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探路人 下——张家小鱼

作者:张家小鱼  录入:08-06

 三八章:折角(三)

 由于之前银环留在瓷瓶里的血已经被念久做了他用,此时不得不再去找一次银环。刚要飞出去就被齐蛮渊一把抓住,齐蛮渊看着念久,“又去找他。”不是问句,自然也用不着念久回答。“去就去吧。”“念久盯着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无语了半天,”其实现在时间还早,子时之后再去吧。“念久又退了回去。 “那还是让袁三声把他送过来吧,不然你又回不来了。”没听念久回话齐蛮渊就自己做了决定,“让袁三声把他的小孩送过来!” “是!”帐子外面的人领命走了。 念久在喝下银环的血之后会一直保持“人体”状态,直到两个时辰后,这是军营,来回都是巡逻的士兵,人身状态下的念久根本就什么都不会,别说飞了,快走两步恨不得都会大喘气,也就是说他这一去很可能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回来。当然,齐蛮渊不是第一次下这种命令,袁三声也不是第一次怨气十足的半夜三更的把孩子送过来。 袁三声不知道王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是经蛮王府的人,他对靖蛮王有着从上而下的好奇心。试想一下,你每隔几天就要把一个孩子送到你顶头上司的帐篷里去,每次送过去之后你就必须要离开,然后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去把孩子接回来,每次看孩子的笑脸都有点发白……袁三声很正直,但是这么正直的人都已经开始往歪处想了这事情到底是有多严重啊! 袁三声抱着熟睡的孩子,脸上表情相当痛苦,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啊,虽然是怪了点毒了点,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齐蛮渊打开帐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摆着一张苦瓜脸抱着银环的袁三声,齐蛮渊看着他,他看着齐蛮渊。 “王爷!他才是个孩子啊!” 齐蛮渊往后退了一步还是继续看着他,到底是想说什么。 袁三声看看周围都是人,他要不要顾忌王爷的面子?如果不顾及的话会不会死?如果顾及的话王爷会不会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怀里的银环动了一下,砸吧砸吧嘴,不清不楚的喊了一声“哥哥。” 袁三声觉得自己值了,直杠杠的就跪在地上,一脸死谏的表情道:“王爷,求你别再糟蹋这孩子了!” 齐蛮渊起初还有点迷茫,他怎么就糟蹋孩子了?想通的一瞬间就石化了,恰好此时他们的监军左大人打算半夜三更来和王爷叙叙旧,才走近就看到这么一出,于是左暮然也石化了……只是他的心情更加微妙。 巡逻的队伍停了那么一下之后继续往前走,只是绕开的圈越来越大,完全脱离预定轨迹。 念久躲在齐蛮渊袖子里都快要笑抽了,哎呦喂,这袁三声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呢,齐蛮渊不会一气之下把他砍了吧?不会吧……应该不会吧……念久趁着齐蛮渊不注意从袖子里跑出来蹿回帐篷,果然这种时候还是要让自己来救场。 “王爷……你怎么在外面吹风啊?” 众人齐齐回头,看到的就是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施施然从他们家王爷帐篷里走出来的模样,青年眉目含笑显然心情很好,走到王爷身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手防盗的王爷的受伤,紧接着轻叹出声,“夜里凉,王爷应该保重身子才是。” 袁三声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个不认识的男人从王爷帐子里出来了?那么亲昵的动作王爷居然还没反应!低头再看看自己怀里还在酣睡的孩子,抬头再看看那位青年,袁三声终于知道自己误会了,其实这位才是正主啊! 念久对着袁三声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袁三声尴尬无比。 齐蛮渊从听到后面有人叫他的时候就没动过,念久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了!以前总是把自己的存在掩盖的严严实实的人竟然豁出去一般出来了,这代表什么齐蛮渊不知道,心里有点痛有点慌,还有点高兴。当他的手握住自己手的时候齐蛮渊算是大概明白他的目的了,不生气,相反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于是齐蛮渊也自然而然的回握了过去。 念久看到齐蛮渊在对他笑,很少有人能把一个如此简单的动作演绎的如此复杂,一个笑,念久觉得自己抖了一下。 仍旧处在外围的左暮然自是看到了这一幕,齐蛮渊身边的又一个人,这两个人用简单的交流昭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左暮然羡慕吗?羡慕,嫉妒吗?嫉妒,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左暮然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站了出去,“我还以为大家都休息了,想不到这么热闹啊,王爷您身边这位是……?”左暮然不认识,不是来自京城那就是从北地带来的,但是之前打探消息的人并没有提到军营里还有这么一位,难不成还是半路看上的? 齐蛮渊有些迟疑,念久已经站出来,“您就是左大人吧,最近才听王爷提过你呢,我是念久,能见左大人一面真是有幸啊。”念久拱拱手,回头递给齐蛮渊一个飞眼,哎呀不好了你旧情人来了这可怎么办呢? 齐蛮渊瞪他一眼,你给我老实点! 左暮然有些奇怪这人怎么看上去像个世家公子一张嘴就给人感觉怪怪的,说不上具体怪在哪里,不过他还是挺高兴的,毕竟齐蛮渊还在人跟前提过自己。 “王爷说左大人以前去过北地,左大人喜欢……嗯!”念久胸口一疼身体完全控制不住的歪着齐蛮渊身上,整个人抽成一团。齐蛮渊赶紧揽着他的腰防止他掉下去,“怎么了!毒发作了?!” 念久只能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毒发作起来完全没有前奏,铺天盖而来让他连个缓冲都没有,幸好身边还有个人…… “袁三声!” 袁三声还在发愣,一听王爷叫他赶紧冲过去。 “先把这孩子送进去!快!”齐蛮渊抱着念久就往帐篷里走,袁三声赶紧跟上。 “王爷……”左暮然作势也要跟上来。 “没你的事!先回去!”齐蛮渊只留下这一句,帐篷里灯光随之也被隔绝开。 左暮然目光冷冷的打量着还在不断晃动的帐门。 下一秒袁三声被从里面赶了出来,正好碰到左暮然的目光,袁三声滞了一下,挠挠脑袋:“原来左大人也在啊……” 左暮然转身离去。 袁三声:“……” 念久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等着那种缠缚着血脉的疼痛慢慢从体内抽离。齐蛮渊在不远处看着原本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 “怎么样了?” 念久睁开眼,一滴算不上眼泪的水滴从眼角滑落,“挺过去了。”扭头看着躺在身边的银环,“他还没醒?” “一直在睡。” 念久点头从床上起来给他盖好被子,“时间也不多了,我先把地图给你画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齐蛮渊问。 “什么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如果真要我死怎么逃都逃不掉,如果这只是个劫,那总有一天会过去。”念久苍白的笑了一下,“这和我怎么打算的关系不大。”走到桌案前径自提笔,开始回忆宣夷的地形以及巡逻规律。齐蛮渊出奇的安静,念久回头看着他,“王爷,如果有一天我忽然不见了,别找我。” “你打算什么时候不见?”齐蛮渊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微微弯下午的背脊,以及在宣纸上开始逐渐清晰起来的山峦。 “都说了这和我怎么打算没关系。”念久心跳得有些快,害怕齐蛮渊发现什么,其实他完全可以偷偷的直接消失,可总觉得有些不厚道,毕竟也是自己在这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了。 “那就别不见。” 念久闭嘴,和齐蛮渊谈话到这种地步就结束了,听进去就行。“宣夷军营里巡逻的路线很有特点,走的都是圆形,一环扣一环,就像这样。”念久稍微侧开身体给齐蛮渊让开地方,在纸上画了四个相互交叉的圆圈,“一个地点往往会有四支队伍能巡逻到,时间分布也很平均,我觉得像这种巡逻比较密集的地方,里面住的人也相对重要。”念久扭头,“我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改变,所以需要再去一次。” “这些信息足够了,现在要找的就是怎么躲过外围的海东青。”齐蛮渊抓着念久的手,在最外面重重的涂了一笔,“对付不了这些东西,就算是你把他们摸得再清楚也没有意义,你懂吗?” “但是百利长不是说他们到现在也没找到对付的方法吗?” “海东青再怎么厉害也就是只鸟。” “是老鹰。” “有区别吗?” “王爷……” “什么?” 念久把目光投向依旧在酣睡的银环,“我记得老鹰都是喜欢吃蛇的是吧……那要是拿小环喂它们会怎么样……?”念久幽幽的看向齐蛮渊。 三九章:折角(四) 银环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已经变成一张帕子的念久,掀起棉被想要做起来的时候又发现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伤口,银环有些不乐意抬头看着念久,“我明明已经提前把血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割我的手指?” “对不起。”念久道歉,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都欠这孩子的,而且在以后很可能还要继续欠下去,“昨天我用你的血杀了人,对不起。”念久再次道歉。 “哦。”银环淡淡应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手指微微皱眉,他最讨厌这种细小的伤口,很难过,可还总是要受伤。 念久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早料到他会有这种根本没反应的反应,但是自己想道歉的心情也是拦也拦不住,真不知道这孩子是早已经看惯了生死还是说心里根本就没有对生和死的定义。“对了,你没把小环带在身边?”念久好奇,那条蛇向来喜欢耍威风的,昨天齐蛮渊给他放血的时候居然没见那条蛇蹿出来,还真奇怪。 “天气冷了,小环很不舒服,昨天晚上在洞里睡觉。”银环甩甩胳膊。 “洞里?什么洞?” “就是地上面的洞啊。”银环不解的看了念久一眼,心想着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念久一想也是,西疆气温本就偏低,尤其是昼夜温差相距很大,之前他们躲在山上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如今到了这荒凉的边疆各种不适应的情况也都逐次发生,原来不仅仅是人,蛇也是这样。 话到此,念久也不知道原本要让小环去对付海东青的计划还能不能实施,只得问银环:“银环,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海东青的鸟?” “我见过啊。” 念久一喜,在他的认知力秦洛歌这样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走过的活物,银环既然知道,那说明秦洛歌必然是有过之类的研究。“那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对付这种鸟?” “海东青……蛇,大哥说海东青是喜欢吃肉的,当时大哥抓他们的时候就是拿肉来引他们出来的。” 念久点头这固然是种方法,但只能对野生在外的海东青才有用,被驯化过的海东青根本不会轻易啄食来源不明的肉食,百利长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将这种可能性排除,接下来要让他们上钩只能是活物,但是活物上怎么能藏毒?藏毒之后又怎么可能不留下人的气味? “如果想杀死海东青的话该用什么方法?”半死不活的蛇也不怎么可能引起那种彪悍生物的兴趣。 “大哥说只要把它关在笼子里,不出十天半月他就会绝食死掉。”银环很认真的回答,他觉得念久今天好严肃。 “嘶……”这么文艺的死法实在是不适合这群粗人来做。念久这边还在头疼,齐蛮渊已经掀帐进来,扫了一眼念久和银环道,“别想那么多了,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做,那些海东青已经死绝了。” “怎么可能?!”念久不相信。 “真的。”齐蛮渊看向银环,“你出去吃早饭,袁三声在外面等着呢。”看着银环离开才转向念久的方向,“是宣夷自作孽。” “说清楚。” 齐蛮渊反倒是不说话了看着念久,“你说你昨天亲手解决了那些人?” 念久神情一暗,“是啊,我亲手送他们去的。” “你做了什么?”齐蛮渊又问。 念久烦了心想你不揭我伤疤你难受是不是?看着齐蛮渊的脸色也不像是在针对他,只得强迫自己再次回忆昨晚的那些场面,充斥着血腥味的帐篷,已经开始腐烂的肉体,摇曳昏黄的火光……念久一点点将讲过说出来。 “果然是这样!” “是哪样?” 齐蛮渊目光沉的像一滩死水,“昨天那场火晚上就已经被他们扑灭,那些人让那些海东青去清理火堆里的垃圾……”齐蛮渊停下,其余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那些活着的本来就是从它们爪牙下逃脱的!” “可是……”念久有些惊慌,他难以理解也难以想象那些画面,那些被他亲手杀死的人的尸体被大火灼烧之后又被那些凶悍的鸟啄食,它们聚在一起扑打着翅膀争夺这那些人的尸骨,他本来以为它们会随风飘散,获得自由…… “可是什么,只是因为你见过那些人,认识那些人,就觉得它们不应该被那样对待?念久,你还是不够成熟。” 如果你的成熟是对待死亡的态度的话,我确实不如你。念久静默,“所有的海东青都死了?” “是,百利长已经带着人拿着你昨天画的地图闯进去了,过程很顺利,刚刚已经收到他们的信号。” “是吗,真是恭喜。” “你需要适应这里的环境,死亡在这里比吃饭还要简单,如果几个人的死就让你变成这个样子那你就太让我失望了念久,战场上的凶残你完全想象不到,到处都是撕裂的伤口与飞起来肢体,那时候人心里想着的不是别人疼不疼是不是还活着,而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可以活着走出去,能撑到战争结束。其实厮杀才是人性的本能,仁慈或者怜悯只不过是为了裹住这种本能的借口,而且,”齐蛮渊看着念久,“他起不到任何作用,救不了任何人,也不能保护自己不死。” 念久跌落到谷底的情绪慢慢翻腾起来,“可是齐蛮渊,我为什么要在你的世界里过活?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面对战争的机会不是吗?很多人都可以不用去承受这些的不是吗?” “因为你是我的人,一个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没有资格站在我身边,靖王府也从不养贪生怕死的废物。” 念久缓缓飞起,飞到很高的位置俯视着齐蛮渊,“我还是要说,王爷大人,我真的很不喜欢你的生活方式。” 齐蛮渊皱眉,念久的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是要离开他一样,心中莫名的不适,眉头越皱越紧,“念久,你没有选择。” “是吗。”念久原地转了个圈,“多谢王爷提醒。” 齐蛮渊紧紧的盯着哪一块白色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念久从军营离开之后就一直在外面徘徊,他不愿意接受齐蛮渊的生活方式或者说是从灵魂就开始排斥,但是那又能怎样?看着与大原两相对峙的宣夷大营,那里也不见得好上多少,唯一的办法就是完全脱离这个环境,彻底划清界限。念久还是选择了宣夷的方向,划清界线的前提是掌握自己的发言权。 整个宣夷大军都被一层黑云笼罩着,很显然那二十只海东青的阵亡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不小的损失。完颜域没在帐篷里呆着,主帐里二皇子拓跋青石坐在主位上一脸阴沉。耶律达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子的脸色,呼延准冰着一张脸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帐篷内外都是一片安静。 “完颜域呢!这时候跑去哪里了!”拓跋青石猛拍桌子。还是没人吱声。 拓跋青石脸色更加阴沉,这些人明显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先派人把完颜域找回来!”扭头看着呼延准的方向,“呼延大人在医药毒术方面也算是个中翘楚,这件事怎么看?” “回殿下,属下还没见过海东青的尸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请王爷让下面的人配合一下。”呼延准也不急,几句话下来拓跋青石的脸色更黑了。 “呼延大人,这军中规矩你该是知道,上面的人办案下面的人必须无条件配合,你跑到本王子这里来要求配合是什么意思?呼延大人如果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的话尽早说一声,这边有的是人选。”拓跋青岩冷笑一声,咱们倒是看看到底谁硬。 “王子何必动怒,臣知道大哥在哪,马上派人将人找回来。”完颜岐赶紧出去找人,呼延准冷着一张随后告辞,耶律达飞一看只剩下自己跟这位对着了,立马表示要帮着去找完颜域,倒退着告辞。 完颜域此时正坐在树上喝酒,眼看着军营里有了骚动也没有要下去看看的意思,小事肯定用不着自己,用得着自己的地方那些人也会主动来找他,摸摸怀里的那张画纸,他现在除了喝酒什么都不想做。 完颜域此时正坐在树上喝酒,眼看着军营里有了骚动也没有要下去看看的意思,小事肯定用不着自己,用得着自己的地方那些人也会主动来找他,摸摸怀里的那张画纸,他现在除了喝酒什么都不想做。 完颜岐找自己哥哥找了二十多年,闭着眼睛也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站在树下抬头喊着,“大哥,下来了,二王子发火正找你呢。” 完颜域低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喝酒,“什么事?” “咱们的海东青全死了,都是那帮大原人干的,现在正照着让谁背黑锅呢。”太阳有些刺眼,完颜岐挺费劲。 “找到了再叫我,忙呢。” “呼延准那家伙也不对劲,今天早上跟二王子快打起来了都,你在忙也得顾着啊。”完颜岐故意夸张,虽然大哥肯定会识破。 完颜域果然从树上跳下来,跟着他飘下来的还有一张雪白的纸,完颜域抬手去抓却被另一只手从半空劫了去。“大哥还忘不了这人?” 完颜域不跟他废话,“离那个二皇子远点,闹出什么事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哥这是威胁我?”见走在前面的人不理,完颜岐撇撇嘴,“大哥,我觉得呼延准肯定有心事,他那是什么人啊,心眼多的都能赶上马蜂窝了可今天差点跟二王子对上,而且啊我明明有看到他再翻查那几只海东青的尸体可他却不承认,是不是很奇怪?” 完颜域还是没回话,眉头微皱。 四十章:回忆成殇(一) 念久急吗?他当然很急,但是越是急就越要小心,因为他等这个时刻等了太长时间,因为一旦开始机会就只有一次,他很急,他也必须要沉住气。镜子老头都不能确定结果会是哪一种,他自己心里就更没底。现在能做的只是在面对这种不确定结果之前将所有即将要走的路确定下来。 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念久跟着完颜域去见拓跋青石,完颜域作为军营里头唯一一个在头脑和四肢方面发展平衡的壮士,毫无悬念的接受了调查海东青死因的责任。完颜域接受命令就要回去,完颜岐则表示要在这里多呆一会,完颜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点点头掀帐门走人。 完颜域出了帐子从巡逻兵那里打听到呼延准的位置后直接找过去,呼延准正对着二十只海东青的尸体下刀子,脸上煞白一片,看不清表情。有几只海东青的尸体已经被切割的支离破碎,一滩滩的摆成一堆,血肉模糊的场面立即让念久有了不好的联想。但是完颜域对这种状况却丝毫不在意,随手拿起呼延准手边的一扎册子,边看边问,“已经确定是毒死的?” “是。”呼延准说着又补上去一刀,直接剖开胸膛,“表面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中暗器的现象,没有消化的东西我已经从里面拿出来了,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 “到底”两个字上咬得特别重。 完颜域显然也发现了这点,盯着他的脸色,“说一下你的猜测。” 呼延准忽然停了刀子,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这种毒我曾经见过……”相当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继续道:“你还记得我当时是为什么会投奔宣夷吗?” “记得。”完颜域点头,“你说你们全村的人都是被大原兵给杀死的。” “不对,其实不是大原的士兵,而是一种毒……而且,你猜我今天发现了什么,毒死这些海东青的毒和当年毒死我全村人的毒是一模一样的。” 此时最惊骇不过的当念久莫属,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掐断一般,这些海东青的死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们全村……呼延准其实是大原人?银环的的血和毒死他们全村的毒是一样的? 怎么可能!自己这几天喝下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 “依你的看法呢?”完颜域还算冷静,“你从这些海东青身体里取出的这些没消化完的东西,是那些大原士兵的肉,依你的意思大原人对自己的士兵用了这种毒药?” “有什么不可能!”呼延准激烈的反驳。 “当然可能,就算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二王子是不是把整件事情交给你了,让我来查!” “你太激动。” “是你太平静!” “我知道你和大原人有仇,但是我要提醒你,宣夷只是死了二十只畜牲,而且死的原因还是自己找死,你把握好程度,别给我惹麻烦。” “谢谢。” 完颜域挥挥手,“你该将那一年的事情查清楚,那是毒,他能带来的死亡方式仅次于死亡本身,当然,这不排除我对大原人确实有好感。”拍拍呼延准的肩膀,转身离开。 念久依旧有头重脚轻的感觉,现在他该怎么办?是留下来继续跟着完颜域还是回齐蛮渊那里将最新消息传递过去顺便让他查一下几年前灭村一事?眼看着完颜域越走越远,念久顿了下还是跟了上去,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要加快实施了。 念久对附近的地形已经相当熟悉,看完颜域现在走的路线就知道他现在又是要去之前的老地方,当下绕了个圈赶在完颜域前头,飞到半空中随着一阵风往完颜域身上狠狠刮去。紧接着就是意料之中的被完颜域抓住。 念久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到灵魂抽出了,身体上依旧一动不动。 完颜域站在那里不动了,念久只知道他把自己捏的死紧,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忽然,完颜域疯了一样的跑起来,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就开始骑着马往外跑。 念久看着两人走的方向,完颜域这是要出营?干嘛?难不成他还想去大原营地里去找白慈安??? 念久急了,但是他现在不能说话,又被这人攥的死死的根本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英雄啊!你这到底是多激动啊!咱就不能等到半夜三更吗?到时候白慈安肯定会跑出来看你的啊我发誓,所以英雄啊你能不能别带着我往齐蛮渊那个方向跑,这种心理压力我承受不住啊真的! 之前还说呼延准激动,现在激动这个词骑着马也赶不上您啊! 念久还在风中凌乱,正在飞奔的马匹忽然停了下来,长长的嘶鸣穿透了整个山脉,回响声连绵不断。 呼……终于冷静下来了…… 念久才注意到完颜域停的地方是个断崖,大风从崖底升起,直冲上天。念久虽然来回两军营地也三趟了,但是每次来都是飞的,具有标志性的山脉树林他还会注意一下,像这样的断崖还真没留意过。 不是找白慈安,也对,白慈安的死他不可能不知道。 完颜域松开缰绳,将手中绣品缓缓展开,上面的白慈安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依旧风流倜傥,依旧俊美无双,这就是画的魅力,可以将一个人的音容相貌一直保存下来,即是原本的事物已经老去,即是原本那个人已经不在。 自古良才遭天妒,不见白头,只余心尖一点相思愁。 完颜域的指尖一点点描绘着白慈安的轮廓,心头万般情绪一点点平复,理智慢慢回归。 “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是完颜域的第一个问题,后面接二连三的疑惑自动跟着跑出来。他当初和白慈安的相处十分隐秘,还有谁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方绣品当时也是被白慈安带走,如今白慈安已经归去,还有谁要用他来做文章!完颜域越想越气,手上动作越来越大。 念久心中苦不堪言,但是现在事情一环扣着一环,他必须这么做。他想知道关于呼延准之前提到的那些状况,现在只能从完颜域这里寻求突破口,顺便也能将自己的事情尽快解决。直接冲到完颜域怀里或许少了考量,但是念久不觉得自己冲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着夜晚到来。 齐蛮渊站在大营附近最高的山峦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河流山林,山风很大,不停的和地上那些枯叶纠缠,一遍遍的把它们重新抛到天上,不厌其烦的像是在玩有趣的游戏。齐蛮渊将肩头枯叶摘落,拿在手心慢慢把玩,天就要黑了,是不是该回来了。 天空一贫如洗,寡淡的连半丝云彩也没有,齐蛮渊心里也跟着空下来一大块,这么干净,连一点产生错觉的可能也没有。齐蛮渊想起念久走之前说的那些话,想起她走的时候的神态,念久第一次在高处和自己说话,他以前总是说,“我希望我们能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交流,即使在空间上。” 现在有很大的空间,却只是满眼寂寥。 心狠狠的疼了一下,捏紧拳头拂袖而去,念久会回来,只是时间上早晚而已,一直以来这都是一件根本不用怀疑的事情,但是现在为什么会心慌? 帐篷里一片漆黑,偶尔有风刮过会掀起帐门,然后外面会泄进来一两点月光,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完颜域不能肯定他现在看到的是不是真实,是在梦里?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幻景?明明只是一个影子,看不清楚的五官,但是完颜域就是知道这个是他,想了念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梦见了。 完颜域不说话,就只是侧躺着身体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现在白慈安身体里的是谁?念久不清楚,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动作,但是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层云雾笼罩着一般,踩不到地。心在跳,不是属于他原本的频率。 是白慈安吗?白慈安来了?念久开始惶恐,不是说只要一个答案就好的么,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为什么要跟他抢? 白慈安站在那里,任由完颜域打量,稍后又往前走近几步,白慈安问:“你有没有想过我?” 完颜域溢出一个笑来,“我想你,一直很想。”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带我走?”白慈安又往前走了几步。 “我有什么资格带你走?就因为我喜欢你?”完颜域歪着头看过来,“更何况,你会跟我走吗?你爹是当朝丞相,你身边有皇帝护着,你风流才子上天宠儿,你会跟我走?跟我到宣夷过那种大漠风沙冰雪千里的生活?” “你怎知我不愿!” “但是我不愿啊……慈安……”完颜域看着几乎已经近在眼前的人,如果这段对话可以提前两年,就不会有如今遗憾,但遗憾只能是遗憾。“慈安,因为你不属于这里。” “我属于哪里那是我自己的事,完颜域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当初!当初到底拿我当做什么!” “心上之人。” 完颜域毫不犹豫,直截了当。“心上之人。” 四一章:回忆成殇(二) 念久眼睁睁的看着完颜域把那句“心上之人”说了两遍,他能看到完颜域的温柔,这个长于宣夷的男人是那么喜欢大原,学着蓄大原人的胡须,穿着的是大原的服饰,用的是大原的器皿,除了深入骨髓的宣夷给他的骨血,他几乎将一切可以改变的东西都变了。完颜域看着白慈安笑,“我曾经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上桃树,但是不管我种多少株,不管我多费心的照管,他们都么有活下来,慈安,你和那些桃树一样,宣夷没有属于你们的江南。” 完颜域叹口气,想要伸手去触碰白慈安,手伸到半路又收了回去,“我以为我的决定是对的,可还是错了。” 白慈安泪流满面,眼泪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消失不见,“只是你不知道就算是桃树,就算是江南,也不是每株都可以活下去开出漂亮的花来。”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经将那株桃树连根拔起了!你在他以为会被你带走的时候又把他丢弃了!” “你恨我是应该的。” “完颜域,你为什么就是个这样的人?你所有以为的都是你一个人的猜测,你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想法我的决定?” 完颜域欲言又止,他痛苦的看着白慈安,想要辩解又发现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现有的状况,尘埃落定,已经非人力可以改变,完颜域伸出手,“我……能不能碰你。” “不能!”白慈安怒目而视。念久默默叹气,这两人纠结成这样又是图个什么啊这是。 念久默默叹气,这两人纠结成这样又是图个什么啊这是,他觉得自己有义务帮着两人一把,毕竟两人能站在这里打情骂俏的也有自己一份功劳。念久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两条腿上,及其艰难的往前迈开两步,两人本来的距离就不远,现在差不多一已经走到完颜域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念久忽然停了下来,完颜域又不是本身不遂坐在那里下不了床,自己往前迈这两部这又是什么意思?求抚摸?白慈安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大叫道“你做什么!”完颜域也被眼前的状况搞糊涂了,试探性的喊,“慈安……?”“没跟你说话!”好好的一个见面会在念久的参与下变成了一场乌龙。完颜域慢慢的屈起腿从睡塌上走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短到呼吸交错可闻。“我让你别过来啊!”白慈安捂着脸后退,措手不及之下被完颜域揽住腰抱个满怀。 “慈安……慈安……” “我早就死了,两年前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抱着的根本就不是个人!”白慈安的这具身体相当虚弱,根本就不可能挣脱开完颜域的怀抱,拼命扑打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可是你回来了,我还能抱着你。”完颜域不松手,低着头将脸埋在白慈安的肩窝处感受着他清冷的体温,一颗心像是掉进冰湖里一般,冷的发颤。他不想相信,虽然大原所有的探子带给他的结果都一样,但是他从来就不相信,但是现在他不得不信。 念久依旧是飘渺虚幻的形态,他看着两人拥抱的场面,他感受着完颜域灼热的体温,他知道白慈安心里那种伴随着绝望的平和。这就是结束?以这迟到了两年的拥抱。 花开花落,好聚好散。 “松手吧,我真的要走了,时隔两年还能见到你我很知足,如果有缘的话,完颜域,来生见吧……”白慈安轻拍着完颜域的后背,嘴角露出一点笑,“知道你会想我,很高兴,但是这份想念也到此为止吧,活着的时候不属于你,死了更没有再记挂的必要,我爱你,到如今……也放下了。” “大家都是男人,用不着你安慰。”完颜域也笑着,念久清楚地看到他在哭,眼泪接连不的从眼角溢出,提起头,泪水流进耳边的发丝沾湿了衣裳,可说话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还可以按照他的要求带上几分笑意,“我知道,什么都知道。”紧抓着的手指缓缓松开。 “完颜域,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叫念久的人,如果他遇到什么困难,我希望你能帮助他度过难关。”白慈安看着完颜域,“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 完颜域连念久这个人到底是谁也没问,直接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在所不辞。念久忽然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已经背弃他太长时间了,明明不是自己应该哭的场合,偏偏眼泪止都止不住。这下好了,三个人平了。 “念久,谢谢你。”白慈安说。 念久一惊,见鬼一样的表情,虽然现在两个人都算不上是人。白慈安说:“谢谢你当初能应下我无理的要求,谢谢你能让我像个正常人一样走着离开他的视线,但是可惜啊,你的恩情我怕是这辈子都报答不了。”白慈安叹气,眼中全是满足。 “没什么……这也是咱们之间的交易,没什么报答不报答。”念久真想做个挠头的动作,白慈安居然在和他说话!那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这些时间我虽然一直都没有露面,但是你受的苦我还是多少知道些的,事到如今就算是说对不住也挽回不了什么,不过不要太担心,只要你复活,你身上的毒会自动解除,不会一直纠缠。” “你知道我会复活?那你知不知道我复活之后是什么模样?”念久一听到这里就又激动了。 “真对不住,应该是看机遇吧,就像当初我也没想到带回来的灵魂是你一样。”白慈安抬头望天,“我的时间到了,这一世怕是再也不见了,不过你还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的子时就是你命运转变的时刻,趁这段时间好好把自己的事情处理一下吧,据我所知你的麻烦也不少。”白慈安笑看着念久,眼神带着些揶揄。 念久才发现从一开始他对白慈安这个人的认知就是错误的,白慈安是天之骄子,或许最后是郁郁而终,但是这辈子都是耀眼而惹人注目的,纨绔才子,这个词才是这人最贴切写照,倒是自己的麻烦确实够多的…… 念久是靠着两条腿往大原军营的方向走的,他也不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自从白慈安离开之后他就不能变成刺绣了,好在之前白慈安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出了宣夷的军营,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回去。但是从宣夷到大原之间的距离是不是太长了一点,这到底是想要怎样啊! 念久回忆了一下路线图,最后悲哀的发现他只记得航空路线图,跌跌撞撞走走停停,唯一的一点意志力被消磨的差不多的时候,念久开始想,自己回去有什么意思?他既不是朝廷重臣又不是身怀绝技,现在已经连唯一一项技能失去了,他还回去干吗? 他只要安静的等待三天之后的到来就好,到时候什么就什么都结束了。 天空已经破晓,念久遥望着东方的鱼肚白,又开始想会不会有人找他,就算没有那个王爷还有银环啊!可是……他现在还需要银环的血吗?不能变成刺绣,他失去了对齐蛮渊的意义,身上的毒解了,银环也在不需要整天盯着他看了……念久觉得这要是一般人的话肯定已经有轻生的念头了吧,可奈何自己连个正常人都不是。 太阳出来了,原来被太阳照耀的感觉是这样,原来阳光刺疼眼睛的感觉是这样……都快要忘记了…… 对了!还有呼延准说的中毒一事,是不是需要给齐蛮渊汇报一下?又想了想,其实这跟自己也没多大关系吧,就算呼延准知道那些据他说能灭掉一个村子的毒其实是银环的血,他也不能拿银环怎样,而且只要自己不说银环肯定不会承认,呼延准又不会算卦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可还是感觉放心不下。 念久烦躁的挠头,束发的丝带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松掉,现在的他披头散发的就像个疯子,身上的衣服也脏了,遥望着漫漫回程路,念久真的没信心他三天之内能走到目的地。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很远,隐隐约约,念久支着耳朵仔细听,是大原方向过来的,叹气,如果是宣夷过来的他还能坐个顺风车……不对!现在两边都在准备打仗,哪还有商旅从这里经过,而且边境这几年都不太平连误闯的可能性都没有。马蹄声越来越近,一下一下就像是敲打在念久心脏上一样,砰!砰!砰! 马蹄声戛然而止,就停在念久身边。 齐蛮渊坐在马上自上而下俯视着乞丐一样坐在地上的人,“怎么,还想本王把你抱上来?!” 念久仰起头看着坐在马上的人,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强烈起来,齐蛮渊的整张脸被耀眼的光芒掩盖,看不清表情,念久知道齐蛮渊生气了,但是念久感觉很开心,非常开心。 四二章:三天(一) 齐蛮渊朝着念久伸手,念久却不急着站起来,依旧抬头望着齐蛮渊,“你来这里做什么?” “探察敌情。” “什么时候探查敌情这种事需要王爷亲自上阵了?” 齐蛮渊收回手,冷冷瞥过去一眼,只是完全被阳光遮去了威力,“除了本王之外还有谁知道你的模样?” “我可不是敌人。” “是不是本王说了算。”齐蛮渊也不再跟他废话,斜下半个身体伸手直接把念久从地上捞起来扔到前面坐好握紧缰绳手中长鞭一甩,“抓紧了!”转头往回走的时候念久才看清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影卫老七和十二,念久不知道这两人在齐蛮渊当初把他从西曼山上抱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自己了,感觉还挺尴尬,头拧着,脸直往齐蛮渊怀里藏。 对于这个动作念久实在没做太多想法,要知道他是块刺绣的时候一天十二个时辰他至少有一半是在齐蛮渊袖子里或者胸前衣襟里呆着的,有事没事往齐蛮渊怀里靠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也同样坚信齐蛮渊对他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是在身后两个影卫眼里这动作可就暧昧的够可以,如果第一次他们看见王爷抱着这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还只是怀疑两人之间关系的话,那么现在基本上已经能确定了,紧接着又开始头疼的思索王爷一直都把人藏哪了?这次更奇怪,跑到两国边境来接人回去!再看看此人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被人蹂躏了似的……美人计?为国献身? 影卫得出的结论是:王爷果然深不可测! 马跑得很快,念久的头发失去了束缚肆无忌惮的在风里张扬着还都很不巧的全都张扬到齐蛮渊脸上去了,齐蛮渊被挡了视线,一气之下吼道:“把你头发弄好!本王被挡住了!” 念久这是第一次乘坐马这种交通工具除了屁股是坐在马身上的胳膊腿根本就不知往哪摆,一听齐蛮渊说自己头发碍事了手忙脚乱的就开始胡乱抓,一不小心指甲就抓到了齐蛮渊的脸。 齐蛮渊的心情已经说不准是暴躁还是阴冷了,就是一句话不说,念久在察觉触感不对再一看手指甲里的淡淡血印的时候也不说话了,战战兢兢的等着齐蛮渊发作。 齐蛮渊一直没说话,念久还在想这王爷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连脸被人挠了都还能忍气吞声的时候,齐蛮渊发话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幅模样?” 念久一愣,还以为他能直接憋到营地再问,“我也不知道,晚上变成这幅样子之后就再也变不回去了,真伤脑筋啊是不是?” 齐蛮渊没回应。 “我现在也没什么用了,谢谢你来带我回去,到营地外面就把我放下吧,我自己会离开。” 齐蛮渊还是没说话。 “对了,还有件事要提醒一下,呼延准不是宣夷而是大原人,村庄被灭之后才去投靠的宣夷,按照他所说害死他们全村的毒和银环的血一模一样,我离开以后你就派人把人家孩子送回去吧,别害了他。” 齐蛮渊依旧没说话,念久开始惴惴不安,再一想自己有什么好不安的?现在什么负担都没有了,唯一需要上心的就是怎么让自己活到三天后。 “昨天你是到宣夷大营探查消息?” “是啊。”念久想也没想的点头,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你去宣夷大营,有必要变成白慈安的样子?”齐蛮渊语气忽然转冷,念久体会了什么叫做芒刺在背。 “把银环送走?你身上的毒解了?你又怎么知道变成现在这样子就毒就不会要了的命,还是说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本王不知道的事情?”齐蛮渊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语气咄咄逼人,念久几乎节节败退。 后面跟着的两位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王爷的背影,除了战场上王爷什么时候甩鞭子甩得那么凶猛了?坐下的马疯了似地往前奔,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快马加鞭,看来这座前人的身份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介意。 念久从马上下来之后就开始扶着树狂吐不止,可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干呕到抽搐,最后齐蛮渊终于看不下去了,胳膊一甩直接把人抗进帐篷。于是整个军营热闹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王爷从外面扛回来一个人,据说还是个男人。 齐蛮渊扛着个男人回大营的说法刚流传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左暮然眉目带笑的去拜访王爷去了,此时齐蛮渊正对着念久逼供。齐蛮渊气得双颊泛红双眼充血,念久还是蜷着腿坐在床上一副无辜又受伤的模样。 齐蛮渊怒了,“念久你别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念久缩缩脖子,“我当然相信王爷想杀我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你还不说!”齐蛮渊一刷袖子,桌上茶盏碎在地上。 “我没什么好说的。”念久抱着膝盖摇头。 一轮谈话到此为止,齐蛮渊的眼又红了一层,再次开战双方措辞依旧大同小异,齐蛮渊越来越暴躁,念久越来越淡定。 “王爷?”左暮然无视两边站岗的士兵,对着帐内轻唤一声。 “进!” 左暮然倒是被齐蛮渊如此爽快的态度惊了一下,撩开帐子看到的就是一脸无辜望过来的见过一面的年轻人,还有仍旧望着这人的齐蛮渊。左暮然见与上次见过的是同一个人也高兴不少,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对付不是? “王爷这位是……?”左暮然瞥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对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相当满意。 念久很奇怪齐蛮渊只要在其他人面前总能保持一副一个王爷该有的矜贵模样,单单是对着自己的时候总能喷出一只火龙的火气来,难道自己已经荣幸的被靖蛮王归为“自己人”的行列了吗?念久觉得这是个错误的发展方向。 “找本王何事?”齐蛮渊无视左暮然的问题问道。 “没事就不能找王爷聊了?”左暮然反问,没等齐蛮渊答就转向一边的念久,“这小兄弟好生面熟,莫不是我们以前见过?” 念久干笑,“我都变成这模样了大人还能记得再下,真是荣幸,咱们两天前确实才见过,就在这帐门外。”说完扯扯乱七八糟的头发,脸上估计也不怎么好看。 “不对啊,更早前,更早之前我们是否见过。”左暮然仔细大量着念久,越看越觉得眼熟,“小兄弟是京城人士?” 念久下意识的朝着齐蛮渊的方向看过去,白慈安在京城那么有名,谁认识他都不足为奇,不过事情都过去两年了就算想起来也该是觉得认错人了,两年的时间再怎么短,一个人的容貌也不可能完全不变,最重要的是白慈安这个人已经死了。 “我确实是京城人士。”念久笑着点头。 “那就难怪了,只是小兄弟怎么会在军营?不是下官说小兄弟长得白净可不像是战场上摸爬滚打的士兵啊。”左暮然说着又将念久从上到下大量了一遍。 “大人看着也不像。”念久不疾不徐的回答,眼角瞥向齐蛮渊,却见这王爷竟然坐在一边喝茶,完全不顾及他随时可能深陷语言陷阱。 “本官是监军,一般情况自然不用上战场,倒是小兄弟现在这军营之中是什么官职?”左暮然笑得相当得体。 “左大人直接称呼我念久就好。”老是小兄弟小兄弟的总让他想起镜子老头,一想起那老头头就开始疼。 如果念久不知道左暮然与齐蛮渊过去那点事,没受过三流狗血言情荼毒,或者是和齐蛮渊之间真的就有那么点他认为的那种关系的话,左暮然问问题的目的绝对是对他的一种打击,但是现在这三种假设全部都不成立。 念久扭头看向齐蛮渊,声音很小,尾调打颤,“王爷我,我……”说着又很委屈的看向左暮然,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 齐蛮渊眯着眼睛朝念久瞥了一眼,你这又是要耍什么幺蛾子?! 左暮然是料定念久这是在朝齐蛮渊求助,心中满是不屑,断袖正常,但你要是断的没点格调没点价值那就不是断袖,那是宠儿,左暮然依旧笑着,“念久这是怎么了?” 齐蛮渊袖子一挥站起身,不耐烦道:“他是本王身边的人。” 念久暗自点头,影卫确实是齐蛮渊身边的人,而且身份从来不对外公布,齐蛮渊这种回答也算是合情合理,但是王爷你特么就确定你这位情儿不是朝另一个极端的方向联想?! 奇怪的是念久的内心平静的很,完全没有要咆哮怒吼的感觉,甚至在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情感动态之后还朝着齐蛮渊露出一个微笑,盗用的是白慈安在离开的时候对着完颜域用的那种笑容,欣慰、满足,还有那么点欲说还休的眷恋,念久见过一次就记住了,并且现在运用发挥了。 齐蛮渊的心脏就那么脱出原有频率的狠狠跳了一下,随手抓过桌上的凉茶喝下一口。 左暮然心里来来回回就是一句话,“他是本王身边的人……他是本王身边的人……”想当年他在齐蛮渊身边留了将近半年时间,齐蛮渊仍旧说“这位是京城来的好友……”齐蛮渊的此类朋友不止他一个,但是也往往称作“这是父王的故人之子……” “这是小王的发小……” “这是最投的来的朋友……” 四三章:三天(二) 要说断袖和宠儿之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前者是比肩而立,后者则是匍匐在完全见不得光的阴影里,左暮然从知道有念久这么人开始就已经想当然的将其归类到后一种,但是现在齐蛮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说:“他是我身边的人。” 身边,到底是多近的距离? 左暮然离开齐蛮渊营帐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他需要重新揣度现在形式然后重新给自己定位。 齐蛮渊见人走了,夜叉似的脸色又摆了出来,念久一见就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在劫难逃,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但是他那张被尘土弄得乌七八糟的脸再加上一头蓬乱的头发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连火都发不出来,齐蛮渊再次问:“你是真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了是不是?” 念久诚惶诚恐的摇头,不会一直,三天就够了。但是嘴上还是不吐一个字。 “你信不信本王这就把银环杀了!” “秦洛歌会把你杀了的!”念久赶紧道。 “你以为银环都死了还有谁能阻止得了本王!”齐蛮渊冷笑一声,桌上唯一的茶杯又被他的袖子给扫翻了。 念久一愣,没听懂齐蛮渊这是什么意思,愣完之后还是没懂。于是齐蛮渊更暴躁了。 两人还在对峙的时候,左暮然已经回到自己的营帐,叫来自己从京城带来的贴身侍卫吩咐了几句话,之后一整天没出营帐。 午饭时间到了,齐蛮渊还是没有起身用膳的意思,念久摸摸肚子有些不安的偷偷看过去一眼。 他的小动作很容易被齐蛮渊发现了,“你还会饿?” 念久没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确定,试探性的道:“王爷,我以后一直,不对,应该是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会一直是这个样子,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不会飞了,不能给你当探子帮你听墙角了,而且,而且我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念久还是蛮担心的,白慈安这幅身体肯定是四体不勤,而自己有恰好五谷不分,无知的灵魂配上小白脸的身体,这可真特么是绝了! “那又怎样?” “王爷没听懂我说的什么吗?我说……” “那又怎样?!”齐蛮渊很是不耐烦的又皱眉重申了一遍,接着就要甩袖子出门。 念久觉得现在和齐蛮渊对话自己发愣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是齐蛮渊的智商突飞猛进了还是自己的脑袋适应不了现在的存在状态已经开始老化了?可是他又很高兴听到齐蛮渊将“那又怎样!”这句话说了两遍,这边还在回忆里无限温暖,齐蛮渊迈出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对着念久道:“既然如此,那你中午就别吃饭了。” 念久:“(⊙o⊙)” 宣夷大营拓跋青岩翘着一条腿斜坐在虎皮宽木椅上斜睨了一眼其他四个站着的,最后将目光锁在其中一个人身上,“呼延准,你主战?” “是!”呼延准毫不犹豫的上前行礼。 “哦?说说理由。” “现如今大原的援兵已经到位,带兵的还是久经沙场的靖蛮王,而我军更是有二王子您前来指挥,两军现在犹如猛虎对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越是能在时间上占得先机的人,更能主导这场战争。”呼延准抬头看了眼座上的人,“大原的士兵都是从东域和北地带来的,拖得时间越长只会让他们更加适应这里的环境,下官认为当速战速决!” 拓跋青岩点点头,视线投到完颜域身上,“完颜,你认为呢?” “下官不主张此战。”完颜域不卑不吭,声音轻缓适度。 “继续说。”拓跋青岩挑挑嘴角,翘在椅子上的腿也收了回来“宣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拿下这边境是有原因的,各位大人也不可能不清楚这其中原委,攻下边境之后就是西疆区域,而西疆是什么地方各位大人也都知道,除非赢得民心,否则我们的士兵根本穿不过那连绵的高山,更不可能不受那些毒物侵袭。” “完颜的意思是我们就应该眼睁睁看着大原这块肥肉在面前晃来晃去?”拓跋青岩笑得意味非常。 “当然不是。” “你有良策?” “大原之所以是肥肉不仅是因为土地肥沃,还有就是他们积淀了上千年的文化,如果可以的话,臣希望能够智取,但是眼下……臣并无良策。”完颜域还想再说些什么又被拓跋青岩打断,“既然完颜现在还没想到不劳民伤财的好办法,那咱们还是先刀兵相见吧。”视线转回呼延准,“呼延,说你的计划。” “下官以为用兵越快越好,边境我们已经有详细的地图,部署方面不存在问题,明天晚上可大举出兵,趁其不备,出其不意。” 完颜域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没人看见他的表情。 完颜域来到呼延准的帐篷,打开帐门就见正自斟自饮的呼延准,“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呼延准放下杯子看过来,笑了一下,“我当初来宣夷的原因就是它们能帮我报仇,事到如今你还问我为什么?” “你太冲动!” “我已经等了太长时间!” “就算是现在你能保证拓跋青岩能帮你报仇?”完颜域眉头越皱越紧,所有人都疯了还是疯的人只有自己。 “完颜,你觉得什么才是报仇?把大原的人全杀了就是报仇?还是说把皇帝龙战天赶下去我的那些亲人就能复活?我告诉你完颜域,我就是恨!我恨那些人!就算最后拓跋青岩把我利用完了杀掉扔出去喂狼,我还是谢谢他。”呼延准瞠目欲裂,脸涨的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激动还是酒喝多了。 完颜域点点头,转身离开。呼延准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看着帐门落下斩断最后一丝光线,手中酒杯叮当落地,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出兵时间定在第二天傍晚,现在整个军营都情绪高昂,到处都是来回奔走的队伍,仓库里的兵器和粮饷都在做着战前分配,完颜域在空地上慢悠悠的走着,不时有士兵停下来对他行李,“大将军!” 完颜域也总是很客气的点下头继续往前走,他是他们的大将军,却和这些人群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抬头看天,还是一如既往的蓝,与两年前一样,与在大原的桃花林里看到的也一样,不禁又开始疑问既然是一样的天空为什么老天就不能赐给他们同样富饶的土地? 生长在的草原雪山的人都喜欢且向往着那个繁忙却细腻的国度,却注定只能用掠夺的方式得到。 完颜域再次走到柳树旁,那里已经不是空地,堆着不知道是哪个队的粮食,长矛大刀倒是很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斑驳的阳光下寒光不减。完颜域叹口气,还是打算去找耶律达飞。 耶律达飞是所有人中最高兴的一个,在拓跋青岩下达开战命令的时候天知道他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没让自己跳起来,此时正一遍又一遍的反复擦拭着自己的大刀,眼中的精光能闪瞎人眼,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说些什么,连完颜域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完颜域站在那里挡住光线的时候耶律达飞才知道这么个人进来了,立刻献宝似的举着大刀挥舞两下,“怎么样,爷是不是很有气势?!” “耶律大将军威武。”完颜域应付一句。 耶律达飞了滋滋的应下了,“这刀啊就是得常用才能保持锋利,真要是搁置一段时间非得废掉不行,不只是刀,这人也是这个道理。” 完颜域斜眼看过去,不怎么相信这么有深度的话是眼前这位威武大将军说出来的。 耶律达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本来就是小兵出身,踩着敌人的尸体一级级的爬上今天这个位置,我是不懂你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忧国忧民,但是完颜,我要说这兵就是用来打仗的,一天不打一年不打,兵就不再是兵了。” “咱们不是大原,可以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不上战场,咱们脚底下的地方就是咱们用血换来的,拼死拼活换来的也许一不小心就能给丢了,我也知道大原那个地方有你喜欢的人,但是你也要知道那个地方是咱们宣夷儿郎的梦想,就算站不上去,也得洒下点血留下纪念,就跟狗撒尿圈地似的,一次不行咱们还有下一次……” “好的东西当属于你的时候,你就保护,当不属于你的时候,你就得抢过来。” 耶律达飞顺着刀刃一直看到刀尖,“我就是个当兵的,这就是我的道理,二王子好战,我就跟着他打,这是我的生活,咱们不一样。” 完颜域出耶律达飞帐子的时候觉得自己心跳都变慢了,完颜岐站在门口样子像是在等他。 “你有事还是二王子有事?” “大哥,你还没回魂啊。”完颜岐受不了的撇撇嘴。 “我只是不想打仗。”想了想道:“我打算出去游历一阵子,你陪我去向二王子辞行。” “他肯定会发火的!”完颜岐转身就想跑,还是被完颜域掐住脖子,“他要是不发火我让你陪着作甚?” 完颜岐泄气了,“哥,真的不行吗?” “我是将军,一点失误就看你葬送无数人的性命。” “哦。”完颜岐扁扁嘴,想哭又哭不出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会想你啊。” “你跟拓跋青岩掰了的时候我就回来。” “哥……你嘴真毒。” 四四章:三天(三) 第一天的夜晚来临了,念久还是那副模样,白慈安原本好好的一双桃花眼被瞪得又大又圆,相当无辜的看了眼齐蛮渊。 齐蛮渊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觉得可惜?或许有点,高兴?没有理由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真的不觉得念久这幅模样对自己有什么损失。 齐蛮渊他一直都是遵循内心意愿的人,但是明明是利益遭到破坏的事情却没有让自己感到任何不快……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齐蛮渊又瞪了一眼念久,觉得这件事还是放一放再谈。 一晚过去,念久还是没变,齐蛮渊提着一把乌黑的宝剑早上出去到了日上三竿才回来,掀开帐门就见念久很不适应的捂着眼睛挡住依旧强烈的阳光,看样子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齐蛮渊要进来的动作就顿住了,一直到念久揉万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之后齐蛮渊还是没进来。 “王爷?”念久有相当无辜的眨了下眼,“怎么了?” 齐蛮渊才回魂一样的走近来,没拿剑的手指着念久,“你怎么在这?” 念久回头看看床,“我……记得一直在这啊……” “不可能!” “啊?” 齐蛮渊将手中的剑重重的丢在桌子上,茶杯被震得颤了两下,齐蛮渊对着桌子,“不可能!本王早上起床的时候……”回头看着念久,“你真的一直在?” 念久皱着眉开始回忆,但是他从昨晚睡着之后就一直没醒过,记忆精准到最后一秒仍旧是自己倒在床上的场景,“我觉得是真的。”念久确定了。 齐蛮渊走到床前与念久面对面,念久的心在跳,呼吸也很平稳,都是正常人身体的特征。齐蛮渊依旧不相信自己早上在没点灯的情况下出门练剑的时候会没注意到床上还躺着一个别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好不好!虽然没点灯! “你晚上是不是又变回帕子了?” 念久再次认真的想了想,眯着眼睛摇头,“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体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随便改变?我发誓你掀门进来的时候我刚睡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意思是:你看我还是人的样子! “没人能证明不是,对吧?” “很重要?” 齐蛮渊忽然猛拍一下桌子“来人!” “王爷!”外面负责守帐子的人很快掀门进来,扫了一眼两人之后很自觉的低头,“王爷有何吩咐?” 齐蛮渊瞪着进来的小兵,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一根手指指着念久,“他一直在?” 士兵弄不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这人是王爷的人,怎么现在到问起他们来了。 “很难回答?!” 士兵哆嗦了一下赶紧回答:“是,早上属下进来收拾的时候这位少爷还在睡……”叫少爷应该没错吧,应该是对的吧? 齐蛮渊低下头,原本指着念久的胳膊转而指向帐门的方向,“出去,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小兵毕恭毕敬的退下了,虽然不是很了解“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但是眼下这穿白衣服的少爷住在王爷帐子里这是全军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啊,还要他说什么? 齐蛮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开始从自身找原因,这是他最好的习惯,虽然大多时候还是靠出发别人来发泄自己的郁闷之情,现在这是什么状况?自己身体绝对没有问题,由于最近锻炼增多反应力甚至比以前还要灵敏,那是什么原因?什么原因能让他早上起床到出门居然一直没注意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这种事! 念久见齐蛮渊脸色不好看也不敢说话,眼睛还是一眨一眨。 齐蛮渊被他这眨眼的动作弄得更加烦心,一把将他推到床上,床不高,念久顺势躺下,为了不让自己的姿势看起来太舒服,不得以用一只胳膊撑住上半身。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相当完美的诠释了“手无缚鸡之力”这句话的真谛,恐怕只要齐蛮渊两根手指头都能轻松弄死他,齐蛮渊脸色不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念久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不能跟他顶嘴,不能顶,小命要紧…… 谁知念久的毫无反应更让齐蛮渊发火,弯着身子脸几乎要贴上念久的,“不说话?又是什么意思?你很骄傲?” 念久:( ⊙ o ⊙),不说话也不行吗? 念久的身体素质确实差到极点,再加上这姿势实在是不舒服,胳膊肘就像是忽然被人敲了一下一样弹起来,齐蛮渊还在发掘身体里的暴虐因子,念久这个触不及防的动作根本没躲过,眼睁睁的就被念久给亲了个正着。 念久:( ⊙ o ⊙) 齐蛮渊:( ⊙ o ⊙) 念久再也撑不住了,骨气再多到底撑不住身体,最后还是安安稳稳的还是躺在了床上,齐蛮渊看着那铺满实现的发丝,看着一脸惊恐看着自己的人,忽然就想让时间就此停住,太美好,美得不真实。 但始终有些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破坏别人的幻想。 百利长在帐门外大声禀告:“王爷!宣夷有异动!” 齐蛮渊走了,速度很快,念久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帐门已经再次合上,眨眨眼看着帐篷灰蒙蒙的顶端,齐蛮渊没事吧?可自己也真不是故意的啊!再一想宣夷那边终于有动作了,自己怕是什么都帮不上,而且……时间也不多了。 念久从床上起来掀开帐门看着齐蛮渊的背影,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 宣夷那边有状况这件事对谁来说都不是意外,齐蛮渊更是压根没想过两方人马下战书、敲战鼓光明正大的打仗。披上跟了他将近十年的战甲,纯黑的颜色倒是与手中剑的颜色倒是交相呼应了,齐蛮渊撇撇嘴,安静的擦着手中的剑。 整块军营上面覆盖着一层压抑的黑云,所有人都沉默,沉默的操练,沉默的排兵布阵,沉默的挖陷阱削竹剑。偶尔有抬起头看看远处的,会露出黑色的帽檐下面精亮的双眼。 张文宇抬头看看天空,这场雨来的可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要打仗的时候来,抬手掀开议事帐的帐门,“王爷,外面安排得差不多了,只是……” “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咱们北地带来的还好说都是刀尖上见过血的,可是京城带过来的那些有些说不准了。”张文宇从心眼里看不起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兵。 “确实,冯良玉的训练也算是下了狠手,但这些兵到咱们手里也就一个多月时间。”齐蛮渊将绒布放到一边,举剑在空气中挥了两下,“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会用刀的,只要是会用刀,那总会是要杀人见血。”齐蛮渊归剑入鞘,“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让五十个影卫军脱队出来随本王去宣夷老巢。” 齐蛮渊说的云淡风轻却让张文宇吓一跳,“王爷打算入宣夷?不行!”张文宇有些口不择言,刚说完就知道自己犯错了,低下头也不动。 齐蛮渊没时间跟他计较,“去宣夷的路本王走过一遍,而且知道一条直接通往他们军营的小道,按照本王说的去做,别废话!” 张文宇仍旧不愿,王爷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护着这块主心骨,打仗根本就和他没关系,更何况哪有将主心骨送出去的道理!就算这举动在一定程度上有鼓舞士气的作用…… “王爷贸然行动会动摇军心。”张文宇不罢休。 “这是命令!” 张文宇一扭头出了帐子,脸还是黑着的,只是在让影卫军脱队之后他自己也混了进去,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他本来就是经蛮王府的人!不是兵! 影卫军虽说是后缀个“军”字其实根本不是军,而是属于靖蛮王府的人,算是王府十二影卫的培养基数,接受最严苛的训练,十年如一日,这些人里面只有最优秀的才能成为影卫,成为王爷的左膀右臂,剩下的没进化完成或者进化力度不够的,就成了靖蛮王府的一只特编部队,人数达上百,而且每一个拉出去绝对以一敌百。 齐蛮渊对他张文宇这预料之中的小动作没任何反应,满意的瞥了眼自己的队伍,马鞭一挥,走! “王爷怎会知道捷径?”张文宇还是腆着脸贴上来了。 “因为我是王爷。”齐蛮渊看都不看他一眼。 张文宇受挫,侧身对着后面吼出一嗓子:“都跟紧点!” 齐蛮渊为什么会知道捷径?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潜入宣夷边境了,上次闲着无聊带着人去找某个麻烦的家伙的时候就去过。之后又分析过那条路,如果那路不是很安全长成白慈安那样的人能顺利的等着他找到还完好无缺? 齐蛮渊觉得这就是个奇迹,而且……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其实那也挺危险的? 无声的笑笑,那又怎样! 念久躲在帐子里听着外面来回走动的声音,穿着盔甲的士兵跑起来所产生的那种声音也都是够分量,来来回回沉重的像一首来自远古的战歌。念久有自知之明,这种情况之下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个累赘,最好就是呆在帐子里哪也不去,等到齐蛮渊回来说:“你可以出去了。”那他就真的可以出去了,或许……其实自己根本等不到他回来也说不定。 念久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有些浮躁,但是外面奔跑的声音又奇异的压制着那种感觉,念久捂着胸口蜷缩在床上,他能做的就是等着时间一点点溜走,如此而已,能够期待的就是哪个 四五章:三天(四) 念久翻来覆去的时候忽然想起这军营里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不管走到哪都是累赘的人,当下在帐子里翻出来一件齐蛮渊日常穿过的颜色较暗的衣服出门,靠着帐子边偷偷摸摸的跑到袁三声的帐子里去了。 袁三声那边比齐蛮渊的帐子周围凄惨了不止一两点,齐蛮渊那边至少还有几个人守着意思一下,袁三声的帐子外方圆五米都没有人,有士兵经过的话也都是画着圈的绕着走,走的时候还要朝着里面瞅两眼。 念久乐了,看来银环“积威”还够深的啊。 掀门进去的时候还没适应当前的光线就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那条被银环宝贝到不行的蛇正缠绕在她主人的脖子上,头往外伸着正和主人玩面对面游戏,那时不时吐出的蛇信几乎要舔到银环的鼻尖。 念久觉得自己沿着墙根走的习惯真的需要改改了。 蛇看到念久进来就从银环脖子上下来沿着衣领钻到怀里去了,看来这算是混熟了,连理都不理。 “你们家小环还没开始冬眠啊。”念久围着桌子转了一圈还是在银环对面的位置坐下。 银环并不回答他,盯着念久看了又看,“现在是白天你就出来了,我哥哥的血对你没有用?” 念久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也不清楚,有没有用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银环点了一下头就不说话了,将小环从怀里拉出来一下下的抚摸。 念久觉得其实做宠物真的很辛苦。不管是齐蛮渊的还是银环的,或者是其他任何人的。 念久这边还没想好该怎么从这诡异的气氛中退出去那边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门帘再次被掀开,进来的是个念久不怎么喜欢的人,齐蛮渊的旧时的情儿现在的监军左暮然左大人。 左暮然先笑了一下,“本官听说念久来了这里,就过来看看。” 念久一愣,来找自己的?自己这才前脚刚到这后面就跟上来呢了,正等着自己出来?念久眨了一下眼,想必是因为自己之前都是呆在齐蛮渊的地盘里,这位大人不好直接找上门……回给对方一个笑,可是这种专门被别人守株待兔一样等着的奇怪的感觉又是什么? “左大人找在下有事?” “没大事,只是想找念久喝个酒,不知方不方便。” 念久没直接答应,自从保持这个状态以来他就没吃过东西,喝酒……他能吗?而且……念久看了左暮然一眼,外面还在打仗呢你这边在家里还喝酒,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这番犹豫在左暮然眼里自然又有了另一番意思,念久不知道齐蛮渊在离开的时候特意吩咐过他的营帐不许任何人进入(原本就住在里面的某人另当别论),其实一般情况下为了避嫌也没人愿意靠近齐蛮渊的营帐,但是被特意拉出来重申的时候就又当别论了。 左暮然摩挲着几根手指,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摸清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不是自己能力不够,而是这人实在是无迹可寻,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诡异非常。 左暮然当年从齐蛮渊身边离开就是万般不情愿,虽然从那之后再没见过,但是这个人已经留在他心里了,赶都赶不走。就算之后经理的感情再多,每翻涌一次也只会让埋藏在最深处的情愫更加清晰。 左暮然认为齐蛮渊对自己也该是想同的,原因只有一个,当时是自己主动离开。 这个灰不溜秋的人,算什么货色! 左暮然脸上还是带着笑,念久觉得如果自己不点头答应他就会一直笑下去,银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边,一边抚摸身上的蛇一面看着左暮然,之后对着念久道:“饿,吃饭。” 袁三声不在这孩子连饭都没得吃? 银环歪着头又看向左暮然,左暮然被他瞧得心里发毛,银环双目空洞完全没有焦距,左暮然皱眉,完全不知道这种发毛的感觉从何而来。这个孩子与念久一样,出现的时间都非常突兀,原因无处可寻,目的更是不得而知。 大原兵分两路,一路由袁三声带领与宣夷直接对阵,一路跟着冯良玉绕到后面采取包抄策略,袁三声性子直,无作战经验,适合硬碰硬,队形是事先商讨好的再加上身边跟着桑秋平,只要不临阵脱逃和宣夷蛮子打个平手是没问题,就算损失也是一对一。 而冯良玉则是从一开始就是走的野路子,包抄突袭这些随机应变的策略已经相当熟稔。 齐蛮渊带着队伍深入宣夷的时候正好与耶律打飞带领的大军擦肩而过,耶律达飞的队伍人数众多,齐蛮渊的人又是故意隐藏痕迹,平行线一样划过,之后各自向前。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念久左手边坐的是银环,对面坐的是左暮然,四周是戒备森严以防突击的士兵。右手拿着装满酒的杯子,是喝呢还是不喝呢?念久又开始犹豫了。 “念久不喜饮酒?”左暮然问。 “也不是……” “那是?” 念久扭头看着银环,“我能喝酒吗?” “啊?”银环还是眨着那双没神的大眼睛看样子是不明白念久这是什么意思,左暮然也不明白。 “左大人别看银环年纪小,他可是我的医师,救过我的命。”念久努力挤出个笑来,时间过去越久越是觉得这幅身体是真的出现问题了,明明是和之前一样的举动却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感觉就像是力气慢慢被抽干了一样。 念久心下叹气,镜子老头说过这副肉体其实也只是用来迷惑世人的把戏,仅仅是用白此案的执念构建出来的轮廓罢了,现在的白慈安心愿已了,支撑这副肉体的精神力也在慢慢衰弱下去,说是三天,念久觉得三天怕是也难撑到。 银环眨眨眼他不知道念久是什么意思,可那样子肯定是不愿意喝的,只得说:“喝酒会死的。” 这么默契的配合倒是让念久受宠若惊了。 其实左暮然请两人到自己帐中吃饭也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念久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上面,而且他还不能吃,呆愣愣的坐在那里悲春伤秋,银环则是一颗心都扑在吃上面,头也不抬。这种两国交战的危急时刻左暮然再怎么不上道也知道不能随意饮酒,一杯酒下肚就改上茶,与念久面对面坐着,同样不吃不说话。 齐蛮渊带着人在离宣夷营帐还有五公里的时候就弃了马,人手一把短刀披荆斩棘的从灌木丛里窜过去,夜里的空气很冷,秋季的山风已经能让人有深入骨髓的感觉,几十个行军的人没有半点停滞,就像是一只在暗夜里前进的蛇,黑色的铠甲在没有月光的夜里了如幽灵一般。 “王爷!”张文宇加快速度窜到齐蛮渊前面,“属下来做先锋,其他人注意动静!”说完也不管齐蛮渊的反应径自往前跑。 齐蛮渊不说话,没阻止,紧跟上前,他还有着一个身为头领的理智。 “多谢左大人款待,在下先行告辞。”念久冲银环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都回了齐蛮渊的营帐。 左暮然冷笑,心想着你防我都防到连筷子都不愿意动的地步了,不好好待你怎么能承得出这句感谢? 念久与银环并排在床上坐了一会之后还是起身出门,他不知道别人等死或者重生的心情是怎样的,反正他现在是不想浪费一点一滴的时间。 他想看看那些他认识的人,被自己吓到的影卫还没有道歉,秦洛歌的帐还没算,齐蛮渊如果知道自己忽然消失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自己消失之后银环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也算是刑满获释了吧…… 他还想看看这天,这山,这水,他不知道自己再次睁眼的时候是否还是在这片国度之中,是不是还是这个已经秋风肆虐的季节。 不够!脑袋不够想!眼睛不够看!连手指触摸到的感觉都是无比虚空! 念久!你什么时候又开始了这些毫无意义的留恋! 张文宇将手中短刀横在胸前,冷冷的打量着五十米之外坐在岩石上的少年,这时候张嘴问“你是什么人?”之类的简直就是太傻了,敌不动我不动。 少年从一丈高的岩石上跳下来,“我们二王子早就猜到你们会偷袭!哼!” 张文宇将兵器换了换手,冷冷回:“你们二王子真聪明。” 少年转头死瞪着张文宇,“总比你们家王爷聪明!” 影卫军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了自己的最佳作战姿势,靠前的几人留意着少年的动作,后面的人仔细观察周围状况。 “你怎么知道你们的二万子比我们王爷聪明?他现在恐怕是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张文宇站直身体,上下打量了少年两年,“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在你们二王子跟前算是得宠的吧,在下对于你们王子如此看重我们深表荣幸,可是……”张文宇撇撇嘴角,“少年,你怎么就知道我们家王爷只派了这么一支队伍来?” 少年正是完颜岐,听张文宇这么一说顿时就开始待不住,手中尖刀一挥,“把他们全给灭了!”周围以岩石、草木为掩护的宣夷兵即刻跳了出来,完颜岐则是放完命令之后自己三跳两跳的跑走了。 张文宇也不含糊,手臂直挥开来,一声令下“杀!” 凌晨,蔓延在三座山之间参与人数多达六万人的厮杀仍旧没有拉上序幕。在第一丝曙光照进山林的时候齐蛮渊还正在于拓跋青岩对峙,两人身上都带着血,身后各几十护卫士兵干瞪着眼,额头青筋突出双眼几乎冒血,齐蛮渊抬手再次挥退几个想上来帮忙的影卫军,“你们王爷如果连这点事都搞不定,那也太丢人了!” 双手重新握剑,血珠顺着手背一滴滴往下落,现在根本看不清到底是哪里受了伤。但是拓跋青岩就比较明显了,他大腿上被齐蛮渊划了一刀,上半身只是破了铠甲没见血,但是腿上的伤口就快让他支持不住,唯一的感觉就是大原人真他妈阴险! “说好了啊,谁倒下谁退兵。”齐蛮渊重申一遍。 天已经大亮,银环坐在窗前看着依旧睡着的人,为什么还不醒?好饿…… 门帘被掀开,昨天那个喜欢笑又笑得很难看的人来了,背着手围着床边转了两圈转而问银环:“你真是他的医师?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银环看着他,完全没反应。 “我知道你饿了,你告诉我,我就让人带你去吃饭。” “他是念久,我要跟着他。” “什么身份?” “王爷身边的人……”银环有些不确定,不过他好像听过有人就是这么说的。 “很好,外面的石桌上有好吃的,你去吧。”左暮然还是笑着的,只是那笑脸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外面有探子来报,左暮然盯着手中的纸条勃然大怒,“真的是这么说?!” “回大人,千真万确!” “给本关集合能集合的所有人马!” “是!”来人看了眼床上还在睡的人,“大人,这人怎么办?” 左暮然盯着念久的脸看了半响,表情狰狞到道:“等本官走后,你让人放火烧了这里,记住,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留。” “是!” 四六章:神棍季川(一) 深秋的天空总是很蓝,衬着飘荡的几多雪白的云彩,那种蓝几乎能让人痴迷其中,但是鲜少有人能有份闲情逸致来享受这份痴迷,他们需要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让自己融入世俗,虽然痴迷的感觉是美好的,但是安逸的生活更加现实。 一身青白色长衫的少年对着天空叹口气,之后还是苦着一张脸埋首在桌案上的书中,人啊,到底是要面对现实的! 一刻钟之后少年再次抬头看天,眼睛微微眯着,表情看上去委屈的要死,这次终于没能沉住气“呼”一声站起来开始围着桌子一圈一圈的转,桌案底下的大黑猫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懒洋洋的睁开眼瞥了一下,然后轻蔑的闭上继续入睡。 少年即是再生后的念久,大黑猫则是念久再次复活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生命体,也是他现在的这具身体的主人生前唯一的宠物加伴侣。 念久再生了,再生的结果让他既欣喜又忧郁。 欣喜的是他现在所在的朝代还是大原朝,再生的时间与在军营消失的时间是衔接的,他没有再次跑到莫名其妙的朝代或者更加莫名其妙的异次元,而且还有了一只宠物猫。 忧郁的是,他再生的这个身体是个家徒四壁的无亲少年,而且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穷,那只被称为大黑的猫除了在休息的时候有固定落脚点之外对这个家没做过任何贡献,甚至有时候念久找到的点吃的还要被瓜分掉一半! 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好意思,这少年平时的生活来源是给人算卦看相,外加帮一些死了人的家里搞些乌七八糟的法式,坊间小范围传言,说这少年有同阴的体制,能够预知人的未来,并且为死人的灵魂指路。 这种传言相当玄乎,奈何大街上算命的太多,小县城里也是隔那么个把月才能死一个人,这少年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少年名叫季川,今年十七再过三个月满十八,按照大原的风俗,那时候就算是青年了,少年魂魄离体的原因是在白天的时候为一个刚刚去世的少妇引魂,引魂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晚上自己的魂就不见了。 念久对此相当无语,猜测这季川是送人家的时候把自己也给送走了,不过他要是不走也轮不到自己来,但是……你特么再穷也不能穷成这样啊! 念久继承了季川的记忆的时候完全没有领会人家的能耐,也就是说在用光了季川拿命换来的那几两银子之后他就真的是一贫如洗了,面对着一整书架的玄学书本,捏着衣兜里为数不多的一点钱,念久觉得学会一技之长实在是迫在眉睫的一件事,他没有季川的特殊体质,那就只能在专业知识上下功夫了。 大概是祖上三代都做这个的原因,少年的收藏简直就是整个大原装神弄鬼的典范,从面相到看风水,从个人养生到五行八卦,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 念久在这些书中没日没夜废寝忘食的啃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算是了了个大概,再加上现代时候学过的一些算命“技巧”,基本上已经到了出位摆摊不会被直接打死的地步。 钱花完了,念久出关了,听说齐蛮渊从西疆胜利归来了。 念久抱着大黑扛着季川生前的行头在一个不偏僻,人流也不多的巷子里摆起了摊位,这是季川的老地盘,周围的相亲都是已经熟识的,有时候到了上午还会送两个馒头给自己,念久不承认自己贪小便宜,但他确实很需要。 那一天巷子里的人很少,大黑乖乖的躺在念久怀里任他上下其手,念久总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有些不安,抚摸大黑的手不免重了,于是连大黑也把他抛弃了。 卖鱼的张老虎挑着担子从念久身前过,“哎呦季小弟怎么也不去看看热闹,听说这靖蛮王打胜仗从西疆回来了,大家都去看热闹啦!” 念久一使力拽着大黑的尾巴把它从桌子底下拉出来抱在怀里继续揉,脸上带着笑道:“是吗,那王爷可真是英勇,那宣夷的蛮子哪是咱们王爷的对手!” 张老虎将担子一放干脆和念久聊起来了,表情、一唬一唬的,“那可不是这么说的,咱们王爷打宣夷蛮子那可是费了大力气的,要不然怎么能用几个月那么长的时间,而且我告可告诉你,咱们王爷的一条胳膊可差点给废了,王爷的胳膊唉,不打得厉害的话那是想伤就能伤的么!” 念久半眯着的双眼咻的睁开,“你说王爷受伤了?”怎么可能!他可是齐蛮渊!张文宇干什么去了!影卫干什么去了!三万大军干什么去了! 张老虎点头,“那可不是,我小舅子可是当兵的,哪能有错。”看看前面,又道:“不跟你说了,我得去看看了,晚了就看不上喽。”扛起担子一步三摇的走了。 念久抱起大黑眼对着眼的看着,“大黑,你说我要不要去?” 大猫依旧不屑的撇白眼。 念久猛一点头,“大黑你也这么想?我觉得也是!大黑你真是太了解我了!”随即将猫一扔寻着卖鱼的去了。 小镇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路途,只是靖蛮王返朝路途中经过的一个用来补给粮食和水的站点,大部分士兵还是驻扎在城外的树林里,进来镇里的只有不到一千的人数,作为群众崇拜的主要对象,齐蛮渊也在这人群之中。 念久凭借着瘦不拉几二两身材千辛万苦的挤到了人群里面,齐蛮渊骑在战马上冲着周围的人群微笑,念久看在眼里莫名就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变了好多,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 念久站在遥远的人群里看着那个背影,以前的齐蛮渊是骄傲且孤僻的,那么现在的靖蛮王在表面上似乎已经看不出得骄傲,相反更加孤独。 念久弓着身子捂着胸口,那里面的东西一抽一抽的疼,镜子老头曾说过,“你们两个血脉相连,心意相通”,自己是这样,那齐蛮渊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念久开始怀疑自己当初一心一意的想要脱离齐蛮渊,到底是对还是错,而这个人对于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 齐蛮渊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往前走,总觉得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猛地转头,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是凝聚在他身上的,崇拜的,热烈的,感激的,但是……齐蛮渊摇摇头,或许只是错觉罢了,明明已经只是自己一个人了。 念久拼命的往回跑,跑到挂摊的位置随意的收拾完东西抱着大黑就开始往家跑,大黑莫名其妙的喵喵叫了两声,换来的结果是差点被人在怀里勒死。卖鱼的甩着担子招呼,“季小兄弟这是看完热闹了?跑这么快有急事啊……” 念久跑回家关栓上门,抱着大黑蜷着腿靠着门坐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齐蛮渊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他也没有要抓他的意思,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跑?念久使劲敲了下脑袋“傻啊你!” 念久跑的快不知道齐蛮渊来这里除了在群众面前露个脸之外还聚集了整个镇上的大夫一并带到了城外的军营,之后被带过去的大夫三三俩俩的回来了,念久才在坊间听到了那么点流言蜚语。 “靖蛮王胳膊上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王爷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可就惨喽,也不知道是中毒还是什么,整个人看着都快变成青色的了!还有一个大概是个副将还是参军什么的人,整个胳膊都没了啊!” 什么叫不知道参军还是副将?这根本就是两个人好不好! 念久坐在摊位上听着旁边几个女人唠嗑,面无表情,嘴唇却咬得死紧,他知道当初那把大火是谁放的,也知道放火的目的是什么,虽然他现在又活了,那场火对他没产生实质上的影响,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忍气吞声下去。 左暮然,左参军。 念久开始回忆当初大火中的一点一滴,自己最后用白慈安的身体醒来的时候那场火已经将整个帐篷包围,好在当时银环并不在里面,也就是说“死”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周围负责守营帐的人拼命救火,但奈何帐篷本身就是易燃物体,再加上深秋风大,火势根本控制不住……似乎根本就没人知道自己在里面……那是袁三声的营帐,银环不在平时也没有人靠近,那么,齐蛮渊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已经不在了呢? 齐蛮渊双手抄袖眺望着前方一马平川,什么时候养成了抄着袖子的习惯了呢? 齐蛮渊想将手抽出来,奈何这着实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不喜欢,但也完全没有要改掉这个习惯的想法,袖子里空荡荡的,总是感觉少了什么东西。齐蛮渊当然知道那里少了什么,但是他不想去想,拒绝回忆,每当脑海里出现那场火的时候,他的大脑几乎就会完全中断一样,事情到此结束……其他的什么都没了…… 但就算不用脑子去向,他还是知道了结果。 齐蛮渊本来还想告诉那个人,告诉他自己已经想清楚了,虽然他不会飞了,不能做影卫了,不能听墙角了,其实自己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收留他的,但是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听话,让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不能惹本王生气,不准和本王顶嘴…… 齐蛮渊想了很多,但是到最后却发现自己连述说对象都没有了。 他看到了银环那孩子除了瞪眼睛和面无表情之外的第三种表情,他扯着自己的袖子让自己去救他,他也想啊……但是那只剩下一片灰烬了啊孩子,你让我怎么办呢? 也是那一天,靖蛮王见识了西曼山的狠毒,银环发怒了,那是真正的天地为之变色,秦洛歌之前说过这孩子有召唤蛇的能力,所有人包括他都以为那是个借口,是个传说一般的故事,但是那一天军营被上万只蛇包围了,银环身上布满了与那块刺绣上一模一样的繁复花纹,就像是成千上万只蛇错综复杂的盘附在一起一样…… 那不是花纹,该是一种符文,或者干脆是一种诅咒。 齐蛮渊还没来得及从那片灰烬上收回视线,银环就已经走了,只剩下被毒蛇袭击的左暮然。 齐蛮渊看着那个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人,那时候想杀了他,但还是忍住了,这样的死法太容易,太没水准。 四七章:神棍季川(二) 张文宇在那场偷袭中丢了一条胳膊,但是他至今仍旧没什么可遗憾的,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就是王爷的。张文宇轻轻地抚摸着那平整的断肢,嘴角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其实这样挺好的是不是? 在那场靖蛮王与宣夷二王子之间的决斗中获胜的是靖蛮王,拓跋青岩也已经答应退兵,却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突袭,原本是来偷袭别人的,最后却被人摆了一道,这种笑话有人愿意听自己都不愿意讲。 偷袭的人功夫不高奈何使得都是阴毒手段,半途还问过一句“当年灭了我们整个村的人到底是谁?!”张文宇扶着营帐慢慢的往外走,所有人都能给自己做的事情找到借口,但就算借口再伟大又能怎样?该死的人他从不多留。 张文宇左手扶着右肩,就算是轻微的触摸也会产生钻心的疼,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孱弱?这世界总是会有这样的人,本来就是苟延残喘的命,却偏偏还赖着个金窝不愿意离开。 夜很黑,阵阵阴风吹过凉意能透进骨子里,就因为自己这条胳膊这几万大军已经在西疆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王爷又在这里安营扎寨怕是又要折腾一番。外面守夜的士兵看里面有人走出赶紧围上来,“张大人,夜里风大赶紧回去吧,有事您说一声小的给您去办。” 张文宇认得这是王府跟过来的兵,缓缓笑了一下,“没事,出来走走,别跟着了。” 张文宇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靖蛮王得知张副将失踪之后勃然大怒,十二影卫只要能招过来的全都集中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澜不息,平凡人家只知道关着院门安稳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管他外面风云突变也完全不关他们的事。 “还是没找到?!”盛怒过后的靖蛮王已经开始沉稳,轻揉着眉心再次确认这个已知的事实。 “回王爷,张文宇对影卫的办事作风相当熟悉,怕是故意躲着咱们走的。”影卫揣不透王爷的心思。 “嗯。”齐蛮渊疲惫的应了一声,这是早就知道的结果,张文宇虽然没有和影卫正面的交予过,但都是为同一个主子办事,办事途径、风格总有那么一两点相像,既是存心不让人找到,那其他人确实束手无措。 “不要再找了,他身上的伤还要就医,找得越急躲得也越厉害,怕是连大夫都不敢去瞧。” 齐蛮渊大概是真的太累了,身边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那个器宇轩昂、风流不羁,不管是对着怎样的敌手都能谈笑以对的靖蛮王,现在这个人正用手支着额头,双眼微闭。 几个影卫默默对视一眼,同时躬身“属下马上吩咐下去。”之后相继离开。 齐蛮渊微微侧脸,将掩在手掌下的面孔露出来,面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泪水,不多,只有右眼底下一滴,但是那双眼睛已经悲伤到让人不能直视。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极限,一旦超出,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有流下血泪的时候,更何况他齐蛮渊只是个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就算是再怎么高傲,再怎么杰出,再怎么睥睨天下,心中的堤坝也终于倒塌的一天,好在……好在齐蛮渊就是齐蛮渊,就算是堤坝倒了塌了崩溃了,他还是能重新垒砌一个新的。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再次走出这营帐的时候,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的靖蛮王依旧谈笑风生,更加冷酷。 就在这一点点的时间了……把那些崩塌的碎片一点点埋葬起来吧…… 某一天念久再次出去摆摊的时候,就听说靖蛮王已带兵离开了,走的很急,几乎是一夜之间那树林里的大片营帐就不见了。 念久专门跑到那块空地上去看那些士兵留下的痕迹,手指慢慢划过地面上留下的痕迹,那种心疼的感觉就像是在悼念,悼念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和你曾经和你很亲密的人。 “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念久还沉浸在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里,就听到后面一个冷硬的声音传来,念久惊了一跳,有些失措的看着声音的主人缓缓走近,那人整个身体都包裹在一件黑色的宽大斗篷里,头上还带着一个斗笠,说不出的奇怪。 念久微微放心,又总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仔细想了想……“你!”念久几乎差点蹦起来,再看这人,才知道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那人右边的胳膊没有了,就算斗篷宽大仍旧遮不住那空空荡荡的感觉。 念久没有继续说下去,张文宇,这人是张文宇……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他的胳膊…… 张文宇专门挑在齐蛮渊离开之后才出现在这里的,其实他原本就没有走远,只是因为熟悉影为与王府侍卫的办事风格才堪堪避过几次搜查,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就做不了才时间的坚持,王爷也是练武之人,知道这样的人都有怎样的风格与骨气,如果自己想不通的话,就算是伤口收拢这辈子也不会快活。 他知道王爷懂他,所以才会那么放肆。 张文宇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人,他又是来做什么的?! 张文宇平时就算是再怎么不着调但是原本的身份、阅历还是在这摆着的,常年在王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日子也练就了作为一个贴身侍卫该有的凌厉,平时跟齐蛮渊呆在一起的时候这种凌厉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不过这次算是让念久完全领会到了。 念久心思千回百转,当务之急还是纠正自己的心理不断对自己说“现在你面前的这个人以前从来没见过!” “我听说靖蛮王刚刚走……就是过来看看,没其他别的意思……”念久表现的诚惶诚恐,脸上就差贴上“我很害怕你”几个大字。 “你闲着没事跑来看王爷?”张文宇明显的不信,他常年都是搞情报的,这种人靠直觉就能判断出有问题,但是仔细看又发现不了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你不也是闲着没事跑来看王爷的么……”念久明目张胆的白了他一眼,“你能跑来为什么我不能?” 张文宇不说话了,两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算是扯平了。 “你受伤了?”念久明知故问,“很严重?” 张文宇戒备的看着他,“跟你没关系。” 念久耸耸肩,“我知道,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有银子的话我可以考虑借个地方给你住。” “你怎么知道我没地方住!”张文宇再次绷紧神经。 念久迈着步子缓缓走近,张文宇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可也完全没想着躲,他倒是想知道这人到底是想做什么,实际上念久什么都没做,除了从他头上摘下来根草。 若有似无的吹了口气,念久道:“这买卖怎么样,做不做?” “我有钱又怎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住在你家?”张文宇承认自己现在生气了,他什么时候沦落到要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的防着一个手无寸铁身无二两肉的人! 念久只要听到“我有钱”这几个字就算是彻底安心了,也不怕花时间来和他贫嘴,“因为我家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生活方便且服务周到。” 最后张文宇跟着念久走了,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跟着这人回家,因为确定没有攻击性?也不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张文宇相当随意的问:“你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你不……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三。” 这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强迫别人问你的名字然后你再告诉人一个假的这样很有意思?念久嘴角抽了一下,实在是难以理解。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张文宇在后面提醒。 “季川,四季的季,平川的川。”念久已经懒得计较了,反正大家的都不是真的,谁怕谁啊! 之后张文宇又问了一些念久其他问题,念久很配合的一一作答,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家走。和张文宇一样,念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往家里带,明明在刚开始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和皇城圈里的那些人划清界限,事到如今还是捡了个麻烦回去,或许……张文宇也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认识的人之一。 虽然人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但是有这样的人在身边至少也安心,不会再那么寂寞,大黑虽然也是个爱闹腾的,但是交流方面实在是不怎么顺利。 在张文宇知道带自己回来的是个靠算卦混饭吃的江湖骗子的时候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人,靠只言片语揣测人的命格,不负责任的妄加评论,这种人归在三教九流里面都是给人家拖后腿的! 但是张文宇不得不承认,这样平静的环境确实是他想要的。 这边靖蛮王的生活刚刚回归正轨,皇帝急急忙忙的收了他的兵权,心不甘情不愿的辞赐了赏,但是,之后便没有让齐蛮渊回北地的打算,说是多年不见想念的很,蛮渊你就多留一段时间在京城里陪陪朕吧。 齐蛮渊只能点头,“臣在京城呆上一两年也不是问题,臣有的是时间陪皇上。”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话,龙占天总觉得这话里藏了自己没领略到的玄机。 不管是靖蛮王的滞留还是皇帝的猜测现在都不是最大的问题,靖蛮王远赴边疆之后皇帝发现他日思夜想的白慈安不见了!能引起“白慈安不见了”这个结果的原因只有两个,第一就是白慈安的尸体被人偷走了,第二……白慈安复活之后自己走出去的。 皇帝坚决认为是第二种。 而这天,靖蛮王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条白色的手帕在天空飞舞,从山的那一头飞到山的这一头,然后被厚重的雾气掩盖……不知去向。 山是西曼山,山的那头是西疆,山的这头是京城。 原本已经捋好的情节,再次纠缠起来。 四八章:神棍季川(三) 张文宇在念久的院子里安定下来开始仔细的给自己疗伤,别说是没了一条胳膊,就算是一双都没了,张文宇也不认为自己比季川那种人更加废物了,一边鄙视着季川一边心安理得接受这人提供给自己的便利。 有了张文宇的钱,念久的日子简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文宇要养伤吃当然要吃好的,不管是饭食还是汤药,念久自然也跟着沾光。于是他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张大侠的管家,张文宇行动不便出于全靠念久,上午赶集市下午去药房,简直就是不亦乐乎,念久算是充分体会了一把正常人的生活乐趣,没别的,就是踏实,于是对现状那是相当的满意。 生活上了档次念久也就不再一天到晚的盼着镇里面死人了,除了每天午后定时到小街上摆两个时辰的摊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消耗在了季川留给他的那一大橱柜的书上。人在心平气和的时候总是能领略到和之前不一样的东西,念久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之后干脆把之前囫囵吞枣看过的几本又重新翻了一遍。 也不知是先前的季川对自己的职业太过懈怠还是念久真的有做半仙的潜质,挂摊上的生意倒是慢慢好起来,渐渐地整个小镇上都知道在因果巷里有那么个笑呵呵的算卦小先生,说话好听,不言吉恶只指明道,而且这小先生不仅卦算得好还能通阴灵,平息怨气超度死者那简直就是行走阴阳两路的十项全能! 谣言不可怕,可怕谣言越夸越大。 念久再对着张文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的时候也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书上说泄露天机者必遭天谴,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怕了“天谴”这东西,不管自己算的那些卦到底准不准也不直说,只给人指条路子。 对于通阴阳这种事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是季川这具身体本身的原因还是自己的境遇太过不寻常,念久总是能感受到那些将死之人的情绪,甚至在人死的那一瞬,能看到那些出鞘的灵魂…… 当然也可能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谣言传起来了,念久除了出卦的时间就更加的深居简出,越来越多喜欢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看书,好在张文宇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两人的正常生活还能勉强维持。 小半年的是时间里小镇上日复一日的保持着祥和静谧的生活,京城那块繁华喧嚣之地似乎从来都不曾出现在他的记忆力一般,只是偶尔半夜梦回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紧接着往日的种种便会翻山倒海而来,又被强硬的压制狠狠的扼杀在摇篮里。 这边皇帝与靖蛮王几乎要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两个人都在找人,又都不想别人知道,但是因为某些摩擦又都清楚的知道对方的动作。 皇帝龙战天在寻找白慈安的同时知道那位靖蛮王也在找人,似乎是个男人,到京城的时间半年左右,念久大概二十上下,连具体容貌都没有,龙战天嗤笑,觉得齐蛮渊肯定是被哪里的狐媚子迷住了,欠下的风流债现在来还了。 于此同时齐蛮渊也知道皇帝在找白慈安,只不过他知道现在这时候那白慈安的尸体都没了,哪里还去找人? 双方都在看对方笑话的同时被对方当笑话一样看着。 小镇上再次得到关于他们战神靖蛮王的消息的时候就是在半年之后,那时候靖蛮王正在整个大原范围内寻觅良医,不知道是王府里谁得了重病。 小镇上的人都说着靖蛮王也真够可怜的,三天两头的找大夫。 念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简单的收拾完东西之后抱着大黑回家,大黑最近伙食改善的厉害整个胖了一圈,念久考虑下次抱不动它了怎么办。 张文宇最近正在练习左手拿剑,武人的底子百在那里,技巧、经验又都是上上等,假以时日重出江湖不是问题。 念久回去的时候张文宇正单手拿着剑在那里摆姿势,维持着单手侧平举的姿势静止不动,春寒料峭的天气汗珠一滴滴的顺着脸侧流进衣领。 念久不懂这练武的门道,只是有些着急不知道待会怎么把齐蛮渊的事情不着痕迹的说出来,王府里里需要看大夫还需要从全国各地召集……够得上这个级别的,除了齐蛮渊,念久敲破脑袋也想不起还有第二个。 如果真是齐蛮渊找大夫……念久烦躁的不行,心思也开始乱起来,张文宇肯定是要知道的,他了解这个人对齐蛮渊的感情,但是,念久原地转了几个圈,但是齐蛮渊怎么会生病?或者其实是受伤? 张文宇看着一边快要抓耳挠腮的人,皱着眉问,“想说什么就说,是不是银子用完了?” 念久怔了一下莫名的就有了火气,本就清汤寡水的一张脸拉的老长,“不是银子用完了,是张大侠该交房钱了。” 这是在提醒他现在还是寄人篱下不要太张狂,张文宇被咽了一下收了刀就打算回房间取银子,念久在背后幽幽道:“听说靖蛮王最近又开始在大原各地搜罗名医了,也不知道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随口的牢骚,念久见张文宇果然停步不前,又上前套近乎,“对了,张大侠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啊?” 张文宇背对着他脸色一变再变,也不回头,“王爷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快步进屋关了房门。 念久见目的达到了也回了房间,张文宇肯定不会放着这种疑惑不去解决,在齐蛮渊身边那么长时间,他深知他们的王爷对于王府的这些人来讲是处于什么样的地位。 之前的张文宇是一只落魄的凤凰,自己出于单方面的旧情将人收留,现在这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那种神气活现,以后恢复的再好一些,念久相信他仍旧会与往常一样不断的向齐蛮渊的方向靠拢。 而只要张文宇这边有什么动静,自己也能知道。 就算是嘴再硬,念久也不得不承认,人是离开了,那些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还是分不清楚。 京城那座当初被齐蛮渊称为“驿站”的王府现在也开始正式打理起来,人丁旺了不少,很多都是生面孔,但是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平静,至少没有露出自家主子病入膏肓的那种悲切来。 与王府有走动的人都知道靖蛮王四处求医不是给自己看病,但具体是给谁看……那就不得而知了。 王府的下人知道自家王爷在私下搜罗名医这件事还是从外面听来的,开始以为只是谣言,但是王爷并没有反驳,再加上王爷现在出门的次数相较于之前大大增多,渐渐大家也都猜想王爷是在为王府之外的什么人求医。 影卫老七上前禀告,说南边找来了几个大夫,在当地被称为神医,现正在来京城的路上,只是这些大夫都是上了年纪的主,估计要在路上花一段时间。 齐蛮渊从书中抬头,老七偷偷瞄了一眼被合上的书页,那是王爷平时碰都不会碰的医术,心下叹气,王爷又是何必? 齐蛮渊想了想道:“准备车马去接,能早一日也好。”揉揉眉心,语气很笃定,“老七,你想问为什么?” 老七赶紧低头,“属下不敢,只是……只是咱们这动作太大,到处都有流言怕是暂时压不下去了。”老七很想问为什么,想问有什么值得您如此折腾自己,但是他问不出,他们一直以来是王爷的影子,影子再多,行动的方向也只有一个。 齐蛮渊笑了一下,“流言止不住,本网何曾介意过。”挥挥手,“你先下去吧。”对着门外喊了声“让张……让下面的人备车,本王那个要出门一趟。” 门外守着的老管家颤悠悠的跑开了。 齐蛮渊每天这时候都会出门,底下人也渐渐习惯,老七拜别之后从窗口跃出。齐蛮渊又盯着窗口看了好一会直到老管家回来说车备好了,这才回过神来,自嘲的笑笑,“马上就能见到了,不急……” 齐蛮渊去的地方不算远,马车停在了御史大夫张士其的府邸的侧门,驾车的小厮在齐蛮渊下车之后熟门熟路的将马车赶到马厩附近,王爷来的次数多了,小厮也和这里的下人们混熟了,有时候还会开两句玩笑。 “你家王爷又来看小公子的?”一个黑瘦的青年抓着一把草逐个塞进四周的马槽,明明也算是个高大的身板,偏偏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猥琐。 小厮看看周围,点头,“可不是,我们王爷这阵子可都在为你们家小少爷忙活,也不知道那位是积了什么德。”说话间是满脸的不赞同,他们家王爷是什么人啊,这御史大夫家的什么公子又是什么! 黝黑的青年笑起来猥琐的简直不能入眼,“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你以为什么人都能为另一个不沾边的东奔西跑操心劳力的,我觉得你们家王爷铁定是看上我们家小少爷了!” “你胡说!自从我们家王爷回来你们家少爷就没清醒过!” “这谁知道呢,说不准我们家少爷不清醒就是因为你们家王爷呢。” “你!” “你也别生气吗,少爷浑浑噩噩的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家王爷才来京城多长时间啊,能知道咱们府里养着这么个少爷也不是件容易事,咱们又不是主子,哪知道这主子们的想法,不吵,不吵啊。” 四九章:影子(一) 御史大夫家的小少爷名叫张桐北,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和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张桐北与白慈安的命运倒是有些相似,都是含着金汤匙生出来的倒霉蛋。张桐北生下来没多长时间娘就死了,更可怜的是从小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供养着,奈何自己本身就是个不争气的病秧子,怎么养都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 张大人小心翼翼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摔了,总算是把这宝贝疙瘩养到了十八岁,可就在今年立秋之后没多久,这宝贝疙瘩不知中了什么邪,好好的就昏倒在院子里了,后来人是叫醒了,可整个人都感觉浑浑噩噩的说话都说不清楚,一天到晚睁着眼睛的时辰加起来不到两个,张大人那可真是愁死了。 儿子眼看着就要病入膏肓,这做父亲的上早朝也是隔三差五的意思意思,时间久了这张家小公子的事情就慢慢传开了,一时间几位交情好的同僚还唏嘘几声拍拍张仕其的肩膀聊表安慰,可一而再再而三也没人拿着当回事,暗地里传老张家的小儿子这次怕是活不成了,几人围在一起各发表完意见之后该干嘛干嘛。但是刚上了轿子还没走的靖蛮王可当回事了。 齐蛮渊回王府之后马上派影卫下去将张桐北的资料不论粗细都搜集了一遍,这边就带着王府的大夫上了轿子晃悠悠的登门拜访去了。 齐蛮渊心里很激动,又强制压抑着不让人看出来,甚至不让自己太过明显的察觉出来那种激动。已经死过一次的心本来就跳得相当费力,如果再大起大落一次,齐蛮渊怕自己万一疯了就对不起齐家的列祖列宗。 他只能忍,让“希望”这只小兽露出一只小小的角,他只要看着这只角就好,只要能看到就好,这样自己整个人看上去就能鲜活不少。 齐蛮渊觉得自己活得真的很憋屈,但偏偏又乐在其中。 每一次每一次去的时候齐蛮渊都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想的太多,你输不起,只是去看看同僚的儿子罢了,正常走动,不要激动。 张仕其听说靖蛮王突然造访还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想起靖蛮王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赶紧擦擦脸戴上帽子到前厅迎接。与张仕其一样,齐蛮渊在见到他第一眼才晓得,原来这御史大夫长得是个这幅模样,当即很直白的表示,“听说公子病重,本王把自己府里面大夫给带来了。” 张仕其愣了又愣,还没察觉他一个小官家里的孩子病了要王爷带着人来看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那边身体就已经主动在前面引路了。 齐蛮渊见到张桐北的时候依旧是面无表情,张桐北虽然十八,但看上去却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却实实在在的衬得起俊美这两个字,眉毛微弯继而上挑,五官精致玲珑,秀气与英气并存。此时张桐北像是知道有陌生人在看他似的竟然颤悠悠的张开了眼,张仕其大喜,连忙叫人去熬汤药。 齐蛮渊直直的看着他,张桐北也直直的与其对视,半响大概是精力不支,再次闭上双眼,没钱没后的说了一句:“原来是你啊……”齐蛮渊仍旧盯着他看,看他眼角一滴泪融入发髻。 “可算是找到你了……”齐蛮渊轻飘飘的叹息。 张桐北的资料简单的令人咂舌,稀稀拉拉的几张纸里面还有一大半是他平常吃的药方,剩下的几张就是这位少爷平时爱吃什么菜,喜欢看什么花,什么季节喜欢喝什么茶,平时小毛病有哪些等等等等,这份资料在厚度上已经完全失了影卫本该有的水准,老八哭丧着一张脸不断的表示“王爷,真的只有这些啊,这位少爷最近两个月都在床上躺着,吃饭的次数都数的清啊!” 齐蛮渊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随即又下了另一个命令,“网罗天下名医。” 时间回到春寒料峭的初春,念久依旧是每天下午抱着大黑准时出卦,他现在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勉强也算有个饭碗。张文宇每天是雷打不动的练剑,年念久打开门的时候就见他左手的剑法已经似模似样,和受伤之前的状态肯定是没法比,到底也可以出门见人了。院子里一颗刚开始开花的梨花树,此时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零落了一地的花瓣告知这院子的主人自己之前遭遇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摧残。 念久咧咧嘴,本还想着秋天的时候还能有两个不要钱的梨子吃呢,现在看是完全没指望了,一边又在想这张文宇可真是够有耐性的,整天呆在这院子里也不嫌憋闷。开门刚要往外走就被叫住了,张文宇道:“我过几天会离开一阵子,我的房间留着不能给别人住。” 念久懒懒的应声,“这好办啊,只是张大侠这房间就算是空着也是要付房钱的,可别忘了。” 张文宇点头继续练剑,念久看着无趣,又把大黑往怀里揽了揽关门离开。 张文宇沉得住气么?以前在王府的时候王爷可是说他是王府几个人里最容易暴躁跳脚的一个,性子不够沉稳,张文宇自己也知道自己比不过冯良玉还有影卫他们,王爷的说法没错,他不否认,但是……自从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营帐的那一天开始,张文宇就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张文宇了,说不上变化,如果说以前的张文宇总是心浮气躁,那么现在的张文宇,他的整颗心都已经沉了下来,已经学会了怎么站在水底来看待这整个世界。 最近一段时间张文宇已经开始重新联络王府的消息网,并让人传消息给王爷,自己还是王府的人,但是王爷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一点点慢慢回去,重新走到之前当年位置上,不能辜负王爷,也不能轻视了自己。所以他也知道王爷在这一段时间里都做了什么事,张文宇得到的不是第一手消息,可就算是以讹传讹,这种传言也太诡异了一些。 张桐北大睁着眼睛好无焦距的看着从窗户透过来的一地月光,这一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白天浑浑噩噩的睡觉夜晚盯着某一样事物胡思乱想。外面的人都传这张家的小少爷魂不附体一天到晚都没有清醒的时候。谁又知道他只是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这扇门外的那些人。 他不认识那些人,也记不清楚自己是谁,但是这里的一桌一椅一人一物对自己来说有似乎都不是合理存在的东西,张桐北的记忆力没有任何留影,他只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不自在,似乎都错了位一样。 张桐北很恐慌,他曾以为自己只是坠入了一个复杂的梦,就像之前的无数个梦一样,在梦里你记不清现实,然后按照一个毫无逻辑的情节去演绎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但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套,当那个自称他爹的人抱着他痛哭流涕的时候,张桐北感觉到了眼泪流入衣领的那种凉凉的感觉,那一刻的张桐北瞳仁紧缩整个人几乎抽搐起来,说不出话,只能听到一屋子的人对着自己大哭小叫。 张桐北知道这不是梦,或者是自己已经进入梦中再也出不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麻木的就像是一场无聊闹剧,所有自己为和他很熟的人都跑来对他嘘寒问暖,自己对着一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僵硬微笑,睡着的时候还好,那些人顶多就是见一眼就离开,等碰巧自己还是醒着的时候也是千篇一律的开场白。 “原来是你啊……” “你怎么来了……” “你来了啊……” 好巧不巧的就有一次被请蛮王齐蛮渊碰到了。 张桐北对这个王爷的印象不同于其他人,或许是因为始终将自己置身事外的原因,他越来越喜欢躲在一个角落里观察别人,他们的眼神、动作。所以当靖蛮王出现的时候张桐北几乎吓了一跳,那是什么眼神?就跟追赶兔子的豹子一样,或者说是终于找到猎物的喜悦?之前没有人在他面前留露出那么直白而热烈的感情。张桐北的笑几乎是强制挤出来的,“你,你来了啊……” 靖蛮王的目光更加肆意。 张仕其还问过他什么时候和这正处在风头浪尖上的靖蛮王如此相熟,张桐北哪里知道,只好胡乱说是出去玩的时候恰巧遇到,两个人相谈投机罢了。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看这靖蛮王的表情明显是已经和自己很熟了,可父亲却不知道他们之前是认识的,而且据说期满王来京城还没有一年的时间,中间还有几个月是在边境作战,而自己平时也是大门不出的性子……张桐北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两人的关系上下点功夫了。 桃花开的时候大原天南地北的名医已经十有八九被靖蛮王或威逼或利诱的集结到了京城,然后通过各种渠道或明或暗的输送到张家府邸,但是张家小少爷的病情并没有因此好转,大夫束手无策,纷纷表示这小少爷是身体虚,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调养不当,不怎么结实的身子骨又是被各个流派的医术给调整过……复杂的很,难办的很啊…… 齐蛮渊经常来张家,但是和张桐北说话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来十次有八次这人是在睡觉,剩下的两次就是在准备睡觉,难得说上两句话也都是不痛不痒,齐蛮渊想要质问想要摇着他的膀子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一见到那半死不活虚弱的不得了模样之后又只能作罢。 齐蛮渊有顾虑,也纠结过,他知道仅是这蛛丝马迹就让自己一门心思的钻进去实在是不可取,但是他不愿意放弃这一根蛛丝,甚至有些抵触面对病床上的人,他还没叫过他的名字,是念久还是白慈安?或者叫张桐北? 这个问题实在是没有任何价值且相当无聊,于是齐蛮渊火气越来越大,这边正找着怎么发泄一下,那边属下有消息说张文宇找到了,但就是不肯回来。 五十章:影子(二) 张文宇也没指望自己的下落能瞒得过王爷,在影卫传消息给他说王爷召他的时候也没太过纠结收拾了东西直接前往京城,离开的时候念久外出还没回来,张文宇想了一下还是留了张纸条。 “只是个算卦的罢了,回去我会给王爷禀告,别碰他。”张文宇将剑绑在身侧整了整衣领。 身后的黑影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张文宇没有跟着回靖蛮王府而是等在了齐蛮渊驾车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春风越来越暖,握着剑倚在墙角的感觉也是舒适无比,春风熏人,果然不假。张文宇四处张望了一下,心下微微叹息,只是这京城毕竟是京城,没有妖娆的桃花也不允许有凄清的梨花,微风拂过留下满满的脂粉富贵之气,依旧醉人,却少了几分城外的妖娆与清雅。 “几个月不见倒是恢复了不错,本王不召你的话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齐蛮渊依旧抄着袖子背脊挺得笔直,眼角眉梢都是不满,倒是不见怒气。 张文宇直愣愣的跪下,头垂着看不清表情。齐蛮渊看着他空荡荡的是袖子一声叹息,“伤还好?” “回王爷,已经好了。”张文宇迅速的抬了一下头, “王爷……清减了……” 齐蛮渊停了一愣,继而笑骂道:“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想不清减都难,真不知道本王劳心劳力的,这个王爷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文宇赶紧道:“王爷!” “起来吧,回王府。”齐蛮渊不欲多言,小厮连忙将马车牵过来。 “王爷!”张文宇小心翼翼又强硬的喊了一声,齐蛮渊不解回头。 张文宇手指陷进泥土,“属下……不想回王府。” “你身上的伤不是好了么,不回王府还要回哪里?你当初擅自离开本王还没治你的罪,还有什么不满?!” 齐蛮渊这次很明显是动怒了,张文宇没尝试过挑战自家王爷的威信,心里已经开始发毛,可不知道是不是在季川那里养了几个月把胆子给养肥了,挺了挺脊梁骨,“属下是觉得现在王府用不着属下,属下也想在外面历练一下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齐蛮渊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衣袖猛地一甩又站到了张文宇面前,“呆在本王身边就只能让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了?!” 张文宇终于明白自己在兔子面前锻炼出的那点心理素质在他们家王爷面前还是完全不过关,连忙低头,“不是,属下只是,属下只是,只是想在外面再呆一段时间,属下没办法……”剩下的话都留在肚子里,头垂得几乎要贴上地面。 齐蛮渊看着几乎要伏在地上的人久久没有言语,张文宇说他没办法,什么没办法?没办法做什么?齐蛮渊想对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侍卫讲,你是本王身边的人,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讲,你只要按照本王的意思做就好。 但是齐蛮渊讲不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里莫名的就多了一样东西,张文宇没说出来的那后半句自己能猜到也就罢了,更荒谬的是竟然还觉得自己能够理解! 齐蛮渊坐在马车里又是一声感叹,也不是再为自己还是为张文宇。一道黑影闪过,马车里无声无息的多了个人,老八单手撑地,低声道:“王爷。” “去查一下张文宇这段时间都是怎么过的,和什么人接触过。” 老八看了眼齐蛮渊,欲言又止。 “说。” “是,据属下所致张大人这一段时间都是住在军队回来的时候路过的一座小镇的民宅里,与他同住的是个叫做季川的算命先生,属下几人来之前有调查过。” “算命先生?张文宇和算命的住在一起?”齐蛮渊的脸色看上去总算是鲜活了不少。 “是,听当地人说祖上三代都是做这行的,到了季川这代也算是有点声望,父母已亡故,现在是只身一人。” “镇的名字?” “梨花镇。” 齐蛮渊点点头,“这段时间不要跟着张文宇,本王知道他这段时间不好过,让他一个人清静一下吧。”顿了顿,“大原有名气的大夫都找来了?” “能找的都找来了。”老八是知道王爷找名医的用途,心里虽然疑惑到不觉得王爷这么大张旗鼓有什么错,名声这种东西对他们影卫来说简直连只烤鸡都比不上,只是看着主子如此劳心劳力做属下的也跟着火急火燎,老八抬头,“王爷,属下有话要讲。” 齐蛮渊有些烦躁的挥手,“说。” “既然四方的名医都对张公子的病情没有办法,属下斗胆谏言,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齐蛮渊剑眉一挑,有了兴致,“继续说。” “属下的意思是……或许这张公子的病……其实不该找大夫。” 齐蛮渊接着问:“不找大夫?那你觉得应该找什么?” 老八低着头舔舔唇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鲁莽了,虽然自家王爷一向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但是这并不能代表还可以接受人生病了不找大夫改找其他歪门邪道,而且从他成为影卫老八开始,王爷似乎是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信,如果自己忽然说了不该说的话,会不会出现什么不乐观的后果? 老八已经开始后悔了,自己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板挤了就因为一不小心认识了一个会算卦的季川就觉得这天下的事情都能靠这些不靠谱的算命先生解决? 齐蛮渊不耐烦,双脚动了一下。 老八像是受惊一样忽然抬头道:“属下也是猜测,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王爷恕罪。” “影卫什么时候也开始学说这种话了?应付本王就让你们觉得那么困难还非要朝上的那些扶不起、老不休学嘴皮子?!再废话你就不用说了。” “属下……属下听说张公子当初是无缘无故的昏倒在自家花园里,之后多少大夫名医也都没瞧出什么端倪来,所以属下斗胆猜测或许张公子的问题并不是出在身体上。” 齐蛮渊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你的意思?” “属下觉得咱们应该去找找其他途径,大夫不行的话那可以找风水大师,风水先生不行的话咱们可以找算命先生……”飞快的瞥了眼王爷的脸色,见还没有太大变色心里松了口气,“属下认为多一条途径也算是多一条解决办法……”头越点越低,真不想承认这样的话是身为影卫的自己说出来的。 “风水大师?算命先生?”齐蛮渊看着几乎要整个人趴在地上的老八,又重复了一遍,。 “真看不出来老八你还信这个。”齐蛮渊挑着嘴角说,也不知道是夸人还是讽刺人。 “回王爷,属下也是突然想到……” “因为一直和张文宇住在一起的人是个算卦的?” “是……”心里开始嘀咕起来:小兄弟我说的确实是实话,王爷是好人不会怎么着你的,张兄弟老八对不住你…… 齐蛮渊没心思理会属下恕罪的心里路程,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往哪边走。他信鬼神么?本来是肯定不信的,但是在念久这么奇异的生物出现之后已经变成了将信将疑,如果张桐北此事确实能从算命师那里找到眉目的话,那之后怕是会变成深信不疑了。老八再次偷瞄的时候就见王爷已经点头了,顿时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归了位。 “传本王的命令下去,以靖蛮王的名义在大原各地召集命相先生,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看着办。” “是!属下遵命!” 齐蛮渊又道:“老八,你说要是这次还是没用的话,本王是不是该到西疆把西曼山上的秦洛歌给请下来?”齐蛮渊放松的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似讽非讽,一个王爷大张旗鼓的做这种事情,怕是这大原国最近几个月都不会缺少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王爷,这又是何必。”老八觉得自己真的是想死了,一张嘴拦都拦不住。 “何必?本王爷想知道为何,似乎有那么一点头绪,但是理不出来,说也说不清楚。” 老八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样,这样的王爷他从来没见过,感觉像喝了酒,可王爷滴酒未沾,但是清醒的王爷又怎么会对一个影卫说这样的话?露出自己的软弱,可自己一想又觉得王爷根本就什么都没说。 “属下斗胆再次谏言。” “呵,你今天还真是来劲了啊,说吧,本王恕你无罪。” “属下不赞同在全国召集术士,影卫军配合影卫在暗地里查询已经足够,属下会将季川带过来,不管是与不是,成或不成,就从他开始吧。再者,属下希望王爷不要出面,这种事情张家完全可以配合王府侍卫,以御史大人的名号已经足够。” 齐蛮渊很长时间没有讲话,在开口的时候又完全换了个话题,“老八,你来本王身边多长时间了?” “回王爷,五年。” “后悔过吗?” “王爷!” 齐蛮渊笑了,笑声大得连外面赶车的小厮都压抑不已,“按你的意思来吧,本王这段时间不会出现在张家,你暗中多派几个人监视,江湖术士虽不是一无是处却也是不可完信。” “是,属下遵命!” 老八领命再次从窗口消失,齐蛮渊用宽袖将整张脸遮住,他决定不再出现在张家不是因为要与那些将要出现的术士保持距离,而是自己需要一些时间来冷静,堂堂靖蛮王就算是杀人放火也应该不漏一丝痕迹,而就在刚才……他居然已经开始为即将成为整个大原的笑柄做准备! 这不是靖蛮王!不是齐蛮渊! 五一章:影子(三) 念久觉得有些不对劲,最近找他算卦的人似乎多了不少,真要是一般的测吉凶业避灾祸业就算了,可偏偏没有几个是正常的,问出来的问题往往是莫名其妙。 比如前两天来了一个带着大斗笠整张脸几乎都被盖住的人竟然让自己来看相,念久几乎当场暴走,兄弟你找我看相可你但是至少也得能让我看见啊! 这也就算了,还有不少人在卦摊外面转悠了好几天才终于坐到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年久本来是打趣说了一句,“兄弟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看你在这一圈转了三天了啊。” 那人年纪看上去和年久差不多大,闻言瞪大双眼一脸惊恐的看着年久,“你三天前就已经发现我了?” “是啊。”念久不在意的点头,一面低着头拽着大黑的耳朵,大黑不满的摇摇头,屁股对着年久继续睡觉。谁知对面的青年听了这句话像是见鬼一样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转身就跑。 念久看着逃跑的背影相当无语了一阵子,随后开始自我反省自己这阵子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念久的猜测还没得出结论,地第二天卦摊上就出现了一个熟人,看见这人的时候年久掐着大黑的手指没把握好力道,被大黑反扑过来在手背上挠了一道。念久不会记错这个人,他们之间甚至说过话,但是这个人肯定不会知道这件事,齐蛮渊身边的影卫老八。 老八坐在那里看上去就像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路人甲,纯良憨厚,并且可以猜测到家庭和睦生活美满,但是念久知道那都是表象,靖蛮王府的十二影卫他认识八个,其中绝对没一个是简单货色,当初自己伪白慈安的身份被齐蛮渊戳破一事就没少了这些人的功劳。 想到这里,前几天发生的各种非正常事件也算是有了个合理的解释,但是影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张文宇? 没人告诉过他一旦招惹到搞情报的这后半辈子都过不安生啊! 念久隐隐有些头疼,脸上还是带着得体的职业性微笑,“这位大哥可是要算卦?” 老八这次是打算彻底将憨厚这两个字惨无人道的贯彻下去,毫无心机的笑了笑,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我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着媳妇。”说完又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衣角。 年久现在疼的不只是头了,一颗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真是难为你了啊兄弟能装成这幅熊样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测字?” “我不会写字,你就给俺看看相就行。”老八飞快的回了一句又把头低下去了,他的字写得实在是拿不出手,又不像老十他们可以写好几种字体,仿造书信也不是他擅长的,因此从没在外人面前留下过任何字迹。 小心谨慎,这是影卫最根本的职业操守。 念久不以为意,影卫本就是个特殊群体,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对他们以后的生活做出三分猜测,“这位大哥可否把手伸出来一看。” “看手相?” “左手。”念久有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平静像是简单的指示,可谁知道他的另一个目的只不过是想告诉他只要左手就行,我绝对不会看到你右手掌心的茧子也不会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事爬了谁家的墙。 老八点了点头将左手伸出来,一张脸绷着,似乎还挺担心这算出来的结果。 念久看着老八的手掌抿了抿嘴巴,真的不是一副好相,一条路走到黑的脾性就算撞了南墙业不见得会想回头,念久对着老八笑了一下,“大哥这是想媳妇了?” “不行?” “当然不是,只不过大哥如果是想找点娶媳妇的话得把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放一放,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命格线之间也有影响,一强一弱互补盈亏,大哥该是知道我的意思的吧。” “什么狗屁!”老八缩回手,“老子就想看看什么时候能娶媳妇,你说不上来就别说,乱七八糟的一大通忽悠我呢!直接说老子这辈子娶不上媳妇不久算了干嘛神神叨叨的!” 念久无语了一阵,“大哥明白就好。” 老八愤恨的站起来转身就走,被念久叫住,“卦资还没给啊!” “你都没算出来什么老子凭什么给你!” “如果大哥肯给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破解之法~”念久故意在“破解”两个字上面咬了重音,冲老八抬抬下巴,不想这辈子找不着伴儿就赶紧的呀。 老八气得牙痒痒,一甩手将几个钱落到桌上。 念久点点头,很好,连自己这边的卦资都摸清楚了,来意不简单啊,笑着道:“姻缘这种东西是不能强求的,大哥的婚姻有分叉,其中一条可是与业线并行的哟~” 念久料到影卫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自己,不过也没想到等自己回家的时候门口已经有人守着了,这两人念久之前都没在齐蛮渊身边见过,有些不确定他们的来历。 “两位兄弟这是做什么?”念久怀里还抱着大黑,背上背着个篓筐,里面随意的放着些摆卦时候的用具,他身上一没财二没色,总不会是来打劫的吧? 两人还算客气,齐齐朝着念久行了个礼,“在下听闻先生算卦的本事呢了得,想请先生帮个忙。” “找我算卦请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的拐角拐角在拐角,卦摊就在那里!” “不是算卦也不是看相,我家主子想请小先生过去帮忙给人看看病。”说话的换了个人,语气依旧客气。 “我只给死人超度,不给活人看病。” “我家主子和在下都相信小先生一定可以的。” “你和你们家主子都有问题,你见过哪个算卦的还给看病?我又不是活神仙!” “小先生就不要推辞了,马车就在那边,小先生请上车。” “我还没说要去呢!” “小先生不比过去,我会让人直接把车赶过来。” “哎我说你们怎么……” “先生上不去的话在下可以帮把手。” “行了,”念久相当无力的摆摆手,“我上得去……” 念久坐在马车里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大神,这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本来还左一句小先生右一句小先生的叫呢可自从上了车连说句话就跟要了他们的命似的。 “我说你们家主子是谁啊?这是要给谁看病?这人到底是病成什么样了都能逼着你们找算卦的直接充当大夫了!就算是病急乱投医也不能这么胡来啊!”念久边问边看两人的表情,心里琢磨开了,按照一般规律能发动影卫直接找人的只能是齐蛮渊的直接命令,但是看老八如此淡定的模样也不像是他们家王爷出事的样子,再者齐蛮渊前一阵子还大张旗鼓的找大夫,这才过了几天连算命先生都开始找了,京城之大,谁值得让靖蛮王花如此心思? 念久沉默,他……似乎还过得不错啊……嘴角僵硬的扯了一下,自己当初离开看来是对的。 马车一直到张家院子里才停下来,念久下车之后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是个比较偏僻的院子,从布置上来看该是个官宦人家,但绝对不是经蛮王府。转身看着把自己带来的两人,“两位大侠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啊,要不然到时候医死了人可不负责啊。” “小先生不必着急,先在这院子里休息一下,半个时辰之后自会有人带你过去。” 念久一听急了,“我不要休息,早开始早结束,人在哪?” 两人对视一眼,“小先生怕是要在这院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了,现在还是熟悉一下环境好,半个时辰之后我们来接小先生,告辞。”说完双双退出院子,顺带着把门在外面给锁上了。 念久恨得咬牙,齐蛮渊啊齐蛮渊,你的人还真是有本事啊!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太阳西斜光辉跟着朦胧几分,微风轻拂总是夹着着浓郁的花香,念久吸吸鼻子,他不是很喜欢这种香味,相比起来还是梨花镇的梨花香对自己的胃口,可春季已经来了,梨花也该谢了。 两人离开不久就有人拿着食盒过来给念久送饭,两菜一汤看着倒是可人,念久抬头看着送饭的小丫鬟,“走的时候不用锁门了,反正我跑不了。” 小丫鬟脸红红的拎着食盒飞快跑开,可门还是给锁上了。念久无奈,自己就像那么没信用的人?!这边还没发完牢骚门又开了,这次露面的是那两个少年之一,只在门口对着念久点了一下头就再次离开,念久翻着白眼有一下没一下的夹菜吃,这味道倒是比自己做的好吃多了,也不知道张文宇那在王府呆惯了的人怎么就能忍受的了自己的厨艺?!现在想想都觉得唏嘘不已。 “小先生?” 念久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是刚才负责赶马车的那个,此时这孩子正咬着嘴唇一脸羞涩的看着自己。 “你有事?”念久看看门,还真能自由出入了啊。 “小的想问小先生真的能治好的张公子的病么?” 念久嘴一咧,“张公子是谁?” “张公子就是御史大人的小公子啊,就是在床上躺着的那位!”小厮睁圆了眼睛。 念久算是知道放着孩子进来的原因了,就是来给自己解释前因后果的。“哦,小公子啊,我还没看到人,不过那么多名医都看过了还瞧不出什么端倪,怕是难啊……”边说还边摇头,顺带着扔嘴里一颗花生米。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是中邪了,算命先生是能瞧好的啊,怎么会这样!”小厮眼睛都红了,似乎接受不了念久的胡言乱语。“主子这次肯定要伤心了……”“王爷对这事还挺上心啊。”念久随意道。 “那可不是,王爷来来回回都跑了不知道多少趟了可这张公子就是浑浑噩噩的,我……我……”小厮撇撇嘴,看样子是想哭。 念久点点头,齐蛮渊这么兴师动众的就是为了这张家的少爷?呵,他现在还真是不不急着离开这地了! 五二章:张家少爷(一) 张桐北长得挺好看,与白慈安相比逊色不到哪里去,念久见到他的时候这人还是睡着的,尖尖的瓜子脸,皮肤很白,嘴唇很薄,一看就是常年不仅能太阳养尊处优的主,按照之前那孩子的说法,这张桐北身子骨一直都不好,虽然不是能跑能跳但是平日里正常行走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最近一个月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不能下床了,张大人宠爱小儿子,现在小儿子病总是不好转连带着整个张府都跟着鸡飞狗跳。 念久想来想去还是猜不出这齐蛮渊怎么就插进来一脚? 张士其虽然对于王爷的热情依旧感到诚惶诚恐,可也架不住这日子久了就慢慢的就习惯了,听说这次给找了个算命先生来张大人马上过来看状况,心里已经开始思索王爷的态度可实在是不简单,但是他张家有什么能让他一个王爷看得上眼的? 张士其一直走的是中庸路线,在朝中没有什么党派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人脉和权力,眼下……能让自己上心的也就是这个小儿子了…… 桐北啊桐北……张大人满是皱纹的脸终于纠结到了一起。 张士其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却见这小先生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模样,顿时又开始怀疑,算命看风水趋吉避凶这都是要看经验的,一般都是越老的越准,七老八十白须白发那样的才更可信,但是眼下这位单薄的跟一张纸似的,还是小鼻子小嘴巴,不像是算命的更像是算命的身边养的药童。 但是王爷找来的人,或许也真的非同一般也说不定。 念久看着躺在床上的张桐北,此人眼睛闭着自是看不出什么,嘴唇很薄,瓜子脸,皮肤惨白,一看就是平日里足不出户养尊处优的主,不过从不面相来看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不是短命苦相,如今卧床不起大夫换了好几拨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是自己被找来的原因? 这看相和看命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好不好啊! 念久看看四周围着的人,也知道自己段时间怕是出不去了,只得更加仔细的观察张桐北,据说这张桐北以前虽说也不是个能蹦能跳的主可平日里的正常行走还是完全没问题的,怎么说躺床上还就下不来了。 转身问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你们少爷这样很长时间了?” “是啊,最近几个月都是躺在床上都很少醒过来。” “吃的什么药?” “大夫说公子体虚大都给开的温补的方子,一直在吃可就是不见好。” “饭食吃些什么?” “都是些很清淡的。” 也就是说是有吃的,念久点点头,这能吃能喝还用药养着就是下不了床这是什么毛病? 张士其道:“小先生给看看这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这孩子可是一向乖巧的紧啊。” 念久也不说话继续盯着张桐北看,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的话自己是可以感觉到的,但是这张桐北周围都很正常,就像之前那一拨又一拨的大夫所说就是身体虚弱了些,不是生理方面难不成是心理? 念久又莫名的觉得这件事和齐蛮渊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大献殷勤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再看的张桐北,虽然快瘦成皮包骨了可架不住是个美人的事实。念久心里开始冷笑,娘的你齐蛮渊造的孽为什么要让老子给你善后! 就算他齐蛮渊不知道季川就是念久,这也是不可原谅的! 念久回头对着张士其道:“大人还是先回去吧,今天我守在这里就成,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我会叫你们。” “只留小先生一人在此怕是不妥吧?我在叫两个伶俐的过来候着。” “不用,人多了也不方便。”念久深深的看了张士其一眼,意思是你懂得。 而张士其莫名的就觉得自己真的懂,连忙点头,“那就劳烦小先生了,小厮在偏院里候着,小先生到时候只管喊一声便是。”说完就带着几人往外走。 “等一下!” “小先生还有事?” “还请张大人找人把我院子里的大黑猫给带来,有劳了。” 众人不是很明白这算命的小先生为什么忽然要求人把一只猫给他带回来,但是又觉得这种举动其实是充满玄机的,比如那只猫他虽然是只猫可又不是一只单纯的猫,都说黑猫天生辟邪,再加上是这位身份不明的算命先生指明要的,自然是不敢怠慢。 张大人赶紧吩咐人去把黑猫给带来,但是真么一来就又出问题了,念久的住处只有当初把他带来的那两人和赶车的小厮知道,可这些个人又都是王府的,根本不归他张家管,这来来回回又是折腾了一段时间。 念久倒是不急,他现在就想折腾人,站在院子里看了会月亮之后觉得有些冷还是回了张桐北的屋子,这门帘一掀开可就是和这屋子的主人给正好对上了,念久眉头微皱,心头的诧异很快被压下去,脸上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张少爷醒了啊。” 张桐北挺郁闷,他能在晚上给自己争取点自由时间已经实属不易,本来值夜的小厮也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给安排到别处了,这现在怎么又来了一个,还偏偏就给撞上了!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晚上出现在这里?按照张府的规矩这个时辰是不会还有客人的,更何况时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应该和他很熟吗?他叫自己少爷,应该不是朋友甚至不是熟人,那自己该怎么办? 张桐北本来支起来的半个身子又倒了下去,瞪着毫不客气进出自由的的念久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这里?” 齐蛮渊知道经蛮王府最近闹出来的风波实在是不利于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他也在极力的调整争取让事态的走向按照原先的轨迹一点点前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天到来的缘故,齐蛮渊有些暴躁,心很难静下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可又时常在书桌前走神,莫名其妙的会对着一些事物发呆,比如窗户下的一盆文竹,比如书架上的某一卷书册,每次每次,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之前安排好的时间已经耗去了一大半。 于是王府的人都开始知道他们的王爷最近总是特别喜欢练剑,有时候是早上起床收拾院子的园丁发现花园里海棠坠落一地,有时候是半夜三更的时候听到不知是那个院子里房顶上的瓦簌簌的往下落,有时候是看到侍卫统领冯良玉一脸菜色的提着剑慷慨赴死一般表情前往某处…… 王府的人都知道王爷的剑法越来越精进,简直已经登峰造极。 但是齐蛮渊的心情并么有因此出现缓解,反倒是在盯着院门处那株出墙红杏的时候而更加纠结。 齐蛮渊很忙,非常忙,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眼下他不能离开京城,原本驻扎在北地的势力能在短时间内移动的都在做些许的调整。 龙占天要会打仗的将军,袁三声此时已经可以基本胜任,但是武将的耿直仍不能让他在皇帝的宠爱和与群臣的交涉之间取得平衡,齐蛮渊不想再麻烦,如果张文宇在的话他可以被派去辅助袁三声,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愿意回来了却还要搞心态调整,齐蛮渊实在是不理解你到底是有什么好调整的! 对于左暮然这个人齐蛮渊从没有打算要放过他,虽然念久没有消失,但是他对这个人的容忍已经到达了极限,就连此人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叫自己名字时候的场面都相当不满。 虽然如此,齐蛮渊还是没有处理他,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太果断,至少应该先问过某人的意见……如果结果不是很满意的话他还是可以继续阴奉阳违……左暮然他爹的位置已经算是保不住了,齐蛮渊已经派人配合着桑秋平来取而代之。 齐蛮渊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一慢慢的将这些事情理清楚,虽然后果是自己将有更多的时间去陷入那种暴躁而烦闷的状态。 如果……如果玄学风水命相之类是正确方向的话……想到这里齐蛮渊还是忍不住睁开眼,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是不是就可以结束? 事到如今,就算是再怎么高傲再怎么清冷再在怎么不屑一顾,齐蛮渊不得不承认,他对那个人上心了,甚至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爬上了颤巍巍的心尖,跟随着脉搏的频率,动一下,疼一下,如果不去碰他不去招惹他,又会变得怅然若失,外面的世界对自己蒙上了一层土灰色的纱。 手指覆上臂膀的位置,那里曾经受过伤现在只留下一个浅色的疤痕,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已经开始纠缠不清。 五三章:(二) 想通了不等于是开窍了,齐蛮渊好不容易将关系理顺之后事情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喜欢一个人和看重一个人不一样,看重一个人你可以重点培养恩威并施,让他服从你,忠于你,为你所用,像是袁三声、三秋平都属于此列,张文宇冯良玉之类又是另一种关系,彼此信任,相互扶持,一致对外。前一种是从属关系,后一种听上去像是兄弟但事实上又不是,不过这两种齐蛮渊都能够把握得当,行走其中游刃有余。 那么喜欢一个人应该怎样对待?当你想把这种单方向的关系发展到双方向的,让那个人和你有同样的感受。 齐蛮渊皱着眉头,没有任何对策。 “老八那边怎么样了?”齐蛮渊问。 一直身在暗处的老五不知道从哪蹦了出来,“刚刚送来消息,说季川想让人把他的猫给带过去,老八那边已经派人去了,张公子现在还没消息。” 齐蛮渊眉头一皱,“季川?” “回王爷,是当初和张文宇住在一起的一个算命先生。” 齐蛮渊点点头,看样子是想起来了,“算命的还养猫?” 老五干巴巴的眨着眼睛,“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大概是要养的吧……” “行了,看你也不知道,传消息下去,猫带回来之后直接送进王府。” 老五心里碎碎念,不理解王爷什么时候开始对猫感兴趣了,嘴上还是顺从的道:“属下派人过去,就说没找到那只猫。” “不用,你只管让人将猫送过来就好,其他的事情本王自有打算。” 看着自家王爷如此成竹在胸,老五也无话可说,告了辞之后就下去传消息去了。 念久坐的位置正好是与张桐北床的位置是正对着的,此时两个人正一坐一卧的相互打量,半响,张桐北支撑不住率先别开目光,“你说你是个算命先生,是我父亲请来给我看病的?你当我是白痴么?” 念久此时不是一般的得意,他跟人瞪眼的本事可是从齐蛮渊那里练出来的,靖蛮王那么大气势都要不到他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 听张桐北如此说倒也不生气,理了理衣摆道:“那张少爷认为自己身上的病该去找谁?大原数得上的大夫可都是被折腾过来一遍了,这点你不可能不知道,或者其实张少爷根本就没什么病,只是人懒,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就想那么一直睡死下去,是这样么?” “你胡说什么!”张桐北气急,反正此人是之前不认识的,自己没必要遮遮掩掩,反倒是可以用来发泄一下几个月来积压的郁闷之气。“本少爷的事情岂容你非议!” 念久怕了他的话就不是念久了,依旧慢悠悠的语气,“大夫看不好,可张少爷看上去又实在像是身患顽疾,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走偏道了,非议你的不是在下我,是你爹,还有你们家几十口子上上下下。” 张桐北在床上呆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身虚体弱,此时就见对面那人伸着一根手指头来回指指点点,嘴里嘀嘀咕咕一长串,眼一花差点晕过去。 “张少爷是不是饿了,我去吩咐下人给你准备些吃食。” 张桐北看着已经来到床前的人连探究的欲望都没有了,“你当真是要没日没夜的在这里呆下去?” “目前来看确实是这样。” “我告诉你,你是治不好我的病的。” “张少爷很自信。” 张桐北忽然大睁着眼睛,问:“知道为什么吗?” “在下洗耳恭听。” “因为本少爷不想让你治好。”张桐北恶劣的露出一个笑。 “你果然是装病。” “关你何事?早些离开,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以前那些大夫来给你看病的时候你也是真么威胁他们的?” “没有人跟你一样大半夜的还在这守着,倒是尽职。” 念久了然的点点头,什么叫瞎猫碰见死耗子,这就是了。“我想知道原因,你可以不告诉我,不过我完全有能耐把你装病的事情给抖出去。”念久同样附送了一个恶劣的的笑脸,“而且张少爷也看到了,我可是和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不休不一样,我虽然尽职,但是职业操守实在是不怎么样,不然你以为我年纪轻轻的一个算命的会在大晚上的还能呆在你房间里?这都是实力知道么?你爹相信我,你们全家上下都拿我当半个神仙,就连那靖蛮王给我三分薄面。”仔细观察了一下张桐北的脸色又白了一层,思索着这种火候是不是差不多了? 这边话音刚落,门外想起敲门声。 “谁?” “小先生,少爷的饭送过来了,还有小先生的猫也已经送过来了。” “进来。”念久发话,从头到尾张桐北都没说一个字,送饭的小厮也没指望能和这位少爷说上话。 但是张桐北觉得挺委屈的。 小厮走进来将饭盒里的清粥小菜一叠叠的拿出来摆好,念久瞟了一眼就朝着还站在门外的人身上看去,这一看可是吓得不轻,齐蛮渊还真是下血本,竟然亲自担当起快递小哥来了! 齐蛮渊来过张家不少次,不过眼下这个给张桐北送饭的小厮并没有认出他来,一方面是天色太暗,另一方面是谁的脑子也不可能想到堂堂一个王爷会亲自护送一个算命先生的猫,于是眼下除了念久之外也只有齐蛮渊自己是知道真相的了。 念久的眼睛盯着齐蛮渊看,几个月的时间感觉这人身上好像发生了很大变化,可仔细看那眉眼又似乎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齐蛮渊眼里现在只有一个在床上躺着的张桐北,其余所有闲杂人等统统被无视的干净。等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的时候,房间里第三个人已经走到自己眼前了。 “把大黑给我。”念久直视齐蛮渊,双手伸过去。 齐蛮渊眉毛一皱,“你就是来给张少爷治病的小道士?” “你们主子没告诉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问么,把大黑给我。”念久心里不爽,心道老子什么时候变成道士了! 齐蛮渊没想着会被一个大孩子教训心里也不爽,腰杆一挺把怀里的猫抓得更紧了,“你还真别说,我们家主子还真没叫过我这个道理!” 大黑不干了,它那么“雄壮”的身体以前都是被念久那小身板精心呵护的此时怎么能受得了眼下这个人的挤压,爪子一挥猛地在这人脸上给挠了一把,趁着不注意赶紧的跳到桌子上去了,还冲着齐蛮渊呜呜的叫。 齐蛮渊傻眼了,念久也傻眼了。 房间内安静了好一会之后才听到床上的张桐北说话了,“这是谁家的下人!又是谁家的猫!” 念久奇怪了一下,这张桐北居然没认出齐蛮渊?转身道,“抱歉了,猫是我的。”又扭头看着齐蛮渊,恶劣的笑:“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家的?” 齐蛮渊心中什么感觉都有,原本还沉浸在“他居然没认出来我?!”的失落中,听到念久的话又彻底变成了憋屈,“本!我是谁家的关你什么事?!”本来想如果床上的人认出自己的话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但是现在竟然开始不知如何是好,齐蛮渊,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了,收拾收拾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又是衣服趾高气昂的表情对着念久,“我们家王爷说了,怕想也粗人季川不懂规矩,特地让我过来盯着!” “呵。”念久更不爽了,好你个齐蛮渊还真是肯为蓝颜折下三尺腰了啊,嘴上更是变本加厉,“你们家王爷眼光可真是够独特的,谁什么人不好找偏偏派过来个脸糙皮厚五大三粗的爷们!你们王府没人了么?” 齐蛮渊可以舌战群雄,可以以一敌百,但是……但是,他实在不擅长指桑骂槐牙尖嘴利的耍流氓,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你真是那算命的先生?” “不才正是在下。”念久施施然行了一礼。 “我还以为这张家府邸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专门骂街的泼妇呢。”齐蛮渊笑了一下,感觉自己扳回来一局。 念久不理他,将桌上的大黑抱在怀里,一边抚摸着一边翘着齐蛮渊的方向,“连大黑都嫌弃的人我真不知道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齐蛮渊还想要反击却再次被张桐北给打断了,“先生,这位兄弟,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都先行回去歇息。” “张公子还没给在下一句话呢。”念久可是没忘刚才自己和他的对峙进行到什么阶段,狠狠地瞪了一眼齐蛮渊,都被他给打断了! “季先生给我些时间,来日方长何必咄咄逼人。”又看向齐蛮渊的方向。 齐蛮渊眼巴巴的看过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念久看在眼里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干脆眼不见为净。 可这张桐北大概实在是不知道该对着靖蛮王派过来的这人说些什么,看了半响只留下干巴巴一句,“既然王爷是让你来照看季先生的,就跟着先生一起回偏院休息吧,我乏了,都走吧。”说完直接把眼睛闭上,你们要是还能把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忽略不计就算你狠! 念久看看张桐北又看看一脸寒霜的齐蛮渊,此时王爷大人已经连伪装都懒得用了,“我不高兴”的标签贴的全天下都知道,念久无力扶额,自己打到底是哪根筋抽了的居然又去招惹齐蛮渊!嘴角抽了抽,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久。” 念久抖了一下,强制自己看上去还算平静,“哦,你在家排行老九?” “不关你事。”齐蛮渊刀子似的眼神抛过来,“你住的地方在哪?” 五四章:张家少爷(三) 念久心里盘算着齐蛮渊与张桐北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张桐北今天晚上居然连人都没认出来,这足以说明他对齐蛮渊不是很熟,但是依照齐蛮渊的个性实在不可能对着一个半生不熟的人上杆子的献殷勤。 不对,这位靖蛮王根本就是对任何人都没这样过,就算是对着龙椅上那位也是骂起来不带脏字,而且在张桐北没有认出他的时候眼睛里明显带着失落的情绪,再加上张桐北说话吞吞吐吐而且在被怀疑是装病的时候并没有坚持否认,甚至表自己要考虑一下^念久觉得其实这病根本是装出来的,这又是什么原因?难不成这张少爷觉得自己装的半死不活的就能让别人认不出自己来? 呵呵,这笑话可真是有够冷的。 念久斜着眼睛看错后自己一步的齐蛮渊,做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测,或者,其实,是齐蛮渊搞错对象,张桐北才是无辜的那一个? 念久清清嗓子,“小九啊,你们家王爷是不是和张少爷关系特别好啊,我可是听说之前靖蛮王府召集天下名医其实就是为了给张少爷看病。”问完之后就把目光转向一边,齐蛮渊给自己取的这名字真要命。 齐蛮渊眉头一皱,心想着算卦的是不是都那么聒噪?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不耐烦的点点头,“是,挺熟。”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咬牙切齿的三个字,很不耐烦。 “那你想不想知道这张少爷的病情?”念久开始下诱饵,虽然这招对靖蛮王的作用微乎其微。 “你查出来了?”齐蛮渊面带狐疑,对方怎么看都是一副江湖骗子的模样,难不成还真是深藏不露? 念久在心里猛拍巴掌,这齐蛮渊到底是看不上跟自己斗智斗勇还是说智商下降的太快啊,脸上还是装深沉,“目前还不是很确定,不过你也知道我是算命看相的,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挺玄乎,有时候就算是能看出来点什么也说不上原因,就我看来,这张少爷身上似乎是阴气太重,而且长时间以来总是得不到舒缓,才以至于积劳成疾,到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扭过头看着齐蛮渊,双脚倒退着往后走,边走边道:“凡事有因才有果,由果寻因必定事半功倍,如果靖蛮王真的与张少爷交好的话,也许在下能从中找到的原因。”冲齐蛮渊眨下眼,意思是你看着办吧。 齐蛮渊则觉得此人想和靖蛮王攀交情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是也不能对其视而不见,只得说具体状况他也不知道,还要回去禀告王爷才行。 念久由着他玩角色扮演,此时也没有立场将其戳破,手指一下一下的撩拨着手里的大黑,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这边靖蛮王府的人都知道他们家主子最近出远门,短时间内的是不会回来了,只有几个影卫连带着平时离齐蛮渊比较近的人知道其实他是去做卧底去了,但到底是卧什么底,众人思前想后面面相觑一直认为这件事不好说,有两个好事的已经开始着手查张家祖宗十八代,企图能猜测出一二分王爷的真正企图。 张文宇先是知道季川被王府侍卫给带走了,接着又知道王爷也离开王府了,最后有知道两人都到了同一个地方,于是张文宇侍卫也开始不安分了,主要关注范围集中在张家方圆三里地上,连张家门口长期驻扎的乞丐都被一一盘查了一遍。 此时念久正抱着大黑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眼睛微眯着惬意的不得了,齐蛮渊觉得自己当初来这里就是个天大的错误,一天十二个时辰这季川能睡掉七八个,剩下的还有两个是在吃,最后几个都贡献给了晒太阳,只有偶尔,只是偶尔,会到张桐北房间转一圈,一般时辰都是选在月亮刚出来的时候,不多不少的呆上半个时辰,然后回来洗漱睡觉,齐蛮渊觉得那半个时辰也是因为他吃撑了出去遛食的时间。 齐蛮渊曾想过要在张桐北房里安排几个影卫,可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觉得季川这个人很邪乎,似乎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样,“告诉你们家王爷,我做法的时候不要偷窥,惹怒了神灵我可是起不了担当,张桐北更是担当不起。”这算不算是威胁?答案很明显,而偏偏齐蛮渊就吃它这一套。 赤裸裸的威胁,但是齐蛮渊还是妥协了,而且并不感到愤怒,也没往深里追究原因,甚至觉得趋利避害的选择是在自然不过。更何况他现在除了睡觉和起床是和季川在一起的以表明自己确实是在“监督”这个神棍,其他时间都需要充分利用,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其中之一就是前几日影卫传来消息,说白慈安复活了,但是人却并不是在皇帝那里。 这当然不可能,因为白慈安已经被他埋葬,此时怕是只剩下一堆白骨,但是之后就又有人禀告,说白慈安的坟墓被人给挖了,而且尸骨也不见了。 影卫三分之一的力量集中在了皇宫附近,皇帝情报系统不会比靖蛮王府差,白慈安复活的消息不可能逃脱他的耳目,对此,龙占天绝对不可能继续保持冷静。监视好皇宫的一举一动比动用自己的势力寻找要方便的多。 按道理来讲,此时的齐蛮渊完全没必要 花太多心思在白慈安身上,毕竟白慈安是死是活对他来讲没有任何影响,但是齐蛮渊还是放不下,原因无他,只是那具身体是曾经熟悉的,即使灵魂完全没有任何联系。这是人性的一种本能,对于相似事物之间的情感转移,更何况…更何况不管是张桐北还是装神弄鬼的季川。 齐蛮渊心里总有一种恐慌,甚至是一种忌惮,他与这两人之间保持着关系,但内里却是在保持距离,不敢碰触,就像拼命压制着正在不断发酵的面团。 齐蛮渊想转移这部分注意力,此时如果在静待事实逐渐浮出水面的同时还能去惹恼一下皇帝,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但是事情并没有几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白慈安复活原本只是个荒谬的猜测,但是在以讹传讹中变成了所谓的“事实”,白慈安生前的影响力也不过局限这京城之内,死了之后消息也只是传到了亲朋好友的耳朵里,但是这次“死而复生”简直就是得到了太多人的关注,比如已经脱去了官职在各地游走的完颜域,再比如原本呆在西曼山上中日与毒为伍的秦洛歌,还有就是大毒物的弟弟小毒物,几方人马已经开始往京城的方向汇集。 原本的一个传言正在逐渐演化成一场阴谋,而参与其中的这些人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 此时的念久是不知道这些的,他现在每天固定半个时辰去张桐北那里报道,到了那里之后什么也不做就是软磨硬泡,附带着散布各种由他自己杜撰的却又和现实相差无几的流言蜚语,比如“我今天在外面听说当初靖蛮王大张旗鼓的找大夫就是为了给你治病?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靖蛮王是断袖,他看上张御史家的小少爷了,于是才百般巴结万般讨好,就是不想这小少爷自此香消玉殒留下他一人孤独终老……” 再比如:“你知道外面怎么传你看遍天下所有名医,可最后还是趴在床上爬不起来的么?因为你其实根本就不是张桐北不是张家的小少爷,你是张御史安排用来骗靖蛮王的,还有人说其实真正的张桐北已经死了,因为有个道士说他做法事的时候亲眼看到张家少爷被勾去的魂~” 念久说的那些多半都是不靠谱的,但是再怎么天马行空不靠谱也经不住他天天说,更何况说的对象还是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甚至没有任何记忆的现任张桐北,这些话的分量就已经发生了变化,并且由量变很快转化成了质变。 眼看着张桐北的脸色越来越白,念久还在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那边量变终于达到了质变,“你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正的张桐北,我真的不知道……” 念久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都不记得,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张桐北依旧躺在床上,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床顶,“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了,但是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还有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啊!” “我不敢出门,我害怕,他们都对我笑,我也只能对他们笑,其实我根本就没病,但是我害怕呜呜……”说完干脆裹在被子里哭起来了。 念久看到张桐北这副样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到前几天对自己甩出来的冰山脸爱理不理模样感情还都是出来的啊。不想再听这少爷玩自怨自艾转身出了房间,外面阳光大好,这院子里又有不少花草,一眼望过去满是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念久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眉毛一挑,感情这齐蛮渊根本就是单相思,这张桐北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这要是齐蛮渊知道了事情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五五章:张家少爷(四) 念久并没有如愿以偿的见到齐蛮渊挫败的表情,在他回到暂时居住的院子之后,那个自称齐久的人已经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青灰色衣衫的年轻人,这人念久之前见过,就是参与绑架自己的两人中的一个,大概是为了配合现在的身份才穿长衫的吧,不过这个样子倒是显得稚气不少,看样子与季川的年纪差不多。 门口站着的年轻人显然不是很适应被人用这种奇怪的眼光打量,再加上之前对此人确实有那么点不客气,现在尴尬也是难免,于是不自在的回避念久的目光。 念久还是笑,走到面前问,“齐久让你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先生叫我二十一就行。”二十一往一边靠靠给念久让出来路。 谁知念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了,四十五度角望天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思考,“二十一,二十一……你们家不是一直都只有十二个吗,什么时候变成二十一个了?”一脸的怀疑,样子像是在说你不会是假的吧? 二十一一怔,打量着念久的眼神就变了,王府之前确实只有一至十二,没有人见过的十三和之后忽然添加的十四都是最近才的发生的事情!影卫十二原本就是王府里最神秘的的存在,当然之后更加让人摸不透的连十二影卫都没见识过的传说中的十三不包括在内……可是这人怎么会知道?而且还是像话家常一样对自己说! 可王爷明明是派自己来监视他的啊!到底是敌是友?二十一开始凌乱了。 念久看着这孩子一脸纠结的样子最后还是良心发现了,清清嗓子道:“你不必介怀,我只是不小心听说的罢了,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大可当我不知道,反正你是二十一对吧,你们家到底有几个兄弟这种事情也没有多重要不是?”笑着拍拍二十一的肩膀终于回自己房间去了。 二十一站在原地歪着头思考念久的话,念久在与他错身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十三肯定是没有了,但是齐蛮渊这一个个按着数的往下排又是什么意思?厉害啊,这都排到二十一了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呢!念久莫名的就是感觉不爽! 这边靖蛮王终于外出回来了,一进门就见整个王府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在走到边上排着队,看样子是在恭迎自家主子到来。齐蛮渊瞟了眼大厅的方向嘴角上翘着似笑非笑,眼中的寒光倒是显而易见的凛冽,冲着两边的仆人挥挥袖子,“该干什么的干什么,贵客临门可是万万的不可怠慢了。” 此话一出老管家赶紧将众人遣散之后跟在王爷身后一步距离,“回王爷,人来了有一个时辰,除了喝掉两盏茶到后院转了一圈没见其他动作,下面的人已经开始准备膳食,老七已经带着人到周围查看……” 张管家这边说完,齐蛮渊的脚正好踏进正对着大厅的石拱门,老管家自然而然的停了步子站在一边候着,齐蛮渊一张脸跟变天似的立马阳光灿烂看上去既忠心有坦率,两只手供着就是长长一拜,“臣见过皇上……” 龙占天显然没心情跟他瞎扯附带着锻炼心智,简单的应了一声之后就问:“王爷这是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会来?” “臣这几日一直都在外闲逛,皇上来之前应该先派人通知臣一声才是,让皇上久等实在是罪过。”等那么长时间也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这时候过来他这里……齐蛮渊心里对这位的来意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来,剩下的就是要看看条件怎么开了。 龙占天瞥了眼齐蛮渊,不满,可脸上还是要摆出宽宏大量的笑来,“确实是朕疏忽了,本以为王爷一定会在王府里修身养性,没想到已经几日没有回来,确实是疏忽了,疏忽了……” 那一声声的疏忽了也不知道说的是自己还是指点的某人,表面看上去一片和乐。 齐蛮渊一笑,“皇上此次来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吩咐臣,其实皇上完全可以召臣进宫,这也免得车图劳顿,臣心恐慌啊。”你得意什么啊,这次是你上杆子来求找我的,收敛一点能死么? 皇帝果然笑不出来了,人来都来了还摆那么高的架子也确实是够累的,“确实是有事需要王爷帮忙啊,不知蛮渊最近有没有听说有人死而复活的消息?此传言如果在民间散播开来的话势必会引起民心不稳,到时候要想再控制恐怕就很难了。”抬头看想齐蛮渊,见此人依旧一副低眉垂首规矩的不能再规矩的模样不由又心下感叹,“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朕以为还是要将其掐死在襁褓里才好。” 齐蛮渊忽然抬头,龙占天眼睛一亮,“贤弟有话请讲!” “回皇上,臣有疑问,皇上所讲的将其掐死在襁褓里,的那个‘其’指的是传言中死而复生的那个人么?” 龙占天几乎吐出一口凌霄血,“蛮渊误会了,朕所讲的那个‘其’指的是散播谣言的人,可不是死而复生的人!不是!” “臣还有疑问。”齐蛮渊抬头看着皇帝,“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将散播谣言的人掐死,是这样么?” “对,不对!”龙占天扶额,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是对上齐蛮渊那两只呆滞的眼睛又觉得自己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这人很有可能到时候会逮到一个掐死一个,明明知道这齐蛮渊是在装……是在等着看自己笑话……龙占天几乎要抹一把辛酸泪,就算是知道,还是不得不解释清楚。 因为比齐蛮渊装糊涂和自己说话更可怕的……是他会把这“什么都是皇帝说的”态度直接贯彻到行动中去,比如他完全可以不问上面那两个问题,然后先把复活的人杀掉,再把散播谣言的人杀掉,之后甚至可能抱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的借口明目张胆的处理掉一批人,而做这些的借口都是来自于“皇上的意思”…… 龙占天很憋屈,但于此同时也很欣慰,齐蛮渊虽然为难了他一下可至少表示在这件事上不会和自己作对。龙占天叹口气,做皇帝做到他这份上也真是一种境界了。 “朕不需要你杀人,只要将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活捉就好,其余的事情宗人府会处理。” “如果臣不小心真的找到了那个死而复生的人……”齐蛮渊盯着因为这句话瞳孔紧缩的皇帝,“是不是也要一同移交宗人府?” “对,千万不要用私刑,找到人之后马上移交宗人府!” 齐蛮渊点点头,“臣遵旨,可是皇上……” 龙占天此时已经被他折腾的没了耐心也没了脾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也尽量要求下面的人配合你,等这件事情了解了……”龙占天靠在椅子上冲着天空呼出一口气,“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你就带着你的人回北地去吧。” “臣遵旨。”这一拜没打任何折扣,齐蛮渊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这边念久算是彻底的与张桐北混到一起去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找他去吃早饭,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饿了又蹭过去说是一起喝下午茶,等到喝完下午茶就干脆赖着不走了,东拉西扯坑蒙拐骗的等着吃晚饭。 其中最痛苦的就是张桐北,自从将“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这件事告诉念久之后,这人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就是大转弯,具体是什么感觉也说不上来,如果以前那种态度是小心翼翼外加旁敲侧击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正大光明毫不收敛。以前的张桐北属于昼伏夜出型(虽然“出”也仅限于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或者是扶着墙到外面静静的站一会),现在则是被念久TJ的在作息时间上像个正常人了。 张桐北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张家老小却对念久感激涕零,都说这小先生真是厉害,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少爷就醒了,并且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 念久表面上是谦虚,再深一层就是得意,外人看到的是第一层,张桐北看到的是第二层。但是念久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晚念久从张桐北那里蹭晚饭回来,就又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二十一,这二十一也不知道是太忠于职守还是有点傻,不管刮风下雨只要念久回来准能看到这人站在那里等自己,他曾经也感动过,什么守灯人的温馨故事也联想过,但是一看到二十一那张忍气吞声的小媳妇脸念久就告诉自己一遍“你真是多想了。” 这天,小媳妇显然有将要爆发的迹象,横眉冷竖单手叉腰的瞪着念久,“你个不省心的为什么老是让我操心!” 念久摸摸鼻子,心里悄悄为自己辩驳,又不是我让你来的,要骂就去骂你们家王爷啊,但脸上还是一副谄媚的笑,谁都知道这对付小媳妇都是要哄的,真要是扛上了倒霉的只能是自己,人家有后台,咱啥都没有。 但是二十一显然不吃这一套,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家里人都快要掉脑袋了,为什么我偏偏要在这里守着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五六章:反扑(一) 念久听了二十一的话愣住了,他和二十一之间虽说不是很熟,但是对着孩子的性子还是了解一些,平时虽然沉闷了些也都是因为不知进取过着猪一样生活的自己,大有怒其不争的意思,今儿怎么也学会怨天尤人起来了?齐蛮渊多么迎风招展的一个人,那可能说倒就倒。 “说什么呢二十一?你们家上面不是有人罩着的吗,怎么可能会掉脑袋?”念久本来想打趣一下他,但是看着二十一的表情他笑不出来。被二十一怨恨的目光盯着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二十一,到底怎么了?” 二十一使劲等了念久一眼转身离开,没再说话。二十一非常不满,他不明白王爷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就凭自己名二十一这点来说在自家也算是数得上号的,连管家大叔都夸自己有出息,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但是现在王府出现危机的时候他居然被指派到来监管这个不知所谓的算命的!二十一越想越觉得自己怀才不遇,不对,应该是已经遇到了伯乐但是伯乐没看出来他其实是匹汗血宝马,越想越觉得委屈,越委屈就越想制造点什么意外好让自己结束当前这场毫无意义的任务。 二十一也就是想想罢了,那可是王爷的命令,于是所有的负面情绪直接反应在面对念久的态度上。 念久自从二十一吼出那一句之后心情就没轻松过,他了解齐蛮渊的能力,也见识过王府的实力,可他也知道龙椅上那位是多么不待见这位王爷,王府遇难,多半是跑不了关系的。 于是念久在一次闲逛中“偶遇”了张文宇,张文宇这段时间也没少折腾,嘴周围一圈都是青了的胡茬,模样已经下降到跟两人当初梨花镇相遇的时候差不多了。 张文宇一点都不诧异,影卫的监视情报很清楚的反应了这人是多么的无所事事好吃懒做,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要怎么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张文宇也多想了,因为念久根本就没心思跟他打太极,“哎,这里遇到你好巧啊~”念久说。 “是啊是啊,确实挺巧的。”张文宇答。 “最近很忙?”念久笼着袖子笑,那模样装的不是一般的像。 “呃……”张文宇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是回家了么?”念久故作疑问,“难道你们家是在京城?” “呃……是啊,刚搬来没多长时间。”张文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两人当初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忽然于外地“偶遇”总觉得是要说些什么,可是要说些什么呢? “很麻烦?”念久又问了一遍。 “是挺麻烦的。”张文宇甚至点点头。 念久又笑笑,“那赶紧去忙吧,别给耽误了。”说完自己率先一步走了。 等到人都拐了个角走远了这边张文宇终于皱眉了,“我什么时候告诉他我回家了?谁又告诉他我很麻烦?!”朝着念久离开的方向恨恨的瞪了一眼,在一直以为是只不殷世事的兔子,难道自己猜错了? 念久没有追问下去,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线,太过明显的语言陷阱很有可能直接将两人之间唯一的“点头之交”也给葬送,说不上为什么,人活于世,总想保存下来一些东西。于是念久敲响了二十一的门。 二十一一脸不解的看着之前还是一套灰色长袍头发松散的人再出现自己面前变成了一个一套黄色道袍头发高束的念久,“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几乎可以揭下来一般,”你这是想干什么?“ 念久一脸严肃,“你知道我是算命看相的,可我除了是算命看相的之外还是道士……” 二十一点头,“我知道你其实也是风水先生。” ……对着熟人装逼果然是一项体力活,“你最近头顶有乌云笼罩,你安然无恙,可是你依附的大树正在接受上天的考验……”“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信你。” “我知道……”念久扭头看了看周围的房屋、树木,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除了你之外这间宅子里还有其他人在监视,而且在你之前的那位齐久,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他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贵气笼罩,祥云盖顶,心有沟壑,掌管一方。”每说一句停顿一下,装逼的重点之一就是摆谱,自己的形象在这人眼中已经毁得差不多了,现在唯一能显摆的就是自己那根本就拿不出手的职业操守。 “你以为我会信那些东西?” “为什么不信?你们家主子就很相信啊,死而复活灵魂在现午夜幽灵什么的,不仅信,而且是深信不疑。”念久盯着二十一的眼睛,似笑非笑。 二十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他不想杀这人,只是最本能的动作,在察觉到身上的某些东西被入侵的时候下意识的要把所有的可疑人士一刀解决。察觉到自己动作的时候二十一自己也吓了一跳,更加恼羞成怒,“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哦,比如你们家主子现在正大难临头,处理的好的话享受一世富贵荣华,但如果处理不好……这后果可就说不准了,毕竟还要看另一位的心情。” 二十一盯着念久好一番天人交战,这人到底是太能装还是真的深不可测?半响还是把门口的位置让开,“先生有话进来说吧。” 在张家小少爷的作息基本正常之后,算命先生季川表明想要离开的意思。念久是在张老爷来看他儿子的时候提出来的,张桐北诧异万分恨不得想当场质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碍于他爹在场还是忍下了,张仕其考虑了一下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人家小先生是来给儿子看病的,现在儿子能吃能喝的,这小先生确实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张桐北瞪念久,哀怨的就像是被抛弃大黑,念久低着头只当没看见。 “小先生如果有急事的话,本官也不好挽留,犬子的事情大恩不言谢,以后小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吩咐……”对着念久拜了一拜招呼下人去拿酬金,念久脸上几乎要笑开了花,连说不客气不客气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你不能走!”张桐北大概是被逼急了终于吼出来一声。 “啊?” “啊?” 念久诧异,他老子也没想到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的儿子居然也会吼人。 张桐北脸一红,“你不是的靖蛮王爷招来的人吗?王爷都还没下令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张老爹一听这话说的也是个理,再看着念久的时候就不知如何是好了,现在这儿子刚养好,当然是要顺着宠着,儿子不想人走,老子总得帮腔吧。 “哦,这点张少爷倒是不必担心,我身边跟着的二十一就是王爷派过来的,我让他通知王爷就是,再者梨花镇与京城也不是很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让人找我便是。”念久这番话也算是里子面子都照顾到了,心里想着劳资来的时候你不乐意,现在劳资走了你还摆晚娘脸,到底是想怎样啊想怎样! 张桐北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张老爹一看王爷都被反驳了这事看来是没啥拐角了,干脆的把念久送出去之后就跑回去安抚儿子去了。 二十一早上的时候送了一封书信出去,太阳西斜的时候那边就有了回音,将手中的鸽子放飞,抬眼就看见志得意满的某人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二十一看着那人半个身子都浸在暗黄色阳光里,明明是越走越近,却越发看不透了。 回信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可。 二十一将小纸条细细的折叠好收回袖子里,这可是王爷第一次亲自给自己回信,纪念意义巨大。 念久走过来,“说什么时候离开了么?”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答应你!” “百利而无一害的不是么,我只是一个小小小小的算命的,万一被看不顺眼的话一根手指就能碾死,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可纠结的么?”念久一副“求你告诉我吧”的表情看着二十一,对方恨不得让其在半路意外身亡。 张家的酬金送来了,分量颇重,念久喜笑颜开想着果然还是和大户人家合作比较愉快,这边收拾着东西打算明一早离开,那边二十一却是迫不及待的说是现在就走,反正又不是很远,天亮之前就能到达。 最后当然没走成,因为被张桐北给堵住了。 张桐北盯着念久的包裹,“你什么时候回来?” 念久摸摸鼻子,“大概要等着张少爷再次病入膏肓的时候。” 张桐北怒,“我现在还没好!” 念久点头,“你会慢慢好起来,越来越好。” 张桐北急了,“你是个不负责的大夫,治病治一半就对病人不闻不问了。” 念久无辜,“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大夫?我一直是搞算命的!玄学~” 张桐北低头,“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念久狠狠点头,“走出你们家大门你会有很多很多朋友。” 二十一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相当不耐烦,“张公子现在能吃能睡能走能动,还有什么不好的?难不成还要等到结婚生子寿终正寝?!”原谅二十一的无知,他只知道王爷的命令是让他监视季川,完全不知道监视季川的最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张桐北,舍本逐末啊舍本逐末…… 张桐北终于爆发了,指着二十一道“告诉你么家主子,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季川回来的!” 念久眨眼眨眼再眨眼,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啊…… 五七章:反扑(二) 齐蛮渊在影卫将二十一的书信送到自己手里的时候是挺激动的,不是因为那个叫季川的算命先生想要过来,而是张桐北已经被治好了,奈何他现在全部精力都用在搜索白慈安复活的事件之中,就算知道能见那人一面能和他说说话了……也不能表现出来,那种原本已经隐忍的喜悦又加上了一层加锁,再次封进了心底。 等到心境平复之后注意力才转移到了书信中提到的那个算命先生身上,这个人是自己也算是了解过,不咸不淡的一个人,掉进湖泊里的水滴一样,看到过,接触过,很难找出痕迹,明明是认识,可是想找出两人之间相处的一些片段又非常难,一股风刮过去了,感受到了,记忆里有,可是要你形容那风是怎么刮过去的根本就不可能。 齐蛮渊甚至感觉这季川其实是做探子的好材料,但是现在人家做了算命先生混的也是风生水起,你看,这生意都做到王爷这来了。 完全没将此人与记忆中的某人进行对比或者认为两人之间有任何联系,人的思维总是那么奇怪,除非是以第三者角度来管擦,否则大多数只能在巧合积累的足够多的情况下靠回忆将过往一点点拼凑。这也是为什么人的世界里会有“豁然开朗”和“悔不当初”之类的词语。 齐蛮渊对鬼神之说一向秉承“宁信其有”的心态,如果白慈安死而复活是真的话,那世界上那种大多只存在于语言之中玄而又玄的传说也多半是有据可依,这时候有个靠谱的算命先生搀和进来也能说过去;如果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死而复活一说的话,那白慈安的传言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到时候矛头针对的方向要不就是下达命令的皇帝,要不就是执行命令的自己,一个玄学先生的存在也可有可无,对付皇帝那边也好说王府已经尽心尽力,特么连算命的都找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季川的定位完全要靠事态的走向。 念久在参见齐蛮渊的时候废了好大劲才让自己的表情有了,“怎么会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要怎么办!”这三种表情集于一体的效果来,诚惶诚恐的表示自己真的是有眼无珠居然没有认出王爷的真身。 齐蛮渊差点对着他翻白眼,这二十一的书信里都已经很清楚明白的表达了你已经看破本王身份这件事情了,你到底还在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啊! 心里咆哮着脸上还是一派标志性的雍容大度,“是本王自己的意思,先生没必要自责。” 于是念久又开始一番贾假模假样的恭维。 齐蛮渊终于没了耐心,大手一挥道:“好了先生,咱们还是来谈谈正事吧。”扭头看着二十一,“都说明白了?” 二十一赶紧点头,“属下来之前已经跟先生说过大概。” 齐蛮渊点头,“先生对此事如何看?” 念久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他能对白慈安的再次复活能有什么看法,诈尸?阴谋?还是说又有人倒霉透顶的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然后好死不死的成了第三个白慈安?白慈安活着的时候是踩人家坟了还是怎样啊哎呦喂,心里一顿狂轰乱炸的吐槽,脸上平静的像是一碗素汤挂面。 “人死之后尸体在短时间内就会腐烂,据我所知皇帝当初保存白慈安的尸体是放在冰窖里防止尸体腐烂,而王爷处理尸体的方法是土葬,尸体下葬之后短时间内并没有遭人移动,也就是说尸体被掩埋的时间是超过三天的,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尸体腐烂,这种状态下白慈安还能复活的话……”念久面无表情抬头与齐蛮渊对视,“王爷觉得这种状况下复活的白慈安该是什么样?” 那不是诈尸,那是丧尸啊我的爷! “先生的意思白慈安根本就不可能复活?”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没有神丹妙药能达成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 “我以为就算是有着重药第一个也不会是用在白公子身上。” 齐蛮渊没继续问,这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想再确认一下,因为自从预见了某个人之后……他已经开始对所有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产生了怀疑。 大厅里此时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若有所思的王爷身上,他们王爷却问出了一个和这件案子完全没关系的问题,齐蛮渊认真的看着念久,“先生认为这世上有没有可能一个人的灵魂附着在另一个人身上,或者是一个没有身体的灵魂寄托在一个虚构的肉体上面?” 大厅里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目瞪口呆的众属下专心致志的听着他们家王爷和一个江湖骗子讨论肉体和灵魂?而且他们家王爷似乎还很有自己见解的样子,这是要怎样啊你们! 念久一笑,“我只能说灵魂确实是存在的,人在死后灵魂会脱离肉体这也是事实,但是王爷所讲的这些似乎更加复杂了些,我之前还没遇到过所以不敢妄加揣测。” 齐蛮渊点点头,他并没指望能从一个江湖术士嘴里听到多大的见解,预料之中罢了,没什么好失落的。收拾了一下心情,齐蛮渊继续问,“你既然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就该知道这其中有哪些事情是需要你做的,之前已经排除了白慈安复活这种可能,你还有没有其他猜测?” 念久点点头,“既然复活是假的,其他的大概分为两种可能,第一种那就是有人长得和白慈安非常像,有人将其误认为是他,所以才传出复活这种谣言,还有一种是故意捏造白慈安复活的传言,有人想借助白慈安复活这种事来影响一些人和事,这个人来达成某种目的,具体是哪一种我不知道。”我只负责猜猜看,不参与后果责任制。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的话会有人通知你。” 念久离开一会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为什么会有一个算命的出现在这里?”于是除了齐蛮渊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二十一身上,二十一相当无辜,“他说能够帮助王爷,然后王爷也是同意的啊。” 齐蛮渊嗯了一声,只是这“嗯”后面跟着的是问号,“本王以为是你觉得他有特异才能从而推荐过来的。” 等到大厅又静默了一下下之后终于有人总结了,“所以他就是这样出现在这里的……” 这次是死一般的沉默,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等死一样等着王爷对这件事情的判决,这对影卫来说是天大的疏漏,一个人出现在了王府的大厅里,虽然不是秘密会议也足以让搞幕后工作的众人三天吃不下饭了。 齐蛮渊忽然有一种这种场合很熟悉的感觉,不是这些人,也不是在这里,只是这种感觉,迫于无奈却又不想去更改的场面,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愁眉苦脸的想着怎么要把问题解决或者等待着某种惩罚的时候,总会有一那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偷偷笑,笑完之后还要让人知道他其实很无辜,会有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人…… 齐蛮渊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大厅门口的方向,那眼神真的会让人以为会有火花从里面冒出来一样。“二十一……”齐蛮渊唤了一声。 二十一莫名其妙又战战兢兢,这王爷用这样的语气叫自己是什么意思啊? 齐蛮渊再次坐了回去,有时候知道结果就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距离,心里反而不怎么急了,“你从张御史那里出来的时候有见过张桐北吗?” “回王爷,见过的,季川要离开张家的时候曾经被张少爷阻拦。” “哦?季川……季川是怎么回绝他的?” “张少爷问季川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季川回说‘等张少爷再次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的时候’,张少爷又问‘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走了我怎么办’季川说‘只要你走出你们家的院子就会有很多朋友……’”二十一相当纠结的抬头看了眼齐蛮渊,这样一个人傻乎乎的情景再现将两人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真的有什么意义吗?难道王爷从这几句话里悟出了什么真谛? 齐蛮渊再次看向二十一,“通知张仕其,本王听说他儿子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要接过来咱们王府住几天。” “王爷……” “没听懂?” “是,属下立刻去办!” 哦?季川……季川是怎么回绝他的?“ “张少爷问季川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季川回说‘等张少爷再次卧床不起病入膏肓的时候’,张少爷又问‘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走了我怎么办’季川说‘只要你走出你们家的院子就会有很多朋友……’”二十一相当纠结的抬头看了眼齐蛮渊,这样一个人傻乎乎的情景再现将两人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真的有什么意义吗?难道王爷从这几句话里悟出了什么真谛? 齐蛮渊再次看向二十一,“通知张仕其,本王听说他儿子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要接过来咱们王府住几天。” “王爷……” “没听懂?” “是,属下立刻去办!” 五八章:反扑(三) 念久的房间被安排到了后院,那块曾被他猜测过是齐蛮渊用来养女人的地方,之前里面还有一个春香,现在连那豪放的姑娘也不在了,引路的小厮笑着问念久,“小先生,这后院的几处院子都是空着的,小先生可以随便选一间。” 念久点点头,一边朝里走一边道:“你们家王爷还真是清心寡欲。” 小厮笑笑,“院子空着和清心寡欲可是没多大关系,更何况这小先生不是住进来了吗。”小厮笑得没了眼睛。 念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真不知这孩子是无知还是白痴。 后院与前院之间隔着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能容纳几人并肩的木桥,木桥上守着几个侍卫……依旧如当初,唯一不同的就是以前河两岸都是郁郁葱葱的柳树,现在正赶上桃花开的季节,角落里原本不显然的几株桃树倒是争相斗艳。 其实人在哪种季节里都能够活下去,但是这些植物却只能在相应的季节才能找到自身的价值,季节过后还是会进入无人问津的角落,蹉跎几载才能繁华一度。 念久随手指了指离桥最近的一间,“我也住不了多长时间,方便一点的好。”说着径自走了进去,“送些必要的东西就可,其他的也不需多麻烦。” 小厮点头下去之后念久就搬了张凳子坐在了门口,倚着门框正好能晒到太阳还能看到灼灼桃花,小风轻轻的吹着,心想着日子就这样过才叫美~齐蛮渊站在桥上看着大懒猫一样的季川,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当把眼前的这个人与某些片段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更有意思了,齐蛮渊捂着胸口,心脏在里面有力的跳动,眼光灼灼的看着前方,齐蛮渊知道有些机会是不能错过了,那些一而再再而三到来的,不是你运气好,是上天可怜里罢了。 念久皱皱眉抬头看向木桥的方向,这个人什么时候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一些!这样的目光打量人他当初的影卫试炼真的合格? 春天的阳光不是很烈却足够刺激人的眼睛,念久半眯着眼朝着齐蛮渊挥挥手。“这么巧啊王爷。” “这是本王的府邸,在本王的府邸里见到本王,你觉得这是巧合?” 齐蛮渊倒也不躲闪,信步走到念久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个人他见过很多次了,在张家的时候甚至还想出过一段时间,但现在却是第一次细细打量。 影卫手里有这个人祖上三代的详细记录,但是齐蛮渊觉得自己更喜欢用眼睛来观察他,揣摩他,这个人看上去也就是十八就岁的年纪,言谈举止间却透漏着一种圆滑与单纯两种完全相反的的气质,更奇怪的是同时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却一点都不矛盾。 从这个位置看上去他的发色有些偏浅,是那种棕黄色,当然也有可能是阳光的原因,齐蛮渊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开始回忆之前几次见面的过程,想他的发色到底是不是黑色这种无聊到极致的问题。 不仅是头发,连睫毛瞳孔的颜色似乎也相当浅,给人一种淡淡的感觉,没有多大威仪,也没有算命先生该有的那种玄而又玄的风骨,见谁都像熟人一样笑呵呵的,像是一看就能看透的那种人。 齐蛮渊也知道如果真的是哪个人的话,这些,完全,都是假象。 念久仰着头有些睁不开眼,齐蛮渊又恰好是的逆着光的……念久皱眉,觉得这种场合真的是太熟悉了,连仰望这人的姿势都没变。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念久呆愣愣的想,明明才几个月的时间想着却像是上辈子一样,那时候自己是只能用白慈安的形体活动,因为白慈安心愿已了的原因最终只能靠双腿从宣夷的大营走着回大原的边境。 之后……齐蛮渊带着很多人……像是来查看地形的,可最后却把自己拉上马之后就离开了,念久想到这里就有些止不住想笑,那时候齐蛮渊的脸色可真的是很臭啊。 而此时齐蛮渊的心境显然和这位不知道在为什么傻笑的家伙在一个平面上,他当然对这个场景感到熟悉,但是那时候面对的是另一个人,另一张脸,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一些挥之不去的空虚。 那个人忽然不见了,而自己为此毫无预兆的陷入恐慌之中,几乎没经过任何部署直接带着人朝着可能的方向去找,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会去哪里,也没考虑自己的贸然行动会造成哪些后果,可最后还是做了。 齐蛮渊的情绪有些失控,率先收回目光:“小先生觉得本王这院子如何?” “风水很好,布局得当,不错。” “那先生认为这院子适合本王长时间的居住吗?” “适不适合那是要看王爷的意思,王爷喜欢的话当然就适合,王爷不喜欢的话那这院子就算是再好也是不适合的。” “本王真是好奇小先生这是卖嘴皮子还是卖学问?” 念久笑笑,“那王爷觉得我这些话说的对吗?” “话是有道理的,可是完全行不通,有些事情的解决方法不是你愿意或者不愿意。”齐蛮渊也不知哪来的耐心还真就跟这贫上了。 “愿意或者不愿意的理由还是取取决于当事人对‘道理’的认知,价值观人生观不同,建立的标准就不一样,而价值观人生观在某种程度来讲还是与个人喜乐相联系……”念久觉得开始有些犯晕了,怎么感觉和齐蛮渊一席话下来比一场辩论赛还要累! 齐蛮渊依旧似笑非笑。 念久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的都是在说些什么,转开话题:“王爷来这里可是有事?” “是啊,不过先生太有意思,本王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念久把脸别到一边,心想着这真是赤裸裸的调戏,你丫的就有那么耐不住寂寞!笑容堆出一捧,“王爷有事请讲。” “本王听说小先生已经把张桐北的病给治好了,感到相当震惊,小先生应该也知道本王之前曾为之请遍大原各地名医,但是张桐北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而现在居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使之痊愈,本王很好奇小先生用的什么办法?” 有眼色的小厮搬出张椅子出来,齐蛮渊示意放在与季川并排的位置,小厮愣了一下还是照办了。 念久看着王爷那么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脸都要黑了,搞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关心张桐北?可是人都已经能蹦能跳了你就不能直接去围观当事人么!要不然就是对自己的“治疗”过程存在疑问,再要么就是对自己这一身不靠谱的本事有浓厚的兴趣。 齐蛮渊坐下之后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坐着舒服,想想本王还真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惬意的晒过太阳了。” “王爷公务繁忙。”念久无精打采的应下一声,该不会是介意自己不给他让座吧?瞟了眼旁边,那小厮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给自己搬来的是个小板凳,到了齐蛮渊这边就是正儿八经的一把红木椅子,两个人虽说是并排坐着的,但是这一高一低的水平线差距使得两人看起来就像是爸爸带着孩子晒太阳外加讲故事! “嗯,确实有够忙的,本王前几个月才从边境回来之后又遇到一箩筐的麻烦事,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完。”说到这里原本苦大仇深的语气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齐蛮渊忽然笑得阳光灿烂起来“不过现在幸亏遇见小先生这样的能人异士,本王相信以后的事情处理起来会轻松很多!” “呵呵,王爷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算命的……” 齐蛮渊这是什么意思?念久开始拿捏不住了,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自己出动参与到调查白慈安复活的案件中来的,而他之所以不会主动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他确实很好奇,因为从一开始就不止有一批人曾拿白慈安的事情大做文章,现在连诈尸这出都演出来了,可见之前的目的还没达到,如今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就像是一出戏看了一半,虽然不怎么精彩但总还是想知道个结尾来给自己个交代,如果这出戏不争气的最后还是烂尾的话,那只能怪自己当初瞎了眼。 二是念久还是放不下齐蛮渊,好吧事到如今就算是他不承认连良心也会过不去。 白慈安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齐蛮渊来的,但那只是个引子,齐蛮渊正是接触白慈安还是因为当初只是一块帕子的自己,虽然只是借助白慈安的形态,无意之中还是将自己代入了白慈安这个角色。 念久不知道齐蛮渊有没有将‘白慈安’与‘念久’这两个人脱离出来,不知道齐蛮渊是不是将念久认为只是个改了名字的白慈安,或者认为念久是挂着白慈安外壳的路人甲。 其实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念久这个人对齐蛮渊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如果当初的齐蛮渊根本就不把那块叫做念久的刺绣当回事,那么如今出现在这里的第二个理由也完全失去意义。 而第一个理由,也是在为第二的不存在所寻找的依托。 做不了主角上不了荧屏……至少我还可以当观众…… 齐蛮渊看着念久,慢慢敛去脸上的笑意,“既然先生精通看相,那么能不能帮本王看看能不能找到要找的人,如果找到的话,他愿不愿意跟本王回来?” 五九章:红桃满院(一) 念久在齐蛮渊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是一句话:“他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不会是认出我来了吧……” 齐蛮渊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先生这是怎么了?本王相不好?先生有话尽管直说,本不是大事,没什么好计较。”瞟了眼季川的反应继续道:“事情决定的有些急了,本王觉得还是有必要通知先生一生,本王已经派人去将张桐北给接过来了,大概明天就能到,太阳就要下山,小先生也该回去休息了。” 念久看着这位大神终于要走了心里总算是轻松了些,可这把张桐北接到王府来算是怎么回事? 齐蛮渊迈开两步之后又停下来道:“本王真的对先生很感兴趣,不仅是学识还有过往,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本王今天晚上就搬来后院住。” 念久刚刚放下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这次直接卡在了嗓子眼,但是这还不算完! 齐蛮渊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的闲情雅致,走近最近一棵桃树折下一枝置于鼻下,“桃花的花季很短,如果不是先生的话,本王真怕一不注意就这么给错过去了。”不再看念久的反应大步离开。 念久真的感谢小厮给他选的是把爱小的凳子,要是从椅子上摔下来还不知道要多疼! 齐蛮渊也要住进后院?为什么!他不是根本就没踏足过这里的么! 此时最纠结的是张桐北,靖蛮王让他去他王府里住两天是个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大姑娘可以这个姑姑家小住两天再去那个姨妈家谈谈心说说媒,他一男的真的需要对王爷随叫随到么? 张桐北看着自家爹一脸凄苦的表情,更加不怀疑自己此去必定艰险万分。 过来接人的二十一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这二人的苦情戏了,张口解释:“小先生现在就在王府,王爷对小先生的学识很感兴趣,又恰好张少爷是因为小先生病情才有所好转,对先生的手法有些看法心得之类,所以王爷才会邀请张少爷一叙。”你们两个真的是想多了! 张仕其父子对视一眼之后最终还是给对方告了别。 念久这天晚上做梦一般的迎来了自己的王爷邻居,齐蛮渊住的院子是念久旁边的一处,而且是在比较靠内的位置,这样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都要经过念久门前,更奇怪的是齐蛮渊不知道对自家的那些侍卫、家丁说了些什么,将以前的那些必须用品搬过来之后这些人就再也没踏足过后院一步,行动范围止步于河上面的那座桥。 唯一比较自由的就是老管家,自从齐蛮渊正是定居后院的那一刻起,张管家的主要职务就是在木桥与王爷的院子之间来回穿梭,各种信件各种吃食接连不断。 念久终于看不下去了,手中的书直接往地上一摔大踏步的进了齐蛮渊的院子,正好碰到老管家给齐蛮渊送笔墨,见念久来了,张管家将桌案摆好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齐蛮渊从一堆书信中抬头,“先生找本王有事?” 念久强压着心头怒气道:“王爷真是公务繁忙啊。” 齐蛮渊点头,“是啊,你也知道最近事情蛮多。” “既然公务繁忙王爷不觉得住在前院更方便一些吗?” “可是本王就是喜欢住在后院。” “那还定那么一堆规矩做什么!你看不到只有张管家一个人来回跑的很累吗!” “人是本王的人,院子是本王的院子,小先生想怎样?”齐蛮渊倒是好涵养,念久都吼起来了这边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如果你看不下去的话你自己可以做啊,本王喜欢定这样的规矩,不能吗?” 话刚说完门被从外面推开了,来的人还是张管家,一只手里拿着几本书另一只手里还端着一盘子颜色鲜艳的糕点,冲着齐蛮渊点了下头之后小心翼翼的避开对峙的两人轻轻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齐蛮渊对念久挑挑眉,那模样拽的就像是说:“我是王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念久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挑衅,一掌拍在桌案上,盘子里的点心险些从里面蹦出来,念久道:“我做就我做!齐蛮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其实是这种人呢!”说完甩袖子走了,留下另外两人。 齐蛮渊单手扶着额头,“他说的话都听见了,按照他说的做,最好是能让他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闲着。” 老管家看了看小先生离开的方向,点点头淡定的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齐蛮渊自己的时候这人终于忍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笑起来,没笑出声音但是笑出了眼泪。 念久非常非常后悔,自从答应了齐蛮渊之后他就变成了这喂王爷的贴身小厮,端茶、倒水、送饭、磨墨……夜晚来到了,念久在齐蛮渊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之前率先逃离。齐蛮渊的双手放在领口样子是要解衣扣,见念久拔腿就跑还不忘在后面提醒一句,“明天记得起早些,本我那个洗漱也是要人伺候的。” 念久边跑边自言自语,“混蛋!老子以前跟着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多要求!还闲杂人等不得近身?写个字还要人给你把宣纸铺开?早上洗漱还要人伺候?你自己的胳膊是用来走路的么!”念久气得不轻,齐蛮渊的欺人太甚实在是表现的太明显了,自己从用了季川这个身份之后有得罪过他么还是此人就是单纯的看自己不顺眼! 回到自己的院子念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次真是亏大了,本来是想着齐蛮渊惹了麻烦才来看看,下午半仰着脸晒太阳的惬意从齐蛮渊一出现就被宣布彻底告罄,他不是来做诸葛亮的,他完全是来做苦力的。 季川的身体本就不属于强壮那一类,被念久占据之后就越发好懒做的一发不可收拾,头天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连打鸣的公鸡还没开始叫呢念久就被敲门声给吵醒了。 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先生,天亮了王爷要起来洗漱,小先生现在可以过去候着了……” 老管家也真是够不容易,夹在这两位之间跟走独木桥差不多,做好了那是双倍功劳,做不好就是里外不是人。 管家这个位置在王府里也算是一人之下,负责差遣一干人众,主子自然只有王爷一个。但是现在府里面又多了一个人,地位先不讲,单是王爷对这位的态度就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管家是个老狐狸,也是看着自家王爷长大的,基本上王爷抬抬眉毛就能猜出接下来说的话,现在动静已经大到连寝室都搬到后院来了,整个王府除了这后院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鸡飞狗跳的状态,这王爷的内心到底得动荡成什么样才能整出那么大阵势! 张管家是聪明的,聪明人是麻烦的。 屋子里躺着的这位嘴上说是伺候王爷日常生活的,但是谁敢把他往下人堆里放?连叫早都是管家亲自出马,这待遇规格真是……真是…… 张管家摇摇头,再次轻轻敲了敲门,“小先生醒了吗?洗漱的用具已经备好了,小先生用过之后还劳烦再给王爷送过去一份。” 你说这麻烦?但是王爷绝对是相当高兴,王府上下也一致以王爷的心情为最高指标,其他的都可忽略不计。 念久痛苦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是真的真的真的不想离开床啊,以前一个人住在梨花镇的时候也都是下午才出卦,为的是什么?就是早上能再多睡一会! 念久惨白着一张脸光着脚下去开门,之后又趴在桌子上不动了。老管家见人家把门开了也没啥要求,赶紧把洗脸束口的家伙什摆好,衣服鞋子拿出来放在床上……之后和蔼可亲的提醒了一句,“王爷等着了,小先生还请快些。” 念久觉得这老头是拿准了自己不敢跟他动粗……可谁让自己真的不敢呢! 念久晃着走进齐蛮渊的卧室的时候,那人已经穿好衣服坐在那等着了,慢悠悠的将面盆、漱口杯一件件搬进来之后才走过去,“都准备好了,王爷赶紧的吧。” 齐蛮渊不说话,也不动,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这人,从一进门就开始没,看着他不情愿的进进出出,看着他拖拖拉拉的脚步,不知怎么,心情就是好~念久服侍人的水平绝对不合格,但顶不住被服侍的那位非常配合,洗完脸漱完口之后齐蛮渊直接坐在了梳妆台前,一把梳子丢到念久手里,“给本王梳头。” 梳子的材质是昂贵而漂亮的象牙,上面并没有雕刻复杂的花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把,握在手里的感觉非常温润。念久也不是不会梳头,但是看看梳子,再看看坐在那里的齐蛮渊,目光在他肩膀上垂至腰下的乌黑长发上定住,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梳头……梳头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可念久就是抬不起胳膊。 齐蛮渊从镜子里看着他的表情,“给本王梳头,很为难?” 念久摇摇头,可恶的是现在他脑子里闪过的都是古诗文中那些缠绵至极的词句,齐蛮渊坐在那里,很安静,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念久慢慢走过去,手指从发尾挑起,齐蛮渊忽然说:“你的头发也没束?本王还是先做个示范给你看吧。” 六十章:红桃满院(二) 念久听齐蛮渊的话吓了一跳就想躲开,但是齐蛮渊反应比他快,已经先一步从凳子上站起来双手扶在念久的肩膀上将人压下去,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先生为什么要躲,不会梳头可是不好,以后成了亲可是要被嫌弃的。” 念久心里嘀咕着谁要成亲了!再说成亲之后不会梳头的媳妇被嫌弃才是真的吧!一个力大无穷的王爷想让你乖乖坐好,一般人要顶不过他的力气要么就是抵不住他的气势,念久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匹夫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皱着眉头看着镜子里面从头发到衣衫么有一处不透漏着凌乱感觉的自己,念久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身问:“让王爷给一介草民梳头始终是说不过去,王爷还是别折煞我了。” “那你倒是给本王梳啊!”齐蛮渊眼睛一瞪明显不耐烦。 念久转过身去笔直的坐好不动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冷,齐蛮渊的手指很长,发丝从指间穿过的动作干脆而柔韧,按照纨绔子弟的标准来衡量的话,这梳头发的技术果真是很好。 念久道:“王爷自己梳头发也是在做影卫那会学的?” 齐蛮渊的手指顿了一下,很快恢复了之前的节奏,大抵是垂着头的缘故,念久从镜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啊,那时候什么都是自己做,本王其实还会做饭你信不信?” “信,煮鸡蛋也是做饭,我也会。”念久不屑的撇嘴。 “除了煮鸡蛋呢?你还会什么?” “我是算命的,自然算命的该会的我都会,当然一般算命的不会的我也会。”念久说到这里真是无比骄傲。 齐蛮渊弯着身子几乎把前面坐着的整个人揽进怀里,却只伸手从前面的梳妆台上取下一根青色的发带,又站直身体仔细将发带将念久的头发仔细绑好,“我知道张文宇前几日都是与你住在一起,他还好吗?” 念久警惕的扭头,“你在诈我?” 齐蛮渊莞尔,将他的头板正“不用我诈你就已经承认了。” 念久想想也是,齐蛮渊是谁?影卫也不是摆设,只要有一点一滴的线索就能顺藤摸瓜的看清整个事件,且事无巨细。但是有些事情是和自己没关系的,那就没必要再掺一脚了。“张文宇倒是不想你知道,我自然没有说的道理,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去问他,我无可奉告。” “你们吃饭吃什么?据我所知张文宇不会做饭。” “跟你说了我会,你不相信就别问!”念久恼了,心想人又没给你饿死问那么多是想给伙食费吗? 齐蛮渊在念久头上拍了两下在人还没反应之前道:“该我了,没学会的话我不介意再教一遍。”边说边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了上去,“知道你术业有专攻,最简单的就好。”将手里梳子塞给念久。 念久脸红了一下,“术业有专攻”数的是算卦,“最简单的就好”指的就是头发,念久不敢大意,齐蛮渊没有起床气已经够让他阿弥陀佛的了,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至少这顺毛的工作一定得做好。 一边点头一边相当慎重的给齐蛮渊理头发,从发根至发尾,动作轻柔的比给大黑挠痒痒的时候还小心翼翼。 念久的注意力至始至终都在齐蛮渊的头发上,没发觉这人目光一直盯着镜中的自己目不转睛。 “先生,你有没有为什么挂心过?”齐蛮渊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目光由原来的温暖瞬间变得像把刀子一样锋利,依旧盯着念久,想要透过那身皮囊去看清楚他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模样!想要知道到底如何才能把握住这个人!从内到外,彻彻底底,无法逃脱! 念久被齐蛮渊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糊涂,想看清这人的脸却在镜子里看到一副痛苦至极的表情,念久骇了一跳,再看的时候齐蛮渊还是那副冷漠模样,是自己看错了?念久挠挠头有些不确定。 “小先生怎么了,还没回答本王的话呢。” “什么?哦,挂心的啊,好像没有吧,我这人平时没心没肺的,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挂心的。”念久无所谓的笑笑,挂心的前提是你放在了心上,且以后会有接触的机会,你与那些事物之间还有牵绊,但是他有什么?作为“念久”与“白慈安”已成为不可能有所牵连的过去,而作为“季川”他也只有不到半年的生活……非要说牵绊的话,大黑或许算一个吧。 念久疑惑的看着齐蛮渊,见那人不知什么时候低下头,心想着这可不是靖蛮王的一贯风格啊,怎么了这是?看着镜台上几根并列在一起的发带,“王爷要用什么颜色?” “青色,和你一样。” “哦。”念久也没多想随手挑了根青色开始绑头发。 “小先生难不成从来就没有挂心的人?本王不信。” “以前是有啊,但是现在已经失去了联系,在他们眼中怕是这世上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了……有人可以挂在心上是福气,大概是我上辈子得罪老天爷的地方太多了,这辈子福气就变少了。” “看来本王也是个没福气的。” “王爷说笑了,您身份都摆在这了还说自己没福气,这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可是本王挂心的人心里根本就没有本王,你觉得这是福气?” “哦,那确实挺惨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你这是活该!都祸害了多少人了还嫌人不想着你,看报应来了吧~~~” 这边头发已经绑好,可是他技术实在是不怎么样,绑好的头发松松垮垮的垂着,高不高低不低的样子看着就让人不舒服。念久看着自己的杰作真有拔腿就跑的冲动。王爷总是有先见之明,立马抓住念久的手腕,“重来。”看着念久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又无奈道:“这次不要束起来了,直接绑在脑后就行。” “不早说,我以前自己就是这么干的!”念久简直要拍大腿了,我就说我不会吧你还硬要教! “闭嘴!”齐蛮渊脸黑了。 于是当齐蛮渊带着念久出门的时候众人就看到一副这样的场景:平时高发束顶斜眉入鬓只是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傲气张狂的王爷今天穿了件很是低调素雅的月白色长衫,头发低低束在脑后,如果不注意那袖口暗线的繁复花纹以及腰上价值连城的玉佩之外还真是一派狷狂的文人模样,而一贯走居家风格看上去总是没睡醒的小先生季川从头发到脚底板都显出一股意气风发的得意来。 众人面面相觑,这两人只不过在后院同住了一夜,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我觉得季川那头发是王爷给束的。”暗处里老七咬牙切齿道。 “怎么可能!”老八明显不信。 “我拿人头给你赌!我一天里一半时间是盯着王爷的,头发会弄成什么样我会不知道!” “嗯,别说,确实有点像,连发带都是一样的啊~~” “闭嘴!” “不是你要跟我打赌的么……” 念久只知道齐蛮渊这是要带他出门,但具体是到什么地方齐蛮渊没说。两人坐在轿子里都很沉默,齐蛮渊在看影卫给他整理出来的那些资料,念久从梨花镇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些书出来,此时倒也不算无聊。 “听说过白慈安这个人吗?”齐蛮渊依旧维持着低头看书的姿势,很突兀的问题。 念久说不知道的话那就太假了,点点头,“丞相的小儿子,大原有名的才子,听说过一些。” “他死了。” “嗯。” “又活了。” “哦?” “又死了。” “啊?” “最近听说又活了。” “……”念久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了,白慈安也够悲哀的,不长不短的一辈子最周被总结为一段毫无意义的对答。 死了又活,活了有死,这就是白慈安? 念久这一路都在囧囧有神的状态中度过,等到了地方下了马车才知道齐蛮渊为什么的无缘无故的提到白慈安,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丞相府的大门口,外面已经有人在迎接,显然是先前得到了消。 念旧心里砰砰跳,用不同的身份到同一个地方看望相同的人,这种感觉太微妙,齐蛮渊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是什么目的? 念久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边想着待会怎么说话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自然,一边又观察周围的状况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完全没看见旁边一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丞相前阵子受了刺激,到现在昏迷不醒。”齐蛮渊忽然道。 念久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位王爷最近越来越喜欢出其不意,总是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很奇怪,细细一想又都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到底是想怎样? “丞相大人生病,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把张桐北都治好了吗,想知道对丞相的病情有没有什么良策,不应该?” “哦。”嘴上淡淡应了一声,心早就拧成了一团疙瘩,既然是这样你提前通知一声能死吗!心里的不安定越来越厉害。 “要不然你以为呢,本王还有别的目的?” “没有,赶紧去看看吧,别再耽搁了。”念久匆匆丢下一句话快步向前走,甚至把齐蛮渊甩在了后面。果真是自己想多了么?可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 六一章:红桃满院(三) 白丞相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任谁听到自己的儿子死死活活来来回回倒腾几次也够呛能好好的坐在那。他的儿子白慈安早就死了,他知道,但是心里难免会有那么点幻想,有时候回想自己的儿子或许真的还活着也说不定,有时候又认为这是哪个杀千刀的让自己儿子死了都不得安生! 白丞相终于病倒了,睡觉的时候一闭上眼就是自家小儿子喊爹情景,一张开眼反倒是不见了,白丞相是真的病了,躺在床上怎么都不愿意醒来,浑浑噩噩,日渐衰弱。 念久看到这位老人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一双浑浊的眼睛大睁着看着床顶,没有焦距,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在看什么。床边守着几个半大的小仆人,见到人进来之后头垂的低低的,手里捧着个罐子,也不知道里面是汤药还是吃食。 念久还记得当初看到这位老人的情景,当时的丞相大人还能与皇帝抗衡,维持着家族的尊严,腰杆还是笔直的,双眼也是清明的,短短半年时间,到底多少沧海桑田。 “白慈孝呢?怎么没看到白慈孝?”念久问守着的小仆人,可是小仆人的头低的更低,依旧不说话。齐蛮渊走到他身后看着床上的人,“记得当时为什么监军换成了白慈孝么?因为他从那一天就消失了,再也没见过!” “怎么可能!”念久急了,“白慈孝消失的理由是什么?”想了一些,有些不可置信,“就因为把白慈安的尸体天葬了?” 齐蛮渊没有急着回答念久的问题,念久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他说:“念久啊念久,你到底还是承认了。” 念久僵住,之后触电一样跳开,“你说什么?我不懂你说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谁是念久!” “你想现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什么?” “白慈孝已经失踪,丞相最近都是他以前的学生在照料,白此案的大哥正在从边关赶回来估计要一段时间,现在最要解决的就是白慈安复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还在这里跟我争执这种问题,念久,本王记得你好歹也曾叫过丞相一声爹吧。” “白慈安不可能复活。”念久低着头毫无起伏道。 “如果你是念久的话我就相信你。” “这个时候争这个有意思吗?”念久相当嫌弃的白了齐蛮渊一眼,也不知道这话刚才是谁说的。 “对你来说丞相的事情是当务之急,但是对我来说现在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告诉我,你是不是。” 齐蛮渊的声音就在耳边,一声一声低沉无比,几乎可以直接触及到人的心脏一般,念久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痉挛,自己是不是念久真的很重要?明明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现在的念久已经和白丞相陷入了相似的心里征战,一面不想任何人认出自己,一方面有希望所有人都能记住自己。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就是了。”齐蛮渊相当笃定。 “早就猜到了还非要问出来,王爷觉得这有意思吗?” “跟你说过了,这对我很重要。”齐蛮渊长长呼出一口气,就像是在胸口憋闷了很长时间终于得以解脱的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下一秒又将背脊挺得笔直,暗地里守着的影卫看了那瞬间的转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像以前的王爷又回来了,又觉得王爷似乎从来没变过,可那一瞬间的变换让那些终日跟随在他身边的人感觉如此清晰。 老七头也不转的问身边的老八,“这个算命的季川到底是什么人?” “就像你说的那样,就是个算命的。” “只是算命的?”老七明显不信。 “好像还会跳大神。” “……我总觉得这个人没那么简单,你不觉得咱们王爷和他走得太近了么?” “你才看出来,从这小先生出现之后我就没见咱们王爷的眼神从他身上移开过。” “那你说……咱们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老八考虑了一下,有斟酌了下用词,之后很慎重的道:“蛮有意思。” 念久沉默了很长时间,他不说话齐蛮渊就一直等着,念久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地面,最终点点头,“我承认,我是念久,那又怎样?我是谁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影响。” 念久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垂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再加上身量小,看上去就像是跟人闹脾气一样。齐蛮渊想让他把脸抬起来看着自己,手指头动了动最终还是收了回去,齐蛮渊,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再等等。 念久迟迟等不到反应,有些不安的抬头看着他,见齐蛮渊皱着眉头在想事情,似乎并没有生气的迹象才放心的问:“下一步,王爷计划怎么做?”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会插手此事。” “王爷自然有理由。” “因为皇上已经从什么地方知晓了白慈安复活一事,现在要借助我的手将人找出来,交易的筹码就是还靖蛮王府的自由。”齐蛮渊嘴巴凑到念久耳边,他不愿意听,他偏要告诉他,“你说本王这个交易值不值?” “不知道!” “现在值不值都无所谓,本王现在对这件事越来越感兴趣了。” 齐蛮渊的目的已经达到不需在这里多呆随即带着念久就要离开。 “再让我看看丞相。”念久站在床边抿着嘴唇一眨不眨的看着,半刻钟之后率先出了房间,齐蛮渊在他之后也看了一眼,道:“白丞相,今日大概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轻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 马车之中念久有些魂不守舍,齐蛮渊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之前问我,你是念久那又怎么样,本王现在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那很重要,本王绝对不会将不信任的人留在身边,你懂吗?” 念久抬眼与齐蛮渊直视,“但是‘信任’对王爷来讲并没有多大价值,王爷需要的是能力,建立在信任基础上并与之相对应的能力,现在的念久完全达不到要求。” “你以为你从前的时候有达到过?” “我……”念久恼了,“那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蛮渊忽然凑过来,两张脸之间的距离近的可以数清楚对方眼皮上睫毛,念久的腰使劲往后弯,他弯一点齐蛮渊就会在跟进一点,念久也不敢开口说话,他怕嘴唇一动就会碰到齐蛮渊的。 齐蛮渊的手揽着他的腰防止忽然倒过去,目光在面前这人的五官之间来回逡巡,很仔细,又带着几分迷惑,另一只手最终不受控制的覆上这人的眉眼,“你明明就在眼前,可本王还是觉得不够,念久啊念久,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本王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抓到你?” 念久侧开脸,想避开齐蛮渊的手指,“王爷多虑了,我现在就在您手里呢,跑也跑不掉。”腰被人抓着,前面又是欺压上来的散发着热气的胸口,一边是在自己脸上不断游走的手指,还要承载着这位爷不明意味的目光,念久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一只被老鹰盯上的小鸡,彻彻底底的被玩弄着,惨! 但是齐蛮渊的段数绝对不只是目光的奸视,念久很明显的感觉到后腰上的那只手已经不再是单纯禁锢,那双大手正规律的揉捏着后腰的肌肉,念久天生怕痒,腰部又是平时最敏感的地方,躲躲不开,避又无处可避,只能小范围的挣扎起来。 齐蛮渊只感觉手掌下的人随着自己的动作不断的蠕动,像是躲避又像是迎合,他明知道念久绝对是不可能主动迎合他,但仍旧止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原本只是在脸部流连的手指渐渐的移动到了耳后,托自己早上的福,念久的头发此时干净利落的高高束起,整个耳廓很完整的裸露在外面,轻微的挑逗就可以让它变成粉红的颜色。 齐蛮渊忽然有些不满,手指将束发的丝带拨开,束起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遮住了耳际,齐蛮渊看着满意了,手指穿过散乱的发丝再次抚上耳际,那种被遮掩在发后的细腻触感让齐蛮渊的心跳快了一拍,他从来都是自我约束力极强也是及其内敛的人,影卫的基本功课之一就是学会怎么控制自己的欲望,就算是必要的时候,也要收发自如。 但是齐蛮渊觉得……真的,要失控了…… 念久开始恼了,如果通过刚才身后那只不断揉捏的手还不了解到底发生什么的话,在齐蛮渊的视线简直要把自己剥光,另一只手已经滑进领口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的话,那上辈子那么多年的成人教育就真的是被狗给吃了! “齐蛮渊!住手!”念久的胳膊抵在齐蛮渊的胸口,用力要将人从身上推开,另一只手去制止那只已经伸进领口正在脖颈部位不断抚摸的爪子,“我说齐蛮渊你疯了是不是!我是念久!”原本撑在胸口的那只手已经移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很明显的“你不仁,我不义。” 齐蛮渊最终住手了,他并没有丧失理智,清楚的知道怀里这个人是念久,不过他倒是希望已经被欲望冲昏头脑,只要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想要的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人在意的越过,越是束手不前。 齐蛮渊叹口气,将卡着喉咙的那只手拿下来掖在怀里,将他整个人抱住,下巴卡着念久的肩窝,有气无力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念久,别动,让我冷静一下。” 念久被抱着心中飙泪不止,“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六二章:迷迭(一) 念久与齐蛮渊两人坐在马车里,在心惊胆颤中终于回到了王府,老管家很快迎上来告知张桐北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着,问是不是直接安排到客房。 齐蛮渊看了念久一眼,“安排到后院吧,那边挺空的。” 老管家领命下去了,念久不明白齐蛮渊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人现在正处于莫名其妙的冷战时期,自从在马车上结束了那个长而又长而且内容复杂的拥抱之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现在齐蛮渊要去前厅见张桐北,念久也没打招呼直接往后院走。 齐蛮渊看着念久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才起步离开,那眼神……怎么说呢,有那么点算计,那么点留恋,再加上那么点志在必得,总体来讲是相当复杂。 此时京城大门外来了两个人,一大一小,大人的穿着打扮非常奇怪,从头到脚都用一种黑色的纱包裹着,头上戴着一顶垂着黑纱的斗笠,连眼睛也遮盖的严严实实。小个子的那个倒是正常,一身的白色,但是这一黑一白的并排站在一起,原本正常的看起来也不正常了,引得周围经过的人频繁侧目。 “哥哥,你说他会跟我们走吗?”个子小的那个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问道。 “你想让他跟我们走吗?” “当然想。” “那他就会跟我们走。”大人的回答毫不质疑,似乎只要你想你就是必须会发生的事情一般笃定。 城门负责搜查的守门士兵注意到这对穿着奇异的人,伸手拦住,“喂,你什么什么人?把帽子拿下来看看,快点!” 黑衣服的人完全不配合,依旧直直的往前走。 士兵看着有人直接无视自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上来就要直接拉黑衣人的帽子,“我让你把帽子拿下来你是没听见还是想造反啊!?” “离我远点。”士兵的手僵在半空动不了了,急的直冒汗。 黑衣人依旧直直向前走,有风吹过掀起黑纱一角,倒霉的士兵见到了自己这后半辈子每做噩梦就一定会出现的一幕,只见黑纱之下一只血红色瞳孔的眼睛,而且那只眼睛里还有两只眼珠……士兵当即昏死过去。 个子比较矮的那个看了眼已经躺在地上的人,连个表情也没留下径自跟上前面人的脚步离开。这两人正是西曼山的秦洛歌与银环。 初次来到繁华如斯的地方,银环没有表现出同龄孩子该有的雀跃,他的脸上从来没出现过太多的表情,除了几个月前目睹了军营里的那场大火的时候除外。秦洛歌包裹的严实,倒不是想故意隐匿行踪,只是对于可能出现的意外必要的处理方式还是需要的。 银环注视这满目繁华,越往前走就越心情低落,这样的热闹是西曼山乃至整个西疆都没有的,念久真的不跟他们走的话那该怎么办?心头有疑惑,但是看着前面这个不容置疑笔直前进的身影,银环又觉得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念久在这里受了那么多苦,这里虽然人多可是有很多很多都是坏人,念久不会想要留在这里的! 当初在军营里不少影卫都是见过银环的,再者当初在军营着火的之后闹了那么惊人的一处,加上现在旁边有那么奇异的一个人,西疆银环来了京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蛮渊耳中。 而银环身边跟着的那位成天带着面纱的除了秦洛歌没有第二人选。一直呆在西疆的两人突然出现在了京城其原因也是显而易见。 齐蛮渊没有将两人来京城的事情告诉念久,他觉得这完全没必要,一厢情愿的认为秦洛歌他们是一厢情愿。 后院里念久这厢正与张桐北一起晒太阳,齐蛮渊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一坐一趴对着太阳浪费生命的情景,顿时咬牙切齿。很好,现在晒太阳的终于变成稳定二人组了! “早啊,王爷。”念久屁股冲着齐蛮渊懒洋洋的挥挥手。张桐北倒是比较规矩的一个,见齐蛮渊来了赶紧调整姿势,规规矩矩的站起来,也只是站起来,道了声:“早,王爷。”他的生活经验比念久还要贫乏,自然就以他为榜样,又觉得自己跟靖蛮王不是很熟,深思熟虑之下觉得还是站着好些。 齐蛮渊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看太阳,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又见那边念久已经自在到打哈欠快把眼泪挤出来了,顿时心里一股邪火直往上冲,这几天晚上他没回王府,念久自然就跟放了大假一样,但是齐蛮渊偏偏就看不惯他这幅懒散劲,你说外面这一拨一拨的都是谁惹出来的啊,这人还真好意思在日上三竿的情况下说早上好! 齐蛮渊压下邪火,转眼对着张桐北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桐北的身体可是好利索了?本王这几日一直在外面,将你疏忽了。” 张桐北已经认定自己于靖蛮王之间曾几何时是很熟的,只是自己现在失忆了,两人过往的情分还是有的,随即也是一笑,“王爷真是见外,有季川先生相伴,桐北现在已经好多了。” “桐北,也是的世家子弟,肩上虽没有发扬家业的负担,可平日里也不该放纵了自己,本王这里有不少好书,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妨多看看,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本王。”齐蛮渊很少笑着说话,越是不常笑的人笑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就算是说的话不好听,对方从心眼里也会生出‘他是为我好’的感觉。 念久对于齐蛮渊的行为嗤之以鼻干脆将脸转到另一边,眼不见为净。张桐北就是一张白纸,别人说什么他都相信,齐蛮渊就是一个装满墨汁的坛子,外面看上去挺漂亮,里面就是乌七八糟的一团黑。而且齐蛮渊此人一般情况下不搞小动作,除非有必要一般也不会主动拉拢人,此时对张桐北明显的亲近行为非常不合常理。 念久看着齐蛮渊搭讪张桐北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干脆两个人谁都不理。 齐蛮渊这边和张桐北“交完心”之后就走到念久身边,念久整个人趴在椅背上还是后脑勺对着自己,怎么看都是别扭样子,可齐蛮渊就是觉得心情好,抬腿提了提念久的屁股,“本王回来了,你赶紧的进来伺候。”之后径自进了房间。 念久直起身子恨恨的看过去,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转脸就见张桐北正目瞪口呆的模样。 “怎么了?” “王爷竟然住在你旁边!” “你不也住在我旁边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站起身理了理皱成一团的下摆,再深呼吸一下,跺跺脚,那模样就跟赴死似的。 “那能一样吗!我跟你说啊季川,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我还是知道这王爷是什么身份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我们住一样的地方啊!” 念久看着,“当然不一样,你住的地方是人家的,人家住的地方还是人家的,都是人家的地盘那还不是想住哪住哪。” “可是……” “没可是,你爱干嘛干嘛,我该去受苦了。”打了个哈欠朝齐蛮渊的房间走去。 张桐北对着手指,“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对啊……” 念久进了房间之后自觉的站到书桌旁去磨墨,齐蛮渊就算是折腾人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个把式,见多了也就那样。齐蛮渊正巧从里间换了件衣服出来,就见念久半吊着眼角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别对着墨汁摆脸色,想不想知道白慈安的事情查到哪一步了?” 齐蛮渊站在念久身后问。 “你肯告诉我?” “几个月之前的大原与宣夷一战,你知道多少?” 念久一愣,白慈安的事情怎么牵扯到两国之争上来了,虽然他之前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是宣夷的大将不错,但是完颜域完全没有冲发一怒为蓝颜的魄力,当然这不是说这个人没担当,这表明这人很冷静,看得清局势,白慈安活着的时候藏在心底,知道白慈安死了之后弃了权位到处流浪,不是不爱,只是爱的压抑,爱的理智,可惜苦了自己。 难道白慈安的事情还牵扯到了什么人? “你说的是呼延准?”他不是宣夷人,同时与大原有仇,嫌疑人士排行榜上完颜域排第二的话这个人就排第一,只是存在感实在太低差一点给漏掉。 “还没忘啊,你也该知道在大军出征之前就有人出高价要买本王的人头,那时候出的条件就是让白慈安复活,而且据说是用西疆蛊术。” “可是王爷你现在依旧活的好好地,还能奴役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念久到现在还不忘控诉齐蛮渊的行为。 对方懒得理他,“呼延准,本王觉得这次的幕后主使还是这个人,现在传言白慈安现在复活了,皇帝要靖蛮王府将人找到,如果找不到的话……结果倒也是歪打正着如了他的意。”齐蛮渊执笔在纸上简单的勾勒出几条粗粗细细的线,“西疆是大原的屏障,屏障显然就是易守难攻,大原虽然兵力不及重文轻武,可也算是国泰民安没有大的动乱,就算是将这天然屏障一举攻陷凭宣夷的兵力也不见得能直捣黄龙,而且大原其他邻国也不见得会对此无动于衷,很可能借此分一杯羹,但是战争持续了不少时间,其他地方没见任何动作,联合的可能性不存在了,那么宣夷如此坚持……从一开始就不是个明智的觉定。” “王爷的意思是有人挑拨离间?” “不一定是挑拨,也许就是有人喜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也说不定。” “当时那种状态先,宣夷能引发战争的也只有他们的二王子拓跋青岩,如果是他的话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难不成就是为了王爷一颗项上人头?” 齐蛮渊长眉一挑,“怎么,你觉得本王不值?” “也不是。”念久揉揉鼻子,“就是觉得太麻烦。” 六三章:迷迭(二) 齐蛮渊边摩挲下巴边看着念久,念久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莫非我脸上写着答案?王爷就算是把我的脸盯出个窟窿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你说本王现在是该叫你念久呢还是直接叫你季川?” 念久就奇怪这王爷的话题转了一圈怎么又回到自己身份的问题上来了,谨慎道:“随王爷高兴。” “本王刚开始的时候以为张桐北才是你。”齐蛮渊忽然没头没脑的道,目光从纸上移到念久脸上,“本王以为张桐北就是你。” “啊?”念久眨眼,“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齐蛮渊并没有直接回答,“当日本王带着影卫军偷袭宣夷,胜利的代价是几十个影卫军的性命和张文宇一条手臂,影卫军的性命是胜利的祭品,张文宇的胳膊却是因为本王的缘故。” 关于那场偷袭的回忆对于齐蛮渊来讲肯定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关于当时的详细情况念久是第一次听说,也不插嘴,等着齐蛮渊继续往下讲。 “当日本王带人偷袭宣夷大营,说是偷袭最后还是与拓跋青岩有了正面交锋,拓跋青岩不是他那个草包大哥,此人不仅心思深沉而且手段毒辣又有一身上好的功夫,对付起来着实不易。” “这样的人不会容忍自己屈居人下,也不会让自己折损在一场边关的斗争中,当时偷袭已经失去意义,影卫军不宜多做停留,拓跋青岩与本王也算是不谋而合,一致赞成速战速决,这其中最简单的一种办法就是双方将领直接交战。” 念久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似乎从来没见齐蛮渊真正出手过。 齐蛮渊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结果自然是本王赢了。” 念久:“那是拓跋青岩不守诺言?” 齐蛮渊摇头:“他身边站着的也是他的心腹将领,就算是抵赖也不会那么明目张胆。” 念久:“那是为什么?” 齐蛮渊:“拓跋青岩战败之后自然已经身负重伤,还是当场宣布三年之内不会再犯我边关,本王猜测他是想用三年的时间从他大哥手里把王权夺回来。” 念久:“王爷答应了?” 齐蛮渊:“答应了,不要怀疑的本王的动机,拓跋大皇子那个脑袋长在女人胸上的草包如果真的坐稳王位的话,边境的是非远远要比现在多的多。” 念久不解:“可是外界不是在传宣夷大王子很有能耐,处处压二王子一头的吗,怎么到你这就变成草包一个了?” “那是因为大王子他娘是个厉害的角色。”齐蛮渊皱眉看着念久,脸色不善“你是想让本王给你分析敌国国情还是想继续听战争始末?” 念久笑了一下,示意他继续。看着齐蛮渊的表情,念久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是他和齐蛮渊第一次进行这种长时间的对话交流,真真正正的是以一个人的身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再见这个人,或者是从这人开始怀疑自己身份的时候,齐蛮渊的态度、语气、甚至偶尔的几个简单肢体动作都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微妙的差别,但是念久觉得自己很喜欢。 “目的达成自然就没有再留下来的道理,影卫军们包括本王都以为很漂亮的完成任务,接下来只要通知冯良玉、袁三声他们停战,然后等着宣夷自觉退兵就好。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呼延准。” “当时本王并不知道这呼延准对大原有那么多恩怨,只觉得一个瘦弱的文官怎么也敢挡影卫军的去路。”齐蛮渊轻轻呼出一口气,“可人家还真是挡了,而且很成功。” “呼延准怎么会有兵?!” 念久第一次见这个人的时候对其印象也仅止于一个文官,在后来晓得这人背后的一大串深仇大恨之后只觉得可怜,也并没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文官在这边关之地,就算怎么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虽然与银环的毒有一定牵扯,那也是划归在西曼山的范围内,属于江湖恩怨,因此在危险排除的时候下意识的就给漏了过去。 “本王也很疑惑,不过如果这个人和他们大王子之间有什么牵扯的话,那就不稀奇了。” 念久点点头,知道齐蛮渊已经查出前因后果了,虽然宣夷人口简单了些,可是党派斗争的手段真是一点也不比大原简单那,不过他现在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完颜域与耶律达飞他们对这件事知道多少?据他的观察,这三人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如果完颜域再插一脚的话……念久扶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是凭影卫军的实力,齐蛮渊也不该弄得如此狼狈。 齐蛮渊继续道:“呼延准似乎并不是冲着本王来的,只是问当初的毒是谁给下的,本王不知道他那是说什么,影卫军又不耐烦他婆婆妈妈,这一旦开打不分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收手的。” 念久头垂下头,当时这种事情也怪自己没说清楚。 “呼延准的复杂程度已经超乎所料,打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来给他们中途报信,被影卫军给劫了下来,送信人是大原军队的装束,也就是说呼延准在营地也有内应。” “那人传来的是什么消息?”念久赶紧问,直觉告诉他这才是重点,整个过程齐蛮渊像是什么都说到了,可实际上又都是模模糊糊的,推算也推算不出时间。 “大原营地被烧了,而且恰恰是本王营帐先开的头。”齐蛮渊看着念久诧异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露出一个笑,“本王就知道你还在里面,也不知道烧死没有,多想了一点,不留神就被人给暗算了。” 念久无语,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将齐蛮渊打量了一边,确定没发现什么不妥算是放心了,转念一想这王爷是什么意思,自己被暗算也就算了还要把账算到别人头上是啥意思,嘴角抽了抽,决定在齐蛮渊没表态之前不发表任何言论。 “张桐北的胳膊就是在那一次被人砍了。”齐蛮渊又说。 念久愣住,看看齐蛮渊,眨眨眼,“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齐蛮渊抬起右臂,他身材颀长胳膊自然也不会短,手臂完全伸开的时候指尖越过桌案到了念久耳下,手指拂过念久的而过,念久下意识的往旁边站开。 齐蛮渊不在意的收回手继续道:“张文宇是靖蛮王府的侍卫,按照道理来讲侍卫就算是为主子赴汤蹈火也该万死不辞,本王也对自己说过几千遍这种话,但是念久你知道的,他是从小和本王一起长大的……” “张桐北在梨花镇的时候是和你住在一起的,本王也知道。”齐蛮渊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没在多说他知道这件事已经被念久听进去、记下了,并且慢慢变成一根刺,目的达到,齐蛮渊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回到军营之后营帐已经成了灰烬,连一块完整的布料都没找到,你知道本王那时候是怎么想的么?”眼神定定的看着念久。 念久下意识的就要后退,可是那眼神就像是有力量一样压制着他,念久没动,眼神闪烁着看往别处,“不知道。” 齐蛮渊扯了下嘴角,“很奇怪,那时候本王很伤心,但是又不相信你会就这么死掉,明明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可还是坚持你活着。有一段时间自己都觉得自己要疯掉了,总是在想一些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设想着在某个拐角的瞬间,某次抬头的刹那,能忽然看到你,不管是白慈安时候的你还是刺绣时候的你,甚至在看到迎面走来的陌生人的时候……会觉得,那人会忽然一笑,然后说‘我是念久’,甚至,甚至……”齐蛮渊一只手扶着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软弱一次就已经够了,有时候就算是想要回想,潜意识也不会允许。 念久目瞪口呆,齐蛮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一次谈话已完全脱离预定轨道告终,念久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回房间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大团,自己对齐蛮渊真的有那么重要? 念久回到房间坐在凳子上努力集中精力的时候门开了,还是齐蛮渊,念久看到这个人就是一凛,飞快的从凳子上站起来。 “还有事?”念久问的小心翼翼。 “那种话不会说第二次,当然,你也没有别的选择。”齐蛮渊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气氛中走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念久,感觉之前那些话完全和他没关系! “什么选择?”念久懵了。 “成为我的人。” “……什么意思?” “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种事情怎么也得是两情相悦吧,再者咱们两个都是男的,当然我知道你有那方面的癖好我也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可是……” 念久没再说下去,前几日齐蛮渊在马车里做的那些动作已经够明显了,虽然处对象这种事情是要两厢情愿,但是当这其中一方是齐蛮渊的时候这句话根本就不成立! 齐蛮渊是谁?对着皇帝都敢摆脸色的人啊!现在不是社会主义,皇权专制的朝代下阶级就是一切,一个王爷对着一个穷算命的说:“我看上你了。”的时候那个穷算命的该怎么反应? 捂着胸口说“我宁死不向强权弯腰!” 淡定的说:“对不起,小爷没看上你。” 点头哈腰赔不是,“不好意思啊,我是直的。” 有用吗?有用吗?有用吗! “可是?”齐蛮渊的语气明显的不太好。 念久点点头,“可是,王爷知道我根本不是个正常人,现在在这用的是季川的身份,可不知道明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又变成谁了,王爷看上我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划算。” “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念久,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变成人的是吧,所以当时寄居在那块手帕之中的时候表面上才会对本王言听计从,实际上一直都在寻找逃离的机会。” 齐蛮渊并么有动怒,这些来龙去脉在他怀疑念久没死的时候就已经推测出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愤怒,但是愤怒之后就是一个被自己把握的优势,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一用。 念久的性子他太了解,情感上的亏欠是最好绳索。 念久的心事被人点破顿时感到尴尬,他是觉得有些对不起齐蛮渊,可也就是觉得对不起,等到生命重来的时候那些顶多都是不够完美的过去罢了,人生,总会有些欠缺,就当是自己对不起齐蛮渊了。 可谁知道就算是重来一次还是和这个人碰上了!碰上了就碰上了可现在还住到人家里来了,住进来就住进来更可怕的是又被当事人给表白了! 于是原本只是情感上的欠缺也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感情上的欺骗。 念久心底的窟窿瞬间扩大的一发不可收拾。 六四章:迷迭(三) 齐蛮渊的想法是不错的,让念久产生愧疚心理的同时借助由此产生的缝隙一步步攻城略地,他知道念久对周围的任何人都有一种防范心,这个过程很可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他也不急,齐蛮渊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将其最终占领,一旦认定的,不管获得的过程多么复杂,他也从没有放弃一说。 但是世事无常,或者说老天似乎不是站在齐蛮渊这边的,我们的靖蛮王还没相好下一步走在哪里最合适,影卫传来消息说季川先生失踪了。 季川失踪的过程不复杂,今天早上季川先生说要出门买些东西,那厢王爷也批准了,几个影卫虽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在这算命的身上花那么大工夫可还是遵照王爷的意思兢兢业业的暗中保护。季川出门张桐北不可能老老实实还在那后院里呆着,紧跟在季川后面兴高采烈的也出去逛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街上人很多,张桐北这人用念久的原话讲就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只要是张家与王府没出现过的事物对他来讲就新奇的不得了,笼子里挂着只鹦鹉也能让他惊叹半天。 而念久在出门的时候老管家给他准备了点银子留着备用,也就是说逛街花的不是自己的钱,于是见什么想买什么,在张桐北围着那只花花绿绿的鹦鹉长吁短叹的时候念久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小东西买回去,买回去之后齐蛮渊会是什么表情呢??光是想想就高兴的不得了。 意外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街上莫名其妙的就刮起一阵风,地上的尘土被层层叠叠的旋起迷了路人的眼,而那本来好好呆在笼子里的一排鸟忽然开始扑打翅膀在笼子里飞来飞去,连那地笼子里的母鸡也跟着咯咯叫,大街上一片混乱。 念久第一个感觉就是地震要来了。 当然,地震没来,念久被人掐着脖子带走了。 影卫发现不对在第一时间赶到鸟笼周围的时候原本站在哪里的两人都不见了踪影,四周扬起的尘土仍旧纷纷扬扬没有落定,不仅是眼睛和耳朵,连鼻子都受到干扰。两个影卫互相对视,看到的都是对方皱在一起的眉眼,心想着:这下麻烦了! 念久是被人卡着喉咙带走的,虽然叫不出来可眼睛还是管用的,带走自己的那人虽然把自己掩饰的很好但在疾行中露出头罩的红色长发还是暴漏了他的身份,心里唏嘘不已,天底下能有这种发色的也只西曼山的某人了,只是这个时候他下山来做什么? 念久再一眼就看到了被另一只手卡着脖子的张桐北,微微放心了些,至少秦洛歌这次不是针对自己来的。或许是来找“念久”的,但是他现在是季川,只要他不说谁也不知道!当然这里面还有点意外,齐蛮渊除外= =秦洛歌疾行至一处树林之后停下来狠狠将已经快要窒息而死的两人掼在地上,这时树林深处走出另一个人来,念久不看也知道是谁,能和秦洛歌相处的只有银环,果然转脸就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缓缓走出,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点没变。 念久心下叹息一阵,又想起齐蛮渊所说这还在在知道自己被烧死的时候几乎召集了整个西疆的所有蛇群,心下又开始变得暖洋洋的,其实在军营的时候自己对银环并不很好,可这孩子是真拿自己当朋友看了。 “你们是谁?啊啊啊啊,你个怪物,我不认识你你抓我干什么啊啊啊!” 念久被突然扑向自己的张桐北吓了一跳,张桐北扑过来之后就死命往他怀里钻,念久一边推搡他一边朝秦洛歌的方向看去,秦洛歌已经拿下面纱,红色的双瞳,红色的长发相当有冲击力的进入眼帘,念久随即“啊啊啊啊啊”的与张桐北抱在一起,目前来看这应该是正常反应。 秦洛歌向来不是有耐心的人,随即皱眉问:“我有话问你们,知道的全说出来,可以不死。” 银环走到他哥哥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念久的错觉,总感觉银环周身的气压比秦洛歌还要低。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张桐北紧紧抱着念久,念久忍着不踹开他,真要被勒死了! 秦洛歌的问题无外乎是关于念久的,他不知从哪里听说了白慈安复活的消息千里迢迢从西疆赶来京城,秦洛歌知道念久的真是身份,整个过程都是询问“白慈安”这个名字,看来只是得知了事情的大概,其他的还没搞清楚。 秦洛歌对中原地区的状况也只是有个大概了解,白慈安复活这种消息传出来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们有所行动,关于白慈安的过去在京城来讲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个大概,这里面自然而然的就能拉出一大串有所牵扯的人,这些人必定也是在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最蠢蠢欲动的人。 如果要找关于白慈安的消息的话,从这些人里面下手是再快不过了。 可秦洛歌要找的不是白慈安,而是白慈安那具虚无肉体里那个叫做念久的灵魂,很多人知道白慈安,但是太少人听说过念久这个名字,而这“太少人”里面显而易见的目标人物就是齐蛮渊,秦洛歌很清楚的知道在这么多人里面也只有齐蛮渊的目标和他是一致的,他需要齐蛮渊掌握的信息,但是凭借他现在在京城的势力还不能对他下手,那就只能从身边的人开始了。 念久前后联系一下也就得出了大概结论,顿时又觉得挺对不起张桐北的。 张桐北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白慈安这个名字还是头一次听到,就算秦洛歌再怎么威逼利用也没效果,念久的所有反应照着他的版本来。秦洛歌问不出什么也不能将两人直接灭口,最后还是把人关了起来。 破旧的木板房里面,念久带着歉意拉了拉抱着自己腰的人,“喂,你还好吧。” 张桐北抬头和他对视,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话。 “他不会杀我们的,咱们还有用,王爷……应该会来救人的……吧?”念久一边说一边怀疑,齐蛮渊告白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现在算是闹翻了?念久开始有些后悔了。 面如寒霜的年轻王爷在听到影卫的汇报之后脸色已经黑的快要看不到五官了,阴森森的目光扫视着底下战战兢兢跪着两个影卫,“你们的意思是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 “属下知罪!” “罪不可恕!”桌案上的茶杯落到地上顿时碎成一片,瓷片从影卫身边划过割出一道道细且深的伤口,甚至不少直接插入皮肉之中,可两人依旧跪着一动不动。这种事情不管是对于影卫还是王爷都是一种耻辱。 “属下有话要说。” “说!”齐蛮渊咬牙切齿,倒不是对两个影卫,影卫的能力他是再清楚不过,他恨的是在事情已经发生的情况下他居然不知道的下手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 “当时季先生与张少爷是在一家卖鸟的探子边驻足,而后四周风声大起,周围的动物都像是有感应一般同时发出名叫,属下认为能操控这些的人必定有非人的能力。”影卫的语气不卑不吭,说完之后安静的等着王爷发落。 齐蛮渊目光一转,点头,“本王已经猜到此人的身份,影卫严整待命,你们两个下去领罚。” “谢王爷!”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齐蛮渊一人,齐蛮渊定定的看着窗外已经凋谢的花树,喃喃的有些不确定,“应该还没猜到吧……” 当天晚上一直守在丞相府附近的守卫传来消息,昔日的宣夷大将完颜域进了白家。 齐蛮渊听了消息之后点点头,“派人盯着完颜域的动向,另外,找到秦洛歌现在的位置,本王该去会会他了。” 完颜域的到来除了惊动经蛮王府的守卫之外并没有引起丞相府其他人的注意,夜已经深了,连守在门外的小童也已经支持不住的抱着柱子憨憨睡去,完颜域还是抬手点了小童的穴道,之后缓缓推开卧室的门。 白丞相像是有感应一般,在完颜域推门进来的是=那一刻就已经缓缓睁开双眼,依旧浑浊,却多了些清明的神色。 完颜域走到床边微微一俯身,“见过丞相。” 白丞相缓缓转过头看着床边的人,很长时间才道:“原来是你啊……” 完颜域微微一笑,“很荣幸丞相还记得完颜。” 白丞相转过头依旧是盯着正上方房顶的位置,“你是来找慈安的吗?他已经不在了啊……” 完颜域笑容不再,幽幽道:“我知道。” 白丞相叹出常常一口气,“早知如此,当时就该让你带他走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带他走的啊!” “丞相……”完颜域止不住的上前一步,“外界传,说慈安他其实还活着……” 白丞相看着完颜域,露出一个亏苦笑,眼角发红几乎要哭出来一样,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的痛苦在那一个表情里诠释的淋漓尽致,白丞相问:“你信?” 完颜域深吸一口气,“我想试一试。” 白丞相看着他,半响点点头,“如果那样的话……待他走吧,走的远远的别再回来……”嘴角奇异的闪出一个微笑,“我知道,慈安那孩子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比任何时候都快乐,我这个当爹的没用,对不起他,让他受了这样的苦,带他走,好好对他,让他每天高高兴兴的,别哭了,也别再皱着眉头笑,带他走……带他走……”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到最后已经融入那窗外呼啸而过的风中去,化成一段长而深沉的叹息。 完颜域跪下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开。“我想带他走,我会带他走……” 第二天一早,丞相府宣布白丞相离世。 六五章:误会丛生(一) 白丞相的死讯传出去的时候念久仍被关在小木屋里,什么都不知道。白家的儿女四人无一人在身边,陪他走过最后一程的是曾经的敌国大将,那个他当初勒令自己的小儿子绝对不能往来的人……这就是人的一生,多般波折,多般不如人意。 皇帝停下手上的工作,怔愣了一下,之后对前来禀告的太监挥挥手,“朕知道了,让下面按照规矩半礼,传靖蛮王进宫。”吩咐完之后重新提起笔来。 靖蛮王进宫的时候龙占天正好审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整个人窝在宽大的龙椅上盯着眼前的人,“丞相过世的消息想必都传遍了吧。” “是,臣进宫之前刚刚听说。” “朕向来敬重丞相,虽然他与朕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摩擦,但朕依旧待他如师。”龙占天低着头拨弄着手上的扳指,说完这些之后重新抬头看着齐蛮渊,眼中意味不明,“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齐蛮渊缓缓俯身一拜,“臣愚钝。” 龙占天眼神陡然暴戾起来,“靖蛮王不是一向自诩聪敏么!” “不及皇上万一。”齐蛮渊依旧不卑不吭。 龙占天看着台下这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举一动都相当合规矩的人,莫名的气闷起来,这个人果然是怎么看都不顺眼,“既然靖蛮王如此,那朕就直接说好了,丞相的死是个契机,如果慈安还活着的话。”龙占天现在只要提到这个名字就会莫名的颤抖,“只要这个人现在还活着的话,就不会对他父亲的死没有任何表示,而王爷你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机会找到他,给朕完好无损的送回来。” 齐蛮渊低着头毫不避讳的发出一声嗤笑,“皇上当真以为白慈安会复活?就算是这人真活着……”抬起头眼中满是讥讽的神色,“皇上认为他完好无损的几率有多大?再或者,假设白慈安真的回来了,知道皇上如此利用白丞相的死,由该是作何反应?” 龙占天满目赤红怒极的将长袖一扫,整齐码在一边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所以朕才让你去!你只要按照朕安排的做,其他的朕自会处理!”这也是龙占天所担心的,可是只要白慈安能回来,其他的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 齐蛮渊依旧云淡风轻,但越是没有表情给人猜测的空间也就越大。 “臣,遵旨。”齐蛮渊又是一拜转身离去。 龙椅之上的皇帝单手抓着胸口的位置狠狠的喘息,齐蛮渊!齐蛮渊!每次都是这样败在这个人手里,就像是怒极的一拳砸在棉花上,这人总是有办法轻易挑起他怒气踩到他的痛脚,之后留下一个蔑视的眼光轻飘飘的离去,好像这天下所有的事物都如不了他的眼一般,总是那么可恶,恨不得让他杀之而后快! 龙占天的视线由暴怒转为狠戾,齐蛮渊,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齐蛮渊回到王府的时候勘查秦洛歌的人就已经回来了,此人装束奇怪只要是露面总会引起人的注意,再者还有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孩子,曾经因为袖子里窜出来一条蛇还吓到过一个路人,只要有踪迹可寻,靖蛮王府众人的作为也总是令他们主子满意的。 老管家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说张文宇回来了,想见王爷。 齐蛮渊冷哼一声,“在他眼里还有没有当本王是他主子!”嘴上是这么说,还是让人进来了。 张文宇进来后直接跪在地上也不说话。 齐蛮渊瞥眼看着他空荡荡的衣袖,神色缓和了不少,“知道回来了。” “属下知罪。” “你倒是潇洒,想消失就消失连影卫都能避过,现在想回来的时候又回来了,你当靖蛮王府是什么地方?!又当本王是什么!” 齐蛮渊积威已久,可平时根本就没遇到过对着属下发火的机会,猛然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确实让张文宇以及外面趴在窗户上的几个人唏嘘不已,张文宇一颗心跟秋风扫过的落叶一样七上八下的漂浮,脸色也煞白。 “属下知罪。” “本王现在对你知不知罪不感兴趣,十一!” 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直接从窗户翻进去,“在!” 齐蛮渊完全不理睬张文宇,看着十一的方向,“白丞相过世,白慈孝必定不会无动于衷,此人消失的时间太长了,如果还没死的话……这世上能躲过影卫追查的人还真是不多见,其中必然有阴谋,派人去查他的动向,越快越好。” “是!”十一风一样的原地消失,张文宇张嘴想说话,齐蛮渊没给他机会,又道:“老五!” 老五刚从外面回来,本来还想去呵斥那几个趴在窗上听墙根的几个,这才刚走到门口正想闪身过去就被里面的人给叫住了,于是老五作为一个合格的影卫,终于有了正大光明从正门进去的机会。 “王爷!” 齐蛮渊瞥了他一眼,兴致很好?淡淡道:“张桐北失踪的事情不要声张,派人通知张御史说他们家儿子非常喜欢王府,可能要多住一段时间了。另外找张桐北卧床期间照看他的几个下人问问话,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症状。” “张少爷的病不是已经好了么?”十一歪着头表示疑问。 “病是好了,不过脑子似乎坏掉了。”齐蛮渊不在意的道。 十一有些搞不懂了,王爷前一阵子还在为这位张少爷东奔西跑劳心劳力的四处寻找名医,现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而且这话明显就是在骂这少爷脑子有问题么!十一在心里对自己摇摇头,那只能说自家王爷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有什么阴谋?王爷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老九!” 老九也是直接从窗户进来的,先看了一眼旁边的张文宇,虽然影卫和侍卫属于一明一暗平时没有什么交流机会,但是同作为王爷身边的人对彼此还是相当了解的,几个月前与宣夷二王子一战中,张文宇的这条胳膊就是为了王爷丢掉的,影卫都对这人多了几分敬重,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就算张文宇立了功可也不能对王爷耍小性子啊。 在老九眼里,少了一条胳膊然后玩失踪,就是耍小性子。心下唏嘘,也不怪王爷不给你好脸色看。 “你带着人到京城东面的树林,张桐北与季川现在应该都在那边,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让多余的人进去。” “是!”老九抬头,“王爷,不把人救出来吗?” “暂时别动。” 老九点了头就出去了,他并不是在问原因而是在确定自己的任务,王爷的命令终归有自己打算,他只要执行就是了。 倒是张文宇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终于重新抬起头,“王爷,我也去!” 齐蛮渊冷冷的看着他,张文宇承受不住压力还是把头垂下去了。 齐蛮渊道:“你很在意那个算卦的?”语气毫不在意,手指来回抚弄着桌上的茶盏。 张文宇有些不安的抬头,只看到一个阴鸷的侧脸,心下知道自己又触了逆鳞,可到底是哪错了也不清楚! “是,此人也算是属下的朋友。” “只是朋友?” “……属下很感激他。” “只有感激?” 张文宇懵了,在他的记忆力王爷很少用这种句式和人说话,像是试探又像是威胁,让人感觉就像是走在布满浓雾的悬崖边上,你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就没踩到实地直接掉下去,那真不是一般的折腾人。 “只有感激!”张文宇觉得有些委屈。 “嗯。”齐蛮渊点点头,在张文宇期待的目光中又不说话了。 窗外的几人面面相觑,王爷今天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影卫的行动你不需要参加,白丞相过世的消息你应该也听说了,丞相府现在没有能顶事的人,你过去照应一下吧。” 张文宇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王爷的决定向来不允许属下人违背,不过现在这样……自己也算是过了这一关吧。 白丞相的死就像是给所有寻找白慈安的人发出的一个暗号一般,或明或暗的各种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 秦洛歌依旧是蒙着黑纱在大街上毫无顾忌的行走,在听到丞相逝世的消息之后飞快赶往白家宅邸,他要找的人不是白慈安却和白慈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不过他没想过那个人已经被他关起来了,就算是想行动也行动不了。 白丞相的子嗣都不在身边,前前后后都是靖蛮王指派过来的张文宇在打理,秦洛歌观察了一天之后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只有一条胳膊的年轻人身上。 是他吗? 邪肆的眸子终于露出些除冷漠之外的其他情感,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而此时的张文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错当成了主角,正表情凝重的安排前往致悼的各位朝廷官员,看着一张张哀哀凄凄真挚或虚伪的脸,心里相当不耐烦,他本就是一个武将,属于流血流汗不流泪的那种人,现在这一个个哭哭啼啼的都来安慰自己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他见过丞相几次对这位朝廷大员的人品相当敬重,可也就只有这样吧!张文宇一边咆哮不止一边还要不停自己说,张文宇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再惹王爷不高兴!决不能! 六六章:误会丛生(二) 秦洛歌回到临时住的林子之后依旧心神不宁,他听到那人身边的人都称他张侍卫,是齐蛮渊手下的人,在这之前曾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这又怎么解释?秦洛歌还是找上了银环。 银环抬头看着哥哥,“哥哥说的是张文宇?我以前见过他,他是王爷的侍卫,不过他好像不认识念久。” “张文宇之前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几个月,怎么回事?” 银环眨眨眼,“我不知道啊,他本来好像是跟王爷出去打仗了没在帐篷里……”银环的声音忽然低下来,再开口时那声音沙沙的像是从胸口冒出来一般,“念久被人烧死在帐篷里,我很生气……大哥,我看到火很大的火在烧,念久还在里面,我很生气……” 秦洛歌知道他这是又想起当天的情景了,手指覆上银环的脸,安抚道:“大哥知道银环很生气,不过念久没死,大哥和银环现在都在找他,很快就能找到,找到以后他就会跟我们回西曼山,到时候没有人再害他了,银环不生气啊。” 秦洛歌也不是会安慰人的,断断续续的有些笨拙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可银环还是奇异的安静下来了,手臂揽上秦洛歌的腰整张脸都埋在他衣服里。 秦洛歌继续道:“念久身体里有你我的血,你跟我一样感觉的到他其实还是活着的是不是?但是白慈安的身体已经坏掉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念久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大哥有消息了?”银环从他怀里抬起头有些紧张的问。 “不知道。”秦洛歌摇摇头,“那个叫张文宇的在念久消失之后也跟着失踪了一段时间,最近几天才回到齐蛮渊那里,今天我在白慈安父亲的葬礼上看到他了……银环,你觉不觉得很巧合?” 银环:“他怎么会失踪?我记得他很喜欢跟着王爷啊,王爷走到哪里他都会跟着。” 秦洛歌:“可是念久如果真的选身体的话应该也不会选少一条胳膊的吧?” 银环:“啊?” 秦洛歌:“张文宇只有一条胳膊。” 银环:“可是他之前有两条,真的。” 秦洛歌:“难道他的另一条胳膊是忽然不见了?” 银环:“大哥,我们还关着两个王府的人呢,他们会不会知道?” 念久这边还在计算着时间,他们被关起来已经好几天了,齐蛮渊到现在还没来救他们这是什么原因?就算秦洛歌再怎么厉害可到了京城这块地上任何行踪还能瞒得了他靖蛮王,更何况从秦洛歌当时绑架自己这件事上来看这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低调,但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 念久生气了,很生气,不知道第几次将抓着自己衣服的那双手掰开,念久从地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张桐北,“靖蛮王不来救人也就算了,可是你爹怎么也对你不管不问的?”叹口气自言自语,“算了,求人不如求己,秦洛歌是厉害可是找来的几个人可就不怎么够看了。”站在角落里从窗户的缝隙里观察着外面的状况,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林子……貌似是当初自己扮成白慈安被齐蛮渊抓住的那片吧,别的不说就远处露出的几座山峰看着倒是挺熟悉的,这地方果真是和自己不对盘。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从肌肉的膨胀程度上来看硬碰硬的话吃亏的绝对是自己,念久急的团团转,像是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越想着出去就越想出去,可是自己出去之后能做什么? 当初来这里的原因就是还当初还是白此案的时候欠下的债,想着齐蛮渊不要被眼下不存在的假象所迷惑,可是现在人家已经明确的表示绝对不会相信有人能死去活来的折腾那么多次,而且已经先一步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念久,你就算是回去了又有什么价值? 齐蛮渊说他注定要成为他的人,可是现在这个曾经扬言要自己的人也对他无动于衷了…… 念久啊念久,你现在真是倒贴都没人要了啊! 念久蹲在墙角抱着膝盖整张脸埋在膝盖里就差拿着小棍在地上画圈圈了,周围的阴暗气质把张桐北吓了一跳,赶紧的靠过去小心翼翼喊了两声:“季川,季先生?季半仙?” 念久阴郁的抬起头,“干什么?” “你没事吧?”张桐北更不确定了,“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头疼还是闹热?全身乏力?失忆?”张桐北在自己的想象力中自由奔跑,在念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踹门了,“快开门!不得了出人命了!快开门啊出人命了!” 念久站起来本想去阻止他别发神经,胳膊抬起来之后又想起来什么然后收了回去,选了个比较安全的姿势扶着墙慢悠悠的倒了下去。 张桐北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叫得更大声了!“救命啊!出人命了!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快给老子开门!” 念久听了在心里点点头,嗯,有点气势了。 估计是张桐北叫的太逼真了,门口两个守门从门缝里观察两人的情况,张桐北恨不得把人朝死里骂,“看什么看!这都要出人命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都有点犹豫,是先进去看人还是先去把雇主给找过来? “你去找人,我先去里面看看?”大汉一说。 “你小心点啊。”大汉二转身就跑了。 于是当大汉二带着秦洛歌和银环火速赶回的时候看的就是地上躺着的两个人,还有就是在一边目瞪口呆守着现场的张桐北。 秦洛歌眉头一皱,好在整个人都蒙在面纱里外人看不到,“这是怎么回事?” 张桐北无辜的眨眼然后摇头,“我也不知道……” 大汉二赶紧跑到大汉一身边使劲摇了摇,“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张桐北不甘示弱的照样学样的抓着念久也开始摇:“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先生!” 被摇得七荤八素的念久恨不得跳起来一巴掌扇死张桐北, 本来在大汉一靠近他的时候他手里抓着的板砖已经预备就位了,这一转头拍下去这大汉再怎么凶猛也得昏上那么一会,然后他拍了,大汉也晕了,可这张桐北死活也拉不走,还一个劲的对他上下其手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念久差点被自己给憋死,这一耽误外面的人就来了,无奈之下只能再躺回去! 果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张桐北,你奶奶的真是让老子想掐死你! 秦洛歌原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看着这乱七八糟的一大堆更是想直接甩袖而去,扭头看到拽着自己袖子的银环,才想起自己其实还有事情要做。再看看一边已经看似不省人事的季川,手里捏着一根针就要直接飞过去,张桐北唯一的优点就是反应还不算慢,用他那白斩鸡一般的小身板横在念久面前,“你想对先生做什么!” 念久真是感动的要死了。 “你不是想救他么,我这一针下去他肯定能醒。” 张桐北真的犹豫了。念久在心里恨铁不成钢的将人骂了一顿,缓缓睁开眼,惊讶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咦?大家都在啊?” 秦洛歌淡定的将针收回,张桐北又是一把扑上去,“先生你可醒了真是吓死我了,先生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念久僵硬的笑着将人从自己身上推下去,“我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你陪葬,大可以放心。” 闹剧结束,秦洛歌显然也没有要在问题的始末上浪费精力的意思,让大汉二将大汉一拖出去之后目光在两个人之间转了几圈。 念久只要想到那黑纱下面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就有一种被人压着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只得率先打破安静,“这位大爷,我们两个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您把我们留下来绝对除了浪费粮食还是浪费粮食,你看我们已经被带来那么长时间了连个救我们的人都没有。” “张文宇是什么人?”秦洛歌直接问。 张桐北与念久对视一眼,念久在接触到张桐北那双呆滞双眼时就知道自己脑子又不正常了,找张桐北寻求支柱还不如靠自己来的靠谱,只是事情什么时候又和张文宇牵扯上了? 果然,张桐北不负众望的问:“张文宇是谁?” 念久正在考虑要不要也装作不认识张文宇,那边秦洛歌的眼神又扫过来了,念久忽然想起张文宇是和自己在一起住过一段时间的,万一秦洛歌已经知道这一点而自己偏偏否认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死的太难看? 最后还是相当困难的点头,“我认识啊……” 秦洛歌点头示意他继续,旁边的银环难得睁大眼睛看着他,满是认真。 “张文宇是靖蛮王的侍卫,武功很厉害。” “他的胳膊是怎么回事?与宣夷战争结束后为什么消失了?现在又为什么回来了还出现在白丞相的葬礼上?” 秦洛歌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还都是用的疑问句式,但是念久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最后一句上,“你说白丞相死了?” “死了。” 念久久久没有回神,倒是让秦洛歌一阵疑惑,“你认识白丞相?” “不认识!”念久慌张的否定。 秦洛歌眼睛眯成一条线,“那么张文宇认识?” “当然!” 六七章:苗头(一) 凡是与“白慈安”这个名字有联系的人如今都陷入了一个怪圈,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明明是不怎么举足轻重的一个人偏偏在一片繁茂的土地上掀起层层风雨。 “何其有幸,又何其悲哀。”念久睁开眼淡淡的从窗外透进的绿色上扫过,眼底的神色淡漠的一如最初。 齐蛮渊还是没有找上来,念久冷静下来之后对此也不再介怀,人来不来都会有他的理由,至于具体是什么理由也不想去往深里猜测了,现在他只想出去,不管是用什么办法,至少在白丞相下葬之前去看一眼,他不是白慈安,但是他不想这个老人走的这样凄凉。 念久扭头道:“你觉得人死了之后还会复活吗?” 角落里坐着的秦洛歌缓缓睁眼,光芒一闪而过,与其对视斩钉截铁道:“会。” 念久点点头之后又陷入沉默,目光复杂而虚幻,念久问道:“复活之后,那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吗?” 秦洛歌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修长有力的手指死死捏着念久的下巴,“你果然是知道的,我不想杀你,前提是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念久不想与秦洛歌纠缠,不仅是用“季川”这个身份,除此之外他也不想秦洛歌继续对白慈安这个人继续各种意义上的念念不忘。 秦洛歌本不属于这复杂闹市,不管是容貌、能力还是性情都注定这个人不会被周围容纳,他属于西疆,生活在西曼山,应该终日虫草相伴,不该因为一个非亲非故的白慈安而有所改变。这对他以及现在生活的这个大环境都不是好事。 白慈安对于秦洛歌来讲不过是忽然闯进去的一个意外,没有原因,亦没有结果,如果追根究底来讲的话念久与这两人之间甚至算是仇人,如今要为了一个过去的仇人以身犯险,说的不好听些秦洛歌甚至连爱恨都分不清楚,对于这样的人念久的第一战略就是敬而远之。 “我只是跟在靖蛮王身边的一个算命先生,王爷确实是在的找寻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但是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王爷没告诉我。”念久抬眼正视秦洛歌,赤红的双瞳诡异而危险,微微别开脸,“不过王爷至今也没有找到那人的下落,让你失望了。”念久的脸色有些发青,呼吸不畅导致他想笑两声来给自己打打气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齐蛮渊要找的人在哪里?” “不知道。” “你知道。”秦洛歌掐着念久脖子的手依旧没松开,瞥了眼歪在一旁的张桐北。 “好吧。”念久看上去很无奈,心里则是仰天长啸张桐北你又欠我一次!“我只知道靖蛮王一直在找一个叫白慈孝的人,此人从王爷上战场之后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消息,至于是不是和你要找的人有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季川只听说过白慈孝,但是秦洛歌要找的人名字和他只相差一个字,前面又有齐蛮渊带路秦洛歌真是想不走歪都不行。 秦洛歌抓着他的手依然没松开,念久继续道:“靖蛮王的行动非常隐秘,如果放我出去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他的动向。”秦洛歌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只要不做的太过分跟“背叛”两个字应该还是有些距离的,念久这样的安慰自己。 银环似乎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站在哪里一动不动只有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念久还以为见的人多了能多说些话呢,不过就算是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些短暂的情绪波动也让念久看出这两人之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秦洛歌短暂的思索之后做了决定,“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想怎样?又要下毒!”念久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出门忘记带脑子了还是和张桐北在一起的时间长也跟着被同化了?念久低着头假装很害怕,“之前那个看门的肯定就是被你下了毒的,不然好好的人怎么可能忽然昏倒。” 秦洛歌表情不变似乎根本就没发现念久语言上的漏洞更不想去为自己辩白什么,手里拿着一颗丹药,“我没有药用在你身上,吃下去。” “这是什么?” “蛊。”秦洛歌依旧很冷漠,这种表情已经让念久连怀疑的欲望都没有了。 “能先说一下它发作的契机么,就算是死也该死个明白不是么?”念久语气僵硬,两只眼死死盯着 对方手掌心那颗血红的药丸,这次升级了,不是毒是蛊!蛊不一般都是虫子么?有人会把虫子吃下去吗,虫子在哪里,难不成是藏在这层外壳底下?念久捂着嘴转向一边,心道秦洛歌真的是越来越重口味了。 “只要你不惹怒我,乖乖听话,就能好好活下去。” “什么叫乖乖听话?听话的标准是什么?”念久开始不耻下问,依照秦洛歌的性情来讲让他发怒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秦洛歌眉头已经皱起来,念久几乎要哭了,看到没?要怒了!要生气了! 念久没有任何筹码与秦洛歌抗衡,结果只能乖乖将丹药吃下,心中暗暗冷笑,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真的是让人不愉快,谁也没想过转了一圈他们又转回了原地,只是当初身边还有一个人,现在只剩下他自己。 齐蛮渊啊齐蛮渊,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齐蛮渊又是彻夜未眠,念久已经离开那片林子的消息他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不仅这样到现在为止那人离开之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但是齐蛮渊却没有一丝高兴或者正面的情绪产生,总觉得就算是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那个人,就像当初那一缕飘渺的声音一样,依旧抓不住。 齐蛮渊坐在那里,眼睛闭着,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撑着额头,他有些焦躁,需要时间来静一静,明天,以后,他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对于那个人只能暂时关在心里。 我给你最后一点时间,以后想那么自由怕是不容易了。 念久灰头土脸的终于赶上了丞相下葬,旁边的张桐北已经被折腾的不知道东西南北。秦洛歌放人的方式很直接,自己离开,你们想怎么出去怎么出去,想去哪就去哪。 念久也不客气拉着张桐北就往外跑,林子很大,偏偏两个人的方向感又是一个赛一个的差,又遇上这阴晴不定的天气,连太阳都靠不上,毫不容易出了林子才打听到今天就是丞相下葬的日子,之后又是朝着丞相府一阵狂奔……他太急了,连找匹马的时间都没有…… 与白慈安有牵扯上的人明里暗里都在打探他的行踪,丞相下葬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如果这个时候白慈安还不出现的话,那他复活的可能性就下降不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纨绔是孝子。 秦洛歌此时还在跟着念久,对后面跟着的几个黑衣人不屑一顾,在念久开始打听关于丞相葬礼的事情之后就先一步消失,直接去了丞相府。 此时丞相府蔚为壮观,说是高手云集也不为过,只是对于这个环境来讲……是在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信齐蛮渊吗?或许信,但绝对不全信,此时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人也已经潜伏在了角落,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观察的清清楚楚。 完颜域自然也在,正大光明的站在的张文宇旁边,他自认为是丞相临死之前的托孤对象,就算是这张异域的面孔再怎么扎眼也没有遮掩的意思,他同样自信着如果慈安回来的话肯定会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齐蛮渊也来了,也是正大光明,不过谁也不知道目光所及之外又有他多少的人员流动,不过他要找的不是白慈安,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念久,虽然那个人在自己出现的时候就竭力藏匿自己的身形,不过双方都知道那实在是没什么作用,但那是一种躲避的表现。 他要找的人是白慈孝,那个几乎已经被在场大多数人所遗忘的白丞相的另一个儿子。 秦洛歌暗中观察张文宇这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将他的一言一行与记忆中另一个模样相互联系,对比,然后推翻,之后继续观察,他或许不知道自己并不是在寻找结果,只是想要发现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张文宇对于最初突然出现的完颜域也相当诧异,想明白之后也释然了,只是看着这个明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人不断出入丞相府甚至分担了自己一半的负担之后又有些诧异,他似乎猜到这个人是用什么身份来做这些事情,有几分动容,但事到如今只是徒增叹息罢了。 齐蛮渊是断袖,张文宇对此没有任何感想,那只是因为齐蛮渊是齐蛮渊,最初张文宇在心里对此还是有些看法的,但他当然也不会拿这种假设引用到自身来做进一步探索,他是王爷的侍卫只是王爷的侍卫,其余的事情但凡是和此条没关系的假设完全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就算是有看法,那也只是看一眼而已。 但是之后又遇到了一系列的人,遇到一些列的事,张文宇就算是表现的再怎么淡然,实际上心里还是有反应的,他已经开始主动询问完颜域是否需要他的帮助,地域文化差异绝对不是个小问题,张文宇真心觉得这两个人处到这个份上实在是难能可贵。 但是张文宇最近也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十几年的勘查功夫告诉他这绝对不是错觉,但结果是连影卫都查不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难道是因为自己精神不济?张文宇摇摇头,让他这样的人说服自己的直觉只是一种错觉简直就是对前半辈子的完全否定,张文宇对此略有不快,但也只能押后再提。 六八章:苗头(二) 念久与白慈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这其中绝大多数时间还都是用的白慈安的身份,面对着白慈安的他眼睛里几乎只剩下求子不得,后悔莫及的痴迷。 除了那些听说过的故事,念久对这个人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深夜里是的一抹凄凉。但不管怎样那人仍旧是风流倜傥的富家少爷,就算是再怎么失落难过仍旧是建立在一种富贵清闲的背景之上的,所以当他不经意的回眸,看到墙角边一个佝偻落魄的人满脸泪水对着灵台的方向嘴唇做出一个呼喊“父亲”的口型的时候,念久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当机。 再仔细看那被头发掩盖起的眉眼,似乎……有那么一丝熟悉感,不确定,念久眨眨眼,想要将那个躲在墙角抹泪的人看得更仔细。 片刻的怔忪之后念久飞快的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现在还是被人监视着的,不自然的动作只会遭人怀疑。 丞相下葬的日子前来悼念的人自然不少,门口守着的虽不是从王府调过来的可也是被张文宇TJ过的,万不可能将这种装扮的人放进来,这些都暂且不提,看现在的情形他是在躲,除掉齐蛮渊对他那那些掩盖良好的奇怪追查理由之外,还有什么理由会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之上躲躲闪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念久低着头皱眉思索,张桐北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也不敢打扰,有些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咽咽口水,他真的不习惯和这么多人呆在一起,两根手指夹着念久的袖子,怕自己万一丢了季川都察觉不到。 王家影卫不是白叫的,在念久的表情出现变化的时候负责向齐蛮渊报告念久行动的十一已经顺着他的目光在第一时间找到根源,之后又是一系列的暗中调动,念久再次抬头的时候原本站在墙角的人已经不见了。 念久看不到那些须臾之间于暗处中的波涛汹涌,只是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安,换了个角度悄悄瞄了眼前面坐着的齐蛮渊,见那人正低着头喝茶,面子上平静无波,念久依旧不安,齐蛮渊的心情是从来不显现在脸上的,全凭自己一双眼睛根本找不出参考依据,心里更加慌乱。 白丞相的棺木正被人抬着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整个人群肃穆而压抑,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黑纱掩盖着。老天爷倒是很懂得配合当下的气氛竟然飘飘洒洒的下起了小雨,雨滴细如牛毛打在衣服上没有任何痕迹,众人抬头看看天,都说这是老天爷来给白丞相送行了。 齐蛮渊抬手让上来撑伞的人退下,表情被细雨修饰的更加模糊,像一幅飘渺的山水画,这样的齐蛮渊却意外的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书生意气,如果撇去身后那庸杂的背景不看的话,还真像是江南水墨里走出来的。 念久低下头跟着送葬的队伍一步步往外移,他的心意达到了,剩下该是去解决问题的时候了。 念久在出了丞相府的大门之后沿着墙角快速的往外走,张桐北虽然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是如果连个手脚不麻利的人都跟不上的话那就真是个废物了。走到围墙拐角的地方念久突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道:“季川不知道跟着的是哪位影卫兄弟,不过请你回去告诉靖蛮王,季川这个人当真不值得他下那么大工夫,而且也没那么多精力来陪着他玩那么长一大段游戏。”说完之后在不停顿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狂奔起来。 他要在别人找到白慈孝之前找到他,或者在齐蛮渊找到自己之前找到白慈孝。 顺着张桐北留下的记号一路向前,念久也不再停留,自己都说不准现在从心底涌起的这种久违的兴奋感其根源到底是来自哪里,就像是一场赌博一般,没钱的赌徒赌的都是命。 暗处的十一在听到季川的话之后果然还是犹豫了,区区一个没有半点功夫的算命先生怎么会知道有人在后面跟着他?更何况他可是影卫啊影卫!然后想着要不要先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回去汇报一下,按照一般状况来看,在目标人物已经发现他存在的情况下继续跟下去也不会有太大收获,除非他收到的是监视与保护双层命令,王爷并没有让他保护,这是很明显的。 其次,他打心眼里也觉得在人力不很充足的状况下派一个影卫来监察这位先生实在是浪费,于是十一犹豫了一下之后选择回去复命。 念久找到了张桐北,不幸的是当时张桐北身后还站着手臂上挂着一条蛇的银环,幸运的是念久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他们都是背对着自己的,而且目标人物都是最前面墙角里那个缩着的人影。 银环手臂上的蛇扭来扭去,蛇信子在空气里被抖成波浪形就是不发出丁点声音,年就知道蛇的视力很差,虽然和他同个屋檐下见过几次面也不敢肯此时能不能认出自己来,不过最大的保障还是尽量别让自己发出声音。 银环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但是他站在那里只要不说话很难让人察觉到那是个大活人,所以在神经巨大无比的张桐北身后他的跟踪相当成功。 但是……他似乎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尾随至此的目的是什么…… 张桐北咽下口水慢慢走近那个瑟缩在墙角里人,他不知道季川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似乎对那个人的命令已经下意识的唯命是从了,不过这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兄台……你还好吧?”张桐北弓着身子站在一米之外歪着头问。 墙角里的人将头埋得更低了,越缩越小。 “那个……”张桐北伸了伸手,又上前很小的距离。 “别过来!” 角落里的人终于说话了,声音沙哑干涩。 念久皱眉,这不像是白慈孝的声音。 张桐北很配合的没有再走近,低着头想看清这人的脸,只是一大半都被头发遮住想看清实在是有困难,“这位兄台,你别害怕啊,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季川的人啊?” 念久再次皱眉,这是干嘛? 抱着膝盖的人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有些疑惑的微微抬起头又马上低下去,“不认识!” “哦。”张桐北疑惑的摸着下巴,如有所思。 念久真想上去给他一个爆栗,但是碍于眼前还有个障碍只得忍住。 那人说完话之后毫无预兆的猛烈咳嗽起来,整个身体一抽一抽的看着像是要把内脏呕出来一样,原本是抱着膝盖的姿势慢慢变成趴在地上,一只手掐着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拼命地捂着嘴,暗色的血一滴滴的从指缝里流出来低落到地上。 念久目瞪口呆身体差点忍不住冲上去帮他拍拍背,不过已经有人先一步抢在了他前头,不是人,是蛇。 银环的那条好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直接朝着角落的方向箭一样窜过去,银环制止不住也跟了上去,蛇的速度太快,银环抓住它的时候白慈孝的手腕上已经印上了两个清晰的牙洞。 白慈孝根本顾不上手腕上的伤,依旧咳得昏天黑地,地上的血已经积了一片,念久看着就觉得胃疼,这真的是打算把内脏也给咳出来了。 银环的这一动静把张桐北吓了一跳自然也就发现了身后跟着的念久,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季先生你可算是来了!”然后速度极快的窜到了念久身后,那模样似乎是在寻求保护。 念久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什么也没说。 银环只顾着他那条宝贝蛇,看见念久也没任何反应,念久干脆直接走到白慈孝身边伸手拍了拍还在咯血的人,“白公子,好些了没?” 白慈孝的身体猛烈的抽搐了一下,满是血的手继续捂着嘴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念久见他满脸满身的血,有些心酸,毕竟也算是旧识,当初自己还冒充过人家弟弟叫过人家哥……“我是令弟的朋友,交情平平,因此白公子并不熟识。” 不熟又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人认出来?!白慈孝显然也想到这点,但是此人说出这些话来就表示现在还不想与自己为难,任那只手在自己背上轻拍也没有躲避,就算是和那个人有一丁点关系,他都感觉不排斥。 白慈孝慢慢缓了下来不再咳了,抬起头,捂着嘴的手也拿了下来。 近距离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念久差一点没站稳,幸好身后还有个张桐北,自己没做出退后三舍的举动来。念久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才正视白慈孝,其实那张脸并不是非常吓人,毕竟在以前通过传媒工具更恶心直接的场面他也是见识过的,只是现场的感官冲击让他没调节好心态。 白慈孝的脸毁了,更直接的说是他的左半张脸已经不见了,也不是不见,只是没有了原本的那层应该存在的皮肤,再加上鼻腔、口腔里溢出的血液,真的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不过那双眼睛还没有改变,依旧是当时在月下花园里见过的一样,不出众,却分明。 “呵呵,吓到你了。” 念久还没来得及客气,那边一向少言寡语的银环说话了,“你吓到小环了,你是谁,小环为什么会咬你?” 六九章:苗头(三) 银环的话听起来就有些不讲理了,你养的蛇咬了别人不道歉也就罢了,反倒是还怪人家把是手伸到蛇眼前似的,不过在场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一时间还真没人站出来呵斥他,念久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怒视着银环:“你的蛇有剧毒的是不是!解药在哪!” 银环抬眼看他一眼,慢慢别过脸,就是不说话。 “是你的蛇咬了人!解药呢!”念久从来没觉得这个别扭的孩子这么惹人生气过,就算是别扭也要看时间的好不好!手压着银环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念久几乎是吼出来的,“我问你,解药呢!” 银环还是不吭声,张桐北第一次见季川发火也不敢出声,白慈孝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肩膀还在一抖一抖的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气氛很安静,很紧张。 “他没死。”银环掀掀眼皮状似无意的朝着墙角那人身上扫了一眼,因为脸是低垂着的,没人看到那一眼他的表情有多冷。 念久也看过去,白慈孝正扶着墙跪在地上一点点爬起来,带血的手在墙上印出一长串鲜血淋漓的掌印,一眼看上去怪是吓人,不过此时的白慈孝是活着的不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的时候银环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沉的像是掉进湖里捞不出来一般。 “怎么了?” 银环眨了一下眼,黑白的蛇猛地从他衣领里钻出来对着念久放在银环肩膀上的手就窜过去,念久下意识的往后撤,看来银环不是真的想对付他,要不然就凭他那速度怎么可能从蛇嘴里逃出去! 念久讪讪,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脑中精光一闪,对啊,白慈孝被银环的蛇咬了一口还能从地上爬起来,他居然没死! 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到西曼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前这青衫少年出来遛蛇的情景,那一整片火红的鲜花在少年浅浅一笑中变成了一丛枯草,这点说服力或许不够,动物与植物之间毕竟的是有区别的,可当初大原军队里那些莫名死掉的士兵又是怎么说,银环的那条蛇绝对非比寻常,更非比寻常的是白慈孝在他眼皮子底下被蛇咬了一口之后居然还能站起来! 念久猛地转头再次看向白慈孝,他确实是站起来了没错,手腕上的齿印也还在没错,念久慢慢走过去站到他跟前。 张桐北看出季川脸色不对,也不敢阻拦,两根指头捏着他的衣摆,他去哪自己也就在后面跟着。 “白公子的脸是怎么回事?”念久的语气很冷,现在也没人在意这个。 “咳咳……,这根阁下有什么关系?”白慈孝扫了他一眼,转头就要离开,念久本想伸手拦住,银环再次快他一步挡住白慈孝的去路。 念久又觉得这孩子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就是有点别扭。 “两位这是什么意思?”白慈孝站直了腰,虽然那看上去让他更加狼狈。 念久等着银环说话。 “你没回答我,为什么小环会攻击你?” “呵!这你是不是该问问你的蛇!” 银环死死盯着白慈孝手腕上的两个齿印,“你身上有毒?还是剧毒。” 上半句是疑问,下半句就是肯定。 念久心中也满是惊骇,从一开始就仔细观察白慈孝的眼睛,准确捕捉到那人眼底的一丝慌乱,但之后就被他强压了下去。表面上依旧是愤怒,念久沉思,就算是再怎么掩饰,他也感觉到白慈孝的内心此时相当不安。 毁了半张脸,其次是身中剧毒,更有趣的毒他身体里的毒与银环的蛇毒还是相克的。眼尾瞟了眼旁边的少年,忽然又想起半年前的一些场景,念久不知道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是偶然?还是说是未完结篇的再续? 白慈孝没再说话,似乎很肯定眼前这三个人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念久做了个大胆的猜测,转头看着银环,“你的蛇毒也有克星?” 银环皱着眉也不说话,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念久笑笑,“你的毒是不是之前有泄露过啊,要不然怎么可能有那么巧刚好就给撞上然后解了呢,不过白公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上原本就是有毒的呢,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来也不算是巧合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受连累啊。” 念久没猜错,白慈孝眼底的慌乱更甚了,他一把撩开站在一边的念久就要冲出去,念久上前想要挡住他,可这白慈孝力气大得出奇,看着就跟要拼命一样,念久被他推到一边,张桐北赶紧上前去扶他,念久嚷着“拦住他!别让他跑!”手上却抓着张桐北的袖子不撒手,这边还在地上滚了一圈挡住了银环的去路,嘴上还是不停的喊,“千万别让他跑了,赶紧抓住他!” 张桐北莫名其妙,不过他知道念久的意思是不让他追上去,这也就足够了,至于这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真没啥兴趣。另一边银环瞪着躺在地上的人依旧面无表情。 念久摸摸鼻子镇定的从地上爬起来,“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跟上去吧。”然后拿眼神示意两人。 银环很不给面子的掉头离开,他本来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来着?银环撅撅嘴,好像想不起来了…… 念久的如意算盘也没有打响,呀本来是想着等白慈孝离开之后他悄悄在后面跟着,找出他现在住的地方,顺便看看是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又遇到了什么事……念久不是好奇心重的人,白慈孝的反应太出乎他的意料,印象之中能让这个人有如此反应的恐怕这世上也只有一人了,只是……念久的大脑的拒绝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但是计划在他拐了个巷子角之后就开始宣布结束。 念久小心翼翼的贴着墙往前跟,刚绕过拐角就看到齐蛮渊正好整以暇的理着自己袖口,在他惊呼出声之后,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念久此时根本没时间考虑这影卫到底是根本就没有离开,还是说离开之后又把他们家王爷给引来了,或者干脆说靖蛮王这次是专门来捉拿他这个在逃人员的,念久伸长脖子看着齐蛮渊身后,白慈孝已经不见了,当然不可能是被眼前这人放走的! “放了他!”念久道。 齐蛮渊长眉一挑,没说话,意思是“理由。” 念久还真的看懂他的意思了,“他中了毒,我怀疑另有隐情。” 齐蛮渊依旧不语。 “他被银环的蛇咬了之后居然没反应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希夷那几十只海东青中毒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和之前那件有关,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王爷你也是脱不了关系的,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 齐蛮渊依旧不语。 “齐蛮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念久怒了,有些气急败坏的抓着头发。 张桐北在一边想要拦着他,齐蛮渊开口,“把张少爷带回去。”于是张桐北的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给带走了。 带走张桐北的侍卫比张桐北本人受的刺激还大,刚才他听到了什么?那个小算命的居然直呼他们王爷的名字!天啊!他们王爷居然还没怒!我的苍天啊! 等到人走远了之后齐蛮渊才开始正视念久的问题,“你第一次叫本王的名字,不错。” 念久憋着一肚子的火,这次是彻底的憋住了。 齐蛮渊上前一步,两个人之声半步之遥,齐蛮渊又道:“本王现在想知道你跟十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说什么了?” “要本王重复一遍么?” 念久低头摆弄着手指,底气相当不足,背地里他再怎么发狠再怎么要跟齐蛮渊搞独立,可一旦见到人了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细胞立马坏死。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压他一头!念久心里又烦躁又心虚,支支吾吾道:“你看我都不记得了,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自然也没有想起来的必要了,既然忘了……王爷您就让我忘了吧……” “嗯,本王觉得也是,不过季先生啊,你千万要努力别让本王想起来啊。” 念久一口血冲上喉咙,这边又听他道:“行了,大事解决了,下面来说说你的那个圈吧。” 念久觉得齐蛮渊一定是被妖孽附身了,而此时躲在暗处的十一是想哭都哭不出来,这王爷的心思是越来越难捉摸了,变脸的速度简直比剑法还快,之前那股几乎能把人活吞的暴戾气势哪去了啊! 齐蛮渊也有选择性忽视的时候,在念久最后吼出那句“王爷你也脱不了干系!”的时候他的怒气在那一瞬奇异的平复了下来,在听到念久叫他的名字,原本冰封的心湖终于有了春潮涌动的感觉。齐蛮渊不是感性的人,但是他愿意把所有的感性用在这个人身上,没有理由,他高兴。 念久对着齐蛮渊诡异的转变不又一楞,但是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思考那么复杂的问题,抬头看着齐蛮渊,“王爷,白慈孝呢?” “被侍卫带走了。” 念久一听急了,“我还打算着瓮中捉鳖呢!” “憋?念久想捉谁?” “当然是白慈孝身后的那个人,王爷也该知道从一开始遭人刺杀就和此人脱不了关系,而且他当初消失的时间又如此巧合,再加上这次出现又带出一个大谜团,王爷应该也猜到单凭白慈孝一个人是撑不起也耍不出那么多幺蛾子来的。” “本王不会放他走。” “为什么?” “比起瓮中捉鳖,本王更喜欢请君入瓮。” 念久无言以对,他知道齐蛮渊技高一筹,但是难度上也绝不会增加一两点。 齐蛮渊伸手摸向念久的脸,有些粗糙的掌心缓慢的摩挲着念久脸上的皮肤,齐蛮渊的这个动作很直接也很纯粹,甚至从齐蛮渊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感情色彩,但念久的脸就那么不可抑制的红了,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 “别躲。”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一直觉得不管是从行动力上还是言辞上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但现在才发现单单是表达清楚是完全不够了,最重要的是你得完全了解,本王也以为给你时间就可以,但后来事实告诉本王时间只会让你胡思乱想,所以……” “王爷……” “谁!”齐蛮渊眼神一利,空着的那只胳膊反手就是一只飞镖。 念久这才知道,原来齐蛮渊还是玩飞镖的,他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原本似乎近了一点的距离霎时又拉开了,念久趁机闪身退了一步,完颜域从墙角后现身,有些不甚明了的看着眼前两人,最后视线落在念久身上,“你是念久?” 念久避开他的目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白慈安当初走的时候说过让完颜域照顾一个叫念久的人,但是世人都知道他现在是季川,可齐蛮渊确实叫了自己念久,那他要怎么解释? “完颜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我大原的边防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了么?还是说你这是来主动伏降来了?”齐蛮渊收回手重新抄起袖子面色淡淡的看着完颜域,眼角的视线无意的从念久身上扫过,后者只觉得身上一麻,看来要解释的对象还不止一个。 完颜域正视齐蛮渊,“这恐怕要让靖蛮王失望了,我身上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官职,此次前来也只是以单纯的商人身份罢了。” “哦,商人啊。”齐蛮渊似乎了然的点点头,继续道:“那么,不知阁下与内人有何商贸往来?” “内人?” “内人?” 七十章:阴谋阳谋(一) 念久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内人”一词是个什么意思,还傻乎乎的跟在完颜域后面重复了一遍,等看到对方投注在自己身上惊讶的眼神的时候,念久只觉得头顶嗡嗡直响。更可气的是齐蛮渊从头到尾都的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好像他说出来的话是理所当然,事实本应如此一样。 念久不说话了,他知道齐蛮渊这是在逼他,只是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狼狈不堪,退无可退。记忆中的齐蛮渊没有说过露骨的话,对他只有选择题,是或者不是,由你来选,答案却由他本人来操控。现在念久算是明白了,齐蛮渊让他选择的只是到达最后的方式罢了,是横驱直入还是拐弯抹角,你愿意怎么走他都奉陪到底。 念久叹气,本以为他只是霸道,现在看来也是最有耐心的一个。 念久上前一步与完颜域对视,“还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完颜域,叫我完颜就好。” “哦,是完颜公子啊……你不是大原人?” “不是,请问阁下是不是念久?”完颜域向来不喜欢文绉绉又拐弯抹角的调调,语气透着急切。 “我以前用过‘念久’这个名字,不知阁下有何贵干。”齐蛮渊只知道完颜域与白慈安之间有过那么一段过去,还不知道在这两人最后相聚的时候自己还跟着插了一脚,鉴于到时候要解释的事情越来越多甚至根本就解释不了,最后还是决定干脆别让这人知道。 完颜域从两人无声无息的对峙中晃了下神,想到曾几何时自己身边也有着这么一个对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有所反应的人……内人,他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但已经错过了。 完颜域不确定的看着念久,“你是不是认识慈安?” “白慈安?”念久故作疑惑。 “是!” 念久想了一下,点点头,“当年是见过的,只是天妒英才……阁下为何这样问?” 念久才记起白慈安从那具身体里离开之前曾经留下一句话,大概意思就是如果有一天遇到一个叫念久的人就照应一下之类的,念久心里暗暗高兴,捡了个大便宜还要装作不知道真是太难了! 完颜域想到了什么,大概是怕念久狮子大开口,并没有开口提关于白慈安的事情,眼中的温柔刹那而过,再抬眼时已平静无波,“没事,只是忽然记起内人似乎有提起过这个名字,一时好奇罢了,不过还真是巧。”目光从一旁齐蛮渊身上瞟过,“虽不知你为何改了名字,不过我还是叫你念久吧,念久现在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麻烦?他麻烦有一大堆,但是一旦您掺一脚的话后果肯定是更加麻烦,念久还是推辞了,转身朝着齐蛮渊的方向追过去,小跑几步之后还不忘回头给人提个醒,“完颜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以后有麻烦到完颜的地方还望多担待!” 两人并肩离开,念久刚松口气那边齐蛮渊就发话了。 “完颜域指的是白慈安?” “应该是吧……”念久故作疑惑。 齐蛮渊冷笑一声,能被完颜域称之为“内人”的人除了白慈安还有谁?倒是念久的态度就不对劲了,“白慈安早就死了,‘念久’这个名字的出现是在他死之后,既然是这样完颜域又怎么可能从白慈安嘴里听到你的名字?”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四周被墙壁和垂柳挡得严实,齐蛮渊的突然驻足让念久瞬间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齐蛮渊的冰冷的手指捏着念久的下巴,大拇指在嘴唇上来回摩挲,开口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又暗含警告,“本王不逼你,你不想说本王自己也能查出来,但是别说谎,后果你承受不起。” 念久没有反驳,他知识怨恨自己刚才这人明明没叫自己干嘛还腿贱的跟上来了! 不自在的别过头想躲开捏着下巴的手指,齐蛮渊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倍感压力。但如果单单是躲就能躲开的话齐蛮渊就不是齐蛮渊了。 “我被秦洛歌带走的时候为什么不救我?”刚说出来自己都鄙视自己,在大家都知道答案的前提下提出来的问题那和撒娇有什么两样? 齐蛮渊长眉一挑,嘴角溢出一丝笑,很浅,眨眼就不见了,念久正好瞧见,不免有些惋惜。 齐蛮渊松开他的下巴手指绕着脖子伸到耳后,细细的揉捏着他颈椎突出的那一小块骨头,念久脸红了。 “不要那么热情,本王怕自己会忍不住在这里要了你。” 某人的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了,憋出来几个字,“王爷自重。” “本王向来自重,但是本王也认为自重与情事向来没什么牵扯,本王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要了你放你到处乱跑嚣张无忌,那是本王重你。” 念久顺着颈后的力量慢慢往前靠,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齐蛮渊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弥漫,那声音沉沉的冷冷的,就像是在云雾中找到大地的感觉,很安稳,让人沉沦。 “秦洛歌的事情确实是本王疏忽了,最近整个都城都是一片混乱,你又是喜欢惹事的人,本以为借着秦洛歌的手把你看管起来,本王这边只要暗中监视就不会出问题,吃点苦头也好以后长记性。” “但是本王没想到你会选择和秦洛歌合作,最终还是闯进这混沌之中。”齐蛮渊的声音猛地一抖,终于意识到事情哪里不对头了。 念久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被掐断了,可奇怪的是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对着眼前的人露出一个笑脸。 齐蛮渊的眼神可怕的就像是能将他整个人吞噬一般,“说!秦洛歌为什么会把你放出来!你又给了他什么筹码!” 就在不久之前,他才抱着那个人的走出那坐蛇蝎铸成的西曼山,就在那之后,那个人又带着笑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齐蛮渊真相掐死这个人,从此一了百了。 这世上再无一个叫念久的人,再没人能拉扯着自己的心神,从此牵肠挂肚。 最终还是不能了断,松开手,齐蛮渊的眼神总算是恢复了些神采,可眸子里还是冷得骇人,“说。” 念久扶着墙干咳两声,眼泪不受控制往下落,念久没有起身只是慢慢稳住声线,“秦洛歌的把戏也就那么几种,不外乎就是毒啊,蛊啊,蛇啊之类的,一点新意都没有,我都习惯了……” 齐蛮渊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走,念久不知他这是想做什么只能堪堪跟上,不过就是半天时间,两个人之间的位置就颠倒了,原本跑的变成了追的,原本跟在后面追的变成了在前面跑的。这世界上的事情太玄乎,有时候想解释都没有理由。 念久跟着齐蛮渊回王府,见到一个没想到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再次见到的人,有些意外。完颜域与之前告辞之前几乎是完全两个人,在被管家放进来之后就凶狠的像一只狼一样盯着两人,念久更加莫名,齐蛮渊将影卫递来的纸条看完烧掉,依旧面沉如霜,“阁下这次来是以商人的身份,还是说敌国大将的身份。” “随便哪一种,我只想知道之前相遇的地方,是不是刚刚被你们带走一个人?” “如果是商人的话,那阁下就只能站着说话了,如果是敌国将领的话,本王还是愿意让你坐着谈的,当然身边还要配置两名拿剑的王府侍卫。” 齐蛮渊不多话,现在这幅样子明显反常了。 座上的齐蛮渊扯着嘴角拉扯出一个讥讽的笑,“至于王府的侍卫从刚才那块地上带走了一个人也确有此事,本王原本以为阁下也是冲着那人去的,怎么,只是被单纯的吸引过去的么?本王对那人给你的理由很感兴趣。” “在下希望王爷可以放了那个人。” “哦,原来还是用商人的身份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可是,完颜域,你有能和本王做交易的筹码吗?”赤裸裸的轻蔑,念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齐蛮渊,目瞪口呆。 但是下一秒念久的目瞪口呆就变成了呆若木鱼,完颜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到念久面前并相当精准的掐上了念久的脖子,如果念久没记错的话,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这个人还对自己承诺过以后只要有麻烦都可以找他帮忙,诺言啊,这东西根本就靠不住。而此时自己脖子后面颈椎骨附近恐怕还残留着齐蛮渊留下的指印…… 齐蛮渊这次真的是已经冷得掉渣了,如果念久不自爱的擅作主张已经触了他的逆鳞,那现在完颜域的作为就是火上浇油彻底的挑战了他的底线。而他想来也不喜欢做毫无意义的争执拉扯,朝着屋内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一眼就是一个命令。 “白慈安!” 念久自然知道齐蛮渊是想干什么,他也知道仅仅是这一瞬间这间房子的某一处或者几处已经做好了能让完颜域瞬间死亡预备动作,但是他不想这个人死,或者是出于怜悯,或者是对这个人还有那么点好感,或许白慈安的某些意念还残存在自己的大脑中,反正他是喊出来了。 他喊的是白慈安的名字,吸引的是完颜域的注意力,实际上是在制止齐蛮渊的决定。 结果很理想,捏着自己脖子的人在停顿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活着的,但接下来就是念久自圆其说的时间了。而之前已经接近暴怒的齐蛮渊此时也好整以暇的等着自己开口。 “白,白慈安知道你这么对我,他肯定会伤心的……” 念久忽然觉得,其实自己根本就是中了齐蛮渊的圈套,他想知道的事情就算是你不想说他也能想方设法的让你主动张口。 七一章:阴谋阳谋(二) 念久觉得就算有一天完颜域的大脑细胞被破坏了他也不会忘记白慈安这个人,因为在他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只放在他脖子上力气大到几乎要把他掐死的手都已经放不稳了。念久也一直以为白慈安这辈子就是滩失败的蓝颜祸水,但是他现在又改变看法了,白慈安其实挺成功的,他最成功的地方就是让完颜域淹死在了那祸水里。 念久原本的那丁点罪恶感也就都消失了。“你答应过白慈安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帮我一把,你答应他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完颜域眼神涣散,在齐蛮渊与念久之前来回看,手上的动作又是一紧,“我和慈安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你见过他对不对?告诉我他在哪!你肯定知道!” “白慈安早就死了!”念久眼角通红目光从旁边无动于衷的齐蛮渊身上扫过,想反悔之前说的话。 完颜域:“没有!你知道他在哪!” 念久抓狂:“完颜域你清醒一点!白慈安他早就死了,你想让他死了都不得合不上眼吗!” “你刚才明明说了慈安对我说的话。”完颜域不想承认可那人的名字扎到了他的心。 念久:“那是因为你们见面的时候我恰好在场。” 完颜域:“更不可能,那是在宣夷。” “王爷可以替我作证。”念久嘴上这么说,可压根就不敢往齐蛮渊那个方向看。 完颜域:“王爷?” 齐蛮渊还是没反应,两个人的争执完全和他没关系。 对完颜域来说“是不是齐蛮渊把眼前这人带到宣夷”这件事远远没有“这个人和白慈安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有过什么交集”来的有诱惑力,眼中神采就像是午夜坟场上的鬼火一般诡异,“我知道慈安那时候已经不是一般人了,他跟我说过那只是一缕魂魄,可是你知道他,他帮你说话,告诉我你当初是怎么找到他的,求求你告诉我!” “我只是个算命的!” “算命?” “对,顺带着会帮着人送魂,你知道有的人虽然死了,可是他的灵魂仍然不想离开这个世界,还有挂念,我以前做的就是说服那些魂破赶紧离开人世,早点转世投胎,你别那么看着我,这是真的,整个梨花镇的人都能给我作证。” “你的意思是慈安当初是不想离开的,可是你逼着他让他走?” “他在人间逗留的时间太长了,见你一面是他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因为这点固执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要不然早就魂飞湮灭了。” “慈安他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见我?” “是我把他送到宣夷的。”你应该感谢我让你们见面才是。念久最后一句没说出口。 完颜域显然对念久的答案相当满意,扣着念久脖子的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打算收回来,念久觉得自己真是福大命大又在刀口上逃过一劫。这时候窗外忽然黑影一闪,念久再次被从天堂打到地狱。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不能相信。” “那你到底想怎样?我不说你偏要我说,现在说了又不相信!你别忘了这里可是靖蛮王府岂能容你为所欲为!” 念久承认自己是个狐假虎威的东西,最憋屈的是站在老虎的地盘上却拿不准山大王到底的是想玩哪一出。到现在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把自己从这爪子下救出来但是人家压根不理。 “你倒是提醒了我。”完颜域转向齐蛮渊,“把你们带走的那个人交出来。” 齐蛮渊眉毛一挑,漫不经心。 念久觉得这人单单是一个挑眉的动作就能代替所有表情,简直让人……简直让人太恼火了!不过此时完颜域一定跟自己一样觉得被深深鄙视了,念久居然很期待他的反应。 完颜域:“你这宠儿在我手里,跟你交换一个完全没用处的乞丐你都不肯?” 齐蛮渊:“你觉得那人是乞丐?本王可不怎么认为,而且……”目光轻飘飘的从念久身边擦过,在念久以为他在看自己的时候又忽然收了回去。“而且,你手里的这人也不是本王的宠。” 念久觉得自己很奇怪,说他是宠他不高兴,人家否认了,他更不高兴了。 七二章:周璇(一) 念久不知道是不是文化的差距,或者是社会地位的不同,他在脑子里搜索了很长时间,也没记起来齐蛮渊什么时候答应了完颜域要把白慈安的身体归还给他这件事,更何况就算是齐蛮渊有做过这种承诺,但是现在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变成了自己这到底又是要怎样? 念久的脸色很是不好,如果与完颜域只存在“文化”以及“社会地位”的不同的话,那么自己与齐蛮渊的大脑回路就完全不属于同一种生物现象,那种“喜欢他就弄死他”的理论不管是什么时候相信都是自己无法完整领会的。 齐蛮渊虽然没有明白的说过“喜欢”更没有直接的表达过“爱”,但是他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难道不是表达的这个意思?念久很委屈,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欺骗的小狗,上一秒还在夸你,下一秒就被人一脚踹开。 但那又怎样呢?是自己明明白白拒绝的,人家要收回,那也是人家的事,委屈?难受?自作孽罢了。谁让你当初偏偏就信了呢。 念久总是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种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是没有人比他自己更知道,自己有多自卑,多消极。那不是豁达,也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敢,怕空欢喜之后,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他害怕那种被人遗弃在角落里的生活,就像是从天堂跌下地狱,鲜花遇上寒流,如果是那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清清静静,无忧无扰。 就像是初来乍到在那一间富丽堂皇精致奢靡的卧室中一样,对于周遭,只限于欣赏。 习惯了从一开始就让消极的情绪包围,但是不可自己又会给自己留下一线光明,宁愿在黑暗中守着那一线的光亮,也不远站在阳光下,担心下一秒被黑暗反噬。 这样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好。 完颜域虽然是异域人士,但是在某些方面也算的是才华横溢,从白慈安能为这个人魂不守舍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但完颜域也只能对白慈安这么一个人做到体贴入微,再无第二人,因此这时候也不会察觉到念久的情绪,仍旧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之中。 他现在只想要找到白慈安,就算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对他来说只要能留下一份念想,就已经足够。 他完颜域,所求向来不多。 陷入灰色情绪之中的念久觉得完颜域这个人简直就是难以理喻,想不通他既然能在当初舍弃白慈安而去,现在却又为了一具不知道能否找到且真假不明的躯体而兴奋万分。 完颜域的自制力很好,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不过这对于连齐蛮渊的情绪都能抓住的念久来说,轻而易举的就能感觉到他心中的那种雀跃的情绪。 “他已经死了,就算是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念久皱着眉头问。 完颜域脚步一滞,面上表情僵了一下,随即低头,再抬起时便带着略微明显的笑意。念久别开脸,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确实没什么意义,但是,只要是想想自己现在正做的事情是和他有关的,心里就很满足,没有意义,对我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了。” “就算是最后失败?” “不能失败!” “……”念久不明所以。 “如果失败的话……我以后将再也没有机会与他有所牵扯。”我的生命将再也没有意义,那时候,死亡与活着对我来说将没有任何区别,或许会失败,但这是我用生命为赌注进行的赌局,值得拼付一切。 完颜域的眼神太过深邃,战场上练就的狠绝这一刻恨不得将念久击垮,“既然这样,当时又为何离开他?既然现在能为他做到这一步,当时为什么就不能?” 这是念久首次与完颜域进行如此漫长的谈话,心底涌动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如果没有离开的话,白慈安当初也不会积怨成疾,自己也不会被牵引来到这里,不会成为千夫所指,不会连死亡都摆脱不开这张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知道自己被不知名的情绪所影响,正做着无理取闹的事情,却又没办法停下来。 念久一贯都是冷静自持的,这种不能自控的情绪让他几乎自暴自弃,就像此时此刻不断在脑海里穿梭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不管是怎么赶都赶不走。 “呵,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当初没有带着他离开,或者用属于军人的毅力永远守在他身边,但是离开了便是离开了。” “我离开他三年,便想了三年,在第一年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在想着要怎样回到他身边,想的几乎快要疯掉,睡觉的时候想,打仗的时候也在想,等敌人的长刀刺进心口的时候,仍旧在想。” “等到了第二年的时候,我已经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开始回忆两个人之间相处的一点一滴,从相遇的那一天,他手捻桃花立于树下,到我离开,他扶着杨柳的手几乎折断指甲。第三年的时候……” 完颜域扭头看着念久,脸上的笑如沐春风,“我还是叫你季川好了,季川,你知不知道想一个人到深入骨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念久摇头,自己从来没有过如此浓烈的感情,也许以后也不会有。 “你会觉得他其实并没有离开你,依旧活在你身边,你笑的时候他会笑,你沉闷的时候他会安静的坐在你身边,就像是,就像是你们一直一直的在一起,从未分开,从未相离。” “我没有爱喜欢过人,大概永远的体会不到。”念久别开眼,那个词太过遥远。 “或许吧,不过因为你是慈安让我照顾的人,我想告诉你,喜欢不是一种情绪的表达,它需要用时间来证明,时间过了之后,你或许觉得自己根本不喜欢,但也有可能等来的是无尽的悔恨。” “你们宣夷人都很擅长抒情吗?”念久略微皱眉,他有些不想再去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尤其是作为明显被教育的一方。 “宣夷向来被称为野蛮的国度,但是慈安喜欢我这么说话,我只是在拿你练习。” 念久黑着脸继续往前走,他没办法想象完颜域用一往情深的表情对着早已变成尸体的白慈安说这些酥麻入骨的话。 完颜域在后面跟上,“就算是齐蛮渊不说,我看得出他喜欢你,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但是能让他表达出来,这真不容易。” 念久走的更快了。 靖蛮王府内,张桐北皱着一张最近才养起来的包子脸与守在王爷书房门外的几个侍卫大眼瞪小眼,“就算是不让我见王爷,告诉我小先生去哪了也行啊!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但是你让我见见王爷也行啊,你们不知道王爷总归是知道的吧!” 不得不说,跟念久混了那么长时间,张桐北的性格确实是开朗了不少,与刚失忆的时候几乎截然相反,不过能堵着靖蛮王的房门撒泼也不是一般性质的开朗能做出来的。 纠缠了将近一个时辰,守门的两个侍卫就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不管是张桐北从哪个方向冲进,他们只要负责把人拦住了就好。 张文宇刚把丞相府的事情处理到告一段落回来复命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出,拉住一个恰巧走过的巡逻侍卫,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嚷嚷道这个份上了王爷还能置之不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王爷根本就不在王府,二是王爷昏死过去了。 答案只可能是第一种。 张文宇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远处张牙舞爪的张桐北,这少爷和自己还是一个姓,也真是够丢祖宗的脸的。 “他在这里大呼小叫了一个时辰,就没人搭理他?” 小侍卫也有些无奈,哭着一张脸诉苦:“王爷走的时候说了,所有人都不必搭理张桐北,也不准他出门,其他的爱干什么干什么。” 张文宇有些怜悯起张家这位小公子了,这听着喉咙都喊哑了,真不知到底是怎么得罪了王爷。 茂盛的竹林之内一身白衣的经蛮王与黑纱罩顶的秦洛歌遥遥相望,正午的风很小,间或送来远处的几声鸟鸣,静谧的好似一幅画。 秦洛歌面上的黑纱随着风起起伏伏,偶尔露出被遮掩住的面容,血红的双瞳微微眯着,有些困惑。 齐蛮渊没说话,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绕过念久从秦洛歌手里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念久在这个人面前已经暴露,唯一庆幸的是,秦洛歌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念久罢了。说到底还是大意了,但是目前错综复杂的情势逼着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洛歌是没什么好说的,他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人,想要什么就去拿就去抢,不想要的即使价值千金依旧弃如敝屣,与其说他不屑大原委婉的做事风格,倒不如说他根本就不懂正常人的交际手段。 齐蛮渊知道,一旦开口就会失了先机,但目前还没有找到更好的选择,他相逼秦洛歌交出念久身上毒的解药,可自己的身份就会成为最大的疑点,毕竟这世上能让他齐蛮渊上心的人不多,而秦洛歌恰是知情人之一,但是如果不是自己的话,站在这个人面前,根本连说话的机会都么有。 七三章:周璇(二) 竹林的另一端有一座很精致的竹屋,屋前有一片算不上宽阔的花丛,明媚的艳色与屋内的阴森形成鲜明的对比。 竹屋之内四壁被人用黑布完全遮掩住,将外面的光亮完全的掩盖住,偏偏竹屋的四面都是开了窗的,此时窗户还是开着的,不知这屋主对光线是惧怕还是喜爱。 屋内,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人端坐在竹制的卧榻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外灿烂阳光下的花丛,面上不带半点表情,一刻钟过去了,青年依旧坐在那里,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一个时辰过去了,青年依旧坐在那里,脸上表情没有半分变动,就像是一座人形的雕像。 屋外太阳慢慢西斜,柔和的光亮从西面的窗口照设进来,像是一副泼开的金色水墨,慢慢向青年所在的方向延伸。 但是青年对此显然毫无所觉。 在阳光快要延伸到青年脚下的时候,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全身被灰色布料遮盖的人从外面进来,并很快关上房门。 “真是麻烦。”灰衣人不耐烦的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对这房内的另一个人,“不过麻烦也有麻烦的价值。”又接了一句,同时被遮住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好像是笑了,肌肉抽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卧榻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灰衣人径自走道卧榻旁,抬起手勾起青年耳边一缕长发,声音轻的像是耳语,“越是昂贵的玩物越是值得费心费力,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呵呵,不过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让我的付出有所回报,是不是,白家小公子?”灰衣人也没指望对方给予回应,话毕,自顾自的走到卧榻旁边弯身将人抱起走回里屋。 阳光慢慢在茂密的竹林中隐匿起来,风渐起,默默对峙的两人也渐渐失了耐心,但奇怪的是谁都没有提出要结束这场对峙。终于,竹林深处传来几声异动,是人踩踏在树叶上发出的声音。 齐蛮渊与秦洛歌齐齐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张文宇正走过来,脸上有些诧异也有些茫然。 “王爷。”张文宇迅速恢复一脸的精英模样,有些散乱的发丝表示他此次前来有些焦急。 “何事?”齐蛮渊有不好的预感,张文宇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张文宇朝着秦洛歌的方向看过去一眼,这个人他之前从王府的消息渠道里查过,但一直没有正面接触。 “无妨,说。”齐蛮渊道。 “王爷,季先生……失踪了……”张文宇低着头,他虽不知道梨花镇上算命的小先生季川与自家王爷有什么渊源,但是王爷对这人上了心是不争的事实,张文宇不清楚那种感情,在知道季川失踪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禀告王爷。从影卫处得知王爷来了山脚的竹林,身边没带任何人,张文宇眉头皱起。 只是没想到,王爷来这里见的竟是此人,而且两人间的气氛明显不善。 秦洛歌的想法直接的多,在看清来人是张文宇之后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从一开始他怀疑此人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在寻找的念久,到之后通过跟踪来慢慢观察此人的一举一动,企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的得出丝毫线索,但结果明显失败,因为不管秦洛歌多么执着,实际上对念久的了解也不过尔尔,更何况现下并不是易容,而是灵魂与肉体的区分,对人情世故并不通达的秦洛歌显然没有此等能耐。 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秦洛歌是迷茫的,不知道自己所选的方向对错与否,但是除了张文宇他再也找不出其它可以让自己关注的线索,那个叫季川的人或许算一个,但是他已经中了自己的蛊,那是攥在手心里跑也跑不掉的,既如此也不必多花心思。 眼下的情况让秦洛歌很高兴,因为张文宇来找齐蛮渊了,而且看样子似乎很急,这有说明两人之间不仅仅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齐蛮渊脸色阴沉,“回王府!” 张文宇扭头看了眼秦洛歌,转身跟着齐蛮渊离开。 “靖蛮王!”秦洛歌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声。 齐蛮渊脚步一顿,并不应声。 “我与你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现在你说走就要走。”按照秦洛歌的性子现在已经可以大开杀戒了,不过他现在并不想那么做,他是随心惯了的人,也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齐蛮渊皱眉,心下一动,“那又如何?” 秦洛歌慢慢朝着两人靠近,山间的晚风总是比白天更强一些,被风撩起的面纱下那双血红色的双瞳更加触目惊心,秦洛歌脚下悠哉,看了眼旁边强壮镇定低垂着头的张文宇,有些不悦,“你要不了我的命,我也不会离开这里,你想要什么?” 这话说的简短至极,也只有在场的几人都听得懂,秦洛歌的意思是你把我找来这里肯定是有所图,不过你既不能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被你威胁离开大原,那肯定还有其它是你想要的,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齐蛮渊转身与之正视,“本王身边有个叫季川的人之前失踪了一阵,据说是落到了你手里被囚禁起来,本王想要知道你放他离开的筹码是什么。” “你与我在这里对峙了两个时辰。”秦洛歌不解,靖蛮王在这里与他在这里对峙了两个时辰都没开口只为了一个身边人?这完全不可能,就算是这“身边”的意思往外延伸,秦洛歌还是无法理解,况且季川那人他是见过的,看上去并没有让齐蛮渊作出那么大付出的本钱,难道还有自己没想到的地方? 秦洛歌眼中戾气流转,齐蛮渊心下一紧,仍旧不动声色。 “季先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张家的小公子的病是因为季先生才有了起色,当日在下的一条命也是季先生所救,季先生对王爷以及整个王府都有极大用处。”张文宇忽然发话,依旧是垂头站在一边不卑不吭的模样。 齐蛮渊看他一眼,点头,未做表示。 秦洛歌看向张文宇,“他救过你?” “是。” 秦洛歌歪着头想事情,两外两人都没动,齐蛮渊虽然心急火燎也强压在心底,他看得出来秦洛歌对张文宇有些不一样,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错,如果秦洛歌有松动的可能的话,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想要我解开季川身上的蛊?” 齐蛮渊颔首,果然是蛊。 “我答应你,不过,让他留下来。”秦洛歌手指指向张文宇。 齐蛮渊皱眉,“我凭什么信你?”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张文宇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握成拳,不甘心吗?或许有一点,但也就只能这样罢了。 “那你要怎样?”秦洛歌已经开始显得不耐,耐心这种东西向来只有在对着银环的时候才出现,看着身侧人越来越低的头,烦躁的情绪像毒一样从心脉涌向四肢百骸。 “你也听到了,季川先生已经失踪,找不找得回来还不一定,是死是活更是不好说,本王可以接受你的交换条件,但前提是季川必须要活着回来,否则这场交易根本毫无意义。”齐蛮渊反客为主。 其实秦洛歌这时候安全可以不用去考虑这场交易,是齐蛮渊想救人,现在人又不见了,这件事从头到尾与自己都毫无干系,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就好。但这只是原来,在张文宇还没出现之前,现在,秦洛歌发现自己竟非常想要这个人跟自己走,走到哪里暂且不说,就是想让他跟着自己。 眼下变成了秦洛歌想要张文宇此人,切必须帮着齐蛮渊找到季川并解开他身上的蛊。 秦洛歌没有原则,于是便没有了衡量得失的标准,想要什么就去找去抢,当下点头,“好,我答应。季川现在还没死,活的好好的。”从始至终眼神都是黏在张文宇身上。 这话对张文宇来说就变成了,“你只要等季川被救回来之后乖乖跟着我。” 从秦洛歌嘴里知道念久的下落着实是意外收获,齐蛮渊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念久身上有秦洛歌下的蛊,秦洛歌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当下不再犹豫,起步离开。 念久觉得自己很无辜,现在可以说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开始了无辜但遭罪的生活,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昏迷遭人绑架,简直就是受!够!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几缕暗淡的光线从门缝、窗缝的位置投设进来,很熟悉的场景,和他刚刚从白慈安的房间里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差不多,当然也和之前被绑醒来之后看到的场景差不多。 唯一改变的怕就是自己现在的心境,不会惊慌失措,不会到处找暗门机关,也不会呼天抢地哭爹喊娘,微微动了下身体,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房间的温度很低,现在应该是傍晚时分,昏厥之前是和完颜域在一起,等到完颜域察觉然后报给靖蛮王府肯定也要不少时间,这段时间里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很奇怪,居然很肯定齐蛮渊会来就自己,就因为人家说了句不明不白的“你是我内人”?念久觉得自己越来越矫情了。 一个人独处在密闭空间之中的时候时光总是会被无限延长,等到被声音惊醒的时候念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能模糊的看到眼前站着一个人,只能看出是个人,看不清相貌。 “你醒了。” “你以为呢?” 那人一愣,不过很快找回场子,“听说齐蛮渊很喜欢你,你是他情儿?” 念久发誓他本年度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 七四章:结局(一) 来人并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模样,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光线太暗的原因,他根本就不认为会有人看到自己的脸,又或者是自己的相貌被人看到也无关紧要,但是这些可能性与猜测发生在年久身上真的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首先,他原本就不是个正常人,不能用常人的理论来推断对待,其次,长时间跟在齐蛮渊身前跑前跑后、不分昼夜,多少个晚上跑到山头望风勘察地形,就算是个夜盲症也能练出来火眼金睛了,最后,这个人……是念久职权案见过并且认识的。 呼延准。 呼延准不知道念久认出了自己,念久也觉得自己没必要提醒对方这一点。 “我一无钱,二无权,三无色,你为什么要抓我?”你抓我这么个无名小卒、手无缚鸡之力的算卦小神棍有意思么你! “我也一直很奇怪,你这样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凭什么那个高贵嚣张的靖蛮王竟然对你青睐有加?嗯?说说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呼延准两根手指掐着念久的下巴,其余几根手指在脖颈的位置来回滑动,脸上表情有些困惑。 念久简直快要泪流满面,“骚扰”这个词已经从他的世界里滚出多少年了,现在这是又回来了? 呼延准捏着念久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上下打量着。 念久艰难开口,“呵呵,我就是个算命的,大概是算出来的结果比较对王爷的胃口,就这么被留下了,这也是个运气活,一般人可摊不上~”念久姿势不变,依旧是半躺着窝在墙角,抬眼看人的似乎眉毛与眼角皆是微微上挑。 黑暗让大家都有一种安全感,不会担心被暴露,不会担心被看穿。 “可是……我的海东青可不是这么说的。”呼延准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声哨,屋子外面立刻传出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声音和频率上讲都不是一般的鸟类能产生的声音。 念久眉毛微蹙,他差点忘了海东青这种鸟,当时在边境真应该赶尽杀绝,也免得这么多麻烦。 “那是什么?!”念久装作惧怕的模样又往墙根里退了退。 海东青扇动翅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足够给被绑架的人带来紧张与压迫感。 “没什么,我只是让你知道你跟靖蛮王之间的事情瞒不了我,他似乎很在乎你的样子?”呼延准松开捏着念久下巴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躲在墙角里不断瑟缩的人,“只要你乖乖的,等齐蛮渊来了,我自会放你走。”呼延准似乎心情不错,一句话说完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姿态。 念久早在心里把呼延准的祖宗十八代招呼了一遍,又觉得很委屈,齐蛮渊跟自己是什么关系自己都不知道,这呼延准一副“你们都瞒不了我”的骄傲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齐蛮渊会来救自己吗?念久不知道,他只知道前几天被秦洛个绑走之后是自己拼死拼活装病装可怜才从里面跑出来的。 而且,呼延准又为什么要找齐蛮渊?念久又觉得齐蛮渊不来找自己其实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唉,果真是没救了…… 靖蛮王府十二影卫绝对不是吃素的,本来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掳走已经够打脸的了,如果连被谁掳走、掳到什么地方这种事后诸葛亮该做的事情还做不好的话,那就真的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没脸了。 靖蛮王府的议事大厅内有四个人,气氛却冷到不行,每个人都安静的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齐蛮渊坐在主位上,头微微前倾,两边未束起的发越过肩膀垂在胸前,遮掩住一部分表情,眉头微皱,那样子像是在思考,但是其余几人都知道这位爷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完颜域动了动腿,遭受到另外两人的目光之后又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真的只是一闪神的功夫,原本只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人就突然不见了,而且……”完颜域看了眼主位上的王爷,“季川真的只是梨花镇上一个算命的小先生吗?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应该没有什么能惹到大人物的机会,与他人结仇的可能性也不是特别大,而且听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劫走,这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秦洛歌原本还在轻质盎然的逗弄着掌心的一只蝎子给脸色煞白的张文宇解闷,听到完颜域这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上次劫走念久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原因、目的没有比这个当事人更清楚的了,歪着头看向齐蛮渊,“是因为你?” 齐蛮渊原本就阴沉的脸变得更黑了。 目前念久所在的位置已经大体确定,就是刚刚还在的半山眼那片竹林,但是对方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表示抓走念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齐蛮渊的目光沉沉,恨不得能压死人,人虽然是完颜域那里弄丢的,但是被抓的原因却不可能是他,完颜域说的没错,念久本身在其他人眼里并没有可利用价值,只不过是用来牵制某人的傀儡罢了,“某人”很大程度上就是指的自己,其实不用着急,只要对方没表明目的,只要自己没给出明确回应,念久都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齐蛮渊深呼吸,伸手端起桌上的瓷杯,瓷杯还没端到唇边就已经被简单粗暴的狠狠捏碎。 张文宇担忧的看着自家王爷。 齐蛮渊显然也很诧异自己的这般举动,盯着碎了一地的渣滓有些发愣。 另外两人也被靖蛮王的怒气惊了一下,完颜域想端杯子喝水压压惊,手指触到杯子的时候又神经质的缩了回去,秦洛歌眨了一下眼,把手里的玩物从蝎子换成了蜈蚣。 影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那人的身份查出来了。” “说!” “劫持季川先生的人是宣夷大将呼延准,在白丞相归西的前几日乔装打扮混进这里,据属下查探,呼延准并不是第一次潜入,其势力目前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继续查。” “是!” 从“呼延准”这个名字传到这个房间之后,几人的目光全都盯在了完颜域身上,完颜域也是瞪大一双眼,很无辜,也很憋屈,“我跟他真的不熟……” 目标人物找到了,但貌似对要把念久从里面救出来没起到什么明显作用。 张文宇跟随靖蛮王已经很长时间,闻言不禁道:“王府与宣夷呼延家族向来没有大矛盾,呼延准这么做是为什么?” “宣夷呼延并不是个大家族,”完颜域道,“呼延在宣夷没有多大声望,上一代的呼延家主事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在年少时期与人交恶被人打成了残废,呼延准原本并不是呼延家的人,原本听说是要做上门女婿的,后来因为呼延家儿子变成残废的原因,原本的女婿就变成了儿子。”完颜域看着几人,“除了呼延家老一辈的当家,谁也不知道呼延准原本是什么身份。” “张文宇。”齐蛮渊起身,腰背还是一如既往的笔直,“带着王府的侍卫包围竹林,与其在这里无端猜测,倒不如直接问这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说完不再理会几人,大步离开房间。 议事厅不远处的拐角,张桐北满面焦色的伫望着大厅的情况,一看有人出来急急跟了过去,“王爷!王爷!小先生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王爷……” 齐蛮渊猛的驻足,一脸不耐的盯着张桐北,“季川的事情跟你没关系,想要保命的话乖乖回家做好你的张少爷,虽然季川护着你,但不代表本王会一直容忍你如此乖张放肆,来人!把张少爷送回去!传话给张侍郎,就说本王觉得张少爷又犯病了,需要在家好好休养个一年半载!” “是!” 齐蛮渊扭头便走掩在袖子下面的拳头越握越紧。身后张桐北相当声音很长时间都没有消失。 “我没病!我什么病都没有!王爷,我要见季先生!都说了我没病,你们别碰我……” 啧,王府侍卫的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低了! 齐蛮渊身边没有带任何人,独自去了王府的大牢。王府的大牢建在前院与后院之间的那条河底下,入口就是之前念久所在的后院那间屋的床底下。 齐蛮渊打量了一下空旷的房间,面无表情的掀开床铺跳了下去。 大牢环境阴暗而潮湿,以白慈孝目前的状态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只剩下等死的份,不过齐蛮渊没下命令,真的想先一步去见阎王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能耐。 白慈孝安安静静的坐在牢房的草堆里,很长时间一动不动,远处看就像是一块披着人衣的石头,齐蛮渊在牢房门口站住,白慈孝迟钝的抬起头,两人默默打量着对方,都没有先开口。 “白慈孝,你被人利用,但是现在利用里的人已经放弃你了。”齐蛮渊的声音在这种空间里,带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白慈孝却笑了,肮脏的手指抚上残缺的脸,眼神温柔的出奇,他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后悔,我很高兴自己还可以被利用,靖蛮王,你肯定不懂这种感觉。” 七五章:结局(二) 白慈孝的反应非常慢,真的就像是一块笨拙的石头,在听到齐蛮渊的声音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双眼才有了焦距,然后慢慢的对准齐蛮渊,死气沉沉,偏偏又带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疯狂。 齐蛮渊面无表情的看着此人,底下的人早就来报,白慈孝身上好几处的皮肤都有所残缺,跟脸上的疤痕及其相似,那是活生生用刀子从上面割下来的。 什么人要这么做?为什么? 白慈孝用自己肮脏的手指抚上残缺的脸,目光再次聚焦到不知名的地方,嘴角弯起个弧度,让整张脸看起来更为可怖,“我知道,可是我不后悔,我很高兴自己还可以被利用,靖蛮王,你肯定不懂这种感觉……”浑浊的小声从胸腔传来,像是来自一口陈旧的风箱。 齐蛮渊眉头皱了一下,因为念久的缘故他对白慈孝的了解并不算少,甚至有一段时间还特意找人监视过此人,中间由于各种原因,齐蛮渊并没有把这个人划分到嫌疑人范围内,当年也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模模糊糊的似乎与此人有着联系。 想当年白慈安心牵完颜域,却不得不进宫陪伴皇帝,最终郁郁而终,齐蛮渊三番两次被人刺杀,幕后人物一直未能查出,之后念久忽然出现,以影卫十三的身份跟随军队西下宣夷,带着白慈安的故事与完颜域相遇,念久死而复生成了神棍季川,现在还被不止一次踏入边境的宣夷人带走…… 本来只是想算一下白慈孝在过往一段时间内对自己可能造成的影响……齐蛮渊丝毫不觉得自己关注的重心已经越来越偏移,最后干脆落到了那个叫做念久的来路不明的人身上。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白慈孝这个人一直都没有入他靖蛮王的眼。还有刺杀他的黑衣人,还有已死的白慈安…… 齐蛮渊双眼清明,在昏暗的牢房里像两点幽火一般。 “你没有多长时间可活了,或许早就该死了,是你身体里的毒一直支撑你活到现在。”齐蛮渊眉头微皱,这是齐蛮渊经常用的表情之一,出场率仅次于面无表情,不过这一种表情却可以根据主人的心情表达出各种各样的意义,比如对着王府那些影卫的时候,这种表情往往时刻不满,愤怒,对着念久的时候,表达的往往是无奈,此时对着白慈孝,里面又硬生生的掺杂了一种怜悯。 “很痛苦对不对?既然那么痛苦又为什么要活着?对了,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但是这样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白慈孝猛的转头,支楞起来的骨头与糟糕的状态让整个身体看上去糟糕的就像是腐朽到随时都可能崩塌的木头人,偏偏看着齐蛮渊的眼神就像是一头凶悍的野兽。 齐蛮渊眼尾不在意的扫过他的表情,甩袖准备离开。 “你要怎样才能放我出去?我要出去!”粗噶的声音难以入耳。 “那要看你那什么来与本王换。”齐蛮渊嘴角拉起个很浅的弧度,眼神冰冷肃杀。 秦洛歌很少下山,他的世界充斥着各种有毒的虫子和花草,对于“人”这个概念的认知也是非常浅薄,他甚至认为自己就是那山上的一部分,是毒物的另一种形态,只是不小心生出了人的身体罢了。 血红的双瞳注定让他成为异类,秦洛歌对此也只是觉得比较麻烦,试想一下,如果他是一只蝎子,一条毒蛇,他就可以想去哪就去哪,谁也不会在意,不用像现在见不得人一样一定要顶着黑色的纱帽。 在最初的时候秦洛歌并不认为自己是寂寞或者孤独的,在有银环的时候他确实感觉不错,至少有个看起来跟自己一样的家伙能够陪在自己身边,就像是花草都是一片一片的,虫子也都喜欢成群结队的。 但人到底是人,会生出牵挂,会有念想,会不知足,会贪婪……每一个被秦洛歌认可的人类对他来讲都像是死水里面注入的一道新泉。秦洛歌开始觉得,其实作为一个人类,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偶尔看着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秦洛歌甚至有些欣喜。 此时心情比较恶劣的当属张文宇,张文宇自从少了一条胳膊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但好在没有出现怨天尤人的情绪,可每天几个时辰都要跟在这个不知所谓的人身边,饶是张文宇精神再怎么坚硬,这时候也会冒出“王爷是不是已经打算放弃我了”的想法…… 张侍卫依旧没有怨天尤人,他只是有些忧郁。 秦洛歌的神经与正常人有着一大段的距离,但是当他的注意力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也会出现非一般的效果,在没有任何人察觉出张侍卫情绪低落的情况下,秦洛歌破天混的问:“你是不是不高兴?” 其实他是想问“你是不是不高兴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不喜欢呆在我身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但最后还是问出了一个比较能保护自己自尊的问题。 从这方面来看,秦洛歌的情商与智商都在短时间内飞快上升。 张文宇眨眨眼,眉头微皱,心里飞快的揣测此人真正的意图,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问?我表现的很明显?他这是要把我踢回王爷身边的节奏?张侍卫忽然就不高兴了,挺直脊背抬高下巴,“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秦洛歌脖子一歪,我没什么意思啊…… “你是不是不高兴?” “什么意思?” 秦洛歌:我真的只是字面意思TVT此时齐蛮渊终于等来了他要的东西,影卫送来的字条被蹂躏成一团直接丢到燃烧的烛台上,随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伴随着一阵恶臭散落成灰烬。 老七看着那团灰烬,单膝跪地的姿势一动不动,脖子梗者,“还请王爷三思!” 齐蛮渊瞥过去一眼,“三思之后呢?” 老七不说话了,心想着三思之后人就没了,这天下就太平了啊,不过他也清楚的知道,只要这句话说出来,没了的就是自己。 “本王还从没被人卡着脖子威胁过,有人敢,本王怎么也得给个反应不是。” “可王爷那是陷阱!” “是又如何?!” 老七真的是豁出去了,“恕属下直言,此人不值得王爷冒如此大的风险,王爷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何非要在一个算命先生身上如此费心费力!” “呵呵……哈哈……” 不仅是老七,凡是周围能听到这笑声的影卫心里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王爷很少笑,表情与心思一样深的难以预料,如今那么大的笑声,真不知道代表什么…… 反常即为妖,人人都知道,事情真的不好了。 大笑过后的齐蛮渊忽然安静下来,整个大厅都非常安静,虽然很多时候王爷身边都是安静的,但不像今天这样死气沉沉……没有斜着眼睛看人,没有端着杯子抹茶沫,连最常见的皱眉动作都没有……真的是安静,安静的让人不安。 齐蛮渊坐在那里,侧着头,朝着旁边的柜子看去,那是以前念久经常待的地方,还有窗外的花枝,头顶的屋梁……总是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冲自己张牙舞爪,那是最初的念久,还不是十三,更不是季川…… “是啊,本王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各种人才,各样美人,”齐蛮渊自嘲的笑笑,偏偏就有那么一种人,他长得很平凡,更是没有才华,但就是、就是忍不住让你想起、惦念,一旦念上了就再也放不下,长得不好看又如何,这样就少有他人人惦念,又蠢又笨又如何,他是王爷,有的是能耐放得他蠢笨,自己可以又打又骂,但就是他人说不得…… 总得有个人可以让自己那么惦念,终于有人让自己那般惦念。 秦洛歌不知道从那里采来一大捧红艳艳的罂粟花,整张脸都喜气洋洋的像是献宝一样,期待的看着张文宇。 张文宇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他现在不能动手,更不能对眼前这人发脾气,一嘴银牙快要被咬碎最后也只蹦出一句“谢谢。” “红色的,很漂亮!”秦洛歌学着张文宇的样子坐在石凳上,眼神瞟向对面那束花。 张文宇忽然觉得非常烦躁,完全没有理由的烦躁,整个脑袋都嗡嗡响。 “我不喜欢红色。”张文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这话也不算是假话,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那些女人才喜欢的颜色,况且这种颜色太扎眼,跟血一样。 对面的秦洛歌不再说话了,张文宇看过去一眼,见人低着头,又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掉,黑色的纱衣后摆被风吹得卷在一起,露出里面本来的大片红色,热烈的就像是自己手中这束话一样,张文宇觉得头更疼了。 已经是黄昏时分,如雪的残阳逐渐消失在西方天际,逐渐加重的昏黄已经阻碍了人的视线,衣衫褴褛的人蹒跚的走在蜿蜒的山林小道上,他的腿脚不利落,一个小小的山丘都能让他摔一个跟头,但是那人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摔倒、爬起来、继续走,摔倒、爬起来、继续走……简直就是一个被操纵的木偶一般。 手指从凹凸不平的脸上的拂过,嘴角的温柔像是在抚摸情人细软的脸颊般,口中喃喃:“慈安,哥哥来找你了……慈安,你要等着哥哥啊……慈安,哥哥再不会让你受人欺负……”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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