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刚洗完澡，他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雾气，灰色变浅，在月色下有点发亮。而那时刻散发诱惑气息的红唇，此时更艳如血。木晓想，那味道一定比血更加甜美。
不觉，暗暗吞了下口水。
“回来了？”对方的声音十分沙哑，就像诱惑着他一般。
一刹那，木晓像被催眠了似的，慢慢走近他的身边，以至于迟钝的未发觉对方口气中刻意的敷衍与冷淡。
在木晓看来，不顾夜风清冷而夜守于此，本身就是一个令人心动的行为。
“你在等我？”木晓走到维尔身边，仰望着他，两人的气息交融。
言语间，有了期待。
维尔一愣，神情变得复杂，复杂到令木晓觉得难受，乃至愤怒——难道不是吗？能让他如此不顾寒冷等候的人，不是只有他吗？那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不自觉地，木晓抓住维尔的手臂的手收紧。然而，身体远比木晓健硕的维尔对此一无所觉，犹自露出挣扎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们在调情？”轻快的声音自右上方传来，那是维尔小阁楼的方向。
魔法，就在这一刻解除。
两人急促别开脸，维尔往右，木晓往左。原来，两人的脸在刚才，已不知不觉变得近在咫尺。
在木晓转去少年的方向的那一刹那，他清晰看到其眼中的嘲弄。这一刻，木晓发现他对华乐嘉这个人有了更多的不解。
这时，维尔也转过头看华乐嘉，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挣扎，一派轻松。他扯出微笑，说：
“洗完了？那走吧。”
再一次的，华乐嘉扬起了充满快意的笑，眼睛看着木晓，说：
“我以为你和木少爷又重燃爱火，今晚的散步去不去都一样呢。”边说边走下来，直至木晓跟前。
维尔轻敲了下华乐嘉的头，搂着他，轻笑说：“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只是在闲聊。”
华乐嘉皱皱鼻子以示不满，然后搂着维尔的腰，转头朗笑问木晓：
“木少爷，我们正要去散步，你要一起吗？”
华乐嘉同样是刚洗完澡，黑发还滴着水，白色的衬衣同样沾水变得透明。两个这样楼在一起，有若缠绵至死方休的恋人，刺目至极。
木晓捏紧拳头，深呼吸一次，才故作冷淡回：
“不用了，我很累，先回房休息。”
“那真是可惜了呢。”话虽如此，但华乐嘉的眼里尽是嘲弄之色。
“走吧……”维尔皱了下眉，环住华乐嘉的手紧了紧，却惹来了华乐嘉一阵怪异的表情。似乎，看透了什么。
维尔心一紧，动作变得有点粗鲁，最后几乎是用扯的拉着他下楼。
这些，木晓并不清楚。在他看来，这都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近几年来越发厉害的痛自胸口蔓延开来，令木晓无法动弹。
而就在两人快到拐角处时，维尔却停住了步伐。木晓与华乐嘉都是一阵疑惑。
维尔没有回头，但听内容与语气，均知道是对木晓说的：
“你刚才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不是。”
说罢，维尔就扯着不断回头看的华乐嘉，急促往下，只余下木晓。
没头没尾的话，但木晓就是知道，就是知道……
——你在等我？
——不是。
35 哪，笑一个看看
没什么可以再犹豫的了，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
即使知道可能会被抓回来，特别是未曾问过史蒂芬·查布拉加的情况下，这样偷偷离开。但木晓真的再也忍受不了了。
在自己的小阁楼困住自己已达一个月，为的就是不再见到那两个人。然而，木晓也清楚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所以，木晓决定再一次远离这座古堡，这一次，是再也不回来了。
把手中的邀请函收好，拎起行李，深呼吸一次后，打开房门。
一月未见的楼梯间，仍如万年不变般，罩在了如华的月光之中。
窗台上，空无一物。
一步一步往下走，细细体会这走了九年的阶梯的感觉。脚步声，在这空寂的古堡里，尤其明显。
眷恋似的在窗户前遥望一眼另一边阁楼的门，轻轻呢喃一句：
“再见了，维尔。”
而后再一次深呼吸，便欲急奔下楼。但恰在这时，另一边小阁楼的门打开了。
木晓一僵，机械性回头。
是华乐嘉。
对方一抬眼，与之相对，而后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行李袋上，关门的动作骤然放轻。
木晓的双眼仍死死盯着那扇门。
华乐嘉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后粲然一笑，一步一步走近他，直至贴近，说：
“你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在确定门不会再打开后，木晓收回目光，冷冷地回：
“与你无关。”说着，转身便要走。
但还没转身，被被华乐嘉扯住了手臂。若不是不想惊动其他人，木晓一定会毫不犹豫给予他一个过肩摔。
而未等木晓开口喝斥，华乐嘉倒是先开口了：
“当然与我有关了。如果你一走，说不定我明天就要去见上帝了。”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仍旧笑意盈盈，难以让人信服。所以木晓并没有理会他，伸手欲拉开他的手。但出乎意料的，拉不开。
“别费力气了……忘了告诉你，我是打黑拳出身的。”华乐嘉边说边轻易又抓住了木晓另一只手，力度之大令木晓痛得松开了行李袋。
木晓感到难以置信，不仅为华乐嘉的出身——这竹竿似的的身板竟是个打黑拳的，还为自己如此轻易被控制住。难道这几年安逸的生活真让他松懈了？
“痛……”被摁到窗户下的墙壁上，背撞得生痛，木晓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这种纯粹的表情，在别人的眼里却变了味。
稍微比木晓高一点的华乐嘉，看着的眼眸颜色转深，舌尖舔了下下唇，轻声说：
“怪不得维尔·查布拉加那么执着于你……啧啧，单看你这种痛苦的表情就让人亢奋起来！”
闻言，木晓暂时忘记痛苦，愕然看着脸隐隐透着兴奋的华乐嘉。
“你知道吗，”发现木晓没有挣扎，华乐嘉松开了一只手，抚上木晓的脸，另一只手仍死死钳制住他，“在床上，维尔总喜欢弄通我。”
木晓脸色变得苍白，而后渐渐涨红——凭什么在走之前他还要听到这种话？！
“我曾经在他半睡半醒的时候问过他为什么，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华乐嘉见到他愤怒的表情，似乎更乐了，“他说，我只有忍受痛楚的时候才跟你最像。我又问，那笑的时候呢，他说……没有人可以与你相比。哪，笑一下给我看看吧，你似乎没有在我面前笑过呢……”
华乐嘉此时身上少了平日木晓厌恶的香水味，却泛着一丝丝情欲过后的气息，且此时，这个人，在诱惑自己？！
终于抵不住，木晓用尽所有力气，一把推开了他！
华乐嘉没防备，一个趔趄，差点滚下楼梯。这让他背冒了些许的冷汗，也有点恼了，欲扑过去再一次控制住木晓。
但刚才因惊讶而一时失去防备的木晓，此时已经武装好自己了，神情变得冷淡，警告道：“你抓好维尔就好，没事少来招惹我！”
华乐嘉眯了下眼，嘲讽反驳：
“怎么？你这做主人的现在竟叫我抓你的狗了？之前不都总露出一副他背叛你的表情么？”
尽管别人常用主人与小狗的来形容他与维尔的关系，但他们却是不带侮辱性的，而眼前这个人，却实实在在地在侮蔑他们！
“你敢再说一次！”木晓阴沉着脸低喝。
同样一肚子火的华乐嘉冷笑，且更加张狂叫嚣：“你和维尔·查布拉加不就是狗主人和狗的关系吗？怎么，恼了？想放你的狗咬我了？”
再也无法忍受，木晓一拳挥过去！
然而，与曾以生命为赌注来当职业的华乐嘉相比，木晓还是差上那么一点点。除了开始一拳得逞外，连受了几下轻的，并很快被制住，再一次被摁在墙壁上。
“哪，笑一个吧……”脸上有一块瘀青的华乐嘉，唇贴着木晓的脸，笑嘻嘻地“央求”。
这一次，木晓真的有点害怕了，不是因为其力量，而是其眼里的异样偏激！
不自觉，眼尾余光扫向左上方的小楼阁。
“哪，笑一个吧……”几乎被强烈的征服欲冲昏了头脑，华乐嘉边呢喃边把唇移向木晓的唇。
即使知道很窝囊，但木晓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绝望地闭上眼。
对方见了，轻笑出声，鼻息喷在他的脸上。
可接下去的却不是令人恶心的亲吻，而是——
鼻息骤然远离，接着是一声痛喊与怒吼，再然后是一阵骨肉碰撞的响声。
木晓睁开眼，愕然看见着一边怒吼一边把华乐嘉往死揍的维尔。
华乐嘉不是号称出身黑拳界吗？怎么在维尔面前这么——不，不是这样的，而是……维尔太厉害了。
如果不是今天一见，木晓根本没想到维尔有这样恐怖的实力。刚才轻易制住他的华乐嘉，此刻一点便宜也没有占到，下下受制，血溅四处。
维尔的每一拳，都仿佛嵌入他身体里一样。
一开始的欣喜与报复快意，随着每一拳的落下而消退，曾深埋在心底的莫名恐惧与悲哀竟越过禁制，缓缓上升……
不是已经宠这个人到超过了他了吗？为什么现在却下得了狠手？
维尔想干什么？杀了他吗？像对当年那个霍思华？还是像他对最初的无名少年？
够了！沾过的血已经够了！
木晓冲过去，一把抱住还欲动作的维尔，嘶哑大喊：“够了！维尔！你要杀了他吗？！”
陷入疯狂的维尔先是挣了下，在确定搂住自己的人是谁后才停止，僵住身体，阴狠地盯着浑身是血的华乐嘉，低吼：
“滚！”
同时，低头拉着他的木晓轻轻一颤。
虽视线有点模糊，但华乐嘉还是看清两人的动作，不禁咧开嘴，大声笑出来，变笑边喊：
“哈哈……狗终于去认回主人了？哈哈……又……”
维尔欲动，却被木晓拉住了手臂，紧紧地。
回首看见他猛摇头，刚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维尔终冷静下来，同时忍不住一阵心酸……这就是，晓的温柔吗？对别人的？
一想到这，怒火便如被冷水盖头淋下，一点火星也没有地熄灭了。他涩声命令：
“比尔，带他走，我不想再见到他。”
一向神出鬼没的比尔·卡特再次出现，轻松抱起已语无伦次，犹自挣扎不断的“血人”就走。
36 最后的告白恋曲
很快，楼梯间又剩下了两人。若不是空气中仍弥漫着血的味道，谁又想到这个平静的地方，曾沾染过血呢？
维尔的目光从木晓头顶移动一旁的行李袋上，脸露出不可置信。他哑着声问：
“你要走？”
木晓全身一震，抓住他的手臂就要松开，却被维尔反手一抓。木晓一慌，更加激烈去挣脱，但只让维尔抓得更大力。
“痛……”终于，木晓抬头，轻声说。
维尔一呆，松开了手，只因，木晓眼里浓重的恐惧，足以刺激得他体无完肤。但下一秒，他又伸手一把抓住了木晓的肩，这一次，是紧紧地搂住！
木晓愣了下，然后一慌，用力挣扎，可惜始终挣不开。
伤人的话正欲出口，却在突然感到脖子处的湿意时，咽了回去。
已经忘了有多久未曾感受过彼此的泪水。
似乎，从知晓对方心意的那一刻起，泪水就伴之而生，直至两人都懂得了不哭的方法。
那么，今天维尔你要破戒了吗？
说好了，不哭的。
心底的那根弦终于被触动。第一次，木晓在维尔跟前留下了泪。
“晓……不要走，好不好，”埋首于其间的维尔，低声哀求着，“我不要任何人碰你……你不要找女人，也不要找其他男人，好不好……要找你就找我啊！为什么等了那么多年，你都不回头看我呢……晓。”
搂抱的力度越来越大，木晓觉得骨头都有点痛了。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介意了。
垂下的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来回几次，才真的抬起，抱住了他。被回抱的人身体僵了僵，而后是不可置信与狂喜，便欲拉开一点距离看怀里的人的脸。
但木晓仍旧低着头，搂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似乎从中寻找支撑自己说下去的力量。
“维尔，”木晓低声说，“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吗？”
本欣喜欲狂的维尔，闻言，如坠冰窖，脸色转白。
然，木晓仍说出这多年来隐忍的秘密：
“不单单是我身为查布拉加家族的叛徒的儿子，你父亲总有一天会折磨我……不，或者他让我陪着你就是一种报复了。”
维尔本来搂着他的手渐渐放松，垂下来，神情绝望。
“自从知道你所谓的781号手枪那天起，我就一直害怕……说不定，哪天我就成为781号了——被‘玩耍’，然后被扔，就像你找的替身那样，一个又一个……华乐嘉是我见过你最宠的人，甚至超过我！但，他刚才……维尔，这样的你，我无法相信。”
本以为他们父亲间的恩怨才是导致近日的决然的维尔，听到最后却有点愕然了。他忙拉开两人的距离，盯着已泪流满面的木晓，又是一阵震惊。
第一次见到木晓的泪。
原来，流泪的木晓是这样的。
即使说着令人受伤的话，但表情却比任何人都令人不忍。
仿佛一旦给予肯定答复，就崩溃了，世界将分崩离析一样。
受着蛊惑似的，维尔低头，伸出舌尖，细细舔食着木晓自双眼大颗大颗滚出的泪珠，温柔地轻声说：
“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你为什么不翻过去想，正因为那些人不是你，我才那么不珍惜呢？我拆装的枪械，是为了最后能得到最完美的。而你，就是我心里觉得最重要，最完美的人。”
或许早就知道答案，但不是那个人说出，就是不行。
如果只有自己在努力，努力说服不安的自己，根本就不行。所以，心里其实一直在期待，期待着那个人说出来。一旦那个人说出来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而明明已经心软，但木晓仍摆脱不了那细微的不安，他颤声又问：
“那要是你又找到个更完美的呢？而且，我也不完美。”最后一句，木晓的脸不觉有点燥热。
同样第一次见到羞赧的木晓，维尔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心底泛起的兴奋，他的唇贴着木晓的，声音模糊：
“即使不完美，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你……我的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