深夜,无论梦中多么可怕的事情,睁开眼睛――原来只是梦而已。 不, 不是梦! 凌云腾地一下坐起,“飞儿!” 这撕心裂肺的喊声,竟令江湖上一向有稳若泰山之称的秋别离颤了颤,手中的药汁荡起一片涟漪。 “凌云。”秋别离站在门口,挡住了凌云的去路。 面前的人,双目带赤、披头散发、光着脚就要向外冲。 “凌云,”秋别离道,“不要去,你去只会更加激怒堡……” “秋别离――”秋别离的话,被凌云一声绝望的嘶吼所打破,凌云从未直呼过他的名字,从未。 “你今天不让开,我就死在你面前!不管你武功多高,你只要不让开,我就死在你面前,绝对!” 看着凌云近乎疯狂迷乱的样子,秋别离竟似乎被吓住了。 他知道凌云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而凌云绝对说到做到。zybg 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也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门口刚刚出现了一丝缝隙,凌云就冲了出去。 他跑得太急,甚至带翻了秋别离手中的药碗。 秋别离望着凌云的背影苦笑。 短短相处,你竟对秦飞如此执着? “凌云,太迟了,你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两个时辰……” 锦绣阁。 从来没有如此急切地奔向这个地方。 风刮在身上,凌云的嘴唇冻得发青。 但他没有一点儿知觉。 他的脑海里,只存着一个侥幸的念头。 这个念头,是当初那个天天用内力帮他治疗腿伤的人给他的; 这个念头,是那个带他去青岭山领略“无限顶峰”的那个人给他的; 这个念头,是那段日子里偶尔见到的温柔笑靥给他的。 正是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没有倒下。 或许,欧阳远不会…… 越奔越快! 凌云的喘息声越来越急! 欧阳远的卧室,近了。 来到门口,凌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如潮般的恐惧几乎令他迈不开步子! “你不是挺会装可爱勾引人吗?” “骚货,少装死!” 欧阳远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耳膜。 凌云的脑子“嗡”的一下,几欲炸裂。 “咚”的一声,他一头撞进了门里! 眼前的景象, 凌云只希望自己一辈子也不要看见。 欧阳远健硕的身子,正压在秦飞单薄的身体上。 秦飞的身体遍布青紫,只有从零星的几点皮肤,看得出以往的白皙。 秦飞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欧阳远的动作,引不起他的任何反应。 他的身体,象一堆破絮,随着欧阳远的拉扯而颤动。 在颤动中,秦飞双股间汩汩流下红白相间的液体――先前的血迹干了,新的血迹又重新覆盖。 而秦飞身下那一大堆暗红色的血迹,更令人触目惊心! 几乎要跌倒的凌云,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他冲了过去,猛地推开欧阳远! 看到凌云的到来,欧阳远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如果没有他的允许,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看到凌云失魂落魄的表情,他皱了皱眉。凌云,你死心吧。 凌云小心翼翼地将秦飞翻了个身,将秦飞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 即使已经万般轻柔,还是令秦飞的面容微微扭曲。 即使昏迷中,你还是感到痛么? 无声无息的泪,滴落在秦飞布满泪痕汗渍、肿得老高的脸上。 这张脸,哪还有当初倾国倾城的样子? 凌云轻轻拨开秦飞脸上零乱的发丝,低低地呼唤:“朱朱……朱朱……” 如同经历了一场炼狱。 在黑暗之中,秦飞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 “朱朱,朱朱,朱朱……” 朱朱?这个名字好熟。 仿佛在哪里听过? …… “什么猪猪,难听死了,不要叫,不许叫!” “你本来就叫朱朱啊,小朱朱!小猪!” “呜……你欺负我……” …… 是谁在说话? 好象是在叫我? 谁在叫我? 记忆中,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的脸好模糊,看不清……童年的记忆……因为辗转流离而支离破碎…… 这个人,在慢慢地靠近……一点一点……近了……他的脸……越来越清晰…… 稚龄幼童,正追赶着前面的少年,“等等我……等等我……” 秦飞用尽浑身力气,吃力地睁开眼睛…… 眼前的面容,焦急、痛心、愤怒、悔恨,泪水纵横……它慢慢地、慢慢地和记忆深处的一张面孔重合…… 甚至来不及思索,秦飞的大喊就和着泪水喷涌而出: “哥――” “哥――” 这一声呼唤,是凌云在梦中常常听到的。 也是这些日子以来他暗自渴望的。 现在终于亲耳听到了。 可是, 当年的天真顽童,现在却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 当年的灿烂笑容,现在却强忍痛苦声声哀泣。 自己费尽心力、受尽屈辱,竟还是如此结果! “哥……” 又一声呼唤,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凌云心上! 噗! 一口鲜血,喷在秦飞布满青紫的胸膛上。 “哥――” 随着秦飞的惊呼,凌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18神龙堡的下人们只觉得神龙堡近来不寻常。 首先是锦绣谷被袭,这可是神龙堡破天遭的大事; 然后是有人胆敢擅闯堡主的卧室,而且――这人竟没有被堡主处死! 虽然满腹疑问,可谁也不敢议论。 每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堡内气氛凝重压抑,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堡主现在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不高兴。 似乎有人将什么东西强灌进自己嘴里,凌云在半昏半醒间,被唇边一股极浓烈的苦涩引得皱起了眉头。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里,一只健硕有力的胳膊环着自己的腰,另一只大手正将那闻之作呕的苦涩往自己嘴里送。 金灵丹。 江湖上极难得一见的极品内伤药,听闻能让人起死回生。 “你醒了?!”欧阳远道,手中的汤药仍不停地往凌云口中灌下。 凌云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刚睁开眼的时候顺势看了欧阳远一眼,然后便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在凌云昏迷的时候,欧阳远设想过许多凌云醒来的反应,怒骂……憎恨……哭泣……甚至为凌云再次吐血晕倒准备好了汤剂,唯独没有预料到凌云现在的样子――凌云现在正柔顺地靠在自己的怀里,虽然皱着眉头,但还是努力一口一口地咽下自己手中极苦的药汁。 欧阳远甚至自己都难解自己的心绪,本是极喜欢凌云不屈的性子,本是极讨厌凌云变得和其它献媚的宠物一样,可现在这副乖顺的模样却让他暗自松了口气。尚未体察自己的心意,欧阳远已经不由自主地将凌云抱得更紧, 凌云感到欧阳远看到自己初醒时紧绷的肌肉随着自己一口一口啜下药汁而放松下来,然后就听到欧阳远的声音:“凌云……我不知道秦飞是……” “我饿了。”凌云打断了欧阳远的话,用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欧阳远。 药碗已经空了。 桌上,早备好满满一桌精致的小菜,浓浓的香气,从一旁的梗米粥碗里散发出来。――大夫交代,凌云急怒攻心,吐血两次,七天内只能进些清淡的小食。 “来,我喂你。” 一天内连续昏倒两次,长时间滴水未进,仿佛耗尽了凌云的力气。 他默许了欧阳远将他抱到桌前,将一勺勺稀粥喂进他的嘴里。 擦去了血迹的嘴唇,微微泛白,一开一合,吞下热气腾腾的粥水。 凌云如同一个没有思想的小娃娃,顺从地吃着小菜、喝着香粥,他的表情,仿佛这粥和那苦药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能令他恢复体力的东西。 整间屋子里突然静得可怕,静得只听见凌云吞咽的声音。 “凌云……我不知道秦飞是你弟弟……但事已至此,我会好好补偿你,还有秦飞。” 凌云咽下了最后一口粥,力气仿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慢慢地滑出欧阳远的怀抱,站在欧阳远面前,道:“我要去见秦飞。” 冷漠。 那双眸子还是那样清亮。 但是,没有恨、没有怨、没有怒、没有愤。 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反射出的,只是一片空洞。 自己就在凌云的面前,可是凌云的眼眸里,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凌云,这不能怪我。如果当初你告诉我秦飞是你弟弟,我就……” “你就左搂右抱,享齐人之福?”凌云截断了欧阳远的话,他的语调平板,如同在菜市场问“白菜多少钱一斤”一样波澜不惊。 这句话好熟。 那是一次,下属进贡上来一对双生兄弟。同样的面容、不同的性情,即便是阅人无数的欧阳远也感到新鲜。尽管他宠了这对兄弟半个月便丢开手,但偶尔还是会提起。记得有一次,他一边享受着在凌云身体里的消魂滋味,一边对凌云调笑,“云儿,你要是有个兄弟多好,正好让我左搂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啊……” 记得那时凌云双眼紧闭,嘴唇狠咬,似乎已经晕了过去,却不料,自己说的每一字句,都被凌云记在心里。 一时间,欧阳远竟被凌云噎得无话可说。 不可一世的神龙堡主何曾受过这种待遇? 欧阳远努力按捺住内心的不悦,道:“云儿,好啦……我知道你生气,你成心气我……我按你的意思,将秦飞送出堡,给他找个地方安生过日子,好不好?” 说着,欧阳远伸手将凌云重新拉回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 “我要见秦飞。” 仍是冷冷的五个字。 “啪”的一声,桌子被欧阳远一掌拍碎,碗碟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欧阳远心中的焦躁不安,全都化做一股无名怒火―― “凌云!你不要恃宠而娇!” “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我的宠物!秦飞他也是我的宠物,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是心疼你,才迁就你一会儿” “别说是秦飞,你也一样,我想什么时候上你,就什么时候!” 说着,欧阳远一把扯过凌云,“嘶”的一声,凌云身上薄薄的单衣应声而裂! 看着令江湖人闻声丧胆的人在自己面前咆哮,看着自己纤细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凌云的眼睛竟没有眨一下,他看着欧阳远,不惧、不怒,连呼吸都与平时一般无二。 没有刻骨的仇恨, 没有隐含愤恨的谦卑, 还是平平淡淡的一句,“我要见秦飞。” 细致的脖子在自己手中,随便一使劲就可以将它捏断。 “云儿,听话,象刚才一样,乖乖的,我就疼你……否则,我就把秦飞赏给侍卫们……让神龙堡的人都尝尝这美人的滋味……” 空洞的眼神中突然飘过了一丝情绪,欧阳远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已消逝不见。 凌云怔怔地看着欧阳远。 半晌,凌云脸上也没有露出欧阳远期待的妥协神色。 他的眼睛直视欧阳远的眼底,缓缓地道―― “那我就杀了秦飞。” 19“那我就杀了秦飞。”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一副漠然的表情,竟令欧阳远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还没等欧阳远仔细深究凌云话语的真实性,就听得隔壁屋子传来惊呼! “走开!!” “放开我!” “不要碰我!” 声音嘶哑而凄厉,带着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正是秦飞的声音! 凌云脸色陡然一变,趁着欧阳远放松力道的瞬间,疾速向屋外冲去! 汤药撒得满地都是,丫环小红站在屋中央,不知所措。 床中央,棉被高高地隆起,裹成一团。 被子在剧烈地颤抖,里面闷闷地传出秦飞惊恐的声音:“不要碰我!” 凌云冲到床前,一把掀开被子! 一双惊恐的大眼睛露了出来,脸上,是不正常的嫣红。 唯一可作遮蔽的东西被揭开了,被里的人儿癫狂着、挣扎着、扭动着、嘶吼着…… 凌云死死地抱住几近疯狂的人儿,“是我,朱朱,是我,是哥哥……” 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眶,又有液体涌出…… 本以为已经破碎的心,仍旧痛得不能自已。 凌云冰冷的泪珠,一滴,一滴,滴落在秦飞绯红的脸颊…… 它仿佛安抚了秦飞躁动的情绪。 秦飞渐渐地安静下来。“哥哥?”他迟疑地呼唤着,怯生生地伸出手,拂上凌云的面容。 然后,他仿佛突然清醒!他大叫着“哥哥”!一头倒进凌云的怀里,“哥哥……哥哥……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哇!象个孩子般,秦飞在凌云怀中嚎啕大哭。 被欧阳远撕裂的单衣都未来得及整理,秦飞和着泪水的脸紧紧贴在凌云的肌肤上…… 好烫……发烧了啊……凌云感觉到秦飞额上、脸上不一般的温度,不禁将秦飞抱得更紧了些,顺手将棉被扯了上来,紧紧拥着秦飞发烫的身体。 就这样,抱着怀中的秦飞,凌云静静地坐在床头,让秦飞在自己怀中放声哭泣。 自己终究……是个无用的哥哥啊…… 过了许久,秦飞的哭声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至细不可闻。 凌云低头一看,秦飞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 伸手抹去秦飞脸上残留的泪痕,凌云小心地将秦飞放在床上,轻轻地将被子盖严实。 他起身,想去给秦飞拿条冷毛巾,却不料,秦飞在睡梦中,还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裳。 他扯了扯,睡着的秦飞皱了皱眉头,手上却死不放松。 心上又是一阵凄凉。 凌云坐回床边,握住秦飞拽着自己的手,静静地看着秦飞安详的睡脸。 仿佛还是当初那个招人疼的孩子…… 岭南,有一处叫做吴家村的地方。 村子里的男人大多姓吴,祖祖辈辈以种地为生,都是些老实八交的农民。 因为土地贫瘠,经常得不到什么好收成,村子里的人生活很艰苦。 村东头,住着一户人家,家里养了两个儿子。 村里人都知道,这户人家的大儿子极不安份,一天到晚就想着出去见世面,怎么也不愿意待在吴家村里老老实实地耕种,为这没少挨他爹的打。 这户人家的小儿子倒是极乖巧的,人前人后嘴甜得象出了蜜,让人疼到心尖子里。 终于有一天,大儿子走了,临走撂下一句话,“我一定会混出个样子给你们瞧瞧!” 那天,村里人都看到,小儿子一直追在大儿子身后,大叫着:“哥哥,不要走……哥哥……等等我……” 矮小的幼童一直追了十余里地……一直追得跌倒在地上。 听到弟弟的哭声,哥哥无奈地转回来,“朱朱,你不要跟着我,我出去见世面,一年后就会回来,带你最喜欢吃的鸡腿,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娃儿的头晃得象波浪鼓,“我不要离开哥哥,哥哥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看着弟弟一头一脸的灰尘,还有跌倒时被石子划破的手脚,哥哥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走了过来,查看着弟弟身上的伤痕,“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都弄伤了。” “哥哥你不走了?”看到哥哥走了回来,弟弟开心地搂住哥哥,期待地问。 “嗯……”哥哥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句,然后蹲下身子,让小人儿趴到自己的背上,“我送你回家。” “太好喽……哥哥不走喽……”弟弟高兴地欢呼起来,却没有注意到,哥哥说的不是“我们一起回家”,而是“我送你回家”。 弟弟伏在哥哥的背上,看着哥哥一步步向家的方向走去。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疲惫和倦意不断上涌…… 村口。 哥哥轻轻地把熟睡的弟弟放在树下,“对不起,哥哥骗了你。哥哥将来出人头地了,一定会回来接你。”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村外走去。 往事历历在目。 凌云只觉得是一场梦。 或许是老天爷给自己开了个大玩笑。当初自己正计划着回家乡将父母、弟弟接到扬州,就被骆一飞送到了这里…… 两年后,竟然在这里见到了秦飞。 弟弟,已经长大了…… 秦飞仍在昏睡,凌云小心地用手试了试秦飞头上的温度。 好象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只顾着照顾弟弟的凌云,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色已经苍白得吓人。 突然,秦飞在梦中呼喊:“哥哥,别走!哥哥,等等我!” 凌云猛地握紧秦飞的手! 声音渐息,秦飞又沉沉睡去。 凌云凝视着秦飞的睡容,“哥哥不会再骗你。哥哥绝对不会再离开你,绝对。” 20秦飞的伤势好得很快。不可否认,神龙堡中的伤药是江湖上最好的伤药。身上的创伤正慢慢痊愈。但是,心上的呢?秦飞似乎受了莫大的刺激,只有他一清醒,只要他清醒时没有看到凌云的身影,他便会发疯发狂。除了凌云,无论什么人接近自己,秦飞都会惊恐、狂乱、尖叫、哭泣。因此,在这半个月里,凌云在秦飞身边,寸步不离。而欧阳远,似乎被凌云那天决绝的话语吓住了,也没有再找凌云的麻烦。日子,就这样在谷中人的猜疑中一天一天的过去。凌云关上房门,走到桌边,端起一副外伤药剂。刚刚擦洗过身子的秦飞,肌肤白里透红,虽然隐约可见淡淡的伤痕,却已经不是当初斑驳青紫的凄惨模样。秦飞现在正趴伏在床上。他扭过头,看着凌云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凌云走到床边,放在药碗,小心地解开秦飞的外袍……刚刚沐浴过后,秦飞并没有着亵裤。凌云轻轻地分开秦飞的双腿……秦飞顺从地微微张开……伤还没有完全好……凌云心下一酸。自己心里清楚在这种难以启齿的地方受伤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这半个月来,秦飞都只能喝些稀粥。凌云用药杵挑起药膏,小心的探向秦飞的后庭。轻轻的碰触,令受伤的肌肤骤然收缩。凌云猛地停住手,“疼吗?”他担心的问。“不……不疼。”秦飞将头转过,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里面的伤非得上药才好得快,凌云心里非常清楚,因此,即使可能会让飞儿痛,他还是将沾着药膏的药杵伸进了伤口的内部……感到袍子重新覆上了自己的身子,秦飞将头从枕头中间探出来。大概是在枕头里闷得太久,他的脸有些发红。“哥”看到凌云正欲离去,秦飞喊道,“哥,你……你……要走么?”凌云回过身,轻轻抚上秦飞的头发,“这几天晚上你睡得还算安稳,应该不用我陪你睡了。这张床太小,我在这里也挤得你难受。我在外间支了一张床,有什么事你就唤我。”“不,我不挤!”秦飞抓住凌云的手,“哥,别走,别走!”“别怕”凌云道,“我没走,我就在外面,你叫一声我就过来。”“不!”,秦飞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哥!你不能走!你不能走!”秦飞的目中又显露出恐惧至极的神色:“你不在,坏人就会来!坏人就会来欺负我!”秦飞抓住凌云的手似乎又变得冰冷,他的身子缩成一团,“哥……呜……你别走……”看到秦飞似乎又出现了疯狂时的前兆,凌云急忙将手中药碗放下,重新坐回床头,将秦飞抱在怀里。“别怕,飞儿,我不走,我不走……” 凌云边说,边轻轻地拍击着他的脊背。这半个月来,就是靠着这个温暖的怀抱,就是靠着这温柔的话语,令惊恐不安的秦飞安心下来。这次也不例外。秦飞从凌云怀中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点点莹光,“哥――你说过再不离开我,你说过再不抛下飞儿,你一定不能再骗飞儿!”“嗯。”凌云疼惜地摸着秦飞的头发,“一定不会,飞儿,哥哥永远和你在一起。”过了一会,凌云又道:“不过――你至少让哥哥去洗个澡吧,哥哥身上现在很臭,会熏得你睡不着的!”听到凌云的调侃,即使明知是他刻意抒解自己的情绪,秦飞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忸怩,那已经消肿的脸上浮现出绝美的笑容。他不好意思地松开了紧抓住凌云衣襟的手,轻轻地哼了一声,“嗯。”但当凌云真要离去的时候,秦飞又补了一句,“哥,快去快回。”一个温热清香的身子钻进被窝,秦飞马上缠上去。他紧紧地抱住凌云,对着凌云的耳畔低呼,“哥,你来了。”“嗯。”近半个月来,已经习惯了秦飞如蔓藤般的缠绕住自己。虽然有些不习惯,凌云还是反手揽住秦飞,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快睡吧,飞儿。”“好。”秦飞半窝在凌云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便不动了。过了一会,秦飞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已入梦乡。可是凌云却睡不着。当日的事,两人虽然绝口不提,但凌云清楚秦飞的内心是何等地恐惧。曾经有一次,欧阳远似乎走到了房门口。只不过仿佛听到欧阳远的脚步声,秦飞便惊恐地剧烈颤抖。幸好那次欧阳远没有进来,要不然还不知道秦飞会如何发狂。不过欧阳远准备如何处置自己和秦飞呢?凌云绝不会天真地以为欧阳远会轻易地放过自己或秦飞。但是,自己能肯定一点的是,自己绝不允许当初的事情再次发生!暗暗地咬了咬牙,过得了一天就算一天,不管怎么样,自己绝不会再离开飞儿!不管怎么说,他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到这里,凌云禁不住紧了紧环住秦飞的手臂。臂弯中的人突然动了动,凌云有些歉然,“怎么?飞儿?对不起,把你吵醒了。”“不,我睡不着。”秦飞在凌云耳边说着,气息擦过凌云的耳廓,令凌云觉得有些痒。“哥,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秦飞道。“嗯,聊什么?”“……我也不知道……哥,我们就随便聊吧。”说着,秦飞用手支起头,侧身看着凌云。借着窗棂透过的一点月色,凌云看到秦飞的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自己,不禁笑了。他轻轻拉下秦飞的手,顺势将滑下的被子重新盖上秦飞的肩膀,“躺下,小心着凉!”然后凌云用手在秦飞的眼前晃晃,“你呀,小时候就喜欢瞪着这双大眼看着我,一会儿说,‘哥哥,带我去玩’,一会儿说,‘哥哥,我要吃鸡腿’,还有‘哥哥,我要听故事’,事可多呢……朱朱……小猪……”说着,凌云忍不住用手指捏捏秦飞的鼻子:“当时家里偶尔宰只鸡吃,分给我的鸡腿总是被你要了去……你说,你是不是只小猪……”“哥――”秦飞打掉捏在自己鼻子上的手,“不要叫我小朱,我是飞儿,飞儿啦……不是说好了,以后哥就叫我飞儿,不要再叫我朱朱……”“秦飞?”凌云微笑着的脸突然黯然下来,“是你继父给你取的名字?爹他……”秦飞的声音也低了下来,“是的,哥。”“你走后的第三年,爹突然病倒了,家里没有钱,请不起大夫给爹医治,于是爹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后来,村子里好多人也病了,死了很多人。娘带着我离开了村子,无依无靠,不得已嫁给了继父……继父虽然穷,但对我娘和我都很好,他自己没有儿子,希望我能继承他的香火,因此让我改姓秦……哥,你不会怪我吧,我不是不孝,我也没忘了爹!只是……继父真的对娘很好,对我很好,他是个好人……”“傻瓜!”凌云打断了秦飞的话,他翻了个身,背对着秦飞。半晌,凌云道:“真正不孝的……是我吧。爹和娘过世的时候,我都不在他们身边。我才是真正的不孝子……”渐渐地,声音开始哽咽。“不是的,哥,不是的!”秦飞急急搂住凌云的脖子,努力将凌云的脸转向自己一边。“是我不好,哥!都怪我!害你伤心了!爹娘临死前都唤着你的名字,他们希望我能找到你,希望我们两人一起好好过活。现在我终于见到你了,爹娘一定会高兴的,一定会高兴的!”看着秦飞焦急的表情,凌云悄悄地擦去脸上的泪珠,他回过头来,轻轻拍着秦飞的头,道:“是啊,重新见到你,哥也很高兴。”“真的?”秦飞开心地搂紧了凌云,甚至将脸颊贴在了凌云的脸上。凌云哭笑不得地拉开秦飞,“你呀,还和小时候一样,老是粘着哥哥!”“对了,哥!”秦飞突然叫道,“哥,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我都认不出你了呢,以前你很壮,爹老怪你耕田不肯出力气呢!”说着,秦飞用手摸摸凌云的脸,“看这里,都陷下去了。”“还有这里。”秦飞又摸摸凌云的肚腹,“骨头都出来了。和以前肉肉的真不同呢。”“傻瓜。”凌云抓住秦飞的手,“大概也过了五、六年吧,哥当然会变啊。飞儿你也变了呢,长高了,也长大了,不过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是吗?什么时候认出我的?”秦飞道。“是……是……”凌云想起当初一群新进宠物被带进谷中的情形,心下又是一痛,竟答不出来。“我知道了!”秦飞翻了个身,在凌云身边并排躺下,“一定是那天你翻墙进来,对不对!一见到你,我就觉得好亲切。你站在墙角对我笑呢,笑得很好看……当时没认出是哥哥,现在想起来,和小时候哥哥的笑容一样呢……”秦飞喃喃自语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凌云看在眼里,不知不觉地,嘴角也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但浓浓的隐忧,在凌云心中挥之不去――飞儿,哥哥能一直让你笑,不再让你流泪吗? 21.“飞儿!起来喝药了!这次可不许嫌苦,嚷嚷着不肯……”端着药碗,凌云推开了房门,想起前几天秦飞喝药时鼻头眉毛皱成一团的可爱模样,不禁莞尔。但是……屋里的气氛似乎不一样。凌云似首察觉了什么,他抬起头――欧阳远!只见欧阳远正悠闲地坐在桌边,似在房中已经等了一阵子。凌云端着托盘的手瞬间僵硬!笑容也凝固在脸上!飞儿!心脏剧烈跳动着,凌云猛地将视线转向卧床――还好,秦飞安详地躺在床上,似在熟睡,胸膛微微地起伏。“不用担心,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欧阳远道。不去理会神龙堡主破天荒地出言解释,更不去理会为何自己一个眼神欧阳远便了然于心,凌云默默地将药碗放到桌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凌云,你气也气了好久了。秦飞我自会派人照顾,跟我回锦绣阁吧。”欧阳远一把将凌云拉到自己身边,“瞧你自己的脸色,再这么不眠不休的照顾他,你的身子非垮了不可。”“放开我。”凌云道,抗拒着欧阳远的臂膀。只不过,他的力气对于欧阳远来说,根本是微不足道。“凌云!”欧阳远不悦地皱起眉头,声音也大了起来。但看到凌云僵硬的表情,手上触摸到凌云单薄的身体,欧阳远不禁放软了声音,“云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也气了一个月了……云儿,你笑一笑……象刚才那样……我喜欢你对我笑。你从来没有对我那样笑过,说真的,我真嫉妒秦飞。我是嫉妒你对秦飞好,才会……”看到凌云眼中逐渐露出痛苦的神色,欧阳远忙道:“凌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都跟你陪不是了,这还不行?我会好好补偿你,你说,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真的?”一直面无表情的凌云听到欧阳远的允诺,竟然有些动容。“是的。云儿。无论你想要什么,无论上天入地,我一定会为你取来。”凌云瞪着欧阳远,仿佛在思考。过了一会,凌云道:“我要你放了我和飞儿。”……欧阳远的眉头拧了起来。“不行!”象示威似地,他将凌云抱进怀里,“我可以送秦飞出谷,就是你――不行!除了你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似乎一切又回到了进谷当初,自己一无所长,任人宰割。凌云转过头,不再说话。“凌云?”“凌云?”“凌云?”欧阳远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暴唳。但凌云充耳不远,他的眼睛,只是呆呆地看着床上的秦飞。这次,他连一滴泪也留不出来。“凌云!!”“不许看他,你只能看我!”欧阳远怒道,用力扭过凌云的头,揽过凌云的肩头,就用力吻了下去。一声痛哼。欧阳远抬起头来,瞪着凌云。凌云的唇上满是鲜血,欧阳远的血。欧阳远那张英俊的脸变得铁青,说不出的恐怖。凌云却毫不为之所动,他仍是固执地扭过头去,眼中,只有静静躺在床上安睡的秦飞。“不许看他!”砰!随着一声桌子破裂的巨响。凌云只觉得身子突然腾空而起,然后被人抱着飞速向门外掠去。周围的院落、花园在眼前晃过……这是去锦绣阁的方向。耳边,是欧阳远霸道凶狠的声音。“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被扔在锦绣阁中的大床上,身子陷入柔软的棉被中,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唇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欧阳远的怒气却越来越炽。嘶――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显现在欧阳远眼前的,是比一个月前更加瘦弱的躯体。欧阳远皱了皱眉,手上不知不觉地轻了许多。凌云空洞的眼神,因为自己的身无片缕而波动起来。他的嘴唇微动……可是有人比他更快!卸了凌云的下颚,欧阳远刚刚升起的一丝怜惜之情立即烟消云散!“想寻死?”欧阳远怒极反笑,“只可惜你已经用过一次!”“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准死!”说完,欧阳远一把将凌云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埋首于凌云的脖颈间,感觉到凌云的气息,欧阳远觉得自己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本来是想好好哄凌云回心转意的,怎么又演变成了这样的局面?摸到凌云冰冷的双手,欧阳远放软了声音:“别怕,云儿。我只是抱抱你,你身子近来不太好,我不会做。让我抱抱,抱着你就好……”蓦地,眼角瞥见一抹艳红!欧阳远猛然抬头,只见一缕缕鲜红的液体,不断从凌云的口中涌出!凌云的血!欧阳远迅速用手抬起凌云的下巴,下颚随手而动,不是咬舌……怎么回事?!鲜血,还在向外喷涌。凌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也开始涣散……“凌云!凌云!”欧阳远抱紧凌云。他空有绝世武功,却无法止住凌云从心底喷出的鲜血。“咚!”房门应声而裂。柳明没有回头。天下间敢撞碎他房门的人,只有一个,欧阳远。柳明是神龙堡北方四堂的总堂主。在江湖上,他有一个令人恐怖的外号――“毒郎君”。柳明的毒,杀人于无形。自从唐门第一用毒高手唐方对柳明下毒却被反噬后,天下就没人敢在柳明面前用毒。擅毒必擅医。柳明最大秘密,是他的医术比毒术更高。这个秘密,只有欧阳远知道。柳明没有回头,却了然地问:“这次凌云又怎么了?”天下间,只有这个凌云,能让欧阳远举止失措。这个秘密,也只有柳明知道。“你快给他医治。”依旧是霸道命令的语气,柳明听得心中暗自摇头,一年多了,怎么一点儿没变。柳明回过头,看见了欧阳远怀中的凌云。衣袍被胡乱地裹在身上,腥红的血迹沾满了两人的衣襟。柳明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他急速奔到欧阳远面前:“快,把他放到榻上!”然后,他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一盒金针,对欧阳远道:“把他的穴道解开。”欧阳远解开了凌云的穴道,在心慌意乱之下,刚才他只得点住凌云的昏睡穴,才勉强缓住了凌云大口大口地吐血。“你替我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我,不许发出任何声音。”柳明说着,拈起第一根金针……汗透重衣。最后一根金针收回盒内,柳明的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随之耗尽。他抹抹头上的汗珠,面色凝重。二十四根金针。柳明医人,最多也只用过十六支。他转头看向一脸担忧和询问的欧阳远,缓缓地道:“油尽灯枯,怕已回天乏术。” 22.“油尽灯枯,怕已回天乏术。”“什么?”欧阳远失控地抓住柳明的肩膀,“你胡说!”“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每天在他的饮食里放了千年灵芝,以千年灵芝的固本培元之效,即使他再怎么吐血,绝不可能伤及性命!”“不可能?”柳明强忍着肩头传来阵阵真气窜动,怒道:“怎么不可能!当初给他疗伤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他心肺已伤,要好好疗养,尤其不能太受刺激……结果……结果呢?刚才我把脉的时候,愁气郁结,深入肺腑!”顿了一顿,柳明又道:“吐血?如果不是我用金针封住他的血脉,根本止不住他吐血!这和以前他咬舌自尽不同,这次他刺激过大,急怒攻心,根本是吐血不止!看来他身体虚弱已不是一天两天……我当初怎么跟你说来着,不要再折磨他了――”“我没有!”欧阳远红着眼大叫。“没有?”柳明激动起来,“当年他在雪地里冻僵了被抬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几乎以为不能活,但给他治疗的时候,还察觉得到他的求生意志。可是这次……这次他几乎如同行尸走肉!欧阳远――堡主――你真行!求生意志如此顽强的人都被你折磨得失去活下去的勇气--难道你真以为凌云是死不了的?”“不……不会的。”欧阳远喃喃自语。他缓缓地松开柳明,踉跄着走到榻前。凌云面色苍白,安静地躺在床上,那若有若无的呼吸,仿佛随时都会停顿。柳明看着欧阳远扶上凌云面容的手,心中不禁一紧。自从欧阳远十岁起,他就没看过欧阳远的手颤抖过一分一毫!而现在,那双总是坚定的、充满权势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柳明走上前:“堡主,我早对你说过,别折磨凌云――你折磨他,最终折磨的,是你自己。”柳明突然顿住了语声。身在局中,堡主一直未能发觉自己对凌云不同一般的执着。但凌云眼见性命难保,何必点醒堡主?不过,柳明心中不禁暗自感叹:当初为了怕凌云成为堡主的牵挂和弱点,于是怀着堡主可能只是一时迷恋、过不了多久就会抛开的心思,并未向堡主言明……这到底是对,还是错?“说!怎么样才能救他?”欧阳远急促的问话打断了柳明的沉思。“不知道,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f※※r※※e※※e※※天山雪莲,天山派的镇山之宝。小还丹,少林寺的不传秘药。紫金丹,大内的疗伤圣药。银蟾粉,神水教起死回生的灵药……全都灌进了凌云的嘴里。没有用。正如同柳明说的,凌云已经丧失了求生意志,只在等死。凌云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欧阳远日夜不休地守在凌云身旁。凌云的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只到此时,欧阳远才发现,这世界并不是所有事他都能随心所欲,至少,现在他不能让凌云醒来。“云儿,你是在惩罚我吗?”凌云没有回答。回答欧阳远的,仍是凌云那细不可闻的呼吸。……真气耗尽,欧阳远无力地垂下握住凌云的手。只是因为上次看到凌云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欧阳远就不停地将内力注入凌云体内,尽管柳明多次劝阻他,说这样做毫无用处。但欧阳远坚持。恐惧。自从五岁后就与他绝缘的感觉这七天里常常来找他。或者说从柳明吐出“回天乏术”四个字开始。凌云会死,凌云会离开自己的念头,竟让欧阳远心生恐惧。而以前,他连想都没想过。以前的他,叱咤风云。以前的他,睨视天下。整个江湖皆在自己掌握之中,何况自己身边小小的凌云?一阵倦意传来……欧阳远缓缓地闭上眼睛,纵使武功再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真气耗尽,也会感到疲惫不已。23.“谁?”武林人特有的警觉,令欧阳远嗅出房中第三人的味道。他睁开眼睛,赫然发现有个人站在凌云身边,而且,还紧紧握住了凌云的手!“秋别离!你干什么!”欧阳远怒斥道。“做什么?”秋别离扭过头来,反问欧阳远,手,却丝毫没有放松。欧阳远愣住了,因为总是云淡风清、风流潇洒的神龙堡大总管,如今竟是一副异常憔悴的模样。秋别离的眼睛里布满红丝,声音也因为痛楚而微微颤抖:“我错了,我不该留凌云在这里,我不该留凌云在你身边,你根本不配!如果我早些带凌云走,凌云也不会死!”“住口!凌云还没有死!凌云不会死!”欧阳远怒道,一掌拍在秋别离的肩头。蓬!秋别离被打倒在地,一缕鲜血从口中泌出。秋别离喘息着,脸上却露出轻蔑的笑:“凌云最多只能再拖一个月,不是么?”他的笑转向凄凉,“柳明都告诉我了,凌云……凌云他就要死了,是不是――师兄?”一声师兄,令欧阳远那张扭曲了的俊脸稍稍缓和下来。秋别离毕竟是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师弟,是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小师弟。而且,欧阳远看到,秋别离的眼中正有两行清泪流下……从几岁起,秋别离就再没有哭过了?七岁?还是八岁?“我好后悔!师兄,我好后悔!”秋别离努力从地上爬起,再次走到凌云身边――这次,欧阳远没有阻止。“师兄,你早就知道我对凌云的感情,是不是?对凌云抱着异样的心思,却还能活着,这世上大概也就我一个人了……哈……哈哈……”秋别离突然发出疯狂地笑声,“师兄,你真的那么笃定我不会背叛你么?”“凌云……”秋别离喃喃自语着,将脸贴在毫无生气的胳膊上,“凌云……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爱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走?”猛地,秋别离回头瞪向欧阳远:“我为什么没有背叛你?没有带凌云走?不是因为我对你忠心!是因为凌云他不爱我,他说他不爱我,他不愿意骗我,不愿意利用我,不愿意跟我走!”说完,秋别离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倒在地,“为什么……凌云……他对你这样坏……你还会喜欢上他……为什么……凌云……”“什么?你说什么?你说凌云喜欢谁?”欧阳远激动起来,紧紧地抓住秋别离的双肩。秋别离强忍肩骨即将碎裂的痛楚,抬头怒瞪着欧阳远,大声道:“喜欢谁?!除了你这个不知人心的混蛋,还有谁?!”“我不明白,当初你那样折磨他,他都没有屈服。后来你只不过对他的态度变了,对他突然百般呵护起来,他的强硬就软化了……渐渐地……他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了……”秋别离转头看向床榻上凌云瘦凹下去的脸颊:“我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他自小离家,得到的温情实在太少太少……别人对他稍微有点好……他就忘了人家对他的坏……连那天对骆一飞那样说,也不过是怕我们对付骆一飞的家人……”“可是你――欧阳远你什么也不懂!”秋别离说着说着,突然愤怒起来:“本来――我看到你对凌云渐渐好了起来,你耗费真气为他疗伤,把他带到自己从不与人同住的锦绣阁,甚至还带他去你禁止任何人上去的青岭山顶峰……我还以为……还以为……以后你就会对凌云好了……可是,你竟然说,竟然说那是你驯服宠物的手段!”“驯服宠物?哈……哈哈……”秋别离不可抑制地狂笑起来,甚至笑得流出的眼泪。“欧阳远,你真的把他当成宠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杀了五个厨子,只因为他们听其它男宠的唆摆,往凌云的食物里放瓷片?”“要不然为什么过不了几天那些男宠就被送到了最低贱的妓寨?”“当初你一怒之下掌毙古木堂主的时候,到底是因为他是叛徒,还是因为他要凌云?”“你以为,你带凌云去青岭山你从来不让外人进入的地方,真是为了驯服宠物?”“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嫉妒你?就连师父决定让你继承神龙堡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嫉妒!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对凌云好了一点点,凌云看你的眼光就开始变得柔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秋别离痛苦地呜咽,募地,他又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太可笑了!可是你,你欧阳远、神龙堡主,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小的男宠动心?哈哈……你不明白凌云怎么突然变得听话了,变得不象最初那个坚强的凌云了,是么?嘿嘿,让我告诉你!那天,在餐桌上,凌云听你的吩咐喝下那碗白粥后,你那么得意地说,瞧,现在我的云儿不是乖乖的嘛……那种口吻、那种态度……那种主人的态度!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凌云的眼神……哈……哈哈……他的眼神突然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然后他就变成一个乖顺的宠物……你知不知道,他是想让你厌倦他,让你觉得乏味以后抛弃他!”“欧阳远!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早就爱上了凌云?”“你……你本来离得到凌云的感情只有一步之遥……是你亲手毁了他,亲手!”“你伤害了他的亲弟弟,凌云他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秋别离手指着欧阳远大声控诉,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使他看不清面前的欧阳远,已经面色煞白,满是痛苦的神色。“可是我……我……”秋别离颤抖地将手伸向凌云,然后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更是个混蛋!”“我早就应该带你走……”“我应该不顾一切,带你和你弟弟一块儿走……然后你就不会这么痛苦……凌云……对不起……凌云,对不起……是我,是我把你和秦飞的事情告诉堡主……你对秦飞那么照顾,那么好……我以为,我以为你喜欢秦飞……我当时真不知道他是你弟弟……我只是……我只是嫉妒……为什么先是欧阳远,后是秦飞,却偏偏不是我秋别离!”“对不起……对不起……”秋别离跪在床前,执起凌云的手,“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宁愿看着堡主折磨你,也不吭一声,怕他发现他内心对你的感情……怕他发现了以后对你好,你又会接受他……那我就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我真的希望……希望有一天,你真心对我说,让我带你走……哪怕我死……我都愿意带你走……凌云……原谅我……”蓬!秋别离的身体,象一团破絮,跌落到屋角,地上溅起血滴点点。欧阳远扬着手,站在秋别离的面前,面色铁青。“师兄……”秋别离惨笑着,“你要杀了我么?你早就想杀了我对不对?这世上你容不得任何一个人爱上凌云……你动手吧……谢谢你……让我默默地爱了凌云这么久……动手吧……师兄……”欧阳远僵硬地站在秋别离的面前,面前的人是从小就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小师弟,无数次为自己出谋划策,为自己奔走效劳,自己也默默将他保护着……即使看出他对凌云不一般的感情……欧阳远回头看看仍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凌云,突然觉得一切执念再没了任何意义。一阵大力一袭来,秋别离只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推出门,然后门“啪”地一声,重重关上。里面传来欧阳远疲惫的声音――“忘了你今天说的话!”呆呆地望着紧闭的大门,秋别离绝望的泪一颗一颗地从眼角滴落……24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在秋别离的肩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沉的叹息:“别离,别责怪堡主,他从小所受的训练,你又不是不知道……” 秋别离怔怔地回过头。 柳明正带着一副无奈地表情,站在自己身后。 一声长啸,秋别离突然纵身而起,转眼消失不见。 默默地看着秋别离远去的背影,想起当年那个最喜欢粘在大师兄身后的小师弟,柳明心下不禁怅然。 “快带我进去!”身后出现一丝急切而不耐烦的声音。 这声音倒提醒了柳明,不错,凌云的身体――已经拖不得。 门被大力地推开。 只见欧阳远静静地站在凌云的床前,注视着凌云,那如平常般沉凝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看到柳明进来,他微微地点了点头,直到柳明身后转出一个人来,他波澜不惊的脸上,才出了些微的变化。 秦飞! 询问的目光看向柳明,柳明微微颔首。 不用话语,欧阳远便心如明镜。 不错,凌云现在求生意志已失,他分外看重的亲弟弟,或许能唤回沉睡中的他。 堡主沉默不语,显然是对自己先斩后奏的做法得到了默认。柳明心道,若凌云能够醒来,自己救活凌云,便有七成把握,如果连这样也不行,那凌云必然……凶多吉少!柳明看了看欧阳远的神色,心知在这平静的外表之下,不知道含着多少波涛暗涌――柳明暗暗叹了一口气,以后的事不想也罢,估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或许是心系凌云,秦飞看到欧阳远,并没有露出过去那近乎疯狂的惊恐畏惧神色。 又或许是柳明之前已经略微解释了目前凌云的情况,看到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秦飞尽管心痛不已,却未惊慌失措――虽然他紧握至青筋暴起的双拳和急促起伏的胸膛已出卖了他。 柳明在一边看着,微微点头。 此少年年纪虽小,克制能力却也不弱。须知凌云虽然昏迷,但对周遭的事物也不是毫无所觉。这屋内的气氛乃至空气流动,亦可能对昏迷凌云造成影响。秦飞如此沉着,又是凌云念念不忘的幼弟,倒是照顾凌云的最佳人选。 最好他能唤醒凌云,不然……柳明偷偷看了一眼欧阳远,只见后者全副精神都在凌云身上,关切之情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正当柳明胡思乱想之际,秦飞已经来到凌云床畔。 只见秦飞伏下身子,轻轻在凌云耳边呼唤:“哥……我来了,飞儿来了。”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秦飞用手指轻轻拂着凌云额头并不凌乱的发丝。他将身子蹲下来,直接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挺起脊背,将头靠在凌云的头边,道:“哥,你不要睡,好不好?你已经睡了好久了,你起来,起来看看飞儿,好不好?” 说着说着……秦飞的泪静静地淌了下来,沾湿了凌云的发丝。 “哥,小时候,你骗我,把我丢在村子里,一个人走了。” “上一次,你打晕了我,让其他人把我带走……” “这次,你又一直睡着,一直不理我……” “哥,不是飞儿不乖,是你不好。哥,你老是骗我,你老是骗我。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哥,前几天你才答应过我,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你不能再说话不算话。” “这一次,你绝不能再骗我。” 凌云仍旧没有反应。 柳明来到凌云身边,执起凌云的手,把着脉。 把完脉,柳明又沉思了一会,才转过身,朝一旁的欧阳远使了个眼色。 ※※f※※r※※e※※e※※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地合上,欧阳远和柳明已至屋外。 “怎么样?”欧阳远问道。 “气息似乎顺畅了一些,但情况还是不好。”柳明道,“凌云的病还是凶险,后事难料。” 欧阳远面色阴沉。 “不过,他弟弟在这里,似乎有些益处。恳请堡主允许他弟弟照顾他。堡主……”顿了一顿,柳明犹豫着道,“凌云的病,五分是心病……有亲人照料……或许……” 仿佛斟酌着措辞,柳明说话吞吞吐吐。 你的意思是我是凌云的心病,我在他身边只会让他的病情恶化吗?欧阳远心里满不是滋味,眼看又要发怒。 但瞬间凌云苍白憔悴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欧阳远怒气顿消,竟只留下一片无奈。 不可一世的神龙堡主此时竟不禁一声低叹:“也罢,柳明,就依你吧。” 已经是第三天。 两个人转换了角色。 前些日子,凌云精心照料着秦飞。 如今,凌云被秦飞精心地照料。 而一旦有空,秦飞便坐在凌云榻边,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凌云诉说着,仿佛凌云能听得到他的话语,仿佛凌云真的只是熟睡。 欧阳远和柳明进入凌云屋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整间屋子里,只有秦飞轻柔的语调,在空气中飘荡。 “哥,重新见到你,飞儿好高兴。哥你不是也说,看到飞儿好高兴吗?” “哥,是飞儿不好,飞儿前些日子病了,害得哥你要辛苦照顾飞儿。哥,对不起……” “哥,是不是因为照顾太累了,所以你才会一直这样睡,这样睡?” “哥,你醒来看看,你看飞儿的病已经好了。你看,飞儿现在身体好得不得了。哥……” 感觉到身后有人,秦飞微微转头,瞟了一眼欧阳远。 只这似乎无意的一瞥,已蕴含着浓浓的恨意。 秦飞转过头去,仍用轻柔的语气对凌云道:“哥,你不用担心。飞儿病好了,胆子也变大了。” “哥,飞儿再也不怕恶人了。哥,有你在身边,飞儿什么都不怕。” “哥,过去的事,飞儿全忘了。” “哥,过去不开心的事,飞儿不会放在心上。飞儿只要哥你和飞儿在一……” “动了!”欧阳远突然出声,打断了秦飞的话语。 秦飞和柳明都愣了。 然后他们马上明白了欧阳远的意思,两双目光立即投向床榻上的凌云。 一秒, 两秒, 五秒, 一分钟……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凌云。 正当柳明要怀疑一向目光如炬的堡主是否眼花的时候,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凌云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柳明冲上前就要为凌云把脉。 但有人比他更快! 秦飞一把抓住凌云的手,感到手上传来一丝微弱的力量,尽管小,却也令秦飞不由得欣喜若狂! “哥!你醒了?” “哥?” 但凌云的双目依旧紧闭。 凌云还是没有醒。 秦飞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柳明。 柳明走上前来,为凌云把一会脉,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宽慰。 “他有反应,或许还有一救。”说着,柳明掏出随身携带的金针,道:“劳烦堡主为我护法,严禁任何人打扰。” 然后,他朝秦飞看了一眼,道:“继续和他说话,不要停。” 25. “怎么样?”看着柳明收起金针,重新为凌云把着脉,欧阳远、秦飞异口同声问道。 柳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好。”欧阳远点头道,数日来阴沉的脸上首度露出了一丝轻松之意。 咚! 原来是一直辛苦照料凌云的秦飞,在绷紧的心弦骤然放松之后,晕倒在地。 欧阳远向屋外招了招手,两个侍卫进来将秦飞抬了出去。 “好好照顾他。”欧阳远道。 侍卫的脚步声渐远。 欧阳远走到凌云身边,用手抚摸着凌云苍白的面容:“凌云,你不会死了。”尽管刻意抑制,但语声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凌云,你不会死!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凌云听,不如说是安慰欧阳远自己。 “他什么时候会醒?”欧阳远问向柳明。 “这个还不好说。凌云的身体还是很弱,我这就去为他煎一剂药,喝下去后估计今晚就能醒来。”柳明道。 欧阳远点点头。 距离喝下柳明煎来的药剂已经过了七个时辰。 但凌云还是没有醒。 欧阳远守在凌云的床边,心中不由得焦躁起来。 凌云!凌云!你快点醒过来。 夜,已深了。 等待中的欧阳远,内心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占据着。 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似乎是欣喜,又似乎是恐惧。 “远儿,绝不能让任何人,左右你的情绪!” “远儿,做好神龙堡的主人,最重要的,不是武功如何高强,而是要学会如何掌握人心。” “远儿,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 “一旦你乱了,远儿,那就是死!” 师父严厉的话语仿佛就在耳边。 当年一直不明白为何师父将这些话不断在自己耳边重复。 因为这些做起来似乎毫不费力。 自己一向是师父的得意弟子,冷静、镇定、无情、擅于判断……神龙堡才会在自己手上越来越兴盛。 可是这几天,焦躁、担扰、恐惧……师父当年脸色严峻告诫的禁忌,自己竟全都品尝遍了! 凌云不过是个宠物。 凌云不过是特别合自己脾味。 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因为他欧阳远,绝不允许世上任何一件事物,牵动自己哪怕小小的一根心弦! 但秋别离的话言犹在耳: “欧阳远,你真的把他当成宠物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杀了五个厨子,只因为他们听其它男宠的唆摆,往凌云的食物里放瓷片?” “要不然为什么过不了几天那些男宠就被送到了最低贱的妓寨?” “当初你一怒之下掌毙古木堂主的时候,到底是因为他是叛徒,还是因为他要凌云?” “你以为,你带凌云去青岭山你从来不让外人进入的地方,真是为了驯服宠物?” “欧阳远!你难道还没有发现你早就爱上了凌云?” …… 凌云――微喃着,欧阳远低下头,将唇轻轻印在凌云那紧闭的双唇上。 凌云的唇微温。 这片温热泌到了欧阳远的心里。 欧阳远伸手将凌云揽在自己的怀里。 一切都不管了! 什么教导,什么宠物! 凌云,你是我的,你永远是我的! 就算你让我心乱,就算你可能是我致命的弱点,我也绝不会放开你! 身下的人仿佛动了动,连带着四唇相接的地方微微摩擦。 “凌云!”blzyzz 欧阳远惊喜地呼唤着,看见凌云一直以来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开…… “凌云!” 欧阳远将凌云搂得紧紧地,“凌云,你醒了!” 凌云的眼神由混沌慢慢转为清澈。 他看清了面前的人。 他看清了面前的人,是欧阳远。 没有一句话。 没有一个表情。 凌云将眼睛缓缓地合上了…… “凌云?凌云?” 没有回应。 欧阳远无奈地将凌云放回床上。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这个空洞的眼神,和那天因为秦飞吐血昏迷后醒来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双依旧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自己。 凌云,要怎样,你才会原谅我? 26. 凌云虽然醒了,却是时好时坏。 总的算起来,他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 欧阳远继续让秦飞照料着凌云。 秦飞也不理会欧阳远,只是一心一意地照顾凌云。而之前秦飞的伤,似乎已经完全好了。 每个晚上,欧阳远依旧会来到凌云的房间,守在凌云床边。 凌云依旧不理踩欧阳远。 清醒的时候是如此,更不用说在昏睡的时候。 凌云只是在第一天看到秦飞和欧阳远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担心秦飞而瞪了欧阳远一眼。 而后来他看到秦飞对欧阳远视若无睹的样子,就更加吝惜自己的目光。 面对这样的凌云,任欧阳远机变百出,亦是一筹莫展。 “你……你本来离得到凌云的感情只有一步之遥……是你亲手毁了他,亲手!” “你伤害了他的亲弟弟,凌云他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秋别离的话,象一剂毒药,已经深入肺腑。 夜已深。 欧阳远呆呆地看着床上的凌云,心中不禁苦笑。 自己似乎离凌云很近, 又似乎隔得很远。 欧阳远轻轻地伸手,握住凌云的手掌,指尖冰凉。他忍不住将凌云的手整个地包进自己的手掌里,将丝丝热气传至凌云的掌心。 凌云,你的心,是不是也和你的手一样凉? 凌云,你是不是真的曾经爱上我? 凌云,相信我,我会让你的手、你的心,重新温暖起来…… 丝丝真气流转,渐渐地,欧阳远掌中的手有了温度。 仿佛感应般,凌云的双眸渐渐睁开。 这次,他看向了欧阳远。 这次,他的目光没有移开。 他终于开口对欧阳远道:“堡主……”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溢满胸怀,欧阳远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凌云的手:“凌云,你肯原……” 话吐半句,想到凌云不可能如此轻易原谅自己,欧阳远忙改口:“你肯理我了么?” 凌云看着欧阳远。 似乎想点头,又似乎想摇头。 仿佛想起了什么,凌云的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但这神色转瞬即逝。 “堡主……” “不要叫我堡主,叫我远,叫我欧阳远!”欧阳远急急地打断了凌云,“云儿,是我的错。你别再生气,原谅我,原谅我好吗?” 凌云出乎意料地顺从,他改口道,“远……我……口渴……你……给我倒杯水……” “好!” 欧阳远急匆匆地站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来。”欧阳远走回床边坐下,一手端着茶,一手扶起凌云,然后将茶送到凌云嘴边,“来,张嘴。” 咕咚咕咚――凌云将茶一口气喝下,然后便靠在欧阳远的怀里喘气。 “别喝得这么急。”欧阳远放下茶杯,轻轻拍着凌云的背。 听到凌云急促的呼吸声渐缓,欧阳远试探着,用双臂搂住了凌云。 令欧阳远欣喜的是,凌云没有挣扎,他斜倚着欧阳远的胸膛,全身放松地躺在欧阳远的怀里。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头,竟似一对亲密的情人。 半晌,凌云突然道:“远,我要死了,是么?” “不会!”欧阳远微微收紧了双臂,“柳明说,只要你醒了,你就不会死。别胡思乱想,你只是身体虚弱,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 “不。”凌云摇着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别乱说,你不会死的!我决不允许你死!”不知不觉间,欧阳远又用上了霸道的语气。 凌云微微蹙起了眉头,不再说话。 室内又恢复了宁静。 过了一会儿,尽管舍不得,欧阳远还是放开了凌云,“云儿,睡吧,你要好好休息。躺下来睡,好不好?” 怀中的人摇了摇头:“远,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欧阳远心中咯登一下,他没有忘记当初凌云固执的恳求――“放了我和秦飞”。 凌云道:“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不可以再伤害秦飞。” “我答应。”欧阳远心下一宽,只要不是你要离开我,我一切都答应。不过凌云那个重重的“再”字,却令欧阳远心生紧张,“云儿,对不起,当初我不知道秦飞他是你弟弟……” “对,他是我弟弟,你要记住,他是我弟弟,你不能伤害他。”凌云郑重地重复着。 “远,我一直想送秦飞出谷,给他点小本钱,让他自己谋个营生……远,你能帮我吗……” “行。”欧阳远道,“我明天就给他一千两黄金,送他出谷。” …… 借着昏暗的月光,欧阳远看到凌云的脸上,因为自己的承诺,而显出久违的笑意。 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宽慰的笑,为凌云憔悴苍白的脸上染上了明亮的色彩。 欧阳远沉醉于这片迷人的色彩中,以至于竟没有反驳凌云下面的话语―― “远,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葬在谷口的那株大槐树下。” 翌日。 晨曦透过窗棂,照进了屋内。 还带着昨晚的欣喜,欧阳远从睡梦中苏醒……但是―― 练武之人特有的敏锐令欧阳远感觉到:这屋内,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声,没有心跳声,没有凌云的气息! 欧阳远猛地扑向床边! “凌云!” “凌云――” “他死了。” 详细的检查了凌云之后,柳明只说了三个字。 “不可能!他怎么会死的?你明明说他的命救回来了!”欧阳远红着眼睛大吼。 “我不知道。按理说他既然醒了,命应该是救回来了。可是,”柳明摇了摇头,道,“他现在心跳、鼻息、脉象全无,确实已经死了。”末了,柳明叹了口气:“其实,本来能救活他,关键在于他自己的求生意识,药石的功效只在其次……他的身体如此虚弱,如果他不想活,有谁能救得了他?” “你是说他自杀?” “不,他不用自杀,他若是不想活,那便活不成。” “不,不可能!”欧阳远一把搂起床上已经没有气息的人儿,“我没准你死,你怎么能死?” 我怀中的余温还在, “远”……你轻轻的呼唤仍似在耳边, 你的笑颜还在我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 短短几个时辰, 一切就全变了样! 你怎么会死? 你怎么能死? 我不准你死! “凌云,你醒来!我命令你给我醒过来!” “凌云,我不准你死!” “凌云――” 凄厉如负伤野兽般的吼声,震彻锦绣谷。 27. 三天三夜。 不准任何人靠近。 不准任何人打扰。 欧阳远将自己和凌云关在一起,房门紧闭。 终于,到了第四天, 欧阳远打开了房门。 一个时辰内,欧阳远点齐人马,长途奔袭江南“绿林盟”! 临行前,他下令: 将凌云葬在锦绣谷口的大槐树下。 送秦飞千两黄金,任其出谷。 同日,秋别离出走神龙堡,不知所踪。 一个月内,欧阳远由南向北,灭天狼帮、五毒教、天王门…… 半年后, 五岳剑派掌门发出武林贴,尊奉欧阳远为五岳剑盟总盟主; 蜀中唐门成为神龙堡西南地区分舵; 黄河第一大帮鲸鱼帮向神龙堡称臣…… 不到一年,大江南北,整个武林莫不臣服于神龙堡。 神龙堡的势力如日中天。 至此,神龙堡在中原已经无役可战。 一日,欧阳远独上少林,败少林方丈晦月禅师;五日后,欧阳远与武当掌门冲灵子对决于武当山之巅,断冲灵子掌中之“泓水剑”…… 七个月后,皇帝封神龙堡为“天下第一堡”,并亲书牌匾御赐欧阳远。 神龙堡内,灯火通明。 正在宴请领皇命传旨送匾而来的王侍郎。 宴厅内,大摆宴席。 宴席间,欢声笑语,觥筹交错。 神龙堡的人,无不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的确,神龙堡的声势,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 推盏谈笑,柳明殷情招呼着京中的客人。 而神龙堡真正的主人――欧阳远,却没有露面。 …… 酒过三巡,柳明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席。 出了宴厅大门,他遥望着谷口的方向,叹了口气。 锦绣谷口,槐树下。 墓碑前,坐着一个人,独饮。 他看着墓碑,脸色阴沉,只是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白酒。 “堡主。”柳明轻声呼唤。 听到呼唤声,这人转过头来,原来这喝着闷酒的男人,竟是本应该出现在宴席的神龙堡主人,欧阳远。 远处,歌舞声隐约入耳。 柳明道:“堡主,王大人长途跋涉地送皇上御赐的匾额来,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你也勉强应酬一下。” “他?”欧阳远有些微醉,他不屑地摆摆手,“我早对敬之说过,我对他的位子没兴趣,他却总是不放心。如果我想要,我早就要了,还用等到现在?” 敬之,是当今皇上的字。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欧阳远能随意说出皇帝的名讳,普天之下,也只有欧阳远有这个实力。 “不去应酬王大人也就罢了……堡主,你真的准备明天出发前往大漠?你才刚刚回来……” “不错,明天一早就出发!我要和大漠之王孟苍鹰决一高下!”欧阳远道。 “堡主。你这大半年来东征北讨,对阵的无一例外是绝顶高手。请恕柳明造次,昨日柳明替你把脉,你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此去大漠,千里迢迢,而大漠之王孟苍鹰在漠北势力庞大、根深蒂固,不可掉以轻心。你一定要去,至少得休息几日,等体力恢复了再去……” “不行!我一天也呆不下去!”欧阳远大大地灌了一口酒,然后将酒瓶重重地往地上一顿! 他用手抚上墓碑,道:“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柳明,你说我能做什么?” “只要一静下来,凌云好象就在我眼前,好象刚才就在我的怀里,好象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可笑吗?柳明?我欧阳远竟也有这样一天!居然也会对人动情!” “我居然会害怕!害怕看到凌云下葬的情景!” “我居然会因为思念一个死人,想得快要发疯!” …… “时间会冲淡一切。”静默半晌,柳明上前移走欧阳远面前的酒瓶,道,“堡主,凌云已经死了,你忘了他吧。其实你也不必将所有的宠物都赶出谷……” “我不需要他们!他们所有的人,连凌云的一根指头也比不上!”欧阳远吼道,“凌云为什么要死?明明他已经醒了,为什么他还要死?” 柳明摇了摇头:“堡主,你就不要再执着于凌云,你给了他弟弟千两黄金,又送他出谷,也算是了结了凌云一桩心事。” “秦飞?我倒忘了,你如何安置他?”欧阳远问道。 “我按照你的吩咐,给了秦飞千两黄金银票,放他出谷。凌云下葬后,他马上离开了神龙堡。他去了哪里,我倒没有理会。”柳明道。 “凌云下葬后他马上走了?他说了什么没有?” “看着凌云入土后,他马上就出谷了。他什么都没说,不过他看起来挺伤心,大概是想快点离开这个伤心地。” “是么?马上就走了?”欧阳远仿佛想到了什么,陷入沉思。 欧阳远的眼神渐渐地由刚才的浑沌转为锐利……他突然问道:“柳明!凌云死前,身体上可有恶化的征兆?” 柳明对欧阳远突兀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他死得的确有些突然,但以他的身体虚弱,死得突然倒也不足为怪。” “不对!”欧阳远突然从地上站起,“不对!” “柳明,秋别离是什么时候离开神龙堡的?” “凌云下葬后的第二天他就不见了,堡主,你也别责怪别离,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 欧阳远摆摆手,阻止了柳明的话语。 他沉吟着,绕着凌云的墓碑走了几圈,嘴里不断喃喃自语:“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关心则乱,心乱了,判断力就会下降!这么明显的破绽,我竟然没有发觉!” 柳明感到莫名其妙,但他隐隐觉得,堡主似乎发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一定和凌云有关。 正在柳明疑惑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 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竟是欧阳远一掌将凌云的墓碑劈开! “果然如此!” 话音方落,欧阳远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尘土散尽,柳明望着墓中空空的棺木,瞠目结舌。 28. 岭南,吴家村。 四年前,一次突如其来的瘟疫,使这个村落遭受灭顶之灾。 五分之三的村民死于这场瘟疫,其他的人也被迫离开村落,流落他乡。 本来吴家村已经荒无人烟, 但两年前,有人来到这块已经荒芜的地方定居。 渐渐地,一些流浪的人停留在这个村落。 土地重新被开垦,庄稼重新被种植,村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连带着邻近的黄龙镇也繁荣了起来。 “哥!我回来了!”一个约摸十七岁的少年,背着刚刚割好的一捆稻谷,来到了一间小屋前,对着屋内呼唤。 过了一会,“吱呀”一声,门开了,屋里走出一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看到眼前的少年,他伸手帮少年将稻谷卸下,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替少年擦去额上的汗水。 “来,快进屋,外面太阳毒得很。”说着,他拉着少年进了小屋。 “给。”年轻人将事先摊凉的一大碗水递到少年的手中,“渴了吧,喝点水。” “谢谢哥!”少年笑着接过,然后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岭南天气炎热,他的确是渴得很了。 年轻人拿着一把蒲扇,在一旁体贴地为少年扇着风,道:“飞儿,我的病其实已经好了,也可以去田里帮你。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不行!”被唤作“飞儿”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水碗,急急道,“哥,你身子骨弱,前几天镇上的梁大夫来看的时候,还说你要调养,不可以操劳。” “你别太听大夫说,他们都爱大惊小怪。我已经好了,不用再看什么大夫,花冤枉钱。” “谁说的?哥你还记得当初那些个庸医,根本不会治你的病!幸好当时镇上来了梁大夫,医术高,收费还便宜,连药都替咱们抓好,又不加收钱。不然……不然的话……”说着,少年的眼睛红了,“不然,就算我们逃了出来,哥你也……先前你的病怎么也不好,可把我急死了!” “别哭,别哭了。”年轻人伸手擦去少年眼角的泪水,“还跟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哥,你答应过我不再离开我的!你答应过我的!你要不在了,我也不活着!”少年一头扑进年轻人的怀里,将泪水胡乱擦在年轻人的衣襟上。 “傻孩子。”年轻人搂住怀里的少年,轻声安慰。 他们,就是两年前从神龙堡逃出的凌云和秦飞。 法子是秦飞想出来的――凌云假死,然后趁机将凌云带出锦绣谷。 这法子极为凶险,且不说给凌云吃的假死药秦飞并无把握,凌云假死后有没有办法带出谷,也是难以预料。若欧阳远一怒之下将凌云火葬,这计策便是完完全全失败。 但是凌云差点死在神龙堡! 当凌云从鬼门关上转一圈又回来之后,秦飞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凌云逃出锦绣谷! 凌云苏醒后,秦飞借着照顾他的机会,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凌云。 凌云开始并不同意,他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让秦飞出谷;后来看到秦飞执意不离开自己,也只得点头同意。但凌云还是放不下心,这才会在假死前的那一夜,让欧阳远作出“不伤害秦飞”的承诺。 他俩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得这样顺利。 首先凌云的假死骗过了柳明的眼睛。 欧阳远也舍不得毁坏凌云的尸身一分一毫。 他甚至听从凌云假死前的话,将凌云葬在谷口,自己却在凌云下葬当天离开了神龙堡。 这一切,都更方便秦飞带走凌云的“尸体”。 不过光靠秦飞一人还不够。 有一个人帮了他们的忙――秋别离。 出谷后,本来三人一路同行。但秦飞认为秋别离毕竟是神龙堡的人,始终不放心,于是使了个计策,甩掉了秋别离。 之后,按照凌云的意愿,两人回到了岭南吴家村,回到了他们幼时居住的地方。 傍晚,吃过晚饭。 秦飞站起身:“哥,我替你煎药去。” 凌云正在收拾桌碗,闻言道:“还是我去吧,飞儿,你也累了一天了。” “不,还是我去。”秦飞道,“哥你刚才张罗着做晚饭已经忙了半天。大夫说,你绝对不可以劳累。” 说着,秦飞去厨房煎药去了。 凌云无奈地摇着头,自己的身体已经渐渐好了起来,秦飞还是紧张得要命,就算忘了吃饭,也不会忘记让自己吃药,缺一次都不行。 忙活了半天,秦飞端着煎好的药走出厨房,将药递到凌云的手中。“哥,快喝吧,趁热喝。” 凌云皱了皱眉头:“闻着就恶心。” 看着凌云难得露出孩童般的表情,秦飞笑着抚平凌云蹙起的眉头:“良药苦口啊,小时候可是你教我的,哥。” 闭起眼睛,凌云认命似地将碗里的汤药一口气灌下。 “来,喝点糖水润润。”秦飞体贴地递过一碗糖水。 “到底你是哥还是我是哥啊?”凌云不满地嘀咕着,但嘴里又苦又涩,他接过糖水,急急地喝了下去。 秦飞笑嘻嘻:“当然你是哥啊!” 已经入夜。 喝过药的凌云觉得有些困乏,他打了个哈欠:“飞儿,你辛苦了一天,也早点睡吧。” “好。”秦飞答应着,“哥你也早点睡。” “嗯。” 夜已深。 屋内并排放着的两张床上,一人熟睡,一个辗转反侧。 听到凌云的呼吸声渐渐平稳,秦飞轻轻地下了床,走到凌云床前。 “哥?”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显然已经熟睡。 秦飞将凌云的身子轻轻推到床的一侧,翻身上床,紧紧地搂住凌云。 “哥――”痛苦而欢愉的呻吟淹没在唇齿间,秦飞吸吻着凌云的唇。 舔遍美好的唇线,感受着温热的触感,但没有反应地双唇令秦飞有些不满足。 他伸手轻轻捏着凌云的下巴,后者的双唇不由自主地微微开启。迫不及待地,秦飞的舌头钻了进去!“哥――”一触到凌云那甜腻的小舌,香滑的腔壁,秦飞只觉得自己象一摊水,似要化在凌云身上。他近乎贪婪地吸取着凌云嘴里的蜜津,而后者被动地任由其予取予求。 秦飞的手,同时滑进了凌云的衣襟。“啊……”感受到手中如丝绸般的光滑触感,秦飞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的唇舌,不由自主地移上了这片上好的丝绸…… 秦飞的亲吻和抚摸起来越激烈,凌云却始终紧闭双眼,沉睡不醒。 原因只有一个,在凌云的汤药中,除了大夫开出的几味药,还多了一样东西――迷药。 29. 秦飞搂着凌云的脖子,香甜地睡着了。 自从锦绣谷逃出来之后,凌云便不愿和秦飞睡在一起,说什么秦飞长大了,不能老粘着哥哥之类的话。 这样的亲吻和搂抱,虽然得不到回应,也让秦飞得到满足。 为了不让凌云发觉,秦飞甚至掌控着力道,不敢过分用力地亲吻。 只有紧紧抱着凌云,感受着凌云的温度,秦飞才会觉得,凌云是自己的,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第二天早晨,当凌云醒来的时候,秦飞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做好了两人的早饭。 凌云有些歉然地看着秦飞,自己虽然是哥哥,却一直被秦飞照顾着。 “呶,飞儿,你多吃点。”凌云添了满满一大碗粥,递到秦飞手中。 “好。”秦飞看了凌云一眼,后者的眼神满是关心和爱护。秦飞的心里瞬间被一股热乎乎的暖流所占据,这世上,还是哥哥对自己最好。 再看向凌云晨起洗漱后显得红润的嘴唇,想起昨晚感受到的滑润触感,秦飞的脸不禁有些发热,连忙低下头猛喝粥。 凌云给自己也添了一碗,他一边吃,一边劝着秦飞:“飞儿,慢点喝,小心呛着。” 说着,他笑了:“你呀,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哪象快十八岁的样子。” 秦飞看着凌云的笑靥,也红着脸害羞地笑。 早饭已毕。 凌云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道:“飞儿,今天是爹的祭日。你别去田里,我昨天已经收拾好了,咱们一块去爹的坟上拜祭。” 和凌云在这里过着悠闲的生活,秦飞差点忘了这个日子。如今被凌云提起,当年父亲死后,自己和娘孤苦无依的情状似又出现在眼前。 秦飞低了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凌云怎么会不明白秦飞的心思,他放下手中的碗筷,走到秦飞面前,拉起秦飞的手:“怎么了?飞儿?难过了?别难过,你还有我,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哥――”秦飞一头滚进凌云的怀里,他紧紧地搂住凌云,拼命吸取凌云身上的气息。 也许是真的伤心,也许是借此机会和哥哥亲近,秦飞依偎在凌云的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若是平时,凌云肯定会轻轻地推开秦飞。当初在锦绣谷中,因为担心秦飞、为了安慰他而任由他搂抱着自己。但回到吴家村后,他就不再愿意两个人如此亲近。 两个男人搂抱,总是让凌云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可是此时此刻,凌云怎么也不忍心推开自己伤心欲泣的弟弟。 当年,因为自己的出走,让弟弟和母亲独自面对失去父亲的痛苦; 自己欠弟弟的,很多很多。 ※※f※※r※※e※※e※※ 一座孤零零的坟头。 当年拿着棍子追打自己的父亲,已变成了一坯黄土。 凌云小心地摆上瓜果祭品,带着秦飞,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现在的凌云,已不会象刚回吴家村到父亲坟头拜祭时痛哭至昏厥。但失去亲人的那份痛心,依旧存在。 当年的自己,一心向往村外的世界。 当年的自己,一心想要出人头地。 却不料,与父母阴阳两隔。 更没想到自己受尽苦楚,还连累了最疼爱的弟弟。 时过境迁,自己虽然也不过二十出头,心境却已苍老。 外面的花花世界已不再吸引自己,能和弟弟安安静静地生活着,自己已经心满意足。 “哥!”秦飞看着神情凄然的凌云,不禁开口呼唤。 凌云回过神来,看到秦飞担心的表情,微笑着回复了秦飞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飞儿,哥没事。” “哥,你身体也不好,我们早点回去吧。”秦飞道。 “好。”凌云道。 “瞧!这儿的花都开了! 从墓地到小屋,只有一条小道。道路的两旁本是杂草从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出现了大片大片淡紫色的野花,使得道路成了一片花海。 “这花开得真漂亮。飞儿,我们歇会儿再走,好吗?” 秦飞扭头看着大片的野花,皱起了眉头。但当他回头面对凌云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笑脸:“好吧!哥!” 凌云在路边坐下,他深吸了几口气,似要将野花的清香吸入肺腑。 然后,他由近及远,眺望着这片花海,渐渐地,将目光望向了远处闪着金光的太阳。 似乎有些陶醉,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凌云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 …… “哥,不早了,我们走了!”坐了一会,秦飞不耐地站起身,催促着。 凌云回过神,仰头看着秦飞:“飞儿,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坐会儿再回去。” “那我陪你。”秦飞不情愿地坐下。 …… “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去?” 眼看着炽热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秦飞再次催促。 凌云转头看向秦飞:“你想回家就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 “哥――” 沉默了一会,秦飞突然一把抓住凌云! “哥!不要看了,这花有什么好看的?!”秦飞满脸怒色,他胡乱地踢着脚边的野花,“这花有什么好看的!” “飞儿!”显然对秦飞突如其来的怒气疑惑不解,凌云拉住秦飞,“你怎么了?怎么乱发脾气?” “我乱发脾气?”凌云的话如同火上浇油,秦飞的声音更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这花和锦绣谷后花园的花一模一样!和欧阳远特地为你种植的花一模一样!你怎么还想着他!别忘了,他差点害死你!” 凌云的脸刷地一下惨白。 暴怒中的秦飞却没有注意,他的话语象一根根钉子扎进了凌云的心里。 “你不恨他也就罢了,怎么还会想着他?” “你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男宠!” “他除了强迫你、折磨你,还做过什么?” “难道你真的这么――贱?!” 凌云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此时的秦飞已是泪流满面。他抓住凌云的肩膀,对着凌云大吼: “哥――为什么,为什么?你别忘了,他……他强暴了我,他强暴了你的弟弟啊……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弟弟……” 秦飞的确不是凌云的亲弟弟。 秦飞的亲生父亲,是前朝的一位御医。 前朝皇帝昏庸,却又胆小怕死,强令所有御医炼制长生不老药。结果所有御医努力三年,仍未成功,昏君一怒之下,下令处死所有御医,秦飞的父亲便是其中的一个。 秦飞的母亲也被作为罪臣家属,流放到岭南,那时,她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也就是秦飞。 在岭南,秦飞的母亲无依无靠,当时凌云的父亲丧偶不久。秦飞的母亲看到凌云的父亲忠厚老实,又考虑到一人难以带大腹中的孩子,便嫁给了他。 当时凌云还小,并不懂得其中缘故,看到继母嫁给了自己的父亲不久后便生下了秦飞,便以为秦飞是自己的亲弟弟。 秦飞也一直以为凌云是自己的亲哥哥。zybg 直到秦飞的母亲临死前,才将秦飞亲生父亲的事告诉了秦飞,并交给秦飞一粒药丸。 原来,虽然三年炼长生不老药不成,但秦飞的父亲却无意中提炼出了一种假死药。这种药丸服下后,人的气息、脉搏全无,与死人一般无二,却会在十天后自动苏醒。秦飞的父亲早已预料到自己凶多吉少,便偷偷炼制了一颗想借机假死逃脱。却不料皇帝突然下令鸩死所有御医,秦飞的父亲也难逃噩运,只来得及将消息和假死药丸送回家中。 凌云和秦飞正是靠这颗假死药丸,骗过了医术高明的柳明,也骗过了精明的欧阳远,逃出了神龙堡。 “不是的……飞儿……不是的……”凌云脸色苍白,他用力抓住秦飞的手,“飞儿,你永远是我的弟弟,我的亲弟弟……” “不!我不是你的亲弟弟!我不是!”秦飞突然激动起来,“哥――我不想只当你的弟弟――哥……我不想只是你的弟弟……我……我爱你……我爱你呀!” 还没等凌云反应过来,秦飞突然扑上去紧紧搂住凌云,狠命地吻上凌云的唇! 豁出去了!自己一直隐忍的心情,偷偷摸摸地亲吻……不想再隐瞒,不想再伪装,自己要正大光明的爱他! 凌云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如痴如狂的秦飞,一时竟忘了推开,而是任由他肆虐着自己的唇。 过了半晌,凌云一扭头,躲开了秦飞的嘴唇,道:“飞儿,别这样。” 凌云将秦飞拉开一段距离,道:“飞儿!你还小,太依赖哥哥。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你对我,只是弟弟对哥哥的爱。” “不是!”秦飞激动地摇着头,“哥――我爱你!我很清楚!当初在锦绣谷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哥哥。但是,当时就觉得跟你亲近……每次见到你,就好开心;没有见到你,就心里难受,好希望见到你。后来知道你是欧阳远的男宠……我心里难受得紧……哥――不光是为你心疼,为你难过,还有忌妒!忌妒!哥,我恨欧阳远,不光是因为他强暴了我,更因为他强暴了你!哥……我爱你……你也爱我好么?不光象爱弟弟那样爱我……要象对爱情人那样爱我……好不好?” 说着说着,秦飞象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凌云无奈地苦笑,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痛哭的秦飞,只得轻轻地拍着秦飞的背。 “飞儿……飞儿……” 哭了一会,秦飞红肿着眼睛抬起头:“哥……你至少……至少不能喜欢欧阳远……他折磨你,差点逼死你……他还强暴了我……哥……你怎么可以还想着他?” 凌云的脸上,因为秦飞说出“欧阳远”的名字,而露出痛苦之色。 “飞儿……”凌云道,“你错了。我爱看这花,并不是因为它是欧阳远为我种的,锦绣谷中原本就有这花,只不过欧阳远看我爱看,命人又栽了许多,可欧阳远并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喜爱这花。” “你看――”凌云的手指着片片野花:“我喜欢这花,是因为无论怎样栽,栽在哪里,这花都只朝着西方――那是锦绣谷出谷的方向。” “飞儿!”凌云看着秦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非常了解我,我心里想些什么,别人不知道,你却总可以猜到。可以说虽然我们并不是亲兄弟,但几乎心意相通。但这件事――你错了!我喜爱这种花,是因为我爱自由!并不是因为我想着欧阳远!” 凌云神色凛然,言语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依旧是那个坚毅、不屈、宁折不弯的凌云。 “哥――”秦飞嗫嚅着,“哥……对不起……” “飞儿……”凌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欧阳远!他不仅伤害了我,更伤害了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飞儿……你也永远是我的好弟弟……我永远是你的哥哥……好不好?” 凌云用温柔的眼神,看着秦飞。 对着这一双期盼的眼睛,秦飞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但他的心里,却有着另一番打算。 自己的表白虽然被拒绝,但哥哥还是象过去一样疼爱自己。 只要哥哥忘了欧阳远,只要自己一直在哥哥身边, 总有一天,哥哥会接受自己。 30. “哥,你瞧!” 秦飞兴冲冲地回到家,象献宝似地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凌云的面前。 “哟,这么大的鱼!”凌云道,“挺贵吧!” “哥,你猜多少钱?”秦飞道。 “这怕不得五钱银子?” “哈,我用一斤白菜换来的!”秦飞得意地炫耀,“今天我去市集,准备卖点粮食,给家里添点东西,没想到粮食全卖了个好价钱!听说是因为外面收成不好,粮食蔬菜都产得少,所以价钱全都涨了!你看,这条鱼活蹦乱跳的,至少有五斤,还是那卖鱼的主动跟我换的呢!真划算!” 秦飞的额上挂着汗珠,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哥,我们来到这里以后,运气是越来越好了!首先是镇上来了梁大夫,医术好,诊费低,你的病多亏了他!而且,我们田里这两年收成不错,每次都能卖上个好价钱,有时还能意外地换回些好东西!哥,我们一起过,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说着,秦飞又忍不住去拉凌云的手。 但凌云身子一侧,堪堪躲过了秦飞的手。 他走到一旁拿过一条毛巾:“来!擦擦汗!瞧你这头汗,别光顾着说,先歇歇!” 秦飞扬起头,等着凌云象平常一样替自己擦脸。没想到这次凌云只是将毛巾塞进秦飞的手里,便接过秦飞手上的鱼,到厨房去忙活去了。 秦飞呆在当场,心里满不是滋味。 事情并没有秦飞想象得那样乐观。 虽然凌云仍象过去一样疼爱秦飞,但当秦飞有过分亲昵的动作,凌云总是不着痕迹地躲开。 在凌云心里,只觉得弟弟太小还不懂事,慢慢就会明白对自己只是兄弟之爱,因此并不觉得自己和秦飞保持一定距离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但这种情况却令秦飞苦恼万分。 因为,自从向凌云表白后,自己和哥哥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 看着自己与哥哥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反而令秦飞心中的那份情感越来越炽烈。 这晚,凌云喝完药,感到有些困倦,便早早地睡下了。 听到凌云的呼吸渐渐平稳,秦飞知道,哥哥已经睡着了。 本不想在哥哥的碗里下迷药,因为害怕对哥哥有什么不良影响,但最近哥哥对自己的疏远,令自己越来越难以忍受!每天看到哥哥象往常一样地对自己笑,象往常一样地和自己说着话,却在自己伸手搂抱的时候轻轻躲开! 哥哥是爱自己的,从哥哥看自己的眼神里,秦飞知道!可那份爱里,与自己对哥哥的爱不同,没有独占欲! 当初想尽办法将秋别离甩开,固然是因为他是神龙堡的人,但更重要的,是他老是用痴恋的眼神看着哥哥,总是借故与哥哥亲近,令自己难以忍受! 秦飞轻轻地走到凌云面前,看着哥哥尽管清瘦却俊秀的面容,心上一窒,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要爆发却被重重地压抑。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凌云的面颊…… 渐渐地,指尖的触感令他感到不满足,他低下头,双手放在凌云头的两侧,撑住自己的身体,吻上自己已经渴望已久的双唇…… 知道哥哥喝了迷药不会醒来,秦飞放心大胆地解开了凌云的衣襟,抚摸上凌云如丝的肌肤…… 黑夜,让白日压抑已久的情感浓浓地渲泻……弥漫在整个小屋…… “嗯……”秦飞的唇齿在凌云的脖颈上流连……突然,秦飞听到头顶上一声暴喝! “你在做什么?!” 然后,秦飞感到一阵大力将自己推到在地!抬起头,秦飞看到凌云正用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 “哥……哥……”还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凌云会突然醒来,秦飞心虚地看着凌云,却喃喃地编不出解释的话。 凌云满脸怒气,他掩上被秦飞扯开的衣襟,指着秦飞怒道:“你……飞儿……你竟然……” “咳……咳咳……”一阵激烈的咳嗽,凌云揪住衣襟,连带指着秦飞的手指也不禁剧烈地颤抖。 看着凌云满面通红痛苦的样子,秦飞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哥……你没事吧……哥……” 凌云狠狠地甩开秦飞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怒道:“你出去!” “哥……我……” “出去!” 听到凌云严厉地吼声,秦飞知道这次哥哥是动了真怒。 “哥……你别生气……我……” “出去!” “出去!” 从来没有看到凌云发这么大脾气,秦飞低着头,怯怯地向屋外走去。 房门被合上。 凌云无力地倒在床上,心口一阵阵剧烈地疼痛。 弟弟还小,还不懂事,要慢慢地教。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以渐渐平息自己的怒气。 但是,缠绵的亲吻、强占性的拥抱……令一切痛苦的记忆袭上心头……自己最恨的,是被强迫! 刚才在半梦半醒中,被亲吻抚摸惊醒,仿佛噩梦重现! 当年在神龙堡中所遭受的一切,如排山倒海般向自己袭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欧阳远……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虽然已经逃出神龙堡,但过去的梦魇却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消除…… 31. 之后的几天,秦飞都不敢和凌云说话。 但他一直注意着凌云的脸色。 凌云倒没有再责骂秦飞,但他始终脸色阴沉。 这样一来,秦飞更不敢吭声了。 深夜。 秦飞已经熟睡。 凌云却睡不着。 这几天自己都睡得很晚,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凌云知道,自己是因为怕秦飞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每晚都等到秦飞睡着以后,才能安睡。 这几天秦飞小心翼翼怕自己生气的可怜样不是没看到,但凌云对那天的事仍无法完全释怀。或者说,无法释怀的不是那件事本身,而是它勾起了自己痛苦的回忆。 霸道的欧阳远、发怒的欧阳远、狡猾的欧阳远、突然对自己温柔的欧阳远……种种影象在眼前浮现……但最终幻变成的,是压在秦飞身上肆虐的欧阳远! “哥――他强暴了我――” 秦飞的哭泣声仿佛就在耳边。 凌云转头看看另一张床上熟睡的秦飞,再想起这几天秦飞可怜兮兮的模样,一颗心不禁软了下来。 秦飞,他也受了不少苦。 或许是他太依赖自己,才会如此。 你已经是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过去的事、统统忘记吧。摇头甩去过去恶梦般的记忆,凌云对自己道。 “谁?”窗外恍惚有人影。 凌云警惕起来,他披衣下床,推开房门,走到屋外的小院中。 四周一片沉寂,只有远处传来细微的几声蛙鸣。 似乎是没有人。 似乎是凌云眼花。 似乎是自己多心。 凌云眼观四周,不知为何,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秦飞一直垂头丧气。 哥哥一直都板着脸,让自己又怕又爱。哥哥从来没有生过这么长时间的气――应该说,哥哥从来没有对自己生气,怎么样才能让哥哥原谅自己呢? 全都要怪自己惹哥哥生气。 但是,那天自己明明哥哥的汤里放了迷药,哥哥为什么突然醒过来了? 难道是自己拿错了迷药?不会,自己明明没有拿错。 难道……有人偷换了药?不可能,家里只有哥哥和自己两个人,总不可能是哥哥换的。 唉……不管这些了!只希望哥哥早点消气。 这天傍晚,秦飞从镇上回到家中。 “哥――”心里酝酿了好几次,秦飞终于忍不住向凌云喊道。 可当凌云回过头来,秦飞的勇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哥……哥……今天……今天是……” 看到秦飞畏缩的模样,凌云的心、软了。 面前这低着头,拼命想讨好自己的,正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而且自己还连累他受了不少苦。 心里想着,凌云笑了笑,主动走上前,拉过秦飞的胳膊:“行了,飞儿,哥不怪你了,别怕!搞得我们兄弟好象生分了似的!” 又惊又喜,秦飞道:“哥,你不生我气了?” 凌云无奈地拍拍秦飞的头,这是他一直以来对秦飞的习惯动作:“我还能真生你气啊?不过……以后绝对不可以了,知道吗?以后再这样,哥可不原谅你。” “是,是!”秦飞频频点头,能被哥哥原谅,要自己答应什么都好。 想起自己的刚才想说的话,他兴奋地将手里的东西举到凌云眼前:“哥,今天是你的生辰,我们一块庆祝吧!我今天去市集上,买了不少好菜呢!看,有鱼有鸡!” 生辰?凌云愣了,自己几乎忘记了,没想到秦飞记得清清楚楚。难怪他前几天他就赶着收割,说要用粮食到集上换点银钱,今天又一大早便出门去了,原来全部是为了给自己张罗庆祝生辰。 只见秦飞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镇上礼饼店的老板娘听说是我哥的生辰,还白送了我一盒芙蓉饼。哥,这芙蓉饼很贵的,他们只有逢大节才做的!你看,我运气好吧?我们晚上一块吃,好不好?” 看着秦飞塞到自己手里的糕点,凌云的心头泛暖。 面前的秦飞,眼里只有一个自己。 鼻头一酸,眼眶一热,凌云忙低下头,掩饰道:“过什么生!乱花钱!你坐着歇会,我去做饭去!” 说着,凌云接过秦飞手中的鱼肉菜果,直奔厨房去了。 “哥,我帮你!” 秦飞追着凌云,也往厨房走去。 这晚,凌云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破天荒地丰盛。 “来,飞儿,这个鸡腿给你!”凌云夹了一个鸡腿,放到秦飞碗中。 “不,哥,你吃。”秦飞咽了咽口水,将鸡腿夹回凌云碗中。 “哥,以前是我不懂事,老吵着要吃鸡,每次爹娘分我们一人一个鸡腿,我每次把我自己的吃完了,还偷偷地把你碗里的鸡腿也吃了……嘿嘿……哥……” “小笨猪!”凌云笑着用筷子敲敲秦飞的头,“如果不是我故意让着你,你以为你能偷吃啊!你这小鬼头,人小鬼大,鬼灵精,从小就花花肠子多!” “嘿嘿……”秦飞傻傻地笑着,“别这样说嘛,哥,我每次还是会留点鸡肉给你的――” “留什么?留个鸡屁股给我?少装模作样!来,给我把这个鸡腿吃了!就算……”凌云眼珠一转,“就算听我这个寿星的话!” 于是,鸡腿又回到了秦飞碗里。 “哎!” …… 一顿晚饭,就在说说笑笑间结束了。 两兄弟之前的尬尴,也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 ※※f※※r※※e※※e※※晚饭后,凌云刷着碗,心情大好。 和飞儿之间的气氛又回到以前,不光是秦飞松了一口气,凌云也感到心情轻松。特别是又看到飞儿无拘无束的笑容,凌云的嘴角也不禁勾了起来。 “飞儿!”,凌云一边刷着碗,一边喊道,“帮我把那个新的丝瓜藤拿过来,这个旧的已经不能用了!” “飞儿!” “飞儿?” 屋外没有人应答,凌云也未多想,径直走出厨房。 “飞儿,你听见我叫你――” 话语被硬生生地截在喉咙里。 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屋门口, 凌云遍身冰凉,僵硬地站在小屋中央。 但站在屋门口的人,却浑然不觉自己给屋内人带来的震撼。 他轻松地踏过门槛,一边走进屋内,一边笑道: “凌云,好久不见。” 32 仿佛傻了一般,凌云直直地站在屋中央。 措手不及、震惊、恐惧、……各种情绪搅在一起,凌云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 凌云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直到那人微笑着,一步步走近……几乎要走到凌云面前……凌云这才仿佛突然惊醒! 他连连倒退几步,和来人拉开一段距离,边退边叫:“欧阳远?” 凌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欧阳远,这个摆脱不了的梦魇,终是来了。 两年了,岁月竟似未在欧阳远身上留下痕迹,即使微笑着,那浑然天成的气势,仍不禁让人望而生畏。还来不及细想,凌云猛然发现秦飞躺倒在屋门口,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搂住秦飞,摇晃着:“飞儿?飞儿?” 秦飞的身体温热,凌云心上一宽。但在剧烈摇晃之下,秦飞竟然不醒,凌云心中担忧,扭头道:“你把飞儿怎么样了?” 说着,凌云将秦飞遮蔽在自己身后,直面欧阳远:“当年……假死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也是我要逃走的!与飞儿无关!你要杀要罚,冲我来好了!一切都是我做的!” 大不了一死! 凌云等待着欧阳远的滔天怒火。 但欧阳远的反应和凌云想象的不一样,他的脸上竟显出一丝苦笑,道:“秦飞没事,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凌云,当初我答应过你不伤害秦飞。我对你再不好,也绝不会违背对你的承诺。” 凌云怔住了。blzyzz 那一夜,那个要求,只不过是自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所做的恳求,没想到,欧阳远却慎而重之地记在心上。 暴怒、酷刑、折磨、威胁……自逃出神龙堡,凌云也曾恐惧过的被欧阳远发现的情形,却从来没有预计到是现在这样的风平浪静。 “我不想让秦飞打扰你我,所以点了他的穴道。过两个时辰,穴道会自动解开。”几乎不可能出现神龙堡主口中的温言解释,却被欧阳远随口说了出来。他走到凌云面前,轻轻按住凌云的肩膀。 甫接触到欧阳远的手,凌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但后面――是沉睡未醒地秦飞。 凌云顿住了身形,任由欧阳远的手由自己的肩膀滑下,握住了自己的手。但凌云的身子,又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 “别怕,凌云。”欧阳远道,“今天是你二十岁的生辰,我只是想陪你过过生日。” 凌云的手冰冷,但掌心却布满了汗珠。 欧阳远皱了皱眉,暗运内力,试图驱散这双微微颤抖的手上的寒意。 “别怕……”欧阳远安慰道,“凌云,我不是来捉你的,我只是……想陪陪你……”欧阳远顿了顿,又道:“或者说,我不想错过你的生日。” 真气传至四肢的舒适,温和的笑容和语气,却在凌云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欧阳远、又想用什么法子来折磨自己? 虽然心里惊疑不定,但表面上,凌云似乎平静了下来,身躯的颤抖也渐渐停止。 欧阳远以为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心下不禁高兴。他拉起凌云的手,道:“凌云,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看着凌云眼中略现惊慌之色,欧阳远又道:“你不想去也罢了,凌云,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再不逼你。” 看看地上沉睡的秦飞,再看看面前这个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男人,凌云未出一声,竟是默许了。 只不过他在内心咬牙:欧阳远啊欧阳远,我兄弟俩已在你股掌之中,还需要你作势强逼吗? 身不由己,凌云被欧阳远拉着,在田野里飞奔。 极力想摆脱握住自己的这只手,但这只手虽然握得不紧,却仿佛有股吸力,无论凌云如何努力,也甩不开。 只得由它。 正努力与这只手搏斗间,突然发现欧阳远已经停下了脚步。 天色已暗,一时间,凌云辨不清方向。一阵风忽地吹过,夹杂着清幽的花香,凌云恍然大悟,这里,便是那片花海,这里,长满了自己最爱看的紫花。 已经入夜,自是无法赏花。只见欧阳远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用手一弹,这东西便直直地飞上天去,还带着尖利的呼啸声。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远处隐隐传来响动。正在凌云未解之际,轰的一声,远处升起一团红云,仿佛最艳最娇的玫瑰,直冲向天际,当到达最高点的时候,这朵红花亦是开得最艳之时,照亮了整个夜空。 红花转瞬即逝,但蓝的、黄的、绿的、紫的,各色各样的花朵争先恐后地开放在开际,照亮了天空,照亮了身边的这片花海,也照亮了凌云惊诧的脸。 天上,是自己生平未见的艳丽焰火;地上,是自己平素最爱的花景。凌云只觉得自己有些醉了,醉得竟然忘记了身边的欧阳远。小时候自己也放过炮仗,但都是星星点点,怎比得上这几乎可以照亮整个村庄的焰火。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夜色,一时间竟让自己觉得如堕梦中。 欧阳远看着凌云痴迷地看着焰火的神情,仿佛又看到了置身于青岭山顶的那个少年,纯真的、兴奋的、只为自己眼前的美景沉醉的少年――其实,凌云是很容易被讨好的,只不过自己以前从未留意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最美最亮的一朵烟花绽放在天际,夜幕便渐渐归于沉寂。凌云眼中闪烁的光彩也暗淡了下来。 “凌云”欧阳远看到凌云的不舍,道:“如果你爱看,我天天都会为你放。” 欧阳远并未期望凌云因为这句话而欣喜若狂,但凌云的反应着实让他奇怪。 只见凌云低着头,倒退了几步,与欧阳远相隔数丈才顿住了身子。 凌云的双拳在身侧握紧,半晌,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凭着细微的蛛丝马迹便察觉真相,欧阳远的眼神中流露出赞赏。 欧阳远既没有点头,又没有摇头,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喜欢。” 如同冷水从头浇到脚!凌云透体冰凉! 这里……这里的花……自己一年多前无意中发现这里的花海……一年多前……这就是说……欧阳远一年前就知道自己在这里! 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还庆幸一直未被欧阳远发现,却不知自己早已在欧阳远的掌握之中!这就是你兴之所来的猫抓老鼠的游戏? 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仍不自觉,凌云咬牙问道:“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你――到、底、想、怎、样!” 33. 本就未指望凌云会对自己的精心安排感激涕零,但这样的不屑一顾,甚至是冷言相向,欧阳远的心中也不觉生出凉意。 他无可奈何道:“凌云,我知道你不信我,或许,你恨我。但是,无论你信与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这么做,只不过希望你开心罢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欧阳远转过身:“走吧,我们去市集逛逛。” 顿了一顿,他又道:“你――也好久没出门了吧!” 欧阳远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仿佛知道凌云不喜欢,他没有再牵凌云的手。 凌云茫然地跟在欧阳远身后。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仿佛一个亡命天涯的死囚,终被送上了断头台,却在最后一刻被释放,还被人待如上宾。 习惯了冷酷、习惯了威逼、习惯了欧阳远的发号施令……欧阳远态度的突变,言语的温柔,凌云竟生出一种不知所措地慌乱感。 脚,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欧阳远。 快两年了,除了祭拜父母,凌云几乎是足不出户。一方面是怕有人发现自己而被欧阳远知晓,另一方面是秦飞坚持让自己在家静养,死活不让自己出门。独自一人,不能出门的日子寂寞而无聊,甚是难熬。于是,连凌云自己都没有发觉,对于到市集去逛逛,内心竟隐隐有些期待。 这种期待甚至让他忽略了,欧阳远对他的心思是如此了如指掌。 此时已近三更。 本应该寂静空旷的市集却仿佛比新年还要热闹。 “刚出炉的包子,又大又香!一个三文钱,公子,您尝尝?” “又糯又香的桂花糕!又糯又香的桂花糕!” “新鲜的鲤鱼!活蹦乱跳的鲤鱼!” “胭脂香粉!胭脂香粉!” 街道上,还有杂耍的艺人、唱戏的旦角,热闹喧天,如同白昼。 这么偏僻的小镇,难道也有象京城里的夜市? 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此起彼伏地叫卖声,喧闹的街道,吸引了充满好奇的凌云。已经好久没有置身于小屋以外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新奇。 欧阳远站在凌云身边,虽然凌云的目光已被街上的小玩意吸引,不再注意自己,但他的唇边还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果然,这里会让凌云高兴。 刚开始,凌云只是用眼睛默默地看;渐渐的,从他第一次忍不住拎起一个小摊前的活兔开始开始,便一发而不可收。左摸摸、右看看,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孩子,乍然被投入喧闹的人世间,紧张而兴奋。 也不知逛了多久,走了多久。 凌云仿佛忘记了欧阳远,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直到他轻轻地捏了捏酸胀的腿,欧阳远突然指着前方一处楼阁,道:“凌云,我们到闲云楼去歇歇吧!” 仿佛忆起了自己的处境。刷!凌云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脸上的笑容亦不复见。 以前那么残酷地惩罚凌云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现在却因为看到凌云苍白的脸而有些不忍心,欧阳远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心情。莫非这就是师父说的,一旦动了情,就如同中了世上最毒、也是无药可解的毒药,便是自己最致命的弱点? 聪明如欧阳远,当然知道凌云误会了什么。他道:“你别怕。那里是吃饭喝酒的正经地方,不是供人睡觉的客栈。” 哪有你这么不知羞耻的解释,凌云顿时感到自己的脸热了起来,欧阳远也好笑地看着凌云的脸色由白转红。 凌云不理也不敢看向欧阳远,抬腿便走。 发脾气了?欧阳远心道。不仅没有不悦,反而为凌云首次对自己流露出真性情而感到欣喜。 闲云楼是镇上最有名的酒楼。 不过,从未来过市集的凌云并不知道。 坐下来,凌云这才感到有些累了。他毕竟不如武功高强的欧阳远,更何况还大病初愈。 “你想吃些什么?”欧阳远问向凌云。 凌云扭头看向窗外,这里是闲云楼的二楼雅间,正好将市集的景色尽收眼底。 碰了个钉子的欧阳远也不恼,他合上菜单,低低地在小二耳边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玲琅满目的各式小吃络绎不绝地端了上来:虾仁饺、芙蓉包、煎黄花鱼、小馄饨……第一碟、第二碟端上来,凌云还不置可否,可当吃食堆了满满一桌子,凌云虽然仍是面无表情,但目中已经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这些,全是他刚才路过市集时,多看了两眼的小食,没想到,欧阳远竟记得一个不差,现在全都端到了自己面前。 他何需如此讨好自己! 想起过去自己的卑屈无奈,凌云又怨又怒,道:“我这个宠物可受不起堡主您的厚赐,你什么时候想上我,说出来就是了!” 摇了摇头,欧阳远将一碗绿豆汤推到了凌云面前。 清亮清亮的绿豆汤,以前是凌云的最爱,因为家穷,难得熬一次,所以刚才在市集上路过小摊前,凌云忍不住盯了好几眼,终究因为身无分文而作罢。 欧阳远道:“凌云,我这么做,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不会再逼你,你也不是我的什么宠物,我只希望你做我的爱人,我们……重、新、开、始。” 爱人? 凌云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幻听,这句话竟然从神龙堡主嘴里吐出来,真是千百年来最荒谬的笑话! 看到凌云的神色,欧阳远知道他并不相信,道:“我知道你不信。说起来,我自己也有些糊涂。当时你‘死’了,我的心很乱。我从没有想过你会死,在我神龙堡、有柳明在,你怎么可能会死?况且我早就给你服上了世上最固本培元的丹药。我只是气你,气你突然变了。你倔强不从我,我恼;你太过顺从,我也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既希望你象别人一样顺从我,又讨厌你变成那样。看到你对秦飞那么温柔,一心向着他,我是真的气疯了!可是当时你假死,抱着你的尸体,我的心仿佛活生生地被剜出来一般!” “从小,师父教我,做神龙堡主,绝对不可以对任何人动情,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弱点!开始……我也以为不过是想征服你、占有你,腻了就会抛开……可是……可是我怎么也放不下你。骆一飞想带你走,他作梦!其实……其实……你早就成了我的弱点了!别离说得对,我喜欢上你,我爱上你,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 我喜欢上你! 我爱上你! 这两句话震得凌云几乎跳起来!怎么可能?!神龙堡主?欧阳远?那么唯我独尊的、狡猾如蛇的人!用尽各种手段控制自己身心的人? “当我知道你还没有死,我的第一反应,是欣喜若狂!你以为我会罚你?不!会不!凌云――”说到激动处,欧阳远一把攥住了凌云的手,“我感谢上天,感谢上天把你又还给了我!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对不起,凌云。对不起……我知道以前我伤害过你。你生气,对不对?你恨我,对不对?我知道了你的住处,却不敢来见你……我怕你拒绝……我想等你慢慢接受我……相信我,我不会再逼你,我会对你好,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看着面前如同情窦初开般语无伦次的男子,凌云第一次有了种无力感。 面前的人所说的,是真?是假? 是假?自己已如肉在砧板,他又何需费如此力气? 是真?过往的种种折磨,难道真因为自己的一“死”便完全逆转? 思索间,不由自主地端起了面前的绿豆汤,轻呷一口――嗯,很甜。 “凌云――你?”欧阳远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凌云,却发现凌云只顾着喝着绿豆汤,仿佛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表白听进去。 可是狡猾如欧阳远,立刻发现了凌云的表情已经开始犹豫。 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机会!傲视天下的神龙堡主绝非浪得虚名,欧阳远立即趁热打铁:“凌云,秋别离说……你曾经喜欢上我……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端着碗的手一颤,碗中的绿豆汤大半洒在了桌上。 34.绿豆汤顺着桌面四溢,几乎要滴落凌云的衣袍。凌云笨手笨脚地将汤碗搁下,慌乱地站起身,连连倒退。正不知如何应付这令他心乱如麻的局面,突然,他瞥见门边晃过的一个人影,如同捡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梁大夫!”被叫住的人是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夫。正是他这一年多来的精心诊治,令凌云身体渐渐好转。他的医术颇为高明,当初凌云刚到此地,身体虚弱,一度昏迷不醒,小镇上群大夫均束手无策,正是这位梁大夫妙手回春,令凌云苏醒过来,后来,便一直替凌云治疗。这位大夫仁心仁术,看到凌云和秦飞兄弟俩家境困难,不仅不收诊费,甚至连药的价钱都算得格外便宜,几乎等于白送。因此,凌云兄弟俩一直对梁大夫颇为感激和敬重。“梁大夫,这么巧,你也在这儿?”“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们兄弟俩。”只顾着跟梁大夫攀谈,不再理会欧阳远以及他引起的尬尴,凌云并未发现梁大夫在看到欧阳远时神色的异样。梁大夫象以往替凌云诊治时一样,客气地向凌云颔首示意,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凌云身后的欧阳远身上。只见他神色一正,向欧阳远恭敬行礼:“参见堡主。”梁大夫的谨慎举止,和凌云以前看到的神龙堡众,如出一辙。堡主?凌云看看面前毕恭毕敬行礼的梁大夫,再看看身后坦然受了一礼的欧阳远,顿时愣住了。欧阳远似乎有些不悦,他随意地挥挥手:“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吧!”梁大夫又深施一礼,然后悄悄地离开。凌云呆愣着,半晌,方道:“他……梁大夫……他……”“他是柳明的二弟子。”柳明?他的弟子不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哪里跑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徒弟来?更何况柳明自己也不过三十出头?仿佛读出了凌云心中的疑惑,欧阳远道:“梁冲是带艺投师,以入门先后为序。”那……那么……欧阳远轻轻叹了口气,将似乎震惊过度的凌云揽在怀中――这其实是他自见到凌云那一刻起就一直想做的事。“若不是梁冲按照柳明教的法子和药方替你诊治,若不是加上这些大补的药材,你这么弱的身子……你的病……哪能这么顺利地治好?”难怪梁冲送来的药剂里,总有几股熟悉的味道。当时凌云还嘲笑自己喝药喝习惯了,却原来里面根本就加了神龙堡的珍贵药材!难怪诊费和药钱如此便宜,难怪这样偏僻的小镇竟有医术如此高明的大夫!一时之间,凌云的脑子混乱了!他竟呆呆地任由欧阳远搂住自己,忘记了反抗。凌云的嘴里喃喃道:“为……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我在这里,却不抓我回去?为什么偷偷派人前来救治我?为什么替我做这些事,却不让我知道?享受着久违了的斯人入怀的温暖感觉,欧阳远不禁牵了牵嘴角:“凌云,你这会儿该相信,我不会再逼你,我会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总之,我做这一切,只是希望和你重新开始。”……仿佛想起了什么,凌云突然挣脱了欧阳远的怀抱,他的手颤抖着指着欧阳远,大吼:“你……你以前从未关心过的!你应该不知道我的生辰!”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欧阳远但笑不语。……“镇上礼饼店的老板娘听说是我哥的生辰,还白送了我一盒芙蓉饼。哥,这芙蓉饼很贵的,他们只有逢大节才做的!”秦飞兴高采烈地诉说仿佛就在耳边:“这么大的鱼……用一斤白菜换来的!”“粮食全卖了个好价钱”“价钱还在往上涨……”“我们的东西总能卖上好价钱……“哥……自从我们来了这里以后,运气越来越好了……”抖了抖嘴唇,凌云突然冲到窗边,他指着下面灯火通明的街市,嚷道:“他……他们……全部是你安排的?”欧阳远没有回答,但那神情无疑是默认。两年、两年了……越来越繁荣的城镇、逐渐聚居的人群……自己宁静而安详的生活……艰苦却富足……原来这一切,全是眼前的人一手安排!这个似乎与两年前换了一个人的欧阳远!没有惩罚,没有酷刑。反而是默默地守护!抬眼望去,凌云看见欧阳远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说,只要你喜欢。凌云一下子哆嗦了起来,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欧阳远,那个专横霸道的欧阳远,竟默默地为自己建立起一座城镇!倔强地扭过头,望着楼下依旧喧闹的街市,凌云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感到身后的人慢慢靠近,听得欧阳远的温言在自己耳边响起:“云儿,我怕你不谅解我,会生气伤了你自己的身子,只好悄悄地派人照顾你,又担心你知道……我是真的舍不得你。我不会再让你受苦,我想好好待你,我希望你能真正开心地笑……我们……重新开始好么……”咚咚咚!努力推开欧阳远伸向自己的手,凌云几乎是逃命般冲下楼去!背后,本该是沮丧万分的欧阳远,脸上却露出一抹微笑。我的小云儿,你刚才推开我的手,已经不如当初那么坚定了。“凌云哥哥!”凌云正慌慌张张地冲出店门,却因一声细声细气的呼唤,止住了脚步。“真是你!凌云哥哥!”从柜台后面突然窜出一个少年,一把抱住了凌云:“凌云哥哥,你记不记得我!我是陆可,陆可啊!”陆可?当初那个初进神龙堡时哭得双眼通红的孩子?那个好心给自己递来鸡腿的孩子?“凌云哥哥,我刚从后院过来……真不敢相信,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到了这里!”陆可兴奋地抱着凌云大叫。看着这个在自己胸前厮磨的少年,凌云忍不住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当初这个孩子,令他想起了自己唯一的弟弟。一只大手陡然伸过来,将陆可揪了回去。然后凌云便看见一张颇为斯文俊秀的脸。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刚进店的时候,凌云见过他,他好象是闲云阁的掌柜。凌云本就觉得他有些眼熟,经过小可这么一闹,再想想刚进店时他对欧阳远恭敬的样子,凌云依稀记起他似乎原是神龙堡的侍卫,好象姓余。青年将陆可揽在怀中,不悦地埋怨:“不是让你在后面,不要到前面来,干嘛不听话到处乱跑!”陆可不服气,努力拧着他的手:“余大哥,是凌云哥哥啊,凌云哥哥在这里!”青年脸色变了变,他悄声在小可耳边说了什么,凌云看到陆可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凌云仿佛听到了“堡主”两个字。再一扭头,欧阳远已经下了楼,站在自己身旁。看见欧阳远,青年连忙放下陆可,和陆可一起拜倒在地:“堡主。”不光陆可畏惧得有些发抖,青年的额上也渗出一丝冷汗。“起来吧!”欧阳远似乎心情不错。不过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匍匐在地的属下身上,他对凌云道:“你不吃了?还想出去逛逛?”“不,我还想坐一会儿!”从刚才的慌乱中回过神来的凌云仿佛有些赌气,他指着陆可,道:“我要和陆可聊会儿!想了一想,凌云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单、独!”见到凌云如此放肆,青年的脸也白了!生怕欧阳远迁怒于陆可,他将陆可的手攥得紧紧地,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偷眼看向欧阳远,见到堡主没有什么不愉之色,才略微放了心。不知不觉间,店里已经没有人。“随你。”欧阳远捡了较远靠边的桌子坐下。青年仿佛听见堡主走开时叹了一口气,心下不禁对堡主对凌云的纵溺感到骇然。 35.凌云缓缓地走到靠门口的桌边。陆可跟在他的后面,不过他显然被再次面对神龙堡主吓坏了,脸上再不是初见凌云的兴奋神色,反而有些惴惴不安。一时间两人竟相对无言。“你这些年……”“凌云哥哥……”静默了半晌,两个不约而同地出声,不禁相视而笑,刚才那因为欧阳远的出现而沉闷气氛一时间扫去了不少。紧张情绪稍有缓解,陆可的兴奋劲便上来了,他急道:“凌云哥哥!能见到你真高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当初我听说你死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神龙堡都给你下葬了?怎么现在你又和堡主在一起?”连珠炮似的发问,一时之间凌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暗暗苦笑。他摇了摇头:“不说我。倒是你,陆可,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我?”陆可指指自己,道,“我是跟着余大哥一块来的。一年多前,说是派了他什么任务,在这里开间酒楼,我就跟着余大哥过来了。开始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事,结果竟然真的是开酒楼,还开了一年多,跟普通商人一样!我纳闷,问余大哥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任务,他说他也不知道,就是上头的命令。”已经知道欧阳远安排的凌云,自然知道这个“上头”为什么下了这么莫名其妙的命令,也不十分惊讶。刚才在楼上的震惊和悸动,现在也已经平复了许多。凌云看了一眼陪坐在欧阳远身边却频频望向这里的青年,“你那位余大哥……对你好么?”“你说余大哥呀?他对我很好。”陆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凌云看得出,这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余大哥一点儿也不嫌弃我的出身,重活累活都不让我干,他对我真的很好。”陆可有些害羞,“这还得多谢你,凌云哥哥。我听说……听说……是你跟堡主说,让他放了我……让余大哥照顾我……”“真的?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自己做得对不对。当时我只是感觉那个侍卫对你特别照顾……”凌云轻轻抚了抚陆可的头发,就象他经常对秦飞做的一样,“你也受了不少苦,希望有个人能真心照顾你……万一他对你不好,我的罪过可更大了。”“不会的,凌云哥哥!”陆可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一开始我还怨你为什么不理我,后来我才知道……堡主……”仿佛忆起了旧事,陆可只不过提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堡主……根本不喜欢别人和你亲近……所以那天才会……才会召我……我……侍寝……”想起那一夜所受的酷刑,陆可不禁感到有些冷,更不敢看向欧阳远的方向。凌云有些黯然:“小可,是我害了你。”“不是!不是的!凌云哥哥!”陆可急忙反驳,“我知道你心好!凌云哥哥,那不过就是一次……一次而已!现在我有余大哥,我感到很知足。”凌云看着陆可,道:“你不恨欧阳远吗?”“恨?”陆可摇了摇头,“我有什么能力去恨?他能让余大哥和我在一起,我都非常感激了,那还敢去想什么恨不恨的。”“对他而言,他只是把你随便赏给一个侍卫罢了。他那样对你,你不恨他?还感激他?”陆可继续摇着头:“不同的。凌云哥哥,我本来就是被卖到神龙堡的。主子要打要卖,甚至要了我的命,也是没法子的事。运气好的,碰见个心善的主子,我过得好点;运气不好,遇见个恶主子,我也只能叹自己的命不好。虽然堡主对我很凶,但他总算让我跟了余大哥,我也不敢妄想了,更不必提什么恨不恨了。”说着说着,陆可低了头:“凌云哥哥,你可能觉得我没出息。可我真是这样想的,象我这样的人,又没本事,又没力气,凭什么去恨呀……能有个好归宿,我也知足了。”听了陆可的一席话,凌云有些发怔,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再次轻轻抚摸上陆可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出了闲云楼,凌云便要回家。欧阳远自是依着凌云,没有说半个不字。凌云和秦飞住的小屋,出了市集,再往东走两里路就到了。凌云一言不发的沿着离开市集回家的方向走着,欧阳远看着凌云一脸沉思的样子,心里吃不准凌云到底怎么想,只得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也不知道凌云和那个少年说了什么,只感觉他们聊完了以后,凌云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仿佛一直在想心事。不知道这个心事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呢,欧阳远心想,总会有一点点吧,刚才凌云那种慌乱和犹豫,可不是装出来的。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出了市集。凌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堡主,你请回吧!”这句话有些突然,令欧阳远愣了愣。他转念一想,今天的事对凌云冲击太大,也不能把他逼得太紧,让他回去想想也好。心下想定,欧阳远正待和凌云告别,准备离开,但凌云的下一句话却令他大吃一惊。“以后,堡主不必为凌云这么费心,凌云承受不起。” “凌云,你――”这才发现凌云的眼神变得异常冷冽,仿佛当日秦飞出事后的情形。关心则乱,一向稳如泰山的欧阳远心下也不禁着慌。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自己已经暗暗地为凌云做了这么多事,而且看刚才凌云的反应,也不是无动于衷。即便没有感动,即便还消除不了凌云对自己的恨,凌云的目光也不该如此冷漠才对。急切之间,欧阳远一把拉住了凌云:“凌云,你还在生气?怎么样才能让你消气?打我骂我随你!当初是我糊涂,没能好好待你,以后不会,绝对不会了!凌云,我只是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待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这句承诺从神龙堡主嘴里说出来,不啻于是得到普天之下最高等的权力、财富、地位的保证。可惜这句话,只引起了凌云的一丝冷笑。即使是冷笑,也是凌云今晚唯一一次露出的笑容。原来现在看到凌云笑,竟是这样难,欧阳远有些懑懑地想。只听得凌云冷笑道:“你想折磨我时,我就得默默承受。若反抗不从,不是最严酷的折磨,便是小恩小惠的征服游戏;若顺从听话了,你便觉得腻味,当废物一样扔掉。欧阳远,当初我已经屈服了,我已经对你百依百顺了,你也当众宣布把我扔掉了,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现在你说你不会再逼我,你会对我好……这就是你的恩赐?因为怕我再次死掉,怕失去了一件你得心应手的玩具?就因为你不再逼迫我,因为你会用最值钱、最昂贵的笼子把我关在你身边,我就该对你跪下,抱着你的腿,痛哭流涕?”不知道为何凌云突然变得如此激动和愤怒,饶是欧阳远机变百出,一时也找不到言辞来安抚。最后只化为苍白无力的一句:“不是这样,凌云……”凌云的怒火突然变成浓浓的自嘲:“堡主,你聪明过人。象我这样一无所长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当初,因为你一点小恩小惠,我竟然一时忘了恨,竟然渐渐习惯了你晚上对我做的事……呵……呵呵……我很可笑又可怜,是吧?就在刚才,看到你竟然没有来捉我回神龙堡,看到你没有伤害我和秦飞,我竟然还对你有点感激……哈……哈哈……”凌云仰头狂笑着,笑声凄厉之极,似饱含着无尽血泪。“可笑吗?堡主?你的目的差点达到了――因为你不折磨我,因为你不伤害我,我竟然会感激!人还真是贱哪……被打怕了,竟然因为举鞭子的人突然收起鞭子而感激涕零!但是――”凌云目光炯炯直视着欧阳远,“从第一天进神龙堡开始起,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要任由你摆布?我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做你忠顺的奴仆和宠物?我为什么要任由你折磨侮辱?!”“你看――”凌云伸出双手,十指摊开,“当初这十个指甲盖一个一个地被剥下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人为什么有十个指头呢,要是只有一个多好,只有一个的话,我就不会疼十次了……”欧阳远握住凌云的手,抚摸着凌云凹凸不平的指甲,心中想起当日凌云所受的种种,又痛又悔。“本来我自己受再大的苦、再大的侮辱也无所谓,反正早就毁在你手里。可是……可是……”凌云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你害了飞儿!你竟然、竟然侮辱了飞儿!”这时,凌云的泪才缓缓地流了下来,沾满脸颊。“欧阳远,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让我恨你,你还敢说什么重新开始!”这是凌云第一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无所顾忌地吐露心声,每一个字都深深戳进欧阳远的心里。“凌云、凌云……”欧阳远不知道如何安慰辩解,只得握紧凌云的手,不断低唤着凌云的名字,心里却是清楚,凌云越是坦白,凌云的心离自己却是越远。过了一会,凌云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徐徐道:“其实我不是不怕痛,也不是不怕死。况且我已经死过一次,我并不想死。我知道得很清楚,我没有能力,也没有本事去报复你。恨你……会让我一直想着你……这样我很累……我很难受……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你刚才说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你说你不会再逼我?那好,就请你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你就当我已经死了!”欧阳远仍不愿放手。“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诺。”听到这句话,欧阳远微微迟疑。趁着欧阳远犹豫的一瞬间,凌云挣脱了开来。他道:“我最想做的事便是――忘、了、你。”说完,凌云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欧阳远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凌云的背影,站在原地。 36.“哥!哥!醒醒!快醒醒!”清晨,凌云睁开惺松的睡眼,就看见秦飞惊慌失措的脸。“哥!欧阳远……欧阳远来了,我们快走!快……”秦飞急促地说着,用力拉扯着凌云的胳膊,“哥,我们快――”凌云的反应令秦飞的惊呼嘎然而止。秦飞呆愣地看着凌云漠然地翻了个身,仿佛又要继续呼呼大睡。这不寻常反应让秦飞有些手足无措,也让他慌乱的情绪镇定了些。秦飞轻轻推着凌云,口中不死心地唤着:“哥,哥……”凌云微微睁了睁眼睛,看着秦飞着急而担心的表情,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飞儿,他若要找我们,我们逃得了吗?我们能逃到哪里去?”说着,凌云翻了个身:“让我继续睡,别吵我!”凌云似乎是累了,直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秦飞早已等候在桌边,桌上的粥已经凉了。看到秦飞红肿的眼睛,凌云心下不禁有些欠疚。接过秦飞递过来的粥,凌云轻轻摸了一下秦飞的头:“飞儿,我……欧阳远……总之……别担心,他应该……不会再伤着你。”“我不是怕他来找我,是怕他害你!”秦飞急急地握住凌云的手,“哥……我们还是走吧,欧阳远已经找来了,他已经知道你没死,他是冲着你来的!当初你假死的时候,他在你身边守了三天三夜,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一定不会!我们快逃……”掩住秦飞的嘴,凌云摇了摇头:“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其实,他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怎么会?怎么可能?他若找到你,还不马上抓你回去?!” 还未等凌云回答,一句中气十足的话语传到屋内二人耳中:“我不会这么做。”“欧阳远!”秦飞惊叫着从凳上跳起,急急站在凌云身前,将凌云隔绝在欧阳远的视线之外。虽然摆出一副势死也要保护哥哥的架势,但不自禁发颤的声音和掌中泌出的冷汗,泄露了秦飞心中的恐惧。秦飞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凌云的手,秦飞的冷汗已经浸湿了凌云的掌心。看到秦飞故作坚强的样子,凌云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感到一丝温暖,又有些心酸。凌云重重握了一下秦飞的手,示意秦飞不必惊慌,然后缓缓站起,道:“堡主。”毫不惊讶欧阳远的突然出现,因为凌云知道,神龙堡主想到哪里,天下又有何人能拦得住?不过这平静得似乎无恨的语气却令秦飞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直到凌云接着说出两个字――“请回。”自从这一天开始,凌云和秦飞的家中就经常出现一个不速之客――欧阳远。除了开始的几次凌云说了几句让欧阳远不要再来的话但欧阳远充耳不闻之后,凌云干脆闭口不言,也不理踩欧阳远,直把他当作透明人一般。而欧阳远自从再次出现在凌云面前之后,一个月倒有十五天会到凌云家中,每次待的时间也不甚长,凌云不理他,他也不恼,仿佛窜门一般,颇有些死缠烂打、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味道。 至于秦飞,当凌云告诉他欧阳远早就发现他俩,而且镇上人大多是欧阳远部属的事情时,他大大地吓了一跳。也许是过去留下的阴影,一开始面对欧阳远时秦飞还是十分紧张。渐渐地,秦飞发现欧阳远不若以前般凶神恶煞,而自己心中本就对欧阳远恨意甚深,言语中不免冷嘲热讽起来。这正是秦飞巴不得欧阳远快快滚蛋,而欧阳远铁了心要干耗下去。秦飞的冷言冷语欧阳远毫不在乎,久而久之,秦飞对欧阳远愈来愈不客气,几乎每次碰到便要恶言相向。秦飞骂得凶,欧阳远却依旧来得勤,虽然每次被骂的是欧阳远,可每次被气得够呛的却是秦飞。凌云有时听到了,看到了,也不说话,也不理会。这么一来,倒好象秦飞和欧阳远之间话多了起来。这日,秦飞看到欧阳远的目光死死盯着凌云,想到欧阳远这几日天天上门,心中怒意大增。他笃笃笃地跑进里屋,拿出什么东西,一把摔在欧阳远的面前:“还你的臭钱,滚!少色迷迷地盯着我哥!”被秦飞扔在地上的,是那张千两黄金的银票。因为怕兑换黄金的时候被发现,银票一直被凌云放在屋里收着,两人几乎都要忘了有这么个东西,这会儿突然被秦飞想起,便扔回给欧阳远。天底下还没有人敢如此放肆,指着鼻子对着欧阳远骂――“滚”。欧阳远的脸色变了变,怒气形于颜色。昨日凌云再次冷着脸对自己说着请神龙堡主不要再来的话,平日里面前的小家伙冷言冷语也就罢了,今天却是怒火直往脑门上窜。欧阳远自己还不觉得,手掌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抬起,只要轻轻一挥,秦飞便立时毙于掌下。正在这时,只见凌云听到秦飞口气已觉不妥,向这边走来。欧阳远看到凌云,立刻想起当初对凌云的承诺,不禁顿了顿。只这么一转念的功夫,他真气内敛,手掌也渐渐放下……但心中终究怒气难平,只见欧阳远出手如风,点了秦飞的穴道,秦飞便立在当场,动弹不得,口中也说不出话来。秦飞气得满脸潮红,却不知自己已经从鬼门关是打了个转又回来。今天闹得比平时都凶。此时,凌云已经冲了过来,抱住秦飞,对欧阳远道:“你别伤他!”欧阳远道:“放心,我答应过你,自不会伤他。”但见欧阳远额上青筋暴起,语气显然是强抑怒火,脚下的青砖也裂成块块。凌云见了,在欧阳远积威之下,亦不禁有些惶然,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平时他决计不会说的一句话来:“谢……谢你未伤他。”说完,凌云大大后悔,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紧咬嘴唇不发一言。雪白的牙齿印在鲜红的唇上,倔强的神色似曾相识,欧阳远不禁心中一荡,倒觉得今天这一趟来得比哪一次都值得。以后的日子平静无波澜。凌云大概对秦飞说了什么,秦飞不再对欧阳远冷嘲热讽,反而是退避三舍,唯一不变的,是秦飞总是用恶狠狠仇视的目光瞪着欧阳远。既然欧阳远已经知道自己未死,自己当然不必再呆在小屋内躲避,凌云现在倒能经常出去转转,也能帮着秦飞干干农活――这是他们从小做过的,凌云是驾轻就熟。凌云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这倒得益于欧阳远命人送来的珍贵丹药。以前,为了防着被他俩察觉,欧阳远命人将丹药掺在普通中药中,药效自然降低。如今既不怕凌云知晓,当然直接送到了凌云手上。开始欧阳远还怕凌云不接受,不过看到凌云按时服下这些丹药,欧阳远也就放了心。不仅如此,欧阳远心中暗忖,既然凌云肯接受自己的好意,重新接受自己未必无望。但是,三个月过去了,凌云一直未对欧阳远假以辞色。深秋,正是收割的好季节。这几日,凌云和秦飞一直在田间忙碌,而欧阳远也忙于处理堡主事务,没来烦扰兄弟俩。一日,凌云收拾好田里的东西,往家里走去。这些日子可把飞儿累得够呛。凌云心道。干活的时候,秦飞总是这也不让自己干,那也不让自己干,生怕把自己累着了。结果田里的活,一大半是秦飞干的。看着秦飞手上生出厚厚的老茧,以前白嫩的脸被晒得黑黑的,凌云亦不禁心疼。今天是凌云硬逼着秦飞早点回去歇息的。想着秦飞在田里熟练劳作的样子,凌云心上不禁宽慰,飞儿果然已经长大了。不知不觉回到家门口,凌云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欧阳远不知什么时候已到屋内……他和秦飞……他的左手拉着秦飞的胳膊,右手却放在秦飞的腰上!这种暖昧的姿势令凌云感到刺心。“放开我!你这色魔!”秦飞看到凌云,如同看到救星般冲了过来,扑到凌云怀里痛哭,“哥……他……他想……”秦飞在凌云怀中象筛子般抖个不停,令凌云想起当初在锦绣谷中的那一幕,心如刀割。他低头将秦飞紧紧地搂在怀里:“别怕,飞儿,有哥哥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说着,凌云抬起头,冰冷的目光向箭一般直射向欧阳远。却不发一言。 37.凌云只说了一句话:“你――走!”看着凌云投来的愤怒的目光,欧阳远叹了口气,走了。对于所发生的事,没有说一句话解释。因为他知道,解释什么凌云也不会相信。最近,神龙堡主似乎越来越喜欢叹气了。本以为凌云已经渐渐接受自己,本以为时日久远凌云就会淡忘仇恨,而且现实好象也正在一步一步向欧阳远预期的方向发展。但是,因为一件事,只因为一件事,一切都砸了。不过欧阳远并没有忽略,看到他懊恼模样时秦飞眼中流露出的一丝狡黠而得意的目光。这天,秦飞正在市集挑选东西,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秦公子,我们主人请你去一趟。”“什么?你们……”只感到后颈一痛,还没有等秦飞反应过来,便被击晕过去。当秦飞重新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欧阳远的脸。过去,这是一张居高凌下、邪恶而狡诈的脸;现在,这张脸依旧盛气凌人而冷酷,只不过,眉宇间多了一丝无奈与郁卒。想到能令欧阳远郁卒的原因,秦飞不禁笑了,虽然他内心阵阵发寒,虽然惧意正随着欧阳远似要凌迟他的目光游走全身……“我答应过凌云”,看到秦飞露出得意的表情,欧阳远忍不住开了口,“我答应过凌云,绝不伤害你。”说着,欧阳远看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长,上面结着圆圆的茧,那是练功留下的。这双手,随随便便就能象捏死蚂蚁一样,将秦飞杀死。欧阳远放下了手,道:“我其实不是个守信的人。”“哼”,欧阳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江湖上尔虞我诈,还讲什么承诺和江湖道义?难道嫌命长?不过,”欧阳远的脸色突然郑重起来,“我答应凌云的事,绝对不会违背。”“所以——”欧阳远走到秦飞面前,“你不用怕,我不会杀了你的。”“我、我才不怕你!”秦飞梗着脖子大嚷着,微微颤抖的身躯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毕竟,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是么?呵、呵呵!”欧阳远笑了,“不怕就好。不过我还要告诉你——我有一百种令你难过的方法,却不让你受伤。”“所以……”欧阳远脸上仍带着笑,可是他的目光却冷冽如冰,“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在我面前弄鬼!”“呸!”秦飞啐了一口,“我知道你对我哥的龌龊念头!我宁愿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所以你就故意装做跌倒在我怀里,让凌云看见?”秦飞扭过头不说话。他的表情,绝不是后悔的表情。“如你所愿,凌云误会我了,我还真有些头疼。”欧阳远装腔作势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怎么办呢?怎么办好呢?我的龌龊念头黄了,难道你的那些龌龊念头就能得逞?”“什么我的龌龊念头?”秦飞转过头瞪着欧阳远。欧阳远夸张地摆摆头,“怎么?要我说出来?是谁偷偷地往哥哥的碗里放迷药?是谁偷偷轻薄他哥哥?秦飞、你的那些下流手段,还不如我!”“你――”秦飞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却说不出话来。“我?”欧阳远笑了,“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感谢我让你哥哥明白了你的心意。”什么?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哥哥明明喝下放了迷药的汤,却在夜里醒来,秦飞猛然醒悟:“是你!是你把药给换了!”“看来你还不算笨到家。”欧阳远道,“本来我想再过些日子,等凌云心情更平复一些再出现的。不过,有你这个心怀叵测的弟弟在身边——我实在不放心,还是提前保护他比较好。”“保护?我呸!你差点把他害死!还有脸提什么保护!”欧阳远神色一黯,随即又恢复正常:“是的,以前我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做错了很多事,也伤了他。但以后绝对不会了!以后我一定会保护他,让他过得幸福!”“呸!就是因为你,他才不幸福!”“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两人象斗鸡一般直着脖子吵了一会,欧阳远仿佛觉得无趣,道:“我不会,难道你会?你为了把他留在身边,为了不让他出门见人,为了他一直依赖于你,竟然减少药剂的份量,害得他的病始终拖着无法痊愈,难道这就是你给他的幸福!”话语如利箭穿心!秦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不是……我只是……”无力的辩白反而显得欲盖弥彰,秦飞翻来覆去地说着这几个字,突然,他觉得气势上不能输于欧阳远,硬着头皮叫道:“是又怎么样!我会好好照顾我哥,一辈子照顾他!”欧阳远这次没有再反驳和挑衅。他只是拉开了书桌后的屏风,屏风后放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如木雕泥塑般坐着一个人。欧阳远随手拂开了那个人的穴道,拉着那个人走出屏风。秦飞一见到这个人,大惊失色,身子软软地倒在地上,竟然比刚才见到欧阳远时更显恐惧。屏风后的人,竟然是凌云!“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秦飞扑到凌云的面前,死死拽住凌云的袍摆,“哥,不是,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别信欧阳远……你听我说……”明明已经恢复了行动和言语自由,凌云却不发一声,仿佛正静静地听着秦飞的解释。但秦飞怎么还能解释?他抱着凌云的腿,哭叫着:“哥,是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只是怕失去你,我怕你离开我!哥……你原谅我……原谅我……”凌云低着头,看着痛悔交加的弟弟,满面俱是被欺骗的痛苦。他用力抽出了被秦飞攥在手里的衣角。身后,欧阳远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他知道,凌云已经做出了选择。38.果然不出欧阳远所料,凌云迟疑地踱着步子,缓缓地走向欧阳远。“堡主,我们……出去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听到这两个字,欧阳远的心好似要从腔子里飞出来一般,孩童时的自己学会第一套剑法的时候也没有这样雀跃。欧阳远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习惯性地拉起了凌云的胳膊,向屋外走去。凌云轻轻一闪,不着痕迹地躲过了与欧阳远的身体接触,神色依旧平常。欧阳远没有注意凌云的小动作。他正挑衅地看着呆坐在地上的秦飞,如愿地看到秦飞绝望的眼睛。屋外是一座园子。园子虽然不大,布置得倒还别致——欧阳远绝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凌云站在欧阳远的身边,却不看向欧阳远。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园中的那棵柏树,半天没有说一句话。欧阳远看着凌云虽然苍白但情绪渐渐平复的脸,他微笑着,等待着――既已等待了两年,又何必在乎这片刻?不过凌云并未让欧阳远等多久,他开了口:“朱朱……他从小就很聪明,又乖巧又伶俐,爹娘都很疼他,我也很疼他……”欧阳远听着,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凌云,最需要的是倾诉,是发泄,自己只需耐心地做个听众罢了。果然,凌云没有等待欧阳远的回答,接着道:“记得那时家里穷,只有过年的时候,家里才能吃上肉。朱朱最喜欢吃鸡,特别喜欢吃鸡腿,家里难得宰一回鸡,娘总是把鸡腿分给我和朱朱一人一个,朱朱狼吞虎咽地把自己的鸡腿吃完,然后就来骗我的鸡腿吃……那时他才五岁,五岁的时候,朱朱就会哄我了,呵呵……”凌云的唇边似乎露出一抹微笑,仿佛那段清贫的时光,是他最快乐的日子。“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哄我的呢?那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生他的时候娘生了一场大病,他生下来身子也不怎么好,瘦瘦小小的,象小猫似的。我这个做哥的,怎么会不给把好东西让给他呢?那时候我就下决心要到村外去闯一闯,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要给爹买最好的咳喇药,要给娘买最贵最漂亮的花布,要让朱朱每天都能吃上鸡腿……”“朱朱……这个小名还是我起的”凌云完全陷入了回忆,“他嫌名字象‘猪猪’,每次我叫他的时候都会发脾气,如果我一直叫他就会哭鼻子,哭着说‘再也不理哥哥了’,结果,过不了半个时辰就‘哥哥、哥哥’地追在我后面了……”“我们兄弟俩从小的感情就特别好……小时候,我脾气犟,不听我爹的话,也不安心在家种地,只想往外跑,没少挨我爹的打。朱朱胆子很小,每次看到我挨打,他就在旁边一边发抖一边哭,哭得比我还厉害……我每次都嘲笑他,‘哥挨打,你又不疼,你哭什么,怕什么?’有一次,是在他七岁那一年,那次爹打我打得特别厉害,棍子都被打断了。他吓坏了,他一下子就扑到我身上,替我挡着棍子,叫着‘爹,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要打死哥哥了!哥哥会被打死的!’。我爹那么疼他,急忙把他抱起来,也就忘了打我了……嘿嘿”回忆起这些往事,凌云脸上不禁露出笑容……“他胆子那么小,那么怕疼,都会扑上来护着我……我曾经发誓,一定会待他好,一定会让他过上好日子……”喃喃自语着,凌云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往事,历历在目……当年抛下父母弟弟独自一人出外闯荡……遇到恶霸时被骆一飞救下……酒醉的骆一飞那通红的带着欲望的眼神……和十来个少年一起关在马车里,送进了锦绣谷……不屈服、不甘心、反抗、鞭打、刑具、强暴……自己在欧阳远身下挣扎,拼命地挣扎、无助地挣扎……突然,欧阳远身下的人变了,不是自己,是秦飞!那个对着自己笑着的,那个用无比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那个知道自己是欧阳远男宠还叫着“云哥哥”的,那个大喊着“无论你说什么,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秦飞……那纯洁无瑕的身躯上布满了血迹,那总是微笑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凌云猛地睁开双眼,心中痛楚难当,直到尝到腮边的泪水,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欧阳远担心地看着凌云,他想伸手抹去凌云脸上的泪水,却被凌云挡开。“欧阳远”,凌云道,“你问过我,有没有喜欢过你,还记得吗?”欧阳远点点头,心中狂跳不止。凌云刚才想到什么?难道是发泄过后终于想通?仿佛印证欧阳远所想,凌云下面说的话,令欧阳远浑身一震!“不错,我喜欢过你。”凌云重重地吐出这几个字。什么?欧阳远狂喜地看着凌云,云儿,你终于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你对我动过心?欧阳远忍不住把凌云搂进怀里:“云儿,你终于肯接受我了?我会好好爱护你,不再让你伤心……”“不――”凌云一把推开欧阳远,“你听好,我说――我喜欢过你。”凌云重重地吐出了“过”字。什么?欧阳远愣了。凌云看着欧阳远。“欧阳远,我以前骗过你,我几乎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实话。但是,今天我不想骗你,今天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我喜欢过你。虽然我唾弃自己、咒骂自己、憎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个暴君、混蛋、恶魔!可是,我的确喜欢过你――在那一段你对我特别好的时候,在你不再鞭打我,不再罚我跪,给我住好用好的时候,在你带我去山顶、在你为了疗伤的时候……我想,你对我还是不同的,开始你对我不好,是因为你作惯了主子,你对所有不听话的人都是这样的――这跟小可的想法多么像,是不是?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喜欢你,直到……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明白,对你而言,我并不是特别,我只不过是你众多宠物中的一只而已……我好恨我自己,我骂自己贱,我自己打自己,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可是……”凌云沉默了半晌,道:“我下不了手。”“欧阳远,其实我很怕死。小时候也许被爹打惯了,我不怕疼,但我怕死。”说着,他露出讥讽的笑容,“当初说不定你拿把剑放在我脖子上,威胁要杀了我,我就会从了你,也省得你费了许多功夫,也害我受了这么多皮肉之苦。”欧阳远的心仿佛被一根针狠狠地刺了进去!他想起当初为了逼凌云屈服,曾经将剑刺入凌云胸膛两寸!若不是他拿捏准确,凌云早就成了一缕孤魂。但他已经不忍心去提醒凌云。“欧阳远,那时候,其实我很怕你。在大骂你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我最怕的,是你仿佛什么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好象对你动了心……你仿佛都知道!你太精明了,我怎么都涣四恪?BR>“不,凌云!”欧阳远大声道:“我不知道!我若知道就不会那样对你!”“不,你知道。”凌云道:“你都知道,你知道我喜欢上了你。”看着凌云清澈的眼神,欧阳远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你知道我被软化了,我动情了。你享受这种征服我的感觉,你更不能容忍自己喜欢上一个卑贱的男宠,是么?欧阳远,你是了解我,但我却更了解你!”“需要我说得更清楚吗?”“你敢说你处心积虑地在这里建起一座城镇,不是为了看我‘惊讶感激’的表情?”“你敢说你两年没有来逼我,不是真的要放过我,而是让我觉得你与以前有所不同?”“你敢说你不是一直等着我发现这些你‘所谓的改变’而主动对你投怀送抱?”“你敢说那天你会不知道我回来?你武功高强,早就知道我已经回来,早就知道我会看到你搂着朱朱。你当时不做解释,却用今天这种办法,让朱朱自动招认!朱朱……朱朱怎么比得上你这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神龙堡主!他的行动,只在你股掌之间!”“你敢说不是想用这样的法子,让我与朱朱彻底决裂!让朱朱死心,让我抛下朱朱!”凌云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欧阳远,我信!我信你喜欢我,我信你对我动了心。可是,我更信你只会用尽手段得到感情!”欧阳远看着凌云,觉得凌云的眼睛依旧象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清澈,不沾染一丝杂尘。一丝不佳的预感爬上了欧阳远的心头,他点了点头:“是的,凌云,你说得一点没错。”为了你,为了得到你的心,我可以不择手段。“但是”,欧阳远道,“我和以前不同,我绝不会再伤害你,绝不会!”凌云叹了口气:“时过境迁。”“欧阳远,其实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并不是你,是朱朱。”“两年前,是秋别离帮我们逃了出来。那时候,秋别离对我很照顾,他的感情连瞎子都看得见。朱朱虽然介意,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秋别离不懂我的心,我对秋别离也没有感情。”“但是,对你就不一样。朱朱恨你,除了你对我、对他所做的事,更因为――他知道我曾对你动心,我曾喜欢过你。他也知道对于这两年你所做的,我虽然知道是你的手段,但心里还是有些动摇。所以他才会慌张,才会害怕。其实,这些都不怪他,怪我,怪我才对。”……“当年,你和柳明都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失去了求生意志,但是,朱朱知道。”凌云的泪再次从眼中流下:“当自己喜欢的人,将自己唯一的弟弟伤害得那样深,这个人将如何自处?这个人,还要怎么样活下去?”“当年,是朱朱救了我。他不停地对我说,哥,没关系,哥,我已经好了,哥,我把那件事都忘了,哥,你要活着照顾我……是朱朱一直对我说,才让我活了回来。”“但是”,凌云摇了摇头,“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这件事朱朱会不会记在心里,我都不会忘。我永远忘不了那天在我眼前发生的一切!我永远忘不了我最疼的弟弟所受的苦!”“所以,欧阳远,你如果真的不想再伤害我,请你放过我吧……让我平平静静地过以后的生活……我不会接受你,不会和你在一起,不会爱你……”“永、远、不、会。”秦飞呆坐在冰凉的地上,泪似乎都已流干。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走到秦飞面前,伸出了手。秦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紧紧攥住伸过来的手。“哥――”秦飞喊了一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次,是悔恨而感激地哭泣。秦飞抱住凌云,在凌云怀里抽噎:“哥,我发誓,我绝不会再骗你,哥,你也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凌云轻轻抚摸头秦飞的头:“傻孩子,哥是不会丢下你的。”说着,他双臂用力,紧紧抱住秦飞,喃喃道:“朱朱……朱朱……”被拥在温暖的怀抱中,秦飞心中愧疚,哭得更厉害了。过了一会,凌云放开了秦飞。他抬起秦飞的脸,擦去秦飞脸上的泪水:“朱朱……以后哥哥还是叫你朱朱好么?朱朱,哥哥不会丢下你,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也不要再骗哥哥了,好不好?我永远是你的哥哥……”永远……永远是哥哥……秦飞胸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秦飞想摇头,他想大声喊“不”,但是在泪眼中,秦飞看着凌云期待而心痛的表情,他的头,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去……※※f※※r※※e※※e※※一个月后,吴家村里少了一户人家――那一对年轻的兄弟变卖了所有的东西,悄悄地离开了。三个月后,江湖中传来骇人听闻的消息,正当壮年的神龙堡主突然宣布退出江湖,将堡主之位传给堂主柳明!而神龙堡主本人,到了什么地方,做什么去了,江湖中人一无所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繁荣的苏州城里,新开了一家烧饼铺。苏州城里每天新开的商铺有上百间,这么小的烧饼铺,实在极不起眼。听说这家烧饼铺是两兄弟开的,主要由弟弟打理。常来买烧饼的王大娘曾听弟弟说,他爹就是开烧饼铺的。虽说是祖传手艺,但烧饼做得也不过差强人意,好在用料够足,价钱够便宜,再加上两兄弟对来买烧饼的人态度极殷勤,所以铺子的生意也还马马虎虎,大约也够糊口。这日,烧饼铺生意不错。王大娘来买烧饼的时候,只看到弟弟歉意的笑脸:“王大娘,不好意思,今天的烧饼已经卖完了。如果早知道您来,我一定给您留一个。”王大娘笑了,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她摆了摆手:“算了,也不缺这一个烧饼。”然后,她指着烧饼铺对面的一处大宅子,笑道:“你们真是走运呢,听说一个京城来的富商买下了对面整条街,正在大兴土木建宅子呐!宅子一建成,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总得百八十号人,你们这烧饼铺的生意还能不好?”弟弟也笑了:“这不得亏我哥眼力好么!这地方是他挑的呢!”哥哥正在帮衬着拾掇炊具,他平时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听到弟弟的话,倒是抬起头来,道:“哪儿呀,我也是瞎猫碰死耗子,随便挑的一处地方,够我们俩兄弟落脚就成。”说完,三个人都笑起来。第二天,象往常一样,哥哥支起了炉子,弟弟在一旁和着面。“这烧饼多少钱一个?”“五文。”哥哥生着火,头也不抬地回答。“那好,以后我每天要一个。”小本经营的烧饼铺遇到笔“大”生意,哥哥不由得抬起头来……哥哥的脸色变了。仿佛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连江湖上耳目最灵通的暗门都遍寻不着的人,竟然出现在苏州,所做的事,不过是买烧饼。来人指了指对面正在兴建的宅院:“以后咱们也算是邻居了,多多关照。”弟弟早已经放下手中的面团,走到哥哥的身边,谨慎而戒备地看着来人。哥哥看看对面的人,再看看身边仿佛刺猬般竖起尖刺的弟弟――他的头,突然很痛、很痛。(完)
凌云————小完
作者:小完 录入: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