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吗?」
将最後一个八卦调好方位,银发男子回头望向众人身後兀自交谈的两人:
「书衣、小南,动作要快。时辰一过,要打开通道就没那麽容易,可要多花好些力气呢。」
「知道了,东岳大哥。」两人中的白发男子随口回道。
「唉,小俩口等下就要分别,你就让他们多说一些话呗。」
旁边有张绝美容颜的男人笑著插话。
「反正我们这边有一点小麻烦要解决,差不了那点时间。」
「也是。」
两人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从腰中同时抽出剑,作势要往阵中央那一面古镜插下--------------
「你、你、你们做什麽?!」瞬间从古镜中逸出一股烟雾,模模糊糊聚集又散开,只依稀看出似乎是只条状生物,再多的,也没了。
「现在倒有那閒情逸致出来?非要人动刀动枪的请,你这畜生好大派头。」黑衣美男嘴角往上扯一下,权当笑容。「废话少说,等下要你帮忙,敢搅鬼有得你受。」
「我,我为什麽要帮忙?你们能给我什麽好处?」条状生物扯著嗓子道:「你们靳家人,没一个好货色!」
「哼。」从鼻腔喷出的不屑,显然美男火气瞬间上升。
「好处是吧?你这带角泥鳅倒也变聪明,会谈『好处』呢。这样吧,我这不是好货色的靳家人没资格与你谈条件,请个不是靳家人的你瞧瞧如何?」
转头向一旁看戏的褐瞳女子道:「玉尘,去请师尊来。他老人家现在应该在东厢房小憩。」
「喔,得令。」女子带著笑意转头,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自言自语道:「不过皇前辈休息时最讨厌人吵呢,搞不好等等他老人家会熬顿龙鞭汤让大家补身体......」
「..................」瞬间惨白。
这边狂打口水战,那边似乎也没閒著。
「......小南,这套衣物好难穿。」白发男子苦著脸拉扯很贴身的套头毛衣与有点短,称之为『喇叭牛仔』的裤子:「绑手缚脚,怎麽穿怎麽不对。你们那儿怎能忍受这种奇异剪裁?」
「所以你就可以知道,我刚来这边的时候忍受你们衣服忍多久。」叫「小南」的男子一头披散到肩膀的黑发,说话少了字正腔圆的京片子,倒多了几分爽快意味。「不要抱怨,我本来还想叫你剪头发咧!」
--------------------虽然,他剪掉头发自己会有点舍不得,这才是重点;而这个想法当然不能让他知道-------------------黑发男子皱皱眉,推了下鼻梁上的不明物体。
「我交代你的,你都记起来了吗?」
「自然。」白发男子点头。「去那边,要去帮你买那个什麽?你鼻子上的......啊,『眼镜』。你说你右眼400度,左眼200度,至於好看与否那边那个会帮你试。至於其他的.....嗯,钱也带了,去那边得提的台词也都背起来了......」
「最重要的你没提。」『小南』曰:「去那边不能怎样?」
「喔,不能在......那个叫什麽?『宿舍』?里上下其手......」白发男子对面前人露出一个很温和无害的笑容。「小南,我们相处这麽久,你总要给我一点信任吧?而且我到那儿有做什麽,没做什麽你一清二楚不是吗?别这麽紧张,放宽心。」
就、就是因为知道你都有做我才需要一直交代,不、不然你以为我吃饱撑著吗!
黑发男子胀红脸正想发作,一句话适时打断两人交谈。
「你们好了吗?好了就快点过来。」
「看来阵法的问题已处理妥当。」白发男子默默看著面前人,伸出手摸摸他头发。「自己凡事当心,知道吗?」
「......你也是。」
「开始吧。」
古镜里传来一阵不堪入耳咒骂,而後阵法缓缓启动,一束白光上升;四名男子分站四个角落护阵,白发男子身处最中央,随著气流的波动有些模糊难辨。
「.........」想起些什麽要对他讲,口唇动了动最後还是选择合上。
「小南。」一旁护阵的银发男子倒是见个清清楚楚,一半鼓励一半玩笑道:「有什麽话就趁现在快点儿说,通道可是要开了。」
「是啊。」美男帮腔:「现在不说,怕是有一阵子说不到话。」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小南』嗫嚅道。
「哪里奇怪?」在场人异口同声。
「就是,他到那边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呃,我的手印。」黑发眼镜男搔搔头,十分不好意思道:「我一直想不通是为什麽,所以才说奇怪。」
在一阵沈默中,白发男子突然笑出声来。
「我知道。」
「呃,真的假的?」
「真的。」他朝小南勾勾手,「你过来,我同你说。」
「可是?」
「动作快,不然通道要开罗。」
黑发眼镜男不疑有他,三步并两步走到阵中。
「你那样太远,再靠近点。」
「.............」又往前走了几步。
「不够,再靠近点。」
「......」搞什麽......
近近近,近到都快脸贴脸了。
「还要再近?」黑发眼镜男终於受不了了。「这话是多脏这样?」
「是心里话,不好意思给别人听到的。」
啧。没好气再把脸往前贴一点,耳朵靠著他的唇,想听听面前人说些什麽----------
如果他此刻分心的话,应该可以看到护阵的四名男子加周遭的女眷们以一种哀戚的表情别过了头,视线或上或下或左或右,就是不看阵中。
好久。
「再不说我要......唔......」
脸被人捉住下巴大力别过,眼前一花,才出口的话就被人硬生生堵住------以唇。
精准的力道,精准的速度,没准舌头也不小心一并伸了进去。
一旁黑衣美男叹口气,伸出十指倒数。三、二、一。
「啪-----------------------------------------!!!!!!」回音,绕梁不绝。
「那位小哥--------------------!」
很凄厉的叫声,害我悚然一惊以为哪里出了大事故。
下意识当耳边风继续往前走,不料那声音又再度响起,简直跟叫魂没两样。
「那~~位~~小~~哥~~~~~!!」
「好吵,哪位仁兄在大马路上乱叫?」我皱起眉头小声道。
「......小野花,那个人,好像在叫你耶。」旁边的阿价突然停下,尴尬地扯扯我袖子。
嗄,开玩笑?
停下,环望周遭,只见所有路人都以一种很嫌恶的表情看著我。
强大的压力啊,我不得不望向声音来源。
那是个缩在街角,一点也不起眼的小摊位。旁边一如电影场景里常看到的八卦算命仙,插些什麽「铁口直断」、「未卜先知」的旗子;不过整体来讲最怪,怪到不可思议的,就是那位坐镇在其中的老先生。
真的......好老啊,老到好像是在风中摇晃蒲公英,风一吹一碰撞,就成了千百片棉絮飘散在空中,抓也抓不著,随时跌落尘埃归於无。
见他猛吸一口气颤巍巍张开那已经没剩几颗牙的嘴,我连忙扯住阿价,简直是用冲撞方式狂奔到摊子前喘气道:
「这位老爷爷,您叫我?」
「是。嘿嘿嘿......」他冲我嘿嘿嘿嘿,不禁联想到武侠片里千年老妖。
「年轻人,你相信算命吗?」
不是不敬老尊贤,听到这句话我只想转头就走。
码的,满街看我最好欺负是吗,用这种方式骗钱,死江湖郎中!
大约是看我脸色瞬间沈下来,老人哈哈一笑。
「别太铁齿啊,年轻人,就算算看也不亏你。」
「不要。」
他锐利眼神猛地射过来,我一惊,心跳没来由漏跳两拍。
这时抽身走人似乎是最好处理方式?(但总觉得自己落荒而逃似的,有些不爽。)掉头走没两步,右手突然被什麽东西钉在原处,我一个踉跄差点後仆在地。
「小野花!」阿价惊呼。
我错愕回头,发现那死老头居然恶狠狠掐住我手臂,力气奇大。用力回抽几次都没能甩开,对方反而更加重力道,痛到我险险当街流下男儿泪。
码的,现在是什麽情况啊!
「阿伯,不要太过份,无赖也要有个限度。」阿价估计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你再这样我们只好叫警察了,闹到大家难看不好吧?」
「要我放手可以啊,你就叫他算个命,」老头仍是嘿嘿笑。「不然叫十个警察来也没用。」
「什麽......」没想到对方居然这麽嚣张,气得她七窍生烟。
「罢了,要算就算。」我朝她摇摇头,示意不想把事情闹大,而後对老人道:「要嘛你现在开始,不然不要浪费我时间。」
那老头抿起嘴,向我们伸出一只食指。
「还-要-钱?」阿价猛地掏出一百元,「磅」一声拍在桌上(那气势强到连我都退避三舍)怒道:「给你十分钟说废话,现在开始!还有,你敢说是一千元我马上叫警察。」
老人只是不置可否耸耸肩,然後指著前面的一个签筒意示我抽。
老实说,抽个屁哪,那签桶里根本只有一张签嘛。
淡红色签纸,上面大大印著几个铅字。打开第一眼看到的是『大龙峒 保安宫』这六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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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连签都不是自己做的。
「 一轮明月照千家银汉澄清望眼斜
丹桂分枝长叶在 纤纤云翳谩相遮」
背後是语译。
「一轮明月普照千家万户,放眼望去,斜过天际的银河澄清透明。月中的丹桂枝叶繁茂,只是偶尔会有些许浮云来遮蔽。」
「............」我跟阿价互望一眼,疑惑。
「拿来拿来,小子,若这样你就看懂了我还要混吗?」老人张狂大笑,劈手夺走签条。「哪,桂花几月开?」
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不是一年四季吗?」像我们学校种的那几株苦命桂花树老是在被天气骗,一年四季都开花啊。
「蠢如猪!丹桂这种东西,逢中秋开花。」劈头就被骂一顿,这家伙又续道:「丹桂长在月亮里,月亮在天上,所以你的对象会在中秋季节时从天而降。浮云这种东西哪,拨一拨就掉,所以只是一点小阻碍,不碍事。」
哪,哪有人这样解签?
「听懂了就快滚,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他、他码的!滚你老木--------------------
怀著满肚子气,我和阿价离开了那个鬼摊子。
「那个,这一百块我出吧。」揉著还隐隐作痛手臂,我对她扬扬手上的签。「花一百块买一张废纸和一个经验。」
「不用,算我的吧。」她看起来倒有点晃神。「我觉得......那个阿伯怪怪的耶。」
「他本来就怪怪的,还要你觉得?我也觉得。」我没好气道。
「不是。」她沈吟道:「你知道吗?原本我以为他会说一些『耐心等待有缘人,人就在你身边』之类模拟两可的话,不过说的这麽明白,连时间地点都说出来了,真有些奇怪。」
「鬼扯罢了。」我嗤笑:「难不成你还真以为有人会从天而降?」
「对喔。」她也笑出来。
接下来两人就彻底把这件事忘了,忘的一乾二净连点屑都没剩下。
只是,
在这张签即将进入垃圾桶消失在我面前时,望著它的红色边角却又疑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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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怎麽会知道我想问的是爱情咧?
江南·小野花Ⅰ 传说始动(2)
「小野花,接客喔。」
「接你老木。」
不到十分钟的睡眠被打断,我无奈地走到教室门口。
「干嘛这麽见外?」靠在门口的研究所学姐嘻嘻笑:「反正我都跟妈妈桑说好要包月了,银货两讫,你就认命点服侍我吧。」
「是这样吗?」我回头向教室内「妈妈桑」道:「小红呣呣,借问我身价多少?可有分红?」
「身价秘密,半毛钱也没。」她言简意赅道:「再罗唆我就抓你去拍卖。」
「是是是。」
我。
陈立岚,21岁,身高174公分,体重秘密,目前单身。
上大一的时候本来是个纯情好儿郎,但是在这种阴盛阳衰的环境底下,长相清秀一些又好脾气的男人总容易沦落为众女人们之玩物;每天被灌输什麽受啊攻啊年下健气鬼畜,搞到现在颇有青出於蓝胜於蓝的气势。
好啦,自己玩玩也罢,还取了花名打了招牌「凤来閤当家花旦江南·小野花香醇欲滴预购从速」开始外销,嫌名儿太长客人记不得故简称小野花;听说生意还不错,不过我是一毛钱也没拿到。
以上。自我介绍结束。
不过有一点非常重要的是,我到现在仍然是铁铮铮金不换纯情好儿郎一枚。
「......大概就是这样。」学姐勾著纸上一长串食材。「等会下课你和小红记得马上去买嘿,中秋节烤肉会可是不能迟的,辛苦了。」
「知道了。」
放学後,两人冒著大雨倾盆飙车到最近的家乐福,一路上老是被雨糊了视线,连连打滑,可谓险象横生。回途时也许是我飙太快,居然远远将她抛在後面,无奈只好在过红绿灯的地方停下来。
低著头艰难万分地将眼镜从层层屏障下拿出胡乱擦拭上面的雾气,一边卖命地诅咒大概是天破洞才会下不停的雨。不知道骂到第几代祖宗正在想下一句脏话时,突然感到一道黑影遮住了眼前光线。
怎麽回事?
我眯著近视有些深的眼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件黑抹抹大披风、长到及腰的头发、奇怪的连襟长袍加上麻绳绑脚。
............搞不好这位大爷还戴著斗笠,活脱脱是个古装武侠剧走出来的人物。
我在心里由衷赞叹著,却没有抬头看看这位奇人长相的打算。
毕竟那不太礼貌,不是吗?
想著等下小红追上来一定要跟她提这件事,我低头继续擦眼镜。
一分钟。
两分钟。
.......................................................................................
挖哩,小红你是在路上跌倒还是机车抛锚了发不动啊?
嗯,不过在这种大雨里也是有可能的喔。
一想到这,原本悠閒心情不禁添了三分紧张。我想调转车头回去看看情况,油门一催,机车却没有像预期般的往前,只是在原地「扑噜噜」地震动著引擎。
奇怪......再催一次,照样情形。
是地上有什麽东西卡住吧?
本能往下一看,果然!一根根长长白晰的东西分别钩住前轮後轮,密密麻麻地布满整片机车下缘。雨下太大看不真切,不过似乎黏地死紧,想硬拔也不行。
植物?可是这是柏油路耶。软体动物?那它吸附执念也未免太强了。
懒得下车,我很勉强地将机车整台倾斜而後弯下腰察看。
白白的棒状物体,顶端好像附著透明膜。
再往下一点。
一节一节的,看起来是以五只为单位附著在一大陀饼皮上,下面有些还连著更粗的棍子,分别从柏油路的隙缝中钻出。
再靠近一点。
那些东西好像泡过水似的,每一根都发烂肿胀;不过可以看见上面有一些纹路,伴随著脱落的地方还露出里面象牙色的固体。
简直就像是 手。
全部 都是人的手。
胸口猛地一窒,思绪好像被雷击般瞬间一片空白。
发疯似催著引擎,一边用力踢踹,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大雨中仍清晰可闻。「快动快动快动快动求你,快动......」
感觉底盘有点松动,我更是不顾一切地拚命扭转车身。
码的,让我离开这个鸟地方!
惊慌失措到眼睛已然浮上雾气,浑身冰冷僵硬,感觉再用不了几分钟我就要两眼一翻昏死在成堆僵尸手中;想大叫求救却偏偏出不了声,一股气就这样堵住喉头。
耶稣基督释迦牟尼玉皇大帝地藏菩萨阿拉真主啊啊啊啊啊!!!!!
谁都好,救我!
也许是死命挣扎起了一点小作用,机车居然在此时向前暴冲几米有馀;把握住这仅有机会,整辆机车离弦箭一般射出,瞬间将那些怪手抛在脑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