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B小调的夜行曲(年下)----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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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春阳冲她笑了笑。
安然也笑了笑,沉思片刻,叹了口气:“宁宁有哮喘病,前段时间严重发作过一次,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哎……今天……”
“今天只是意外。”春阳安慰她,“早晨晕倒是因为体质太弱的原因,调养一下就会好。至于刚才嘛……估计是被食物呛到了。”
“你怎么知道?”安然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春阳耸耸肩:“这很明显,我一看就知道。”
“难道你会相面?”
“很简单。因为我是医生。”
“咦?”安然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继而变成惊讶,然后是狂喜和崇拜,“哇!你好厉害!”她抓住春阳的手拼命的摇着,“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么年轻这么帅气的男医生。我一直以来见过的都是谢顶发福的老男人!哇塞,你太厉害了!你是哪一科啊?”
“儿科。”
“……”

 

第三章
星期一春阳到医院报到了。安然帮他联系好了物业公司,把水电气的事情处理妥当。办事效率之高,为人之热情令他叹为观止。之后又联系了电信公司,帮他装好了电话,购置了手机和电脑。
“你是做哪一行的啊?文秘?经理助理?”春阳问安然。以安然这种办事迅速体贴入微的态度,不做大公司的经理助理简直是埋没人才。
“错!”安然仰天大笑三声,“这次你看错了哟!尹大医生。我是一个生意人。”她神秘地对春阳低声说:“我在网上开了个书店。‘陶然自得’,听过没?”
春阳摇摇头,事实上这些年除了医学方面,他基本没看过其他的书。
“哎……”安然长叹一口气,“你该补习补习了。老看死板的细胞、药理、化学反应,你都快变成药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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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维罗医院。
这是一所国内数一数二的私营医疗机构,毗邻国内一流的综合性大学。事实上两个机构仿佛是一体的,医院的后门过去就是大学的林荫小道。穿过人工湖便可以看见那所被命名为圣维罗图书馆的建筑物。这一切都显示着这两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事实上最令春阳感到惊讶的是进医院不久,他便得到了一张特别通行证,还被告知这是隔壁大学医学院实验室及圣维罗图书馆的通行证。凭着这张通行证可以在医学院实验室进行试验。所谓的通行证其实是一张类似银行卡的东西,设有密码。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畅通无阻——只有实验楼里装有刷卡装置的房间才允许进入。
“这是为了保护学校的知识产权,”科室主任向他解释道,“你也知道,那些老学究们总爱在实验室里鼓捣出点名堂。”
其实这已经很幸福了,有大学设备完善的实验室和图书馆丰富的藏书作后盾,也不怕有什么难题了。于是才去医院不久,春阳便废寝忘食地投入了工作当中去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春阳喜欢把自己那几箱子书拿出来翻一翻,他其实是一个有些一丝不苟的人,虽然才不到三十岁,但是生活却是十分严谨。看过的书以及用过的各种物品总是收拾得妥妥当当,而且他做饭手艺也是很不错,只是没有时间去具体操作罢了。有朋友笑他,说你这样的男人,如果不是Gay,一定会是极品居家男人的。
春阳在书房里把书和办公用品仔仔细细地整理归位。他把一个小型保险箱放到书柜最下面的大抽屉里,放进去之前他又打开来看了一下,东西都在。他冲着最上面那张已经发黄的照片笑了一下,那上面是两个小孩儿。大一点的是男孩儿,手里牵着一个小小的女娃娃,女娃娃瞪着好奇的大眼咬着指头有些茫然地看着镜头。春阳轻轻地把盒子盖上,上锁,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抽屉里,又在上面放了一叠杂志铺好。
收拾完东西春阳进到厨房接了一大杯冰水,一边喝一边习惯性地走到窗前抽烟。

从自己家的阳台看过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邻居的阳台一角。靠窗的位置有一把躺椅,春阳看见桓宁正靠在躺椅上打盹儿,他手里面拿着一本书,微风吹过,书页欢快地翻了几翻。桓宁皱了皱眉咂了咂嘴,轻轻翻了个身面朝着春阳的方向继续睡,手里的书已经滑到了地上却浑然不知。不得不承认,桓宁睡觉的样子很好看,歪着头,安静得像个婴儿,穿着宽大的T恤,可以看到白皙的颈项和锁骨。这样乖巧驯服的样子,与醒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春阳失笑,站在这午后艳阳高照的阳台上,偷偷看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孩睡觉,样子会不会像是一个偷窥狂呢?

偶尔坐电梯的时候,春阳会和桓宁一起。桓宁喜欢用音乐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在密闭的小小空间里,两人无话可说,但是桓宁耳朵里的塞的耳麦声音有时候却很大。他仰着下巴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表情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日子长了,春阳却发现,桓宁这样的举动或许来源于他对密闭空间以及陌生人的紧张。因为好几次春阳都发现,桓宁在进入空无一人的电梯的时候,会有一丝的犹豫,这种犹豫与他对陌生人的冷淡如出一辙。
“是因为害怕吗?”一次电梯里只有春阳和桓宁两个人,春阳忍不住问他,“每次电梯里没有人的话你进去之前总会很犹豫。”
桓宁默不作声地看了看他,取掉耳机淡淡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春阳微哂,重复了一遍。毫无意外地发现了他表情里的不自在。
“或者担心电梯会掉下去?”春阳锲而不舍地问。
桓宁不理他,撇撇嘴把头转向了角落里。
哎,果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春阳在心里莫名感慨。
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抒发自己的感想,电梯突然“哗”地一下发出了很大的响声,之后晃了两下停住了。电梯里的灯灭了,小小的应急灯亮起来,映出了桓宁故作镇定却无法掩饰的慌乱神情。
春阳走到电梯门口拍了拍厚重的电梯门,没有回音。他呼出一口气,转身对桓宁摊开双手无奈地道:“怎么办?电梯故障了。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桓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春阳猜测那是因为过度的慌乱所以造成的暂时性的如同镇定般的面无表情。
春阳饶有兴致地微笑道:“现在这个时候刚好是休息时间。估计打电话到物业去人家都不在,完蛋了,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可能要在这里呆很久噢。说不定哗啦一下子电梯绳支撑不住,咱们就得掉下去,十几层楼的高度啊!掉下去就是血肉模糊的肉饼了……”
桓宁抿了抿嘴唇,应急灯惨白的灯光照在他一脸懊恼表情的脸上,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半晌,他才吐出两个字:“该死。”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又枯燥的,桓宁说完那两个字之后便拒绝再跟春阳说话。春阳有些无奈,只好用手指轻敲电梯的墙,嘴里哼一些不成调的曲子以减少因为沉寂而带来的恐惧。春阳其实也有些害怕,但是相对于桓宁来说表现还是好了很多。春阳有意无意地瞟了瞟站在角落里的桓宁,他轻轻靠在墙上,似乎有些发抖,面色也是青白不定,额头的汗水在应急灯的灯光下显得晶莹莹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桓宁的恐惧有增无减,春阳看到他的身子有些轻微的摇晃,想要过去扶他,却在跨出两步之后被桓宁投射过来的极不友好的眼神下迟疑了。桓宁抱怨道:“你别动摇西晃好不好?烦死了!”
春阳刚想辩解,却不料桓宁的摇晃更严重了,他几乎站立不住,赶紧扶住墙闭上眼睛缓了缓。春阳笑道:“不是我在晃,是你头晕了。”
二十几分钟之后,物业公司派了人来维修,很快电梯门就打开了。但是春阳发现,桓宁的腿抖得有些厉害,直到电梯门打开,工人招呼他们出去的时候都没有办法迈开一步。春阳忍住笑搀扶着他出来,一边走,桓宁还一边小小声地狡辩:“我这是站太久脚抽筋了。”

 

第四章
工作异常顺利,但是在七月中旬,春阳终于遇到了“难题”。
那是一个稍嫌闷热的周日下午,难得到周末,春阳买了好多啤酒准备看买了好久都没看的电影,正当他把碟片放进DVD,门铃响了。
门口是一个陌生的男孩,大约二十出头,平头,皮肤黝黑,很俊朗的外表,穿着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站在门口冲着春阳微笑。
春阳怀疑他找错门了:“你找谁?”
“请问,您是尹春阳对吗?”
“对。”
“啊,那个……”男孩有点害羞,“我是安然的堂弟,桓宁的堂哥。”
“他们住在对面。”春阳好心的指了指他身后的门。
“这个我知道,安然姐出门去了,我刚才在楼下见到她了。”
“噢,屋里没人吗?那你先进来坐着等。”
“不不不!”男孩子连连摆手,那摆手的动作幅度让春阳怀疑他面前是不是有一只巨大的苍蝇。
“桓宁在家,我知道。只是没敲门而已。”
“哦?”春阳有些被搞糊涂了。
“我是来找你的!”男孩子叹口气,郑重其事的说。
“……”
“我想,嗯……”他把目光投向天花板,似乎在思索如何措辞,“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
“是这样的,我听安然姐说你一个人住这个房子。你也知道啦,这的房子很贵的,三室两厅耶!你一个人住肯定太大,而且关上灯又会觉得很冷清很恐怖。万一有什么幽灵啊、女鬼啊……呃……这个有些夸张……不过老鼠蟑螂倒是很有可能出现,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害怕……呃……虽然你是个男的,但也没人规定男人就不能害怕这些东西……”
“你到底想说什么?”春阳有些哭笑不得。
“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位室友?”他郑重其事地问道,“可以分摊房费,又能做护花使者……呃……这个有点过了……不过我想说,我是很强壮的,能做很多体力活哦!”
春阳觉得这对话非常无聊,忍无可忍地关上了门,“啪”的关门声响起之后旋即听到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啊!我的手!我的手!手!”
春阳打开门,看着他蹲在地上满脸通红地抱着被门夹到的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自己家里春阳帮着那孩子处理了手指上的伤,在这个过程中那孩子虽然疼得龇牙咧嘴但是依旧像打了鸡血似的不停推销着自己,希望春阳能同意他的建议。春阳很是无奈,于是手下翻飞,迅速地处理了伤口便把他推出了自己的家门。
“小强?”桓宁打开门,看了看春阳,又看了看龇牙咧嘴的陶强,打了个呵欠。
“该死!我的手被门夹啦!”陶强愤怒地瞪了桓宁一眼,接过装满冰块的袋子敷到手上,“说过N次了,别叫我小强!”
“那叫你什么?”桓宁给春阳递过一罐可乐,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微眯着眼睛看着堂兄。
“我已经给我老爸申请改名字啦!”
“这已经是你第几次跟大伯申请了?”桓宁端起面前的西洋参茶呷了一口,味道有些奇怪,他不由皱皱眉:安然总是给他弄些奇怪的饮品,这让他很是烦恼。
“这个,这个!”陶强抓起茶几上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了两个很生僻的字:“旍蓶”。
“不认识了吧?”他有些得意地看看桓宁,又看看春阳。春阳摇摇头,表示他确实不认识。这让陶强越发得意。
“经纬就经纬嘛,用这么生僻的字做什么?你没吃错药吧?”桓宁咳嗽了两声缓缓地道。
“耶?你居然认识这两个字?”陶强瞪大了眼。
“这个名字不好,换一个。”桓宁对他笑笑。
“换成啥?”
“陶晶莹,你看如何?”
“陶桓宁!”陶强恼怒地盯着他看,然后看到春阳笑得几乎把可乐都喷了出来。
“或者叫陶蟑螂?这个比小强好听些。”
春阳几乎被可乐呛住了。但桓宁仍旧不依不饶:“陶跑?陶逸?陶走?”
“喂!”陶强极不满地喝道,“别再说笑啦!人家跟你说正事呢!”
桓宁拍了拍他厚实的背,笑了笑:“这两个字真的不好。蓶字在古代表示一种菜。《说文》里面曾经说过,蓶,菜也。不过你若是真想越来越菜我也不反对。”
“啊!果然是今年文学院的新科状元!”陶强自愧弗如地叹道,“真不是盖的!”
“我只是恰好记得这个字。”桓宁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考上大学了?”春阳不禁愕然,他依稀记得安然曾经说过桓宁参加了今年的高考,还是带病参加的,当时还输着液,挂着氧气瓶。
“很不幸,是的。就在隔壁学校。”桓宁瞥了他一眼,神情漠然的说。

 

第五章
那天以后,陶强便阴魂不散地跟着春阳,软磨硬泡地试图说服他与自己合租。春阳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低声下气地恳求,几乎到了声泪俱下的地步。但是几天后,在为桓宁举行的“庆祝开学”的派对上,春阳似乎掌握了一些眉目。
说是派对,除了春阳其实也就安然、桓宁、经纬——陶强坚持要大家叫他陶经纬——三姐弟,还有安然的男友鞠庆以及桓宁的同学于贝妮。
而春阳所掌握的眉目,也来自于这个漂亮得有些离谱的女孩子。她有一头柔软的披肩长发,眼睛大大的,一幅乖乖女的样子,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经纬看着贝妮有些发呆,这种呆相从她一进门,持续到她离开。
“贝妮也在这公寓里住的哦!”安然告诉春阳,“事实上贝妮今年也考上大学了,跟宁宁同校,只不过她在商学院,她说不想住校,所以也在这租了一套公寓。”
春阳“原来如此”的点了点头。

晚餐相当丰富,这么丰盛的一大桌菜几乎出自鞠庆一人之手。由于桓宁闻不得油烟,所以几乎都是蒸菜、炖菜和凉拌菜品,一尝,居然比安然的手艺还要好。
“来,尝尝俺老公做的清蒸鲈鱼,他的招牌菜哦!”安然夹了一大块鱼肉往春阳碗里送。
“不了,我是素食主义者。”春阳用手掩住碗。
“那太可惜了,不能享受美食。”忽而又道,“难道是职业关系?整天摸那些什么断手烂脚,血淋淋的,所以不吃肉了?”
“大概……是吧……”春阳轻哂。
“我还不是照样吃!”经纬夹了一大块鸡肉往嘴里送,吃得满嘴流油,“上次我在实验室做解剖实验,拉开尸体的肚子一不小心肠子啊肚子啊弄了一地,我还不是照样吃通心粉。”
贝妮坐在他旁边,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大概有些反胃了,只好不停喝水。
“你少骗人,”桓宁轻蔑地笑道,“谁不知道你念护理的,做哪门子解剖实验啊?只怕是人家做了实验你去收拾残局的吧?”
经纬窒了窒,他最讨厌人家嘲笑他是学护理的,而嘲笑他的偏偏又是桓宁。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生活在错误之中:名字是他最不喜欢的,千方百计想要父亲同意改名,可老头死活不答应。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偏偏志愿表上那该死的“服从调配”,让他莫名其妙地学了护理,搞得现在成为了护理学班上仅存的几枚“硕果”。而他亲爱的堂弟,却永远像个“正确答案”一样漂浮在他头顶:因为长得面若潘安所以永远被人青睐。因为成绩优异所以成为新一届文学院的状元,甚至贝妮对他也很是倾心。瞧瞧,这阵贝妮都偷偷瞄了他好几眼了!还脸红了!哎,贝妮啊!你可能不知道,桓宁他……其实……喜欢……男的……
“学护理怎么啦?”他把鸡骨头嚼得嘎嘎作响,“说不定你哪天病得大小便失禁了我还能帮上点儿忙呢!”
“吃菜,赶紧吃菜!”鞠庆听出了话里的火药味,赶紧打哈哈。这位商学院副教授,颇有些见风使舵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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