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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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婚礼越来越西化,聂阳站在台子上,红着脸随主持人一句一句的念着自己的结婚誓词。

  “——我愿意娶楚月为我的妻子,从此刻起,永远爱她,无论贫穷还是疾病,不离不弃,担负起护花使者的光荣义务,坚持老婆的绝对领导,以抢干家务为荣,以好逸恶劳没为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学陈世美的喜新厌旧,矢志不逾地做七分之一的韦小宝。”

  短短几句话,逗得台下众人大笑不已,两个新人都红了脸,尤其是聂阳,在台上抓着头一个劲傻笑,耳根都红得跟他身后的喜字不相上下。

  我拿出手机,抓拍了一张,这个画面,很美。

  

  第 10 章

  我把照片彩信给了小凯,很快收到了他的回讯:“参加着呢?是真的撒?”

  “嗯,很热闹。”我回复到。

  听说聂阳要结婚,小凯嘱咐我一定要拍张现场照给他看看,他太好奇聂阳的婚礼会是个什么样子,如果不是他工作脱不开身,他很有可能自费过来凑个热闹,虽然他和聂阳五六年都没有联系过了。

  “……哦,替我祝他们百年好合吧……”过了一会,小凯又一条短信冒了出来。我笑了笑,合上手机,任务完成,不再理他。

  前段时间,小凯出差到广州,我们喝茶聊到聂阳,我便把聂阳要结婚的消息告诉给了他。没想到,他表现得比我初听时的样子还要惊讶。

  他满腹狐疑的让我一块分析,聂阳会不会是找了个女同形式婚姻。我摇摇头说,那不是聂阳的风格。小凯大失所望,因为他最近正在打形式婚姻的主意——为了父母,把自己包裹在谎言里,欺骗别人,遗落自己。

  我虽然不知道聂阳后来还有没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可我知道他倔强的性格并不善于变通,他和小凯不同,绝对不会通过一种委曲求全,换取一种坚持。他的感情世界里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爱,要么不爱。

  小凯一直把聂阳划为骨子里就是同志的那种人,这点让我觉得很有意思。他说了“气质”这个词,从他第一次见聂阳开始,小凯就说聂阳有这种气质,但我身上却没有。当然,他是背着聂阳对我说的,因为我和小凯那时已经混得很熟了。

  从大一下学期开始,直到大四毕业,我和小凯一直混在一起,虽然我们不在一所学校上学,但我和他凑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超过了我同寝室的那些兄弟。

  我们是上天安排的一对难兄难弟,前后脚恋爱,又前后脚分手。我初尝爱果时,他正在懵懂中寻觅;我的爱情甜蜜至极时,他的春天悄然来到;我被分手的痛苦折磨时,他正爱得浑然忘我;当我被煎熬得筋疲力尽时,他的爱情竟然也惨淡收场……我们用四年的友谊,见证了对方从轰轰烈烈到撕心裂肺的爱情苦旅。

  作为我唯一可以放心也可以忍心去折磨的哥们,在我刚和聂阳分手时,小凯被我折磨得很惨,不是被我拉着成宿的上网,就是喝瘫在地上一醉到天亮。后来,当他发现我的颓废不振开始向无可救药的方向发展时,他一把拉住我,开始无情的嘲笑我的自弃和自私,让我留住了最后一点理智和清醒。

  小凯骂我骂得特别狠,但我没有怪过他。他其实是最为我打抱不平的人,甚至在刚听说聂阳决然和我分手时,他差点去找聂阳理论,因为那几年里,他亲眼看着我对聂阳付出了多少感情,亲眼看到了我在对聂阳的思念里,如何被爱情日复一日的煎熬。

  而对我来说,他也是一样,他对他“老婆”的好,对他“老婆”的疼爱,我几乎没有落看过一幕。

  小凯和他“老婆”也是一段相隔异地的爱情,他 “老婆” 当时在天津上学,比我和聂阳的距离更远。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我和小凯两个恋爱中的单身汉聚在一起,一杯小酒,一杯相思的陪着彼此解闷。

  不过小凯比我的情况好点,只要不是回家过年,几乎每个长假和寒暑假,小凯的“老婆”都会过来我们这边住上一段时间。这两个家伙都是外向的性格,比较奔放疯狂,他们会因为离别,而在月台上两个男生相拥流泪,甚至在乘务员震惊的目光下亲吻告别;他们会因为重聚,而在租来的房子里不分昼夜的做爱,直到我叫他们出来吃饭,他们才会一起顶着纵欲过度的黑眼圈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相聚短暂,每次他们聚在一起,几乎都会不分时间场合的表达着彼此的爱意,即使在我失恋最痛苦的时候,他们在我面前时的那股亲热劲也一点不加收敛。

  在我和聂阳分手后,我曾经在他们身上寄托过对“真爱”这个词的期待,仿佛他们感情的稳定长久,也能无形中给我一种坚持下去的力量。可惜,在我没走出失恋的阴霾时,小凯的感情就像踩着我的脚印一样,嘎然而止。

  导致他们分手的理由很残忍,不是因为爱情,而是为了生活。小凯的“老婆”是个很讲情调的人,对小资生活情有独钟,天津有他实现这种理想的土壤,所以毕业前,他提出要小凯去天津发展。这对小凯来说是件难事,首先他有点懒散的性格,让他很不适应大城市的节奏,而且他大学几年的精力都投在了恋爱和网游里,垫底的成绩,让他完全没有获得他“老婆”所期待的高品质高收入生活的资本。

  在人山人海的应届毕业生大军里,小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的不自信让他犹豫,而他的犹豫让他“老婆”坚决的提出了分手。于是,又一份爱被“分手”两个字活活扯断……

  可见,小凯关于性与爱情的判定并不准确,否则,他不至于沦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当他斜着眼鄙视的看我,指着我沮丧消沉的脸大骂我不像个爷们时,他一定想不到,没过多久,他就带上了一样的面孔,丢了魂一样的游荡在这个城市笔直的长街上。

  我们从两个守候爱情的人,变成了两个失魂落魄的鬼,我说他报应,他说我活该,然后我们一起坐在文化广场的雕塑一下,叼着烟,无声流泪。为了我们不愿放弃,又无法挽回的爱情。

  当我们擦掉了眼泪,还抹不去心酸的时候,我们被汹涌的人潮挤进了毕业生招聘会。似乎逃不了我无论做什么都比小凯先一步的定律,我被人潮吞没了几次之后,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

  那是一份完全盲目工作,和我的专业完全没有联系,我只是在像发小广告一样的乱发简历的过程中,命中了它,谈不上理想,也不知道根本不会长远。但我还是去了,因为再不给自己找点事做,我真的会在苦闷中死掉。

  我的公司算不上公司,只是个驻地的办事处,我的直接上司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一个大我十岁的女经理,长得不算漂亮,也不丑,典型的智慧型女强人。

  她招我进的公司,知道我没有实践经验,业务上处处关照着我,让我的第一份工作起来还算顺手。而我也没让她失望,我拼命的工作,豁出命一样的陪客户喝酒,其他人没法干出和我一样的业绩。因为他们还有要他们珍惜的东西,而我那时只想把自己整个人豁出去,我想要忙碌,我必须忙碌。忙碌,让我可以短暂的忘掉自己的伤痛,让我麻木的执着变得模糊。

  我进公司的第二个月底,整个国家就被白色的恐怖笼罩,非典让很多人从忙碌中停了下来,但我却因为提前参加了工作侥幸逃脱了学校的封闭,整天和我的经理一起,在一个个空荡的街市里穿梭,奔走,似乎毫无畏惧。

  我那时真的不怕死,或者说我的生存意志已经失去了作用,因为从离开聂阳的那天起,我觉得自己已经算不上活着。可其他人当时都还在的非典折磨下,活得胆战心惊。

  所以,当我的体温超过38度的一刻,我的同事们都无一例外的在惊恐中把我隔离在了角落里。只有我的经理,那个严苛又不失温柔的女人留在了我身边,主动开车陪我去医院,和我并肩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在死一样的空寂的诊室里等待检查结果。

  “没事了,不是。”她抚着我的头说,而在那一刻我昏昏沉沉中,把头靠上了她的肩膀。我很久没有和人那样亲近过了,虽然我还能分辨出,这个人不是聂阳。

  我的发烧很快好了,非典也很快结束了。有关于那个时期的恐惧,最终之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心有余悸的一声叹息,很多人忘了那时心里最真切的恐惧,而有些东西却在我心里留了下来。

  我知道那时她留在我身边,并不是因为她不害怕,我也知道,之前我们整天一起四处奔走,我们的性命早就绑在了一起。但我还是感激她,感激她在所有人抛弃我时,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所以,在酒店里,当她把我拉进她的房间时,我没有拒绝……

  在工作时,在同事面前,我和她依旧是上下级的关系,一切严谨有序。而在工作外,在我的朋友同学面前,我会毫无顾忌的直接告诉他们,这人是我的女朋友。她很爱热闹,思想也很年轻,所以我找同学玩的时候都会带着她,和我关系好的大学同学都见过她,也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们费解,却不会介意,有人还觉得我是被富婆包了,有点羡慕。

  我没忘把这事告诉小凯,他听了,半天没说话。走前,他突然问我,就这样放弃了?我摇头,告诉他,是我被放弃了。两年多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和两年前的那一天有什么不同?

  小凯眼神黯淡下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我的泪痕,伴着他的脚步声,被风吹干。

  

  第 11 章

  非典之后,总公司的给我们的要求是拓展全省各地市的业务,所以在我工作的那段时间里,十天有八天里,我都跟着经理在不同的城市里奔波。

  回到我家乡跑业务那天,公事到很顺利,但因为客户有事,我们订了一桌子山珍海味只有我们两个食客。她提议叫我家里的朋友们过来一起吃,我想了一下,给东子打了个电话,叫他把兄弟们都叫来暴搓一顿。我觉得有这种好事,那帮小子们一定都不会落下,可没想到,因为通知的急,最后走进房间来的,只有东子和聂阳两个人。

  当时的场面不是用尴尬就能形容的,我给东子打电话时,没想过聂阳真的会来。我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时间长的我自己几乎都忘记了。虽然我们分手后,我也回过几次家,参加过几次同学们的聚会,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他“阴差阳错”。偶尔几次他在,他也会坐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只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如果我有机会凑到他身边,他给我的时间也最多够我问上一声他的病怎么样了,而他总是在微笑着答上一句“好了”之后,就又会消失在我的视线里……不,叫东子找人的一刻,我确实想过聂阳会来,那是我情不自禁就会希望的事情,而且我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希望变成失望的感觉。

  我真的希望他能来,我甚至想过,要让他看看现在的我,让他嫉妒,报复他狠心的把我抛下……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后悔不已,这个场面太残忍了,於他是否如此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每一次呼吸,我都觉得自己要窒息。

  东子那时还不知道我和聂阳的纠葛,但我打电话给他时,告诉他是我和我女朋友请他们吃饭,所以,他一进屋,看到我身边坐着的比我大十岁的女人,明显愣了一下。聂阳估计来时也听东子说了,眼里闪过些东西,但他们两个很快就平静如常了。

  聂阳坐在我对面,我既不敢看他,又迫切的想看清他现在的样子,我尽量谈笑如常,可眼神却和心跳一样散乱。聂阳还是那个样子,我不知道他实际上还病着,只是觉得他苍白了些。他在生人面前依旧不太爱说话,到是一直温和的笑着,听着我经理和东子两个人很快熟悉起来,聊得畅快。

  偶尔我和聂阳之间也会有几句对话,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内容,他笑,我也笑。笑完之后,再也无话。

  吃完饭,因为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就开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家。聂阳家远,所以东子下车后,车上就剩下了我们三个。我经理是个爱说话的人,可能是对聂阳印象很好,东子走后,她就和聂阳主动聊了起来,聂阳很礼貌的一句句答,车里一时到没有沉闷。

  平时在朋友面前,我和经理并不掩饰彼此的关系,所以,在聂阳面前,她对我的举动也很亲密。她开着车,空出一只手来摸我的脸,问我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喝多了。我有点慌,差点躲开他的手,我慌乱的眼神,通过后视镜,扫到了聂阳的眼,看到了他在那一刻的转头,对一切的视而不见。然后,经理再问他什么,他依旧回答得平静。

  下车后,他微笑着对我们摆手,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进了楼里,我紧绷的身体顷刻垮了下来,无力的陷在座椅里。

  我的确喝多了,但快三年了,我这一天,这一刻,最清晰。这就是我干的傻事,我等了他将近三年,等来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你这个小同学挺帅啊!”送完聂阳,经理启动车子,开向我们的宾馆。

  “……是吗?他帅还是我帅?”我们行驶的道路灯火辉煌,我的眼前却一片模糊。

  “呵呵,吃醋了?当然你帅!”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腿。

  “停车!——”

  听我突然的喊声,她吓得一脚踩了刹车,慌张的问我:

  “怎么了——”

  我把她按倒在座椅上,疯狂的吻她……

  再回到公司,我酒瘾大得愈发厉害,每天下班就拉着同事们一块喝酒,喝多了,就跑到经理家,在一个女人满足的呻吟声里,找到那些能令自己的满足东西。

  但酒醒后的空虚,就像毒物的反噬,我不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个事实清楚的摆在我的眼前。

  和我关系很好的一个学长,知道我在一个小公司做事,主动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广州,在一个我从未到达过的遥远的地方。我用不着选择,因为我已没有任何可以留下的理由了,我忽然非常向往那个遥远的地方,到了那里,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抛下一切烦恼?

  我辞职离开了公司,和经理也说不上分手,因为我们从来没说过要在一起。她自然有点舍不得我,但她那个年纪的人,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为我南下准备了不少东西,还有钱,但我什么都没拿。

  小凯仍然在招聘会上保持着零记录,临行前,我问他要不要一起南下,他犹豫了一天,然后背上了行囊跟在我身后。我知道他在那一天里,牺牲了什么,放弃了什么,我们都知道,这一走,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在南下的火车上,小凯几乎没怎么说话,一直咬着嘴唇,看着车外飞驰而去的风景,他的脸上时不时的就有几颗泪珠滑落。几天前,他得到了一个毁灭性的消息,通过一个朋友,他知道了他“老婆”身边已经又有了一个人的陪伴。

  尽管他们分手时,小凯的“老婆”并没说他有了新欢,但很明显,小凯的情敌并不是导致小凯爱情破裂的全部原因,他“老婆”给了他机会,也给了他取胜的条件,但他没能做到,他输了,一败涂地。

  我安慰了他几句,但也知道自己的话没任何作用,他心里明白所有的道理,可理解并不意味着接受,心甘情愿的接受。

推书 20234-11-16 :两个爱人----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