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走进西边的小院落时,里面传来一阵娇笑声,还有女人的微言细语。
“爹,娘,破晓来给你们请安!”站在院中,眉头皱了一下,还是举步进入。
石断玉留意到破晓的不耐与厌恶,可是毕竟是王爷的命令,他还是要进去。
“破晓,你来了!”
意料之处的,作为二娘的二王妃竟如见到亲生儿子一样亲密的迎上破晓,还拉着他的手进入她的花厅。
“娘……”进入之后,破晓和断玉环视屋里其他两个男人后,破晓下意识的推开二王妃的手。
“大哥!”屋中的男人之一,一个纪和破晓相仿,相貌也有四分相似的男子就是二世子皇甫晨曦。他见着破晓拱手施礼。
“晨曦,很久不见,在景南还好吗?”破晓见到弟弟的神情有点不自在。
“很好啊,就是没有赶得及回来给大娘奔丧,一切都由哥哥来应付,大哥才辛苦呢!”不知为何,石断玉听到皇甫晨曦的话就觉得他语气之中充满幸灾乐福和不怀好意的感觉。
“她也是我娘,应该的。”敷衍了一句,最后目光落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身上。“爹,娘亲过身后,破晓身体不适,没有关心爹是否安好,孩儿真不孝!”
“没事,爹有你娘照顾一切都好!你也别为惠娘的事太难过,不然会伤身的。你自小身体就不好,应该多注意一点。”已经四十多岁的王爷身体依然健朗,没有束胡子习惯的他,干净的脸看上去依旧迷人,特别是那张和破晓有七分想像,让石断玉有看见破晓中年时的错觉。不过,王爷的身材比破晓健硕很多,也很高大,不愧为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是,孩儿会注意的。今天爹找孩儿有事吗?”破晓习惯性的坐在主位左手边的次主位上,无视皇甫晨曦投来的敌意。
“惠娘走了也有些日子,这几天你娘一直提把你认回的事。破晓,你对这有什么想法?”显然,王爷对这问题也很头痛,两指捏了捏鼻梁问。
“爹要把娘扶正吗?”
“我答应过惠娘,大妃的位置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但贞娘始终是你亲娘,你……”
“娘,你的想法呢?”看向坐在王爷右手边的二妃,破晓问。
“娘当然想你认娘了!”始终一脸慈爱的二妃很坚决的说。
“娘觉得破晓对娘和大娘有不公?”
“这、这个当、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还要变呢?你是我亲娘,在我们心中这已经是永远不变的事实,娘又何必和一个已离世的人争一个虚名呢?”破晓叹了一声,又道:“这不是娘在为难破晓吗?”
“但是……”
“难道我在户部的户籍之中,名字不在你之下就不是你儿子吗?”说到这,破晓就一脸难过。“要更改户籍可是关系到整个王府的事!对大娘的名誉也有很大的影响!”
听到破晓的解释,二王妃也不敢再多说。“算了,这个我们以后再谈吧。”或许是这话破晓说得过重,二王妃的眼睛不禁红了起来,连忙用手帕拭掉快溢出来的泪水。
“不过,破晓都二十岁了,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你看晨曦和你一样大,都已经有一妻二妾,孩子都有三个了,你也应该娶一个小王妃了吧!”二王妃见一个谈判失败,又再起一个。
“可是破晓还有守丧期,现在谈这个恐怕不太合适吧!”看了眼主位的王爷一脸赞同的意思,破晓还是找借口推拒。
“现在谈刚好,过了七七,就能立刻办喜事了!”二王妃看来对此事志在必得。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如果真要我娶妻,那么就得我自己选,这样可以吗?”破晓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想到以退为进,和“拖”字决!
“当然可以,只要你喜欢,怎样的千金小姐没有?”二王妃很高兴儿子的让步。
“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找媒婆来介绍,不是名门大户的可配不起你!”王爷看上去也很开心儿子终于答应娶妻。
“爹,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媒婆的嘴说不准,不如让那些小姐们到府里来坐坐,看看合不合意,这不更好!”这样才有理由拒绝。“而且每天只见一个,好有多些时间相处。”逐个来,可以拖上一年半载也不错,京中未婚的千金多着呢!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照破晓的方法做吧。明天我上朝时就跟户部打招呼,让他们把你要选妻的消息发出去,自然会有媒婆上门,到时一切好办!”王爷对破晓一向纵容,无论他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那就有劳爹爹了。”破晓连忙起身弯腰给王爷行礼。“如果没有其它的事,那我先告辞了。”
“好,我看你气色也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等二王妃说话留他,王爷就先充许他离开。
破晓朝石断玉使了一个眼色,跟王爷他们微点一下头,就离开王爷的院落回静居。
才走出院门,后面就传来叫唤声,回头一看竟是皇甫晨曦。
“哥,我们兄弟也很久没有好好的说话聊天了。难得我回京一次,不如我们到阳居让我们好好的聚一聚,好吗?”从后追上的皇甫晨曦,虽然说话的神态语气恭谨,但他那双邪气的眼却骗不了人。
连石断玉这般憨厚的人,都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所以他下意识的挡在破晓面前。
见到一直被他们所忽略的石断玉,皇甫晨曦神色难看起来了。
“怎么,哥什么时候找来这么不懂礼貌的下人?早听说哥为了清静,把静居里的仆人都遣走,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难怪见着我也不懂得礼貌了!”皇甫晨曦意有所指的瞪着石断玉的脸看。
皇甫晨曦是那种油头粉脸型的男人,给人华而不实的感觉。石断玉被他瞪得怒火都起来了。但又不能发作。
“晨曦,我也很想和你聊聊,但没必要到阳居,就在这里吧。”破晓没有与理会他讽刺的话,转身坐在回廊的矮栏上。这一坐,虽然只是身穿丧服,但双目直视着他,和王爷相似的五官同样有看出威严和端庄, 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这气势让皇甫晨曦差点以为自己见到的是他爹,吓得后退半步。
“那……好吧。”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气势上真输他一筹,真是只差一刻出世,就输掉一生吗?“哥打算娶妻是不是也同时打算接下爹的爵位呢?”他们明人不说暗话,对于破晓也没必要转弯抹角,直指问题中心。
“晨曦,我知道你对王府付出很多,这次你回来就别再回景南了。那边你看谁适合就交给谁管理,我明天就跟爹说。这几天你准备好派人到景南接弟妹们回来吧。”破晓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平静的吩咐他该做的事。“至于承继爵位的事,我会跟爹说,我不会继承的。”
“哥,爹没可能放弃让你继承的,除非……”皇甫晨曦邪佞的眼神看向石断玉。“你有一个充分的理由让他下定决心废长立幼!”
“不需要任何理由,你只要在王府安心等待我的消息就行了!”破晓这次连看他一眼也嫌废力,索性别开脸观看别处的景色。“告诉你,别把主意动到我的人头上,不然我会和你一拍两散。只要你能乖乖的不做任何小动作,我保证如你的愿!”说罢也不管皇甫晨曦脸色如何难看,站起来就向静居的方向走。这次不担心再有人把他们叫停了。
“破晓……”半路上,没有人的回廊里石断玉终于忍不住轻唤在人前面脸无表情的破晓。
“别管王府里的事,这不好管,也轮不到你管。”这话不是责备,而是叙述事实。“这种事差不多每个高官的家都会发生,身在其中只会越陷越深,不如当一个旁观者!”听到石断玉的叫唤,他的脸色才稍微放松,而郁闷之感渐渐聚在额中,让他不舒服的轻皱起双眉。
“只怕二世子不肯放过我。”他也跟他说事实,从他跟在他身边开始,他就不再是一人旁观者了。
听到这话,破晓的脚步停了一下才继续。“有我在,他动不了你,也不敢动你。断玉,你认为怎样的女子适合做我的妻子?”
听罢,石断玉左眉一挑,明白这是破晓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可这话题轮到他不喜欢!刚才站在他身后听到他答应二王妃选妻,他的心痛得快死,才明白自己没有想的那么好,喜欢的人要成亲的话他绝对受不了这种打击!
但不回答破晓的总是会让破晓对他起疑心,毕竟,破晓的双眼真的太锐利了,什么都能看穿!
“贤良熟德?”如果破晓真的要找妻子,又会是怎样的?他也很好奇。
“这种女人很罗嗦!”破晓摇头否决。
“知书识礼?”
“自以为是!”再摇头否决。
“聪明伶俐?”
“顽皮爱闯祸!”又再摇头否决。
“……痴情又懂事的?”
“唯唯喏喏没有主见!”依旧摇头。
“贴心的?”
“心思太细,易善妒!”摇头也免了。
“横行霸道的?”好的不要难道要坏的?石断玉想破晓的脾气古怪,爱好可能也古怪,所以他试探性的问道。
“我还刁蛮任性,面容丑陋呢!这种女人会有人敢要?”破晓猛的回过身来,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看。“真是这种女人,还没进门我就先杀了她!”真不知道这笨蛋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我才更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呢!石断玉呶呶薄唇,孩子气的回瞪他。“那你心里面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妻子?”
还跟我“眉目传情”,看来断玉已经不把我当主了看了!这是好现象,断玉懂得反抗了,以后一定会更有趣。“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啊!”
“你不知道,我更不可能知道啊!”听罢,石断玉不满的小声嘀咕着。
破晓听到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然后转身继续走。
“那你可有想过娶怎样的妻子?”
“没有,我不想娶妻。”石断玉很坚定的说。
“……为什么?”破晓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走。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盯着破晓的背影,很自然的回答。
“那你应该和她成亲啊!难道她嫌弃你?不要紧,你说出来我帮你去提亲!”作为朋友,这点小忙他能帮则帮。
“不,他没有嫌弃我,他还待我很好。只是我们根本不能在一起,我们不仅身份相差太远,更因为他……跟你我一样是个男人!”石断玉看到破晓听到他的话,背僵硬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看他。
“断玉喜欢男人?”看不到破晓脸上的表情,但语气之中没有厌恶。
“不,我不喜欢男人,只是刚好喜欢的人是男人而已。”石断玉很放心破晓没有怀疑他喜欢的人是他。
“我很好奇断玉喜欢怎样的人,你说来听听!”
“他啊,长得很好看,但又不会让人觉得阴柔像女子。他应该是一人聪明的人,性子很古怪,喜怒无常,不晓得他心里想什么,在无人之时会变得忧郁。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很善良,淡薄名利,喜欢安静。”断玉特有的低柔嗓音在诉说喜欢的人之时变得更柔更轻。
听得破晓如微风过耳,出奇的舒服,竟没平时听到女人的声音时的烦心刺耳。
“这人怎么和我有点像?断玉,他在哪里,说不定我见着他能成为朋友呢!”
“哈哈,你见不到他的!”总不能叫你自己去照镜子,来个“相见欢”吧?“他住在很远的地方,你们见不着。别提这个,你不是要回静居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打量四周打算找别的话题,才发现身处之地并不是王府,而是可以看到整人王府的高山上。他连什么时候走到这么高的地方都不知道。
其实是因为他只顾看破晓的背影和破晓说话,以到于破晓在带他离开王府后施展轻功上山时,他也不自觉的运起轻功来跟上,所以两人没说几句,已经在半山腰上了。
“你不知道吗?这是王府的后山,平时很少人上这山的,也难怪你不知道。”破晓很好心的为他解释。“传说很久以前天帝把一条飞龙困在这山中,飞龙把这山中所有的生物都吃光,连上山的人都不放过,所以人们便害怕到这山上来了。”
“那你为什么又敢到这山上来?”石断玉听到这话,开始打量起这座荒凉的山林来了。参天的大树无人砍伐,已经长得茂盛到连天得出看不见,只有点点的阳光透射在铺满落叶的地上。奇异的是这充满大树的山林,竟连一声鸟叫也没有,难道真的给飞龙吃光了吗?
“我上来找飞龙啊!”转过脸顽皮的朝他眨眨眼,开玩笑的说完,又向山的深处走去。
“那你找到了吗?”像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孩,断玉顺着他的话宠溺的问。
“找到了,很漂亮的一条飞龙,柔弱得可爱!”
“龙不是应该威武严肃的吗?”
“才不是呢!它很安静很可爱的!”破晓坚持已见,加快脚步让本是悠闲轻飘身影变得如脱弦的箭矢般向山的中心飞窜。
石断玉当然也运起内力跟上,免得跟丢了自己就得在这山中迷上几一原路,破晓都不会带他离开。
以两人的功力,很快就到山的深处,石断玉听到湍湍的流水之声,还隐隐带着细微的寒气。
顺着破晓飞窜的方向看去,漆黑的深处竟有一道银光忽隐忽现。破晓就在那银光帝停下。
在他旁边停下身影,细看那银光原来是浮着薄冰的小水流,水流婉转,只有一棵三年大的榕树干那么粗,从两块大石石缝之中流出,顺着水流看,石缝三丈外就是水流的尽头。那是一个两尺宽的小洞,水和薄冰就是流进这小洞中消失的,而且水流还不会外泄,全算留进这地洞中。石断玉好奇的用一支有成人手臂长的枯枝插入洞里,正如所料,连回声也没有,这洞底定有数十丈深,幸好这洞口不宽,不然,人掉进去,一定不能活。
“怎样,这‘龙’是不是柔弱可爱?”破晓俯身在他耳边问。破晓指的是那银色的流水。
“这水流不会是你做的吧?”石断玉用手试水流的温度,感觉那带着的寒气冷入心肺。
“我有空不如去睡觉,找这无聊的事来干什么!”破晓摆摆手,不以为然道。
你上山找这“飞龙”就不无聊!“那是天然的?可是又不像……”
“这传说还有不为人知的另一个故事哦!”说罢,破晓把挂在脖子上的一块小玉佩丢进小洞中,看着它消失不见。“传说飞龙之所以被天帝所困是因为飞龙爱上一个凡人。”勾勾手指,要断玉跟他往石缝中走。“飞龙化成凡人在凡间游玩,认识一个叫段云宵的男子,两人由朋友发展到恋人。可惜段云宵命短,二十五岁就命尽。飞龙为救爱人不惜上天偷仙草,却被天帝发现,所以把飞龙困在这山中……”边带着断玉走,边说着故事。
石缝不大,只够一人侧身而过。越往内走越觉寒冷,脚下是浮着薄冰的冰水,若不是两人都用内功护体,常人根本不能进入。石缝路不长,破晓话落就到出口。影入眼里的是一个泛着寒气的冰潭,而冰潭竟是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洞壁如鱼鳞,闪着淡光,和冰潭互相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