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刘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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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赫然是星箩教教主星旋痕,当年与万圣并称武林至尊的旋痕公子,谁能料到,当初风度翩翩的两公子,如今,一个没于红尘,一个,不良于行。
三日后,刑拘司将开,内审星元失职之罪,外断雪青敌对之势,其时,一切皆得定论,星扬的棋,下到了最后一步。
"于小洋临死嘱托你不能带他回来,是另有原因的",星扬开门见山,来已数日,暗影呆在暗室,不寝,不语,不食,不力,许是听到了小洋,他费力的抬起头,"十几年前的事,你想必已经知晓,做那龌龊事的人,是星箩教的人"。
十几年前?暗影还未回神,对了,雪青和小洋相约出逃,途中遇上了一帮盗匪,小洋去求救,雪青,雪青...........影子的眼凌厉成一根刺,直击向星扬,李三蚤查出来来,星扬也惊呆了,怪不得雪青公子一进教中便趋疯狂,但现在,他不能不讲,"当年一元堂的人在诸北之地伏击万圣,意外遇上了两个孩子,带队的人起了祸心........"
想来,雪青受难,意外被随后到的万圣所救,都是有原因的,小洋临死时瞥得教令上的标志,与当日危难时偶尔窥得的图案相似,星箩教的规定,每次出任务,为首的人必暗藏印记,以示为本教所为,所以才有了后来对自己的拼命托付。而自己呢,却执意把他从夙言的浅笑中带离,送进了这材狼之地,雪青...雪青.....暗影的脑中快要爆炸。
"后来,行迹败露,伏击失败,所有参与的人手被发配至寒潭反省",星扬加上最后一击,"星旗已经把他们全数招回,用来看守雪青公子"。话未完,一道黑影已掠过,星扬想,星旗,这或许是你最终的错招。
未近廊前,已闻阵阵萎靡不堪的哄笑声,暗影血红双眼,扬袖长击,周围或坐或站的人脑浆尽崩,只余猩红,踹开门,里面或调笑或自亵或戏弄,种种不需言传,竟无人理会进来的是何人,暗影的目光胶着于一人,十指筋骨尽碎,血肉零碎,身上旧伤再添新痕,青肿难辩,红白混杂的污浊,室内一股将要窒息的味道,昔日俊雅淡定的雪青公子,地上嘶哑呜咽的人儿,熟真,熟假?这奇异的错落另影子无可抑制的吼了出来,爆发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踏着满地的尸块,影子缓步挪了过去,看着那地上的人,对着他,出尘的笑:"都说,世间有因果,影子,我终究摆脱不了轮回吗"?
"暗影使带走了人,我家主子问,难道你就不顾惜广元殿里的那位了吗"?阴离低头,余光瞥见暗室角落里隐隐的人形,暗影立于门厅,祭出一物,"看清楚了,我用这个,保他三日平安,星旗要敢逼迫,我就毁了此物,叫他永生不能再见"。阴离看向他手中的东西,脸色慢慢的变了。
"教主令"?星旗惊起,他寻获数十年不得的东西,当真在暗影的手中?他一直以为当日暗影不过是糊弄众人。"属下亲眼所见,确实无疑。暗影使说要是领主执意要人,就毁了教主令"。"答应他",星旗压住气,"答应他,三日后,自然有办法"。阴离退下。
星旗一巴掌甩向旁边轮椅上的人,"你好大的能耐,十年前就知道防着我,恩"?星旋痕嘴角泛出血丝,斜倚在轮椅上,却并不惊惶,十年来,这人的晨怒暮喜,阴晴不定,自己见识的还少?只是,教主令自己不是送给了他吗,怎么会在影儿的手上,影儿见过他了,这么多年,自己变了,不知道,他,是否还依然是旧日风采?
见他的眼神陷进了往日的追恋中,星旗急急上前,边扶他坐好边替他抹去血迹,无措的道,"旋痕,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想他,不要,我下次不敢了",见他仍未回神,使劲一推他,"你想啊,天天想着他,再过三天,杀了筑玉宫的主子,我看你拿什么想他"。
三日,三日,风云皆变,武林喋血地,且看,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刑拘
刑拘司,星箩教惩处之要地,十位长老专责,教主也只是提出建议而已,一切,端看十长老中赞同者或反对者居多。
大领主带阴离在此,二领主却是孤身一人,星元伤已分明好转,依旧一身红衣亮衫,只是,眉目藏在暗影里,有些不真切。
教主此次亦是不见,众人有些习以为常了,自十年前教主与筑玉宫的万圣一战后,耗力不少,日常总是修养的,只传下话来,一切帮务由大领主暂带。他自己,轻易是从不出广元殿的。
十长老只探得教主不来后,即告了座,开了审局。总是一种莫名的肃穆,星旗,星扬也端坐了几分。
先提当日报信的信卒,再来是接连出手的众人名目,甚至是当日雪青浮油取胜的场景也模拟的十分相似,星扬的心渐渐下沉,如此一番模拟,即使不用言语,人人都可看的出星元骄纵之下,被雪青引出了手,又耗费了数百精兵。就算是着意掩盖,也难,刑拘司的这帮家伙,究竟不是吃素的。看情形是难善了了。
广元殿内,重兵守卫,却拦不住一个人影闪入殿内,"影儿",轮椅上的人突然回头,暗影已经立在身后,剑,架在旋痕贴身童子的颈上。果真回来了,旋痕的脸上难掩激动,"放了小兴说话吧,他不懂武功"。暗影闻言丢了剑,有些生涩的叫了声"父亲"
至此,一切大白,十年前,星旋痕与万圣决战,双双负伤,大领主居心不良,排挤旧有人手,追杀教主独子星影,独占了教内大权,偏偏影子负伤,为雪青所救,今时今日,被星旗发现当日的星影居然还活着,而且是雪青公子的贴身暗侍,便以星旋痕的性命相逼,暗中带走了筑玉宫的雪青公子。
贴近轮椅,细瞧上面的人,眉目还是幼年时自己记忆里的刚强,只是,隐隐的清愁,父子十年未见,旋痕轻抚他眼角,"眼睛越大越象你妈妈",又道,"成大人了,怕是比我还要高些吧"。父亲的轮椅,就怵在眼前,影子黯然,"孩儿该早点回来的"。
"你回来,他怕是也容不下你吧",旋痕拉他起来,"坐下,我们父子两好好聊聊,你进来时,没遇见人吗"?"到处是守卫",暗影就靠他坐在椅沿,道"孩儿进来时,没人发现"。怕是他有心放你进来吧,旋痕苦笑,
一念下,恍然惊起,三日已到,他,怕是在今日定了杀心吧,暗影自然看的明白,道,"他们在刑拘司,我先带了你出去,有教主令在,离了广元殿,别人未必不听父亲的","教主空悬十年,到处都是他的人手........教主令"?旋痕呆住了,盯着暗影手上的物,"你真的有教主令?那他呢,他人呢,他答应我亲手来还我教令的",教令来,便是经年后的重逢,自己一直是这样期盼的。
如此激动莫名的反应,暗影似懂得了什么,"他...已经.....已经......"那样的眼神,"死了"两个字是这样也说不出口的。旋痕闭上了眼睛,"是死了吧‘,他说过,等安置好筑玉宫的一切,他就回来,接自己离开,当时自己递过令牌,告诉他,直接到广元殿找我,那时,形势所迫下的种种敌对,猜忌,都归于平静了。往事历历,如今,只是一个冰冷的物事........
暗影撇开眼睛,不忍去看,当年的星箩教筑玉宫,武林双双称雄,他们,也曾是仗剑行走的侠客,江湖泛游,先敌后友乃至相许。
半晌,旋痕强自笑道,"我和你母亲是前教主安排",暗影点头,星箩教的下任教主多是与影使结合,所得子女,必有一个接任下任影使,自己也是如此,"她去的早,只记得是个眉眼飞俏的女子,后来,筑玉宫逐渐坐大,我不服,私下出宫,遇上了他......."
"别在说了",暗影止住他,既知痛苦,何必....."总是想着再见,谁知道竟然没机会,他,留下什么话了没?""他说,‘如果苦了,累了,就.....就下来,他在下面等着'"。旋痕笑了,笑的灿烂,"快见到了",他喃喃道。
"打...打起来了",小童气喘吁吁的自一几下爬出。暗影一身冷汗,方才记起自己和父亲重聚叙话,激动下竟忘了他,而且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他竟然离开又回来,若是别人.....自己和父亲不知已经死了几回。
旋痕忙道,"几下地板是空的,直通到刑拘司,小兴跑惯了的","跑掼的"?暗影看了眼傻呼呼的小童,"要砍红衣服的脑袋,蓝衣服的就拦,然后就打起来了,就乱了"。暗影不懂,旋痕却听得分明,他们要杀星元,星扬想拦,那边已经乱了,我们也该动身了。是的,该动身了,雪青早上已经被带走,为了见父亲,他忍住,现在,是时候清算了。
刑拘司已经彻底大乱,星扬未料到,他们竟定了星元死罪,而且是当场格杀,他情急之下出了手,星旗是早有准备的,当场派人围杀,说是藐视法纪,十长老也无异议,还要护着身旁的星元,这个小鬼,今日怎生这般安静,他搁开刺来的剑,另一道剑光便刺向身后的星元,他急急一拽,靠近他身侧的星元动了,不是毒药,是刀,刺的人,是他,星扬,"你......."星扬震惊,一掌击开他,星旗大笑,"老二,他可不领情呢"。
星扬未及答话,只远处一阵哄响声,"成了",他大笑,"一个假小子,能伤得了大爷我",他扬了扬手臂,刀痕浅浅,看来是有准备的,正说话间,一个血人闯了进来,胁下一人,也似伤的不轻,"阿大",星扬接过他的怀中的人,赫然是星元。
他早知星旗不会轻易放手,来此一看,不知谁扮的,连头也不敢抬,幸亏自己造已叫阿大带了所有人去一元堂那里找了。只是,怎么都伤的这么重,"阿二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
"他.....他...",.阿大指着星旗,"他早就派了人等着",都不是善人。看见阿大带人进来的那一刻,星旗的脸已经黑了,"阴离呢,怎么让他们跑了出来","阿二他们呢"?星扬既知因果,便猜到了那边的惨烈,都是随自己多少年的弟兄。
"我杀..杀了他们",星元的眼神茫然。


星旗
大领主说星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易容后的自己被带走后,他和阴离伏在那里,果然,阿大带着人来了,自己用毒用机关,死了很多人,他们还是一径的向自己冲,阿大短了右臂,始终冲前面,一直喊三公子,快回来,二公子接你回去,一直一直喊,喊的自己迷了神,星扬不是一直要杀他吗,大领主才是要救他呀,脚步却下意识的动了。
这时阴离也动了,是向自己动手,说是奉大领主的令,措手不及,他受了伤,好在还有毒,到处是死人,阴离也死在他的药下,后来,就只剩下阿大和自己,他说,二公子一直喜欢他,做的这些都是为救他,然后,自己就到了这里。
"不怪你,不怪你",星扬紧紧的抱住他,"我该早点解释清楚"。"好一个多情公子呀",星旗拍手,"救了他,你们就能离开"?星扬看看周围,十长老早已躲去,周围都是星旗的人
再看看自己,怀里的星元,断臂负伤的阿大,终是算不过这劫吗?星元却突然变的清醒,"你......喜欢我?你不是最爱和我作对吗?"星扬看他面色绯红,不由笑道,"傻瓜,我要是对你好,他能让你活到今天"。
自十年前教主负伤,影使失踪,自己早已看出了星旗的心思,若二元堂与三元堂不合,尚能周旋几日,若是他们和睦,星旗恐怕早就拆了他们的堂口了。所以小元失误后自己紧急整合了两个堂口,期望能抵制星旗,结果,还是....
"那........你打我,还关着我"。"这个,自然也是为了你",一个声音浅笑道,竟是星旗旁边的阴离,对了,星扬这才反应过来,阴离既然死了,那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他的声音,自有一股磁力与温清,星元也听楞住了
"他若是袒护你,教主出关,其余人会如何"?会如何? 会群起攻之,再请教主严惩自己,"可他一旦出手,别人只会说二领主出售歹毒,接下来就会有人替你鸣冤,替你求情"。他娓娓道来,竟十足十是星扬当日的心思,星扬也不得不佩服,"听到了吗?小傻瓜",他捏捏星元脸颊,"我派了那么多人留你,你竟笨到自己跑到那只狐狸的手上"。所以才有了阿二他们全部送命,星元苦笑,而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却只能被困在这里。
"雪青公子果然是冰雪聪明,佩服,佩服","大领主谬赞",阴离一摘面皮,星元和星扬齐齐楞住,果然是当日山头交战有过一面之缘的雪青公子,"我以为,送了那份厚礼,雪青公子原该自怨自艾,爬不了身呢,现在看来,好象是低看了公子",星旗恶意的笑,雪青脸色未变,"还不了大领主的这份情,雪青怎好托大呢",他缓不走到星扬面前,道,"带三公子离开这里吧,外面,比这里大,比这里干净.我送你们出去."
星旗冷笑,"于雪青,你好象忘了自己身上还留着我的东西呢","留着他的巨毒",雪青朝星扬三人一笑,"不然他怎么放心把我带来这里,不过,送个朋友还是可以的".
"是这个孩子吧,果然不错"。.一个声音轻笑,"影儿,你也去送送".三人从旁边的壁中走出,一个自然是暗影使,轮椅上的,是教主,旁边傻呼呼的立着一个小孩."是,父亲".暗影恭声应道,并肩与雪青站在一起.
以后,与小元并辔行走在江湖之间的每个夜晚,星扬都会忆起连手从众人替他们清路的两人,默契,风韵,难以用语言表达的享受,如同夜夜醉在阿大酿酒的山庄里.
"旋痕,你......"星旗恨声,却也无奈,"你们父子叙旧,还高兴吗","很高兴",星旗笑的平静,"小旗,其实,你也是个好孩子,小的时候,虽然顽皮,爱闹,却始终懂事",星旗低下了头,是的,那时候的自己,想他了,就跟在他屁股后面,有吵又闹,这样他就会陪自己玩,陪自己笑.从什么时候呢,自己再吵再闹的时候,他只会笑着对自己说,小旗,要长大了,要懂事了.是碰见他之后吧,那个筑玉宫的男子,他把所有的精力留给他,对着自己,只会简单的笑,然后告诉自己,你长大了,所以要一个人了.
为什么是他呢,自己也可以的啊,为什么十年来,他只会对着那个看不见的人笑,自己对他的好,对他的坏,他都只是推拒,"旋痕",他蹲跪在轮椅前,"你已经见过影儿了,接下来,就我们两个了对不对,你不会再惦着他了,是不是"?"是",旋痕浅笑,手抚上他的头,"我已经见到影儿了,很放心,也不会再惦着圣了,因为,我们就要相见了,小旗,以后,这里就剩你一个,多....多保重".任性的孩子,多保重!头上的手垂了下来.嘴角却是含笑的,来时,他已经有打算。
"旋痕,旋痕",星旗惊恐的叫,却未见那闭上的眼睛再睁开,"旋痕,求你了,快醒了,我再也不发脾气了,我再也不闹了,旋痕,我求你的,快点醒来.....旋痕....."
"奇怪,我竟不感到悲伤,他是我父亲,我早就盼着回来再见一次的父亲",影子说,"我知道,他会走的"。"应该替他感到快乐",雪青道,"他得偿所愿"。影子问,"之前的事,你,恨我吗"?"恨",雪青笑了,眼角无尽的迷茫,"我想到过这个字,有一刻,自己就突然告诉自己,这个人,在我最痛苦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多少年,没有变过。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他不负我,我不负他,他若负我.....我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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