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暴风雨前
雨越落越急,也越下越大,齐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但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自从上次公审之后,其实他是有些畏冷的,好在如此失态的自己被淹没在了急雨和黑夜中,父亲母亲以及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并不在身边,因此他也就没有去特意控制什么,那些雨水冲刷过伤口,带来又痛又痒的感觉,持续不断的,有些难受,但一想到母亲此刻正在暖和的屋子里,不用挨浇受冻,便觉得无所谓了。 雨水遮住了视线,齐越看着远处天空的方向,看不真切,一如不可知的未来。闭眼,将头轻轻的靠在了后面的刑架上,虽然这次的见面并不尽如人意,但总算是接回了母亲,他终于可以放手谋划了! 齐越静静的思考了一夜,大雨遮住了他的狼狈,也遮住了远处的人影,齐誉就那样无声无息站在雨中,看着示众台的方向,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是想这样陪着看着,衣服上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心,太乱,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这里,如今他还有资格走到儿子身边安慰教导么?还有资格,让他叫自己一声父亲么?此时的齐誉需要冷静,更需要救赎,无遮无挡,就那样如齐越一样,任由大雨肆意冲刷着。 南阳某间房外,“夫人,您进屋里来吧,这又是雨又是风的,就算站在廊下也容易弄湿啊!” 段筱兰轻靠廊柱,看着远方,淡淡的回“小兄弟回去吧,筱兰这样就好!” 五月十七日晚,大雨,齐越,齐誉,段筱兰三人,均是一夜未眠! ****** 五月二十,示众结束后两天,筱兰也已经在牢里待了两天了,她知道南阳营里怕是有大部分人对自己并未存什么善意,却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恶劣对待,虽然一直未曾见到齐誉,想来他是有所吩咐了吧,比起自己,筱兰更担心的是齐越那边,自己被带走时,儿子并没有做什么反应,但以儿子的孝心和自己对他的了解,事情绝对不会就此结束,她能想得到,齐誉也一定能想得到,儿子两天都未曾出现,那么这两天,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呢? 此时的齐越正静静的站在父亲的门前,示众结束后,不过歇息了半天之后,他便来求见父亲,其实若不是因为中途处理了一些事情,他会来的更快,只可惜,齐越站了一天,却没能见到父亲一面,通报的士兵很早前便给了他否定的答案,但是齐越不甘心,所以他一直在门口默默的站着,静静的等待,虽不敢妄议,不过他大概能猜到一些父亲的想法,他一定要见到父亲,除了有些话想要对父亲以外,最起码要传达到自己并不怪他的这个事实! 对于父亲,齐越太了解了,除了用兵打仗以外,在处理感情的问题上几乎是一片空白,纠结,任性,又胡作非为,简直像个孩子一样,齐越大逆不道的在心里评价着,想到了在校场上父亲故意找麻烦的举动,和一些伤人伤己的话,很不孝的又加上了两个字:幼稚!轻叹口气,父亲一激动生气的时候,做事和说话都几乎不考虑后果,但是结束之后却会反省懊悔,然后有一段时间的自我厌弃,这种性格让了解的人想要抓狂,却也堪称可爱的诚实,齐越并不介意父亲的性格如何,但他知道,这一点一旦有人发现,便很容易被利用,到时候,父亲会伤心,会受伤,甚至最严重的情况下会失了性命!想到什么,齐越突然握紧了双拳,其实已经被利用了啊,齐家长老院里的那帮家伙,敢算计他的父亲,这笔帐可以开始讨回来了! 看一眼天色,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齐越知道再等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看来父亲是暂时不会见自己了,那就先着手处理另一件事好了! 齐越最后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房间,转身向着牢房的方向而去。 在去牢房的途中,齐越感到了异动,迅速抬手,抓住了一枚银针,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了一个柱子旁靠着,“什么消息?”虽有声音,但嘴唇未动。 “回主子,那边随时可以行动,就等着您的指示,另外,‘客人’那里有些事情想请您帮忙。” “哦?他终于要开始行动了?”齐越的嘴角微微扬起。 “是,顺利的话,不下三日,就会变天!” “呵,这么快!说吧,他想让我做什么?” 如此,这般…… “竟然有这种事?这消息想办法传到我父亲那,其它的我来处理,三天,我们就让这个战场再乱一点好了!” “是!”隐藏在暗处的手下,为即将实施的计划有些兴奋。 齐越微微整理了一下衣服,继续向着牢房走去。 如他所料,因为牢房设在南阳阵营的中心,里面的人并不容易逃走,因此门口只留了两个守卫,捏了药粉,齐越一点点向目标靠近。 ****** “上去帮忙去!”门后一人推推另一人说道。 “这,不用咱出手吧,齐越搞定这两个人绰绰有余啊!”属下嘟囔道。 “你懂什么!他能干的事多了,我若不抓紧时机帮忙,怎么跟那人做交易!别到时候说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属下翻白眼,您这忙帮跟不帮有区别么?做交易?讹人还差不多!当然,仍是只敢在心里想了想,然后第N次为那人感慨,自求多福吧! ****** “两位兄弟还这儿看着呐!”卫林带着满肚子哀怨,还算热情的打招呼。 “哟,这不是小林么,干嘛来了!” “最近不正闲的嘛,刚刚看虎子他们摆了个局,就上去玩儿两把来着!” “王虎那家伙又凑局子了?”两个看守互相看了看,两眼发光。 “是啊,那边估计正热闹呢!” “那你怎么过这边来了?” “哎哟,别提了,今儿手臭,月例的银子输一半了,哪儿还敢继续赌啊!”卫林故意惋惜的说着,“怎么,两个兄弟想过去玩儿两吧?” “这,唉,想是想,可是我们俩还得在这守门,实在是……”一个看守的士兵无不惋惜的说着。 “哎哟!这还不简单!我替你们这儿看着,你们玩儿去吧!” “这怎么可以!”一个人有些犹豫。 “有什么的,这本来也没啥好看的,里面的人除非长了翅膀,不然还能逃喽?” “那……如此就麻烦你一会儿啊,我们就过去玩儿几把过过瘾,马上就回来!” “跟我你们还客气啥,去吧去吧,玩儿尽兴了,不用急着回来!” 齐越一开始并不知道卫林突然出现是要干什么,于是他选择了静观其变,可是在听到卫林说的话后,他要是再不知道这人是故意支走了两个看守,那就实在是太迟钝了,于是齐越没再躲着,大方的走到了卫林身前。 “卫兄弟几次相帮齐越,若说是无意的,齐越实在是没有办法相信。”有人帮忙固然是好,但若是分不清敌友,这恩他也是没打算随便接的。 “将军可以放心,咱们对将军或是南阳都没有恶意!”卫林恭敬的回到,也并没打算隐瞒辩解。 齐越没有忽视卫林话里的“咱们”两字,只一句话,他已经得到了太多的讯息,剩下的就交给天机营来办吧! “齐越并不用接受小兄弟的相帮,特别是在有某种目的的前提下吧。” “将军误会了,咱们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用您回馈什么,将军踏实的受了便好。”确实,回报这种东西自然由那人还,他主子至始至终也没想从齐越这里得到什么。 “不知道齐越有没有这个荣幸见一下你主子?”卫林曾说过自己听命行事,那个背后之人,会是谁? “有机会,将军自然会和主子见面,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卫林侧身一让“将军刚刚不是想要进去么,还是不要耽误时间的好!” 齐越确实是着急着进去,人家在暗,自己在明,既然说了不是时候,那么想要见面估计也不容易,消息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他也没再勉强,只是在经过卫林身边的时候,脚步稍缓“你们最好对齐越身边的人都无恶意!” “那是自然!”卫林躬身送走齐越,心想,是没恶意,顶多就是算计算计而已…… ****** 段筱兰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她虽武功尽失,听力却较一般人好一些,睁眼,微微勾起了嘴角,来人是谁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母亲!越儿害您受苦了!”筱兰所在的环境不错,但毕竟是牢房之地,湿气阴气都有些重,绝对不是修养的好地方。 “傻儿子,这有什么的,别把你母亲我想成块儿豆腐了!” “母亲,儿子带您走可好?” 筱兰一愣,然后皱眉,这家伙是没听见自己前几天说的话么,还是听了,然后就自动忽略了?“怎么还想着让我离开,我之前说的话难道还不够清楚么?” “越儿清楚,可越儿不能就这样将您留在这里!” “所以呢?无论我同意还是不同意,你都会执意带我走是么!”筱兰有些薄怒。 “是!”回答的毫不犹豫。 “我若是执意不走呢?” “母亲现在失了武功,不是儿子的对手……” “所以你要用强?”自从毁穴废武以来,筱兰第一次觉得似乎不太妙。 “儿子知错,带母亲离开后,您再罚儿子!”齐越没否定,虽说着认错的话,但态度却很坚决。 “你!”这倔脾气到底是遗传了谁?筱兰气到极点,然后突然泄气了,“傻儿子,你什么时候能多相信下父母,多依赖下父母呢?” 齐越有些茫然的看着母亲。 筱兰心疼,然后拉着儿子的手,拽到了床上坐着。“母亲既然选择留在这儿,并不是抱着什么拼死的决心,你啊”点了点儿子的鼻尖“关心则乱了吧!” 齐越有些疑惑的看着母亲,筱兰接着说道“与其想着怎样救我出去,越儿不如想想怎样让战场战争快点结束,好让我有机会跟你们一起回南阳”。 “回南阳?那岂不是……” “对,你先别着急,听母亲说,我知道南阳百姓对我积怨已深,但咱们的家在那里,你总不会让想母亲一直在外面游荡吧。”筱兰伸手,挡住了正要说话的齐越“我知道你有计划,不过那需要多久时间?一年?五年?十年?我已经不想等了,难道越儿不想快一点一家团聚么?” “母亲是说?”齐越眼现光华, “相信母亲一回,这一次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回到齐家!” “母亲不怪父亲了么?” “那家伙,认识他二十几年了,他的性格我还能不清楚,哼,要生气,早就被他气死了!谁说我不怪他!他竟然这么对你,我怎么可能不怪他!” “母亲,是越儿不懂事,父亲并不是有意责罚儿子的!”齐越低头,有些着急的解释。 “你少替他开脱,这事我会亲自找他算账的!” 齐越微微垂眸,掩饰住了自责,原来原因出在自己身上,齐越,你真是该死,竟然让父亲母亲不和,不过,他也知道了另一件事情,那就是母亲心里还是有父亲的,这便够了!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齐越,单纯的期盼着一家的团聚。 段筱兰对齐誉,确实是责怪大于生气,毕竟曾经那般相爱,她也不想否认,自己此刻也仍然爱着,只是确实没有太多的时间用在责怪和自责上了,这一次她之所以要回齐家,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儿子,在她离开之前,她想要替儿子将未来的路铺好! 段筱兰温柔的笑着看向齐越“所以,答应母亲,别想着让我走了好么?” “越儿答应母亲,但是有一件事,越儿希望母亲也答应我,一旦事情有所变动,儿子便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到时候希望母亲不要再阻止,即使阻止,我也不会再同意!” “好!”她总想着不会给越儿机会,可到底是低估了齐越的能力,总是有些事情,不会按照你预先想好的路去走,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段筱兰接着说“确实有些事想拜托越儿。” “母亲您说” “你能想办法让齐誉先给我送回南阳么?”段筱兰不确定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但是考虑到时间的问题,她只能如此请求。 如果筱兰早些跟齐越说,也许他还要想一想,但是现在,他有把握,不单单是父亲把母亲送回去,而是…… “母亲,越儿可以做到更好,不止是父亲,越儿会陪您一同回家!” 第六十六章:毒 看望母亲后的第二日,齐越又出现在了齐誉的房门口,意料中的被拦在了外面,齐越什么话都没说,而是直接动手,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脚踏进了屋内,一个人影一闪而逝,虽然动作很快,可是齐越还是看清了,是皇上身边的飞鹰,看来消息已经被传到父亲这里,自己可以放心了。齐越下跪,低头,掩住了种种情绪,后面的人也跟着赶了进来,“主帅,属下们疏忽!”说着便要将齐越架出去。 “慢着,你们下去吧,继续在门口守着!” “是!”几人关门退出。 “你好大的胆子啊!硬闯主帅之门,可知道有什么后果么?”齐誉本不想见面,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退缩,就好像自己理亏逃避一样。 “齐越知错!”这次的行动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首先确定了父亲已经掌握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那么接下来便是请罚了,不管父亲忍心与否,他都必须逼父亲出手,越儿伤了您的心,又害得您和母亲不能和好,罚越儿吧,但愿您会好过一些! “齐越知错,惊扰主帅,若无正当理由,鞭刑50,禁闭三日!”齐越像是背公式一般的说出,在齐誉还没反应过的时候又加道“惊扰了父亲,鞕30,跪刑一日,不予食水!” 齐誉微微吃惊,要罚的这么重么?看着越儿波澜不惊的眼神,有些迷茫,他竟然是习惯了么?“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罚的?”齐誉脱口而出。 齐越没想到父亲竟会这样问,抬眼,看见父亲满眼的挣扎疑惑,齐越微微奇怪,“越儿失礼!”说话间,他已经切向齐誉腕脉,可惜,还未碰到,被齐誉一把抓住了手臂,再抬头,父亲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犹豫,齐越担心未除,此刻却也只能重新跪在了地上,“齐越逾越!” “你还知道!既然说清楚怎么罚了,还不去去把墙上的鞭子给我取过来,想再落一个拖延刑罚的罪么!” “是!”齐越恭敬的去请鞭子,却在心里有了算计,虽然不用自己逼父亲出手了,但父亲的奇怪表现不得不让他多心! 齐誉趁着儿子转身取鞭子的时候,缓缓的吐出了一口真气,将毒素压制了下去!那一夜陪儿子淋雨之后,他知道自己中了毒,这毒有些奇怪,并没有影响到身体的机能,却会影响自己的判断,齐誉不见齐越,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不知道怎样相处,另一部分原因便是不想儿子知道自己中毒的事,齐越医术高明,心思细腻,一旦接触,太容易露馅,就像刚刚,不过稍没压制住,竟然差点就被儿子发现了!齐誉是有私心的,他的中毒发生在齐越示众的三天里,不管怎样,他也已经在战场上混了这么久了,并不是什么都不留心,不注意,能让他毫无戒心中毒的,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他想护着,也是不得不护着! 齐越取来了鞭子,重新跪在父亲面前,双手举过头顶,恭敬而又诚恳,虽未说话,却已表明了一切,在齐誉接过鞭子后,他又自然而然的转身脱衣,将伤痕累累的后背完全展现在了父亲面前。 齐誉也是一句话未说,高举鞭子,重重落在了齐越的后背,宛如打在石板上一样,齐越纹丝未动,屋内静极了,只回荡着鞭子打在肉体上,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齐誉并没有留手,若不是看见儿子身侧紧握的双拳和汗湿的发线,他就要怀疑自己的力道了,而现在却只能视而不见! 八十鞭子打完,齐誉当真鞕鞕全力,以至于收手的时候,自己的手臂还有些阵阵发麻,齐越从头到尾一次都没有失仪,只在刑罚结束后,仰起头,咽下了一口涌上的鲜血,然后回身,谢罚,齐誉注意到,儿子的脸色苍白,嘴边还有成股成股的血线,而胸前也已经湿了大片,血的颜色尤其刺眼,齐誉作为施行的人,心知肚明,齐越绝对伤得不轻,但他却仍是从容淡定的像没事人一样,不觉得自己罚得重了么?齐誉在心里问着自己明知故问的问题,答案早都知道了,不论是什么刑罚,不论是轻是重,齐越从不会挑理,一直一直都是默默承受!齐誉起初不了解的时候,为了得到儿子的反应,几乎次次下重手,并且一次比一次罚得狠,直到有一次,齐越已经眼神空洞,对周遭的事物完全没有了反应,却仍是坚持跪到刑罚结束,然后整整昏迷了两天,齐誉才知道,儿子太不懂得在他面前保护自己,对于他的伤害,或大或小,或多或少,儿子从来不会抵抗,并且会做到他满意为止,即使知道他是故意的,即使知道他罚得重了,即使知道,会受伤!老天为什么给了他这么一个聪明到过分,又傻到可气的儿子呢! 齐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滚去禁闭室!好好的给我反省一下,后天的那场仗,你也就不必参与了!” 齐越又恭敬的磕了个头,回了声“是!”然后拿起身边的衣物默默退出。 齐誉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由得摇了摇头,其实今天儿子不来找自己,他也会想办法狠罚他一顿,或是找个理由把他留在营里,因为即将到来的那场硬仗,齐誉丝毫没有把握,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儿子刚刚找回母亲,即使失去了自己,也会活下去的吧!那么孝顺的儿子,一定会为了母亲活下去的吧!他会跟筱兰幸福快乐的生活,儿子会给筱兰尽孝,这孝顺,儿子也同样给过自己,是甜到心里了的,为何现在想起来竟有些心酸?其实也许没有自己更好吧,齐誉,不要想这么多,做得如此之绝,你不就是想要他们和自己通通没有顾虑么,那现在还后悔什么?你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也不允许你后悔了! 齐越出了门,一边穿衣,一边往药房的方向走,第一次违反了父亲的指令,没有顺从的直接去禁闭室,与其它事情想比,他更担心父亲的身体,现在他可以确定,父亲一定是中毒了!忍不住的怒气狂飙,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都不由的拉开了些距离,他们见多了乖巧顺从的齐越,现在这个一脸阴沉,想要杀人的家伙,实在是对他们的冲击不小! 齐越在药房遇上了陈伯,陈伯拿了药,见到自己,赶紧放到一边想要掩饰,齐越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一见如此,便几步走到了陈伯面前“您是知道父亲中毒的事的对不对!”齐越虽生气,但还有理智在,主帅中毒这种事,传出去了定会扰乱军心,因此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绝对压力十足! “这……”陈伯有些为难,毕竟齐誉的吩咐是能瞒则瞒! “陈伯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拿父亲的命在赌啊!您跟了父亲快三十年了,难道对父亲的性命就毫不在意么?” “我老陈生是齐家人,死是齐家鬼!就算是自己丢了性命,也绝对不会至老爷的危机不顾!” “那您怎么可以继续瞒着!陈伯应该知道,齐越懂医术,并且还算不错,告诉我父亲到底中了什么毒?究竟是谁给他下的?” “这……” “陈伯难道还在犹豫?” “并不是,老陈相信少爷,只是,这毒具体是什么,老爷和我都不知道,只知道这毒貌似并不会损害身体,只是会让人的脾气变得暴躁,思维混乱迟钝,下毒之人并未想过要老爷性命,至于这人是谁,老陈不会说,少爷只能自己猜了!” 一个父亲和陈伯都想护着的人,齐越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左胸处有些发闷,难道这就是所谓嫉妒的感觉么,可现在并不是有这些多余感情的时候“父亲他可是会身体乏力,有时还会突然眩晕?”齐越冷静的问道。 陈伯想了想“确实会!” “可会头痛?” “也会!” “陈伯可还记得第一次头痛是在中毒后的第几天?” “这,老爷并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中的毒,但这头痛的毛病,应该是在发现中毒后一天才出现的!” 齐越皱眉,发现中毒后一天,也就是说,父亲已经至少中毒三天时间了,不能再耽搁了,齐越迅速走到药卢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空碗,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内力划开了自己的手掌,血沿着划破的伤口滴滴落下,而齐越却似还不满意一般,在同样的伤口上,又补了一道,让它变得更深,然后紧紧的握紧了手,血成股的流在了碗里。 “少爷,您这是在做什么?!”陈伯一惊就要上前阻止。 齐越赶紧用另一只手拦了,“陈伯您听我说,父亲中的应该不是毒而是蛊,刚刚那药您先不要给父亲拿过去,齐越重新做一份给您,虽不能马上根治,但可以逼出母蛊,其它的只能等日后再慢慢调理了!” “可是,您这是在做什么?” “齐越的血混了许多药物,蛊虫并不喜欢,因此可以驱蛊!这是必须的药引!” 说话间,齐越的血已经盛了大半碗,却仍是没有停止的意思,要一次性去除蛊虫,他必须准备满满一碗的血,可齐越才刚刚受过罚,不但体力透支,更是已经失了不少血,此刻不过是在强撑,稍一晕眩,齐越险些摔倒,陈伯立刻上前扶了一把,然感受着他身上有些微凉的体温,陈伯不由的担心“少爷?” “没事,麻烦您先这样扶着齐越吧,马上便好!”齐越说的好,是药,并不是他自己,从他失血的嘴唇,虚弱颤抖的声线,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好! 一碗血在陈伯的担心中总算是接满了,齐越满头虚汗,却就这样借着陈伯的力道,有开始准备药材。 “少爷还在准备什么?”陈伯有些着急,他很想齐越就这样做些来休息,他也确实太需要休息了! “陈伯觉得就那么满满的一碗血端过去,父亲会什么都不问的喝了么?自然是让这药看起了正常一些喽!”齐越打趣的说道,甚至还轻轻的笑了。 “别笑了!”陈伯看着有些刺眼,然后不知怎么的,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齐越微微皱眉,陈伯赶紧又加了一句“笑也耗费精神,少爷别再浪费体力了!” “谢谢!”齐越习惯性的又牵起了嘴角,然后想到什么,刚刚弯起一半的嘴角又落了下去,又开始了手边的工作。 以那一碗血为药引,配合着药效,齐越又加了许多去腥味的东西,看起来还真如普通汤药无异了,调好了所有料,齐越最后盖上了盖子,任它放在炉火上熬煮。 “陈伯,有件事齐越想请您帮忙,不知道可以么?” “少爷您尽管吩咐,别折煞了老奴” “陈伯哪儿的话,您可是越儿的长辈!那就麻烦您带齐越去禁闭室可以么?” “什么?少爷要去禁闭室?” “嗯,齐越犯了错,本来刚刚就要去的,现在其实已经晚了。” 陈伯眉头深锁,齐越现在这样,别说去禁闭室,要是没有自己扶着,恐怕连这院子都走不出去!他私心想着,自己若是不帮忙,是不是少爷就可以不用去了,而选择休息呢? 仿佛知道了陈伯在想什么,齐越说道“陈伯若是不带越儿去,就算趴,越儿也还是会去的,您真的忍心看到越儿那样狼狈的出现在禁闭室的门口么?”说完还不忘配上个委屈的表情。 “唉,老奴陪您过去!”陈伯叹气,他知道,无论自己同意还是不同意,齐越最终都会乖乖的出现在禁闭室的门口的,这孩子,怎么就一点也不会插科打诨,偷点懒呢,若不是担心父亲的身体,他敢肯定,齐越一定早早便去了! “这药,送完齐越回来,便可以端去给父亲了,请您一定不要让父亲知道这药是齐越给的!” “为什么?”陈伯好奇的问,然后话一出口,便知道了原因,齐越被罚去禁闭室,一定是刚刚见了老爷,显然老爷什么都没跟他说,少爷知道老爷要袒护下毒之人,那么知道这件事的人自然越少越好,而且,老爷什么都没跟他说,也就是说,并不想他知道,而齐越也想就这样当成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另外,若是让老爷知道,也就是说明自己把什么都说了,齐越他,也是怕自己为难是么!可是,这些所有的考虑里,唯独忽略了他自己,做出了这样的牺牲,却只能谁都不知道么?这样的孩子,怎么,如此让人心疼呢? “求您答应齐越。”齐越低头,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诚恳的请求着。 “好!”除了好,他还能回答什么? 第六十七章:变天(一) 来到禁闭室的门前,二人花了不少时间,齐越并没有特意放慢脚步,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和虚弱,仍是限制了他的行动,即使已经一脸的虚汗了,齐越仍是跟陈伯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后,才跟着带路的人进了门。 禁闭室是设在地下的一个封闭空间,与外界的连接只有位于头顶的一处天窗,阴暗潮湿,没有床也没有灯光,毕竟这里是为了让人反省,而不是享受。 齐越进来前默默算着时辰,还有时间,于是撩袍,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四周一片漆黑,他所幸也就闭上了双眼,失血后的身体本就偏凉,可来自底下的阴冷仍是不停的透过膝盖传到四肢百骸,闭眼后的眩晕之感变得更加严重,齐越却努力跪稳了身子,不让自己有丝毫的晃动,不知是虚汗还是冷汗,一刻不停的自身体里冒出,然后沿着鬓角滴落,滴答滴答,构成了在寂静的空间里唯一的声音。没有谁会来监督,但齐越却做得一丝不苟,并不是要做给谁看,他只是无声无息的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 五月二十三日夜,齐越在禁闭室的日子过去了一日又半,头顶处传来了些许响动,然后唯一连着外部的天窗被打开,一缕月光射了进来,齐越微微眯眼,逐渐适应了光亮。 “主子,外面都办妥了!”说话的是天机营的人。 “嗯,在上面等我”齐越的声音沙哑至极,却仍带着自信和威严,然后缓了缓早已跪得发麻的双腿,走了出去。 齐越当初去找父亲,请罪认错是目的之一,之二便是故意求得这三日的禁闭,五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明天,南阳和西煋会有一场硬仗,齐越无法参加,但他却知道,这一仗过后一切便会尘埃落定!也是这一天,齐越要去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也至关重要。 这一切本在计划之内,只除了齐越略差的身体状况,但这一点显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出了禁闭的房间之后,即使是晚上,大家仍是看到了他过于苍白的脸色。 “主子,您的身体?”属下们明显的担心透过语言传了过来。 “放心,不会影响行动,马匹在哪儿?” “东面的树林。”谁在担心影不影响行动啊,我们担心的您的身体! “走!”齐越话落,当先一步跃起,奔着东面而去。 几个属下咬牙跟上,摊上这种从来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头儿,他们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不幸。 出了营门,齐越看见几匹马乖巧的被拴在了东面的树林里,均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他一靠近,马群中本是安静的一匹黑马便不安的刨着地,凸凸的打着响鼻,显得极其兴奋。其它马匹虽是乖巧却仍栓了绳子系在树上,但它却并未被栓,挺直了脖子,高傲的站在所有马前,像是一个尊贵的王者。 “小黑,可是想我了?”齐越微笑过去使劲搔了搔它的鬃毛,那马儿也凑了过来,先是蹭了蹭他的脸侧,又伸出舌头在脖颈出使劲舔弄。“好了好了,知道你寂寞,齐越跟你道歉还不成么,你也不嫌我一身臭汗的,现在倒是分不清到底是我的汗水还是你的口水了!” “头儿,这回我们可得帮小黑说句话了,您最后一次骑它都是半年前了,能不寂寞嘛!”几人边说话边牵过来自己的马。 齐越抱歉的笑了笑,一步跨上小黑,俯身拍了拍它的脖颈,“这回让你跑个够!”直起上身,轻夹马肚,“驾!” 小黑高扬前蹄,落地后瞬间发力向前狂奔而去,几吸间已经落下后面很远,几个属下微笑着互相看了一眼,也上马追了过去! ****** 五月二十四日,平静了多日的西煋和南阳两边迎来了新一轮的战争,两边各自怀着必胜的决心,王储、齐誉均是亲自上阵,钟镜并不在场,却为西煋制定了全套的计划,一开始两边还能做到势均力敌,但是在北辰援兵的相助下,南阳一边被迫节节后退,直到退到了落阳谷,落阳谷的地势易守难攻,两军就在这里进入了僵持的状态,但齐誉一边,不但已经被包围,还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情况下,本身的疲累可想而知,后备储粮也在急剧消耗,长期耗下去,必定是南阳一边落败! 议事的营帐中,齐誉正对着地图仔细思考,参将庞哲报名而入。 “援军呢?”齐誉抬头,淡淡问道。 庞哲几次张口却未能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齐誉心下明了,表情未变,只对着庞哲说道“跟所有将士说,死守落阳谷,务必要等到援军赶来!” “可是将军……”哪里还有援军?他们定是被出卖了啊!后一句话庞哲没忍心说出口,这道理齐誉不会不明白,说出来不过是再伤次心罢了。 齐誉并不是个莽撞的人,这一次他只带了五千轻骑先行,目的是为了吸引敌方火力,一直到退至落阳谷,都是他们故意为之,现在虽是被围之势,但一旦等到南阳两万后援赶到,便可以进行反围剿,从而将敌人一网打尽,只可惜,一直到入夜时分,援军仍是迟迟未到!仿佛要配合着这里的名字一样,落阳落阳,南阳就要在这里落败了么? “庞哲,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一切还不能下定论,若此时军心乱了,便是还没打便认输了!” “末将失礼,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 “庞哲”齐誉出声,叫住了欲出门的庞哲“齐誉发誓,绝不会让这五千人白白送命的,明天一早,不论援军到不到,齐誉都会带你们杀出去,绝不这么窝囊的死!” “是!将军,我们都信你,是生是死,兄弟们都跟定你了!” 待庞哲出去后,齐誉不自觉的看着南阳的方向,一人从梁上跳下,跪在齐誉身前“将军!” “果真是他阻了援军么?”齐誉的声音有些疲累。 “飞鹰并不能确定,白天的时候,几个参将意见不和,董将军曾要违抗军令,带着两千人过来援助,被齐浩阻止了。已经锁定了几个叛逆之人,现在可是要收网?” “不,再等等,我要看他们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是!” 这一次,齐誉在赌,用他自己和南阳五千精兵的命在赌,若赌赢了,便能将南阳军营里的叛逆连根拔起,若输了,他便要背负起这五千精兵的命,其实并不想牺牲任何人,但是没有代价的胜利是不存在的!大风大浪也过来了,齐誉并不担心,但唯一不想面对的,是齐浩的背叛,自己身上的毒是儿子下的,他知道,有能力接近自己,又让自己毫不防备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下便确定了齐浩,也许是因为心里一直都明白自己是对不起这个儿子的吧,所以知道他有下手的动机和理由,齐誉之所以没有揭穿真想,是因为自己是他的父亲,也是因为觉得愧对这个儿子,尤其是在那天听了儿子的一些真心话后。 齐誉唯一安慰自己的便是,起初中毒的感觉还是很明显的,但是现在他几乎感觉不到毒素的危害了,儿子本就没下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也许不过是一些心有不甘的小把戏吧,也或许是想开了,又偷偷给自己下解药也说不定,反正不会是因为勾结了外邦人的背叛!齐誉这么想的时候,心里会稍稍好过一些,但是他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另一个儿子的牺牲所换来的,而且,他也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齐浩其实一直都比齐越幸运,之前的军功给了他,南阳的人心给了他,齐誉的赞扬给了他,如今愧疚也给了他,还有现在,明明是齐越默默的付出,最后他却因此洗脱了嫌疑!齐越并不介意这些,但终究有些人在意,老天爷是公平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泠水渡边城一户农家,看似普通得很,其实暗藏璇玑,齐越转进后方小门,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意料中那张讨人厌的脸。 “呵呵,齐越,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你不辞而别,实在是不大够意思,我这里还有许多想法没来得及用上呢!听说你回去之后连南阳的城门还没进去,便被齐誉打了一顿扔进牢房,紧接着又是三天的示众,这日子过得当真不错啊!”钟镜靠在椅子后面,悠闲的挖苦着。 齐越从进来后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对他的话做反应,也不打算接茬。这人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要不是答应了欧阳栾翊那家伙拖延时间,这次见面他都想省了,更别提说话什么的,当真是有些反胃。不过看着人是最起码的礼貌,齐越良好的修养让他默默的忍耐着作呕的感觉。只愿这家伙有点自觉,不要让他最后连看都看不下去了就好。 齐越的静默让钟镜变得有些尴尬,屋子里只回响着他的声音,就好像自己是个小丑一样,演着独角戏不说,还丑态百出!气愤的咬牙,钟镜换了个话题。 “没想到你竟然会同意见面,只是这时间选得似乎有些特别啊,你要是跟我说不知道今天是南阳和西煋大战的日子,我可是不信的!” “大人多虑了,齐越贪生怕死,选在今天自然是怕去战场。” “你觉得这话我会信?” “大人信与不信,齐越都不打算解释第二遍了。” “你……好!呵呵,气人的这一点果真一点儿都没变!没想到上次栽我手里,这次你还敢就这样单枪匹马的过来啊!” “大人的记性实在是有些差” “?”钟镜。 “大人的信里不是要求了齐越单独前来吗,大人若是什么都没说,齐越当然会多带些人,我又不傻。”齐越有些好笑的看着钟镜,意思很明显,你傻吧。 钟镜忍啊忍,想着,小孩子家阅历少,没见识,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既然能抓了你第一次,也就能抓了你第二次。”钟镜话落,周围明里暗里的人都露出了些蠢蠢欲动的情绪,可惜齐越轻抬嘴角,完全没在意。 “大人若身在北辰,齐越不敢讲,但这里,是齐越的天下!”这话还真是一点也不像一个身在敌人包围圈里的人说的话,但齐越就是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这话在钟镜看来实在是可笑“哟,这话说得真够霸气啊!” “不是霸气,是事实。”齐越友好的纠正着。当然,此时此刻,一点也没有撼动钟镜心里的想法。 “哼,你愿意自欺欺人,我也不拦你,这次我找你不过是想做个交易。” “齐越并不觉得跟你有什么交易可谈。” “呵,你刚到这边,也难怪不知道,现在南阳的军队正被西煋围困在落阳谷,五千精兵加上你父亲的性命,算不算是个好筹码?” 齐越并未说话,却是神色一紧,这反应并没有逃过钟镜的眼睛,他觉得自己的筹码已经抛得够重了,于是很自然的开始提条件。 “只要你将我们北辰的三公主交出来,落阳谷那边的人,钟镜便出面,保他们安然无恙!” 第六十八章:变天(二) “只要你将我们北辰的三公主交出来,落阳谷那边的人,钟镜便出面,保他们安然无恙!” 齐越仍是什么都未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深,钟镜猜想,他一定是在权衡利弊的事,毕竟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确实不太好选,可是毕竟还涉及到南阳的五千精兵,钟镜相信他会做出一个正确选择的,现在只要自己再稍微推波助澜一下便好。 “攸兰公主本也是我们的人,现在不过是让你还回来而已,落阳谷那边可是有南阳整整五千条人命,你就但真这么不在乎了?更何况还有齐誉在里面,孰轻孰重,我想你一定知道!这样算来,可是我们吃亏啊!” “父亲只带了五千精兵?” “是,没错!”齐越问得太过自然,钟镜下意识便答了。 齐越仍皱着眉,屏蔽了身边所有的人,陷入了沉思,几天前齐越故意让手下把消息透露给父亲,也就是说,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北辰援军伏敌夹击的事,以父亲的判断力,只带了五千人马,必定是要突袭,但一日之内竟被逼退至了落阳谷,父亲即使再不济,也不会狼狈如此,那就定是故意的了,但落阳谷虽说易守难攻,可被大军所困,西煋后方补给充足,长期耗下去,南阳一样会输,等一下,落阳谷,父亲难道想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么?但若是如此,反包围圈也早就该成了,断不会成为钟镜此时威胁的筹码,也就是说南阳的后援并未即使赶到! “你未免太小瞧了我父亲,大不了两败俱伤,西煋和你们一样讨不到太多好处!我父亲和南阳的兄弟们并不是没有活着的希望。”齐越故意说话试探。 “齐越啊齐越,你的想法实在是太乐观了,齐誉早就被我们打怕了,那些士兵们也情绪不高,两败俱伤?哼,他们缩在落阳谷里,连头都没敢探出来过!” 也就是说父亲没有带军积极反抗过?等死,这太不附和父亲的作风,尤其是在知道了有人背叛,援军不会出现的情况下,等等,也就是说,现在所有持反对意见,不同意出兵的,便都是南阳的叛徒,父亲是要利用这一次机会给南阳彻底洗牌么!可是,太危险了,父亲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五千人作为突袭的骑兵,不可能带得了太多粮食,最迟明日一早,父亲定会带军杀出条血路,时间太过紧迫,欧阳栾翊,你一定要快啊! “你倒是想好没有,我可没这么多的时间陪着你耗!”钟镜催促。 “一边父亲,一边母亲,大人总要让齐越好好想想!”齐越逼自己冷静,现在他要做的只是拖住钟镜,拖得时间越久,欧阳栾翊的机会就越大!父亲获救的机会也就越大! “哼,你要想到什么时候,我再最后给你三个数的时间,你若不做决定,便等着替齐誉收尸吧!三,二……” 钟镜刚数到二,北辰的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军师,不好了!西煋变天了!” “慌什么!你说什么?”钟镜先是责备,随即一惊,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之前失踪的九皇子突然出现,带了大批人马逼宫,另外,宫里竟然也有他的人,里应外合,形式根本就是一面倒,欧阳国主已经被杀,所有反抗的人也已经被他困在后宫了!”传话的人有些气喘,断断续续的才把事情说完。 即使早已经知道了结果,齐越在听到“被杀”二字的时候仍是心头一悸,栾翊他,真的手刃了自己的父亲吗? “怎么可能?!我留在西煋的三千兵马呢?”为了以防万一,钟镜临走前在西煋都城边留下了人马,关键时刻好方便调用,这些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欧阳栾翊进城! “昨天,带领三千人马的林将军,突然接到您的凋令,说泠水这边战事吃紧,要他带人过来增援,西煋变天的时候,他正在赶来的途中,等知道中了调虎离山的计策,再刚回去的时候,已经被拦在了西煋城外了,别说帮忙,现在就算连城门都进不去!” 钟镜一听,一屁股做回了椅子上,怎么会这样,是谁假传了自己的手谕?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一抬眼,钟镜看到了眼前波澜不惊的齐越,欧阳栾翊,南阳,齐越,原来如此!钟镜起身,几步快速走到了齐越面前,揪住他的领子质问“是你!你和欧阳栾翊早就串通好了的对不对!故意骗我离开,然后拖时间,假传我的命令,调开我在西煋的人!好!你们配合的好!齐越,你以为做了这些我还会让你安然离开么?!” 齐越并没挣扎,只是淡淡的说道“大人离齐越这么近真的好么?” 钟镜一听,吓了一跳,瞬间甩开手后退了几步,齐越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刚刚那般近的距离,无论是被杀,还是当人质,他都不冤。 “大人如此惜命,齐越便给您一个忠告,少动些害人的心思,自然活得久一些。” “哼!我用你给我忠告?你能不能活过今天还不一定呢!” 齐越嘴角微笑,“大人确定还要继续在这里与齐越挣个口舌之快么?不马上赶过去好么?” “你……” “齐越不会乖乖被擒,如果大人执意要抓齐越,只会浪费更多时间罢了。”齐越微笑,一派的气定神闲。 钟镜实在是不甘心,难道真要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齐越离开?自从碰上齐越之后,他的所有算计好像都失了准头,但现在,即使再不甘心,他却只能选择放弃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字,钟镜吩咐手下道“走!” 在经过齐越身边的时候,钟镜微微眯眼,阴险的说道“齐越!我们会在见面的,不用多久,你一定会主动联系我的!” “大人慢走,也请记得齐越说过的话” 钟镜当然不会记得齐越说过的话,可惜他实在是太不了解齐越了,齐越从来不打诳语,也不会夸大其词,他虽然并不希望钟镜这样的家伙长长久久的活着祸害人间,但仍是好心的给了提醒,他做到仁至义尽,别人听不听也就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了。钟镜其实一直都有小心着齐越,他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一时情急近了齐越的身!齐越擅医药,毒自然也不在话下,但他始终是不喜欢这样的杀人方式的,无论眼前之人是该杀还是不该杀,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生命应该由自己掌握,有的时候,这是妇人之仁的仁慈,但有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 其实这一次失算的还有齐越,钟镜那般笃定的话,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即使他放在心上了,也终究改变不了什么,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钟镜一行人离开后,三人推门而入,单膝跪在齐越面前“主子” “起来吧!”齐越并不是毫无准备,天机营的人就潜伏在周围随时准备行动,并非不相信欧阳栾翊的能力,只是他习惯了留一个后手,若是西煋的行动不成,自己也不至于太被动,好在,欧阳栾翊并没有让他失望! “母亲那边怎么样了?可有人为难?”自己这次虽说是不得已离开,可仍是把母亲一人留在了南阳的牢内,齐越有些担心,一边父亲一边母亲,他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术,可以兼顾两边。 “夫人那边一切安好,兄弟们派人盯着能,并没有什么异常,另外,南阳军营里貌似有人也在暗里帮助,因此那些对夫人怀有恶意的人,暂时都不能轻举妄动。” 有人暗中相助?齐越稍一猜想,大概是卫林背后的那家伙,齐越并没有完全新人他所说的不图回报,不过现在看来是善意大于恶意没错了,既然他们有意帮忙,看来母亲那边暂时不用太过担心。 “主子,现在是要备马赶回南阳么?” “不,去落阳谷!” “可是,南阳那边若是再不回去,禁闭室那边大概就要被发现了!”属下们明显的有些担心,主子从那里出来时的情形他们都有看到,出来后又一直未得好好休息,即使现在的脸色,也绝对不能用好来形容,本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正好禁闭结束,也能得到好好休息,可若是被发现逃了禁闭,以南阳的军规,别说休息,怕是又少不了一顿刑罚加身! “没事,瞒不了就由着他们发现好了!”说得一派轻松。 属下们仍就试着劝说道“欧阳主子那里已经派人赶去落阳谷了,那边的僵持定然不会持续太久的,我们不如就回到南阳等着吧!” 齐越未说话,只是上前拍了拍说话兄弟的肩,先一步迈了出去“走吧!”这意思也就是不同意了。 后面三人叹气,却也只能默默的跟了出去,在齐越身边久了,齐越的性格他们也都摸得清了,考虑别人总是多过自己,在他们眼里担心的事情,在主子那里并不能算是理由,尤其是在扯上了他父亲和母亲的时候。 第六十九章:变天(三) 当第一缕阳光射进落阳谷的时候,齐誉整装待发,看着广场上一双双炽热的眼神,事已至此,所有人都已经心里有数,援军是不会来了,他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靠自己杀出重围,即使会血洒战场,也要在临死前多拉些垫背的! 众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等着齐誉一声令下冲出落阳谷,没想到哨兵突然来报。 “报!主帅,有一人策马从外面冲了进来!” 齐誉微微皱眉“是谁?” “是……”正说着,那人已经驾马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齐誉一看,便是心头一紧!距离不近,但如此熟悉的人儿他怎么可能认错?越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夜狂奔,总算是及时赶到,冲进来的时候,齐越并没有太费功夫,这就像是一只大型囚笼,外面的人并不介意多放一只猎物进来,看着点将台上的父亲,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还是,有些紧张啊。 下马,来到父亲面前,即使内心里涌动着见面的喜悦兴奋,和一些小小的不知所从,齐越表面仍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跪地问礼“主帅”。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齐誉震惊,这个时间,齐越应该还在禁闭期间,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齐越,逃了。”虽然是明知故犯,但若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出一些担忧的成分,父亲会生气的吧,自己如此不听话,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是堪称大逆不道了吧。 “你说什么?!”齐誉厉眉问道,他是生气了,一点即着的怒火燃遍了全身,这气不是因为齐越逃了惩罚,却是因为他出现在这里!自己的一切计划岂不是堪称可笑?那八十鞭子还是打得不够狠么,竟让他还有力气追到这里!西煋如此容易的放他进来,他难道不知道原因么!那是有进无出的啊!刚刚那种拼死的决心,突然因为见到儿子渗进了一丝柔软,齐誉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舍命一搏了,可这种情况,惜命变是失命,自己可以死,但是越儿,筱兰…… 齐誉几步上前,直接揪着衣领,把还跪着的齐越扯了起来,生气到浑身颤抖,他却等着儿子的解释,可惜,齐越只微微垂眸,什么也没说。 一句解释没有,甚至连看都不敢看,齐誉不得不说,他很失望“好哇,长本事了?给我滚一边去,回头再找你算账!”这说不定是自己最后的遗言了,却只能说这些么?齐誉有些心痛的将儿子甩到一边,转身就要带军而出。 “主帅!”齐越再一次挡在父亲身前“可否再等一天,相信齐越,一天就好!”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虽然气到极点,但齐誉并不是不明事理,他想到了儿子这次不顾军规的赶来定是有事,但再等一天,条件确实不允许,将士们现在士气正旺,为了这次的迎战,也刚刚把所有的粮食用尽,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否则再等下去,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会下滑,这样只会增加他们的死亡率。 齐越暗自咬牙,他知道西煋那边的停战令不日就会传来,但是困在这里的父亲和外面的西煋大军并不知道,自己此刻若是说出来,先不说会不会有人相信,即使有人信了,也是坐实了自己勾结西煋,故意放走欧阳栾翊的事实,这还是往好的方面说,若是有心人士,怕是要扯上叛国的头衔了,这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刚刚接回了母亲,齐越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早已经有了计划,看来是不得不做了。 “越儿该死。”道歉的话还轻轻的飘散在空中,齐越已经出手夺了父亲腰间的短刀横在他的脖颈处。 “齐越,你……”齐誉的话刚出口,又被儿子点了哑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无力又无能,先是被筱兰挟持,接着又是被齐浩下毒,现在,另一个儿子又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齐誉看着天空无声的嘲笑着自己,丈夫,父亲,主帅,这三个身份,自己竟没有一个是称职的! “主帅!”全场震惊,却没人敢轻举妄动,因为从齐誉的脖颈处缓缓的留下了一条血流。 齐越其实掌握的很好,伤害父亲,他并没有办法做到,所以他用两只手一左一右卡在父亲的脖子上,这样在别人看来,自己只是为了更好的桎梏住父亲而已,然后用右手的刀轻轻的划破了自己左手的掌心,距离和角度很好的掩盖了他所有的动作,鲜血留下,起到了恐吓的效果,齐越微微垂眸,即使如此,仍是没有办法弥补他心中的愧疚,如今形式危机,时间太短,他只能想到这一个最有效的办法,却还要累得父亲受罪,实在是,不孝之极!手上的痛又怎么比得过心里,齐越自罚般的将刀尖戳进更深,血流的也愈加汹涌。 “住手,不要伤害主帅!你想要怎么样?” 整个广场上感受最深的大概就是齐誉本人了,温热的血沿着皮肤流淌,却并没有相应的疼痛之感,他的傻儿子,宁肯伤害自己,也不肯动他分毫,他怎么会相信这次的挟持是出于本心的呢?可不论是为了什么,挟持主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蠢,太傻!究竟是什么事情,竟让他为了这一天的时间不惜如此?! 儿子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一如既往的好听,只是有些明显的疲累和颤抖,“烦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帐内,齐越自然不会对主帅怎样!” “不行,我们都离开了,怎么能确保主帅的安危!” “几个参将可以留下,其他人必须回去,这是齐越的底线!” “好!我们几个留下,其他人先回到帐内!” 就这样,广场上留下了四个参将,其他人虽回到了自己的帐子,却仍旧虎视眈眈的看着场内,齐越挟持伤害的举动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不成立的,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无能的败家子长期受压迫后的反抗,没有办法,人们总是喜欢先入为主的意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的真实一面,因此没有人去探究齐越这次行动的真正意义,而这些,正是齐越所希望的,也因此,最后被冤枉被降罪的只会是齐越! 看了眼天色,等待的时间不知长短,齐越担心父亲会累,于是点了他腰下的几个穴道,然后慢慢的让其盘坐在了地上,而自己却是跪立在了父亲身后。齐越始终未敢将父亲的正面转向自己,就像那种做错事了不敢看自己父母的孩子一样,他不怕父亲的训斥与责罚,却还怕看到厌恶与失望,这种时候,他一向没有自信,不是对父亲,而是对自己。 入夜时分,齐越注意到几个参将一点点的拉近了跟自己的距离,但是他却装作不知,直到第二天早上,四个人跟自己也就只有五步之遥。 齐越隐约听到了疾行的马蹄声,凝神细听,然后确定了马来的方向是西煋主营,栾翊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没让自己等得太久,齐越微笑,然后慢慢的松开了手上的短刀。 几个参将岂是吃素的,一看到机会便一起发难,瞬间制住了本也没想过反抗的齐越,两人反剪其手臂,把他压跪在地,一人狠狠的在小腹踢一脚,齐越闷哼一身,本能的想要弯曲身体,却被身后两人硬生生掰直了身体,然后在同一个位置,又被重重补了一脚,齐越疼到抽搐,眼前发黑,甜美的昏厥正在向自己招手,但是他知道,此刻还不是昏过去的时候,有些事情,他一定要亲自确认过了才会放心! 参将抬起的第三脚被行至身边的战马和马上之人的话语所阻止“西煋特使有事来报!” 西煋的特使下马来到几人身前,先是被眼前的情形一惊,随后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几人行了一礼,递上“几位将军,这是我们王上交给主帅的议和信,正式的诏书的协议随后会到,外面的人马也会尽快撤离,将军也请带着南阳的兄弟们回去吧,王上会派特使前去,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齐越听后,微微牵起了嘴角,任自己坠入了黑暗之中。 第七十章:变天(四) 作为逃了禁闭又挟持了主帅的人,齐越罪上加罪,自然而然被五花大绑仍到了大牢。当终于有人想起来给齐誉解开了穴道之后,他首先处理了议和的种种事宜,然后,在一切处理妥当后,直奔牢房。 其实落阳谷这边并没有设置牢房这种东西,齐越不过是被扔进了一个有人看守的营帐里罢了。齐誉在门口深吸口气,齐誉留下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因为完全没有做心理准备,所以在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后,齐誉不自觉的呼吸一制,心,漏跳了一拍,然后就那样停在那里,脚下像灌了铅一样,再难移动一步。 齐越像一个破碎的娃娃一样,双手双脚均被绑在了身后,头发凌乱,脸庞青紫,嘴角还有些未干的血迹,静静的闭着眼睛,不知是醒着还是已然昏了过去。看得见的地方已是如此,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呢? 齐誉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颤抖的将手搭上衣襟,还没来得及掀开,手下的身体一动,避开了。儿子醒了,齐誉转头,看着那原本俊秀,此刻却挂着伤痕的脸庞,然后,看到儿子慢慢牵起嘴角,温柔的笑了。 齐越一直醒着,然后感受到有人接近,不同于那些进来想要泄愤的人,他很快分辨出了这是属于父亲的脚步声,齐越很高兴,但是又有些紧张的不敢睁开眼睛,直到感觉到父亲想要掀开自己的衣服探伤,才不得已有所动作,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不过,衣服下面,大概已经惨不忍睹了,最好还是不要让父亲看到,徒增伤心罢了。齐越知道,外面的人其实看守的很随意,甚至是故意放了一些人进来找自己麻烦,挟持主帅的举动当真惹恼了不少人吧,落在身上的那些拳脚可不算轻,不过齐越倒是觉得这是个好现象,自己此刻的境况,正好证明了父亲所受到的爱护和尊敬,虽然皮肉受苦,但齐越的心里并不难过,甚至还有些美美的骄傲之感,因此在睁眼的同时,他不自觉的笑了,并不是想要表现什么,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 齐誉颤抖的握紧双拳,他不敢看此时的儿子,却又逼着自己看着,仿佛让自己的心更痛一些,便能多少补偿儿子一点,带着明显不稳的声线,齐誉问出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西煋那边的议和你早就知道的对不对?假意挟持了我,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对不对?不说实情是怕连累我,连累齐家对不对?” 齐誉的一连串问题齐越并没回答,他只是微微的垂了眸,带着歉意和愧疚。 “说句话好不好?随便说点什么,哪怕一个字也好,告诉父亲,这样我才有立场保护你啊,儿子!!!”齐誉颤抖着,祈求着,一声儿子,脆弱的令人心痛。 齐越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抬眸的冲动,他害怕见到此时的父亲,也害怕父亲见到一个蓄满泪水的自己,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齐越挟持主帅是事实,请您,公事公办吧!” “你……咳”齐誉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跪立不稳,单手撑地。 “父亲!您怎么样!!让越儿给您看看!”齐越在有限的范围内奋力挣扎,满目的担忧焦急。 “刚刚不叫父亲,现在又叫什么?!你若是真把我当父亲,就把所有的事情给我讲清楚!”齐誉说着严厉的话,却有些期待的看向儿子。 原本激烈挣扎的齐越突然不动了,父亲,您何苦逼越儿,越儿既已担下了一切,又何必再多连累一人,这真相,我,怎么能说! 儿子的举动表达的在明显不过,齐誉苦笑,一抹嘴角起身“好,我明白了!叛逆齐越,欲对主帅不利未遂,明日拔营,按规矩带回南阳军营,加上私禁闭期间私自外出,两罪并罚,你,做好准备吧!”齐誉说完,头也未回的出了帐门,你想要独自一人承担是么?你想要自找罪受是么?好!父亲成全你!然后,父亲陪你!!心,已如刀割,真痛,可是还可以再痛一点! 由于捆绑的方式太过刁钻,齐越没有办法跪起身来,于是他尽量摆正身体,更深的低了头,轻轻的贴在地上,父亲说的严重,但他又怎么会听不出这些话语中的维护,由“挟持主帅”到“欲对主帅不利”,由“得手”变为“未遂”,由“逃跑”换成“私自外出”,父亲几句话便为自己避开了最重的惩罚! 齐誉出了门,在经过两个守卫身边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出口“奖惩赏罚,南阳自有规矩,你们是兵,不是土匪,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少了平时的严厉口吻,齐誉说的清清淡淡,出奇的疲惫,人们都以为那是对儿子的失望,可只有他知道,这是对自己的失望! ****** 终于到了拔营的时辰,齐誉一马当先,站在队伍的前头,而齐越双手被缚跟在队伍的末尾,彼此牵挂惦记,却终究隔了那些距离。 议和的事情刻不容缓,即使齐誉有意压住了速度,仍是不能闲庭信步般的往回赶,齐越被绑了双手,牵出根绳子跟着队伍疾跑,绑人的家伙还想出了些整人的招数,为了让他不那么好过,两个脚踝之间也绑了跟绳子,绳子有段距离,不长不短,限制了齐越的行动,行进的速度过快,他不能迈开大步,于是只能不停的调换左右两脚尽量跟上,稍稍慢了一步,便会被拖倒在地。 齐越跟的很辛苦,微微苦笑,他们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即使不耍这些小手段,自己大概也没有办法完完整整的跟着跑回南阳营了,几天来的失血,受伤,疲劳,已经榨干了他的精力,若不是凭着毅力,强撑着口气,他怕是早早的便昏过去了,然而,这些刑罚还只是刚刚开始,真正等着他的,是回到南阳营后的军法,可即使再难以忍受,也不能在父亲的面前表现出来,齐越,撑住,不可以让父亲分心,也不要让父亲担忧! 一个踉跄,齐越再一次扑倒在地,被拉拽着拖行,身上的衣料其实已经破烂不堪了,大大小小的擦伤也遍布在满是淤青的身上,太累了,已经整整跑了数个时辰,一次次跌倒又挣扎着爬起,这一次,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黑暗到来前,齐越默默的祈祷着,父亲,不要看! 齐越是被痛醒的,肩膀重重的砸在了一块偏大的石头上,身体被带着离开地面,重又落下,差点让他再次昏迷。一醒来,便不得不面对铺天盖地的痛,齐越习惯性咬了唇未发一声,然后算计着自己昏迷的时间,沿路上有些可疑的拖拽的血迹,不用想,一定是自己的了,身侧火辣辣的疼,再加上刚刚撞伤的肩膀,再由着他们这么拖下去,不说伤势会不会严重,估计小命就要搭进去了,齐越轻叹了口气,借着昏迷的时候积攒的体力,勉强又站了起来,不得不说,即使狼狈如此了,还是有两件事情是令他比较开心的,第一,自己的惨状父亲并没有看见,也就避免了伤心难过,第二,抬头看着不远的前方,南阳军营就快到了。虽然等待他的是残酷的刑罚,但同时等待他的还有母亲不是么,既然有些事情是不得不面对的,与其担心害怕,齐越更喜欢想一些美好的事情。 第七十一章:入狱 进了南阳,齐越直接被领进了牢里,好在因为母亲身份特殊的关系,当初所安排的牢房还是相对好一些的,并没有与一些普通的战俘或是些三到九流的人关在一起,齐越的待遇自然是怎么不好怎么来,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甚至有些感激现在的安排,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会在这里与母亲相遇了。 齐越被一人拖拽着带到牢头那儿登记交接,两人聊了一会儿,带人的人走了,齐越就斜斜的靠在墙边,一边休息,一边默默的收集讯息,直到牢头过来牵人,“哼,你倒是还挺享受,一会儿有你受的!” 齐越苦笑,他现在哪里是在享受,只是若没有这面墙撑着,自己怕是早就栽倒在地上了!牢里头不论是小兵还是牢头,说话都有点冲,骂骂咧咧的,齐越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人虽也如此说话,可并没有涉及到一些羞辱挖苦的词语,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人。 老张伸出手来拽绳子,没想到使劲的往前一扽,自己反而向后迈了一步,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同时又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手上的绳子没松,当老张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不简单,他现在虽然是个牢头,但也不是没参过军打过仗,手上的力气没有千钧也着实不小,刚才竟不但没带动人,还被这个一身是伤的家伙带着后退了一步! 老张一身戒备,却发现齐越在刚刚使力过后,只垂了眸静静的站着,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有些奇怪,出口问道“怎么,你这是想反抗不成?” “张老爷子误会了,齐越不过是有些事情想请您帮忙。”其实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大概是强弩之末了,光是站着已经有些费力,但虽如此,他刚刚仍是毫不犹豫的使力拉了绳子,让别人胆怯,自己才有谈话的资本,若在此时示弱,那便只有被欺负的份了,虽然老是被人说傻,可齐越自认为还是挺聪明的。 “请?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齐越失礼”齐越说着,恭敬的向老张施了一礼。 老张挑了个眉,等着齐越后文。 “可否请张老给齐越提些水来?” “呵,还当自己是齐家的少爷啊!这是进牢房,你以为打尖儿住店呢?想要水?没有!快走快走,不然我可就叫人了啊!”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见惯了,一个个娇生惯养的,看着就叫人烦。 齐越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南阳受刑时的情形,牢房同刑房其实差不多,大概都是没有淡水的吧,齐越微微一笑,带了点谅解和豁达“没有关系,盐水就好,若是没有,烈酒也成” 老张一愣,他这是听错了吧,这人要盐水?烈酒?“你要做什么?”想着想着竟不自觉的问出来了。 “齐越不想这么狼狈的见父亲。”齐越的声音轻轻浅浅的,有些小。 “你说什么?”老张听清了,可还是脱口而出。 齐越没再解释,又行了一礼“麻烦您了!” 老张还想说话,可不知道说什么,对面这孩子让人觉得没有办法拒绝,说他乖巧,却偏偏说着嚣张的话,但若说他叛逆,可又守礼得很,老张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往前走“跟我来”。 走了几步,发现齐越并没有跟上来,老张回头,看见他仍站在原地,然后有些呆呆傻傻的歪着头疑问,叹气“愣什么神!带你去找水!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你最好快点跟上来,你要是不想去,我就直接带你去牢房!” 齐越一笑,满室生辉,几步跟了上去“劳烦您带路!” 两人走到了一个挂满刑具的内室,齐越扫视了一圈,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家伙,不用说定是小型的审问房了,老张给齐越带到了一个水缸旁,然后扔了个水桶进里面,齐越用仍被绑缚的手,便要舀水上来,老张看了,直接走上去抢过水桶,重新扔进了缸里,然后三两下把齐越手上的绳子解了,也不知道是生谁的气,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笨!敢提出来要水,就不敢提解绳子啊?呸,这叫什么事儿,我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一会儿绳子解开了,齐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皱眉看着老张,有些欲言又止,老张一看,想着,这是这是要谢自己呢吧,有点美滋滋的开口“嗯哼,想说什么啊,说吧!” “那个,请您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齐越是个特例,但若是随便给犯人解开绳子,会很麻烦!”齐越好心提醒。 “什么?”老张没想到自己帮了个忙,竟还被个小毛孩教训了,这家伙,哪儿学的这些个气人的本事,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顺气,“你这个娃娃实在是……我老张做牢头也不短了,见的人也多了去了,你当谁的绳子我都给解啊!我今天要是不跟你说道说道,你还要当我老糊涂了嘞这绳子就算我不给你解,你自己就挣不开了?” “齐越可以”实话实说。 虽然知道答案,老张听了之后还是有些莫名的生气,这家伙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这意思简直就是“我是故意被抓的,我会老老实实的哦,就算可以挣开绳子逃走,我也不会走的!”就算是事实,但该不爽还是不爽“那有没有绳子还不是都一样,废什么话,赶紧洗赶紧洗去!”不能再聊下去了,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气! “是”齐越回了一声,然后又拿起水桶舀水,深吸口气,等着迎接那盐水冲刷伤口时的强烈刺激,这一次,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承受得住。出乎意料的,并没有预期的疼痛,齐越晃了下神,然后听到了老张调侃的声音。 “你真以为老头子我给你找的是盐水啊!这是牢房,又不是什么刑室,小娃子满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齐越轻轻的笑了,并没有接话,只是一桶接着一桶的从缸里舀水。 老张并不知道齐越这次入狱的原因,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奇怪的开口问道“娃子你这是犯了什么罪啊?这里关着的,可都是重犯呐!” 齐越刚刚又舀起桶水,还没来得及浇到身上,又轻轻的放在了水缸边缘“逃脱禁闭,私自出营,挟持主帅。”缓缓的念出自己的三条罪状,重犯么?随便哪一条,大概都能符合了吧。 老张一时间难以消化,室内出奇的安静,齐越说了话后,停了几秒,然后哗啦一桶水从头淋下,在老张还没反应过来前,放下了水桶转身,鞠躬“烦请您带齐越去牢房吧!” “你……”老张开口,可是该说什么?“为什么进来”这问题老张也不是就问过齐越一人,可大部分进来的家伙对自己的罪行不是能瞒则瞒,就是避重就轻,而这家伙,就那样一条条的列了出来,况且这些罪,还都不小,老张说不上相信,也说不上不相信,一种无力感突然涌上心头,摇了摇头,他也没再说什么,径自往牢房那边走。他哪里知道,对于齐越这家伙,他老爹都摆不平,他怎么可能搞得定。 齐越默默的跟在老张身后,未再说话,他想张老爷子知道自己干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之后,大概是不太想和自己说话的吧,还好是在洗好了上身的时候才被问到的,不然恐怕连这样的待遇也要被剥夺了吧!现在的齐越其实很好欺负,他能理解大家对他的气愤和鄙视,所以,老张若是骂他几句,或者上来踢他几脚,他都会乖乖受着,绝对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当然,若是不必面临这样的境况那就更好了,毕竟好不容易才把仪容打理妥当。因此,在老张给他带到牢房,只是锁了们就走了之后,齐越暗暗的在心里又夸了那人一遍,果然是个好人啊!然后对着老张的背影,鞠躬感谢。 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齐越走到床边,盘膝而坐,静静调理,等待他虽不知道会是什么,但想来也是不轻的,自己的体力实在是不能说好,只能抓紧有限的时间,能恢复多少算多少吧,至少撑的久一点,别让别人看了笑话,还害得父亲难过伤心。如果可以的话,齐越实在是不想自己动不动就昏过去,搞得跟示弱博同情似的,他在这军营里的人缘自己还是挺清楚的,同情是博不来了,只能落个故作姿态罢了,何必。况且军法这东西,也不是你昏过去了就结束了的,到时候还得被弄醒,搞得自己受罪,还害得别人麻烦,算计着体力,齐越估摸着自己能承受的范围,怎么算都觉着不太够,要是醒神汤在身边就好了,要不要叫人给自己拿来?似乎是有些麻烦啊!母亲那边也已经几日没去了,不知道会不会惦记自己,又会不会怀疑,但愿这件事能瞒下去,不让母亲知道,看来一切结束之后得快一点过去一趟,轻叹口气,结束的时候自己还能有力气过去么?就算过去了,能做到不被发现么?唉! 齐越正想着,听到有人叫自己“将军” 睁眼,看到是卫林,齐越起身走到牢门边“卫兄弟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轮班,我刚刚从那边牢房过来,夫人一切安好,将军放心。” “谢谢,卫兄弟特意过来,只是给齐越报平安的么?” “其实是还想看看将军有没有什么需要卫林帮忙的地方?” 齐越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一半认真,一半调侃“这次的回报是还由那个齐越不知道的人来付么?”他可不喜欢别人替自己还债的感觉,而且若是不小心害了自己在意的人,就得不偿失了。 卫林也笑,想到了他那个一肚子坏水的主子算计的家伙,不过还好,这次真的是他凑巧轮值,不是受他主子的命令过来的,要是被他主子知道了这个讹诈机会,不掺一脚都不符合他家主子的性格,“将军放心,这次是卫林私心想帮您罢了,没有回不回报这一说。” 齐越想了一下,也没拒绝,“齐越还真有件事想请卫兄弟帮个忙。” “将军请说。” “能否帮齐越拿个东西过来?” 卫林点头,等着齐越继续说下去。 “在齐越屋内的架子上,第三层……”齐越稍停顿了一下,“不,第二层靠右一个白色的瓷瓶。” 醒神汤确实是在第三层,齐越的记性很好,所以并不是记错了,他最终换了说法,其实是让卫林给他带了个更霸道的东西过来,那算是他的某个杀手锏吧,如果说单单的醒神汤还不能让他有把握的话,这东西可以让他毫无顾忌了! 卫林若是早知道他去拿的是这么个东西,大概说什么也不会帮忙了,毕竟他是好心,没想过办坏事啊! 没错,是坏事,全天下把这东西当成好事的,大概只有齐越一人了! 可惜,他控制的了自己,却控制不了外面的形势,一切变化得太快,他可以未雨绸缪,却终是不能未卜先知! 第七十二章:数罪并罚(前奏) 齐越半日没见到父亲,有些担心,没想到却等来了一个意外的人——齐浩。 “小弟这牢房可还住的惯?” “托大哥的福,还好!” “齐越你知道么,我有多羡慕你!光天华日之下逃了禁闭,又明目张胆的挟持了主帅,可即使这样,父亲他仍旧想着给你脱罪!”齐浩的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狠。 就在几个时辰前,齐誉带着大批队伍回到南阳主营,虽进营便吩咐了把齐越带到牢房,但却私底下做了另外的安排,禁闭一事也是一笔带过,避重就轻的只说了私自外出,连加倍都没舍得说,只要罚四十军棍了事,挟持主帅,更是被压了下去,说什么现在最要紧的是处理好议和一事,抓紧时间回程,一切等回去后再做定论。两罪分开罚,这庇护的算盘打得好啊,只可惜…… “只可惜,现在我是主帅!”齐浩嘴角挂着阴险的笑,天祝他也,短短半日,天翻地覆,没想到陈伯的死竟会对父亲有这么大的影响,他没想杀人的,只可惜,陈伯窥探到了他的秘密,那便是不得不除了! 齐越眼角一跳,盯紧了齐浩,有些不好的预感,起身走到与他对面的位置“为什么你是主帅?” “陈伯死了,父亲吐血昏迷……唔……”齐浩话还没说完,被齐越一把扯了领子拽到面前,隔过牢门,愤怒的盯着齐浩。 “你说什么?!” 齐浩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齐越拽着,诡异的笑着“我说”这一次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楚“父亲昏迷不醒,大军暂缓拔营,而我,暂代主帅!” 齐越攒着衣服的手越握越紧,直到手背和整个臂膀都青筋爆出,“让我去见父亲!” “小弟,你怎么总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呢?你现在是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齐浩,不要把想我成板上鱼肉,齐越之所以处处忍让,只是怕父亲伤心罢了!就算你不允许,我一样有办法见到父亲!” “怎么?再一次挟持主帅么?”这里的“主帅”齐浩指的是自己“小弟,到底是谁给父亲添了麻烦,又是谁让父亲伤心了?别说的自己好像多伟大似的,有本事你就再逃一次,到时候三罪加身,我看父亲还怎么庇护你!啊,没准儿到时候父亲刚醒,就又被你气昏过去了也说不定!”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齐越轻轻的打着抖,看着齐浩的眼睛眼眶发红,目眦欲裂“他,是我们的父亲啊!” 齐浩的眼中晃过了一丝犹豫跟迷茫,接着,他感觉到齐越放开了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方才站稳,清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带我去见父亲,之后,我任你处置!” 去见父亲?齐浩知道,齐越想的是替父亲诊脉,是了,父亲现在昏迷不醒,营里所有的军医都束手无策,自己此时过来,不也是想让齐越出手的么?可是为什么在见到他后满脑子里只剩下炫耀跟报复,竟完全忘记了父亲,齐浩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他一直觉得,无论是哪个自己,对父亲的爱都是一样的,只是一个稍显软弱,一个过于激进罢了,可是现在,他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争的又是什么呢? 齐浩咬着下唇,右手又不自觉的狠狠扣向左臂,知道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才稍稍回过神来,轻拍手掌,叫来了几个手下“把他给我上了重镣,带到主帐!” “是!” 齐浩头也不回的出了牢门,齐越看着他的背影,任由几人动作,齐浩,珍惜你现在的这条命,也庆幸你此刻的身份吧,齐越之所以什么都没做,是看在你还有一丝良知的份儿上,若哪天我知道了你的存在只会威胁到父亲的生命,那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齐越并不像有些人想得那般懦弱,也不像有些人想得那般善良! ****** 齐越被带到主帐,父亲果然静静的躺在床上,正处在昏迷的状态,几个官职稍高的参将围在父亲身边,看到自己,还一脸的戒备,齐越很识相的没有上前,等着带自己过来的人发话。 “几位将军宽心,他是来给主帅看病的。” “看病?主帅现在这样没准儿就是他害的!叫一个挟持了主帅的人来看病,你们是不是疯了!”庞哲拦在齐越身前。 “这……” 正僵持着,一人撩开帐帘而入“几位将军还请让开吧,齐浩不会拿父亲的性命开玩笑的!” 几个参将犹豫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父亲现在昏迷不醒,几个军医也是束手无策,难道几位将军看着便会有办法了么?我们在这里,若是还让父亲有危险了,那才是真正的失职!” 几个参将终是妥协了,齐越得以近得父亲身,沉重的镣铐有些影响行动,他便毫不犹豫的压跪在了膝盖之下,然后探额,把脉,做的行云流水,果然如他所料,父亲是余毒未清,再加上心事过重,急火攻心,才会伤了心脉,导致昏迷。 齐越的一系列动作自然落入了室内这些人的眼中,几个参将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疑惑不解,这人按理说是曾要对主帅不利的,现在又为何担心紧张,是终究想到了这是自己的父亲,悔不当初,还是一开始就是有什么隐情的? 几人各自心里想着,齐越却在这时起身走到了一边的药房,为了方便给齐誉治病疗伤,齐浩一早便让军医们把简单的药材药炉搬了过来。齐越抓了几味药放好,又取了个空碗,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身后的一帮人,看来此时让他们出去是不可能的了,转回头,利落的再一次隔开了自己的手掌,其实这一次并不需要他太多的血,但出于保险起见,齐越仍是放了大半碗血才收手,一会儿挨罚之后可不知道还能不能流出这么多血了,与其白白的从身上浪费掉,不如多给父亲一些。 “你要做什么?”满室的血腥味让几个参将微微皱眉,看向齐越的眼睛也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探究。 “几位将军放心,一会儿便知!” 齐越将自己的血与之前抓好的药混合到了一起,放在炉火上熬煮,又利用这段时间,将另一些剩下的药研磨成粉末状,分别包到了几个药包里,带了重镣的手脚活动起来都不太方便,可他仍旧做得井井有条,没有磕磕碰碰到任何一件东西,也没有随意粗糙的糊弄,一丝不苟的犹如他本人。 一切都做好后,齐越盛了碗药端到几个参将面前,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庞哲,庞哲下意识的接了,心理琢磨,这家伙是想要告诉他们,这药没毒么? “这是今天的药,烦劳将军喂主帅喝下吧,明天和后天的量,齐越已经整理好放在桌子上,每日两敷,两次服药的时间不要间隔太短,两天后,主帅就会清醒了!”齐越剪短的把两天的事情交代了,看着庞哲还有些犹豫,垂眸又加了一句“桌上那药,将军可以请军医处的人来验过再给主帅服用。” 庞哲一惊,他刚刚是愣神了,可他想的是齐越为什么要交代了这些事情,而不自己去办,竟一丝一毫也没想到他会下毒毒害主帅一事,直到抬眼,看到眼前这个带着镣铐,脸色有些苍白的乖巧年轻人,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犯了重罪,即将要被处罚的孩子!一个愿意为父亲流血制药的孩子,真的如外界所传那般纨绔不孝?又真的如他们所见挟持伤害了主帅吗? 正想着,齐越越过他们,走到了齐浩身前,“可以了”说得淡定从容,若不是那一身的桎梏,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宰,军营的主人。庞哲看着他的背影,瞬间与年轻时候的齐誉重合,胸中不由的涌动着第一次参军时的满腔豪情,与齐浩的严肃施压不同,齐越带着的是一种与生俱来让人想要亲近,却又不由得膜拜敬仰的气度,跟当年的齐誉如出一辙,这样的人儿,庞哲丝毫不怀疑是他们主帅的儿子,也丝毫不怀疑他们主帅一定会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齐浩看着齐越,也许是阳光的关系,总觉得有些刺眼,为什么这人即使落入了这样一番田地,却仍是毫不畏惧呢?他究竟怕什么?他的底线究竟在哪?想要知道!想要摧毁!他的底线,他这个人!!通通想要毁掉!!! “几位将军就在这里好好照看父亲吧,齐浩暂带主帅,总要行些主帅的指责,帮父亲分忧解难!”齐浩说着,有意无意的瞟过齐越“走吧!”话落,转身离去。 齐越给几个将军行了一礼,“劳烦几位将军费心了!”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迈步,离开。 ****** 小剧场: 眸子不欢脱了,身体不舒服,心情也不好,【撇】齐越,快过来给我虐!! 齐越:【无辜望】我这不是一直乖乖给你虐呢么…… 眸子:是哦!为什么我还不满足啊? 齐越:您老慢慢想,我那边接着挨罚去了哈 眸子:???怎么有种违和感??? 齐越:【回眸阴险笑】 眸子:【冷颤】儿子,你什么时候变腹黑系了?!!! 第七十三章:数罪并罚(定罪) “刑室还是公审台?”二人向前走着,齐越突然问道。 “你比较喜欢哪个?” “大哥一定不会挑我喜欢的吧?”齐越说完,甚至还摇头轻笑了一下。 “没办法,谁叫我们偏偏不同心?” “是么?” “是啊!我喜欢张扬,而你却喜欢隐忍!”齐浩答着话,倒真像是两兄弟之间随意的聊天。 “大哥,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不能像正常的兄弟一样呢?齐越曾想做一个好弟弟的。”轻叹口气“我能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么?” 齐浩脚步一顿,然后继续,齐越也跟着停了一下,没再问,也没催着回答,仍是一步步跟着,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哗啦哗啦,齐浩不知怎的,有意放慢了脚步,隔了一会儿,才幽幽的传来回答“齐越,我们不会拥有那样的相处模式了,怪只怪造化弄人吧!为什么讨厌你?”齐浩轻笑“大概就是讨厌你现在的这样子,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齐越,你活得比我洒脱!” 齐越微微皱眉,有些理解不了齐浩的话,自己这算是洒脱么?总觉得齐浩钻了牛角尖呢? 二人谈话至此,公审台也已经到了,两个人都默契的没再继续下面的话题,一人向着公审台,一人向着主位分开而去,还有两颗越走越远的心,因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兄弟反目这个词呢?齐越默默的想着,在心里许下誓言,父亲,越儿不会令您为难,也不会让您做选择,越儿知道您想要的是什么,越儿会为了您的愿望努力,却不能因为它而妥协,若真有那么一天,齐越要做些令您伤心的事,所有的罪过跟无奈,便都由越儿来背吧! 齐浩走上主位,带着大将之名和主帅的威风,微微抬手,满场肃静。 “罪人齐越,逃避军则私自出营在先,大逆不道挟持主帅在后,数罪并罚,齐浩暂代主帅之位,便责你军杖二百,你可心服?” 台下议论声起,齐浩并没有制止,而是静静听着,如他所料,奇怪的有,议论的有,但就是没有替齐越说话的,这事可轻可重,齐浩罚的并不算是出离了情理之外,以齐越现在的身体,撑不过二百杖,便会,毙于杖下,父亲醒来后会生气,会伤心,却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在坚定的同时,齐浩还有些迫不及待跟惊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若把握不了这一次,那么之后的事情便会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会输的一败涂地!刚刚的所有对话,他只当做了对除齐越的施舍,除了齐越,段筱兰也不在话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一次,他要一举拿下! 齐越眉角一跳,军杖二百,这是想要自己的命啊,抬眸,穿过嘈杂的人群,直视齐浩,轻启的嘴角刚要发声,却被另一个声音截了。 “将军请从轻,这些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也许上有隐情也说不定,现在主帅正处在昏迷之际,下此重罚,若出事了,也不好跟主帅交代啊!”说话的是刘世龙,找着有些蹩脚的理由,其实所有的事情,都被齐越做的正大光明而又出奇的决绝,根本找不到什么可以脱罪的借口,但是,他不能就这么看着自己跟随崇拜过的人就这样被生生打死。 刘世龙话落,几人也跟着出列,跪在了他身边,都是黑墨里曾经跟过齐越的人,一会儿工夫,已经跪了有二十来人了,齐浩冷眼看着,他知道军营里还是有些人跟齐越混得来的,这他阻止不了,也没想过阻止,几个人而已,并不能成什么大事,真正让齐浩动容的,是求情的人一直在默默增加,一个两个,人数不多,也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跟着跪下,但齐越带过的人,一共也就那么些,在超出了一定数量之后,再出来的,是些齐浩根本不认识的人,分散在营区里的各个分队,已经不单单止于黑墨里那些人,齐浩咬牙,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齐越竟渐渐迷惑了如此多的人,关于齐越的流言蜚语似乎并没有减少,但向着齐越的人却慢慢的多起来了,为什么?!齐浩暗暗握紧双拳,待情绪稍稍恢复,才开口阻止了这越来越壮大的队伍“这事情难道还不够清楚?这么多人,这么对双眼睛亲眼看着的,能有假?至于你说的隐情……”看向齐越“从落阳谷回来的路上时间不短,来到这里也过了两天了,就算有隐情,他这些时候都不说,现在也没有机会了!你们还把不把军规放在眼里了?都给我回去!若是再有人替他求情,别怪齐浩算连带罪办了你们!” 不管是有理还是没有理,齐浩都不打算给齐越喘息的机会了,别说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就算还没有,在看到这些为齐越求情的人之后,他也不会再犹豫。 其实齐浩奇怪,齐越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黑墨的兄弟们还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么其他那些替他说话的就完全在意料之外了,凭着过好的记忆能力,他倒是多多少少知道这些人是谁,跟他有过什么瓜葛,可不过就是些治伤问候一类举手之劳的小事,竟值得他们为自己这样做么?那么自己算不算是“饶有心计”的“拉拢”了一些人?那么,是不是该高兴一下?貌似现在不大是时候啊。 齐越不知道,这些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的事,也是一些人最容易忽略的小事,但就是这些小事才最令人感动,那些等着上位或者已经在上位的人,虽满脑子的施恩,却并不能做到点子上,齐越随手的帮忙,哪怕只是温柔的一笑,在不知不觉中,其实救赎了许多人,这便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道理吧! 审判仍在继续,一些人乖乖听话回到了队伍里,可黑墨的家伙们愣是跪地不动,一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齐越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你们这帮家伙啊”,正要开口叫他们回去,没想到又被另一人抢了先。 “你们这帮不省心的家伙!想要集体找死我管不了,但要是害得我当了空壳将军可不成!”一人慢悠悠的从人群里挪出来,是陆承衣。 齐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人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瞟了眼自己呢? 陆承衣站在了几个跪着的人前面,虽然他不大喜欢管闲事,但毕竟有些时候自己职责所在,微微撇了下嘴,极不情愿的单膝跪地“将军莫怪,是承衣没有好好管教手下,承衣这就教训他们。”说完也不等齐浩答应,便起身对着后面的一众家伙自说自话起来,声音还着实不小“你们一个个都是猪啊!非逼着将军生气,他那都是为了吓齐越的,你们听不出来?真当将军能这么罚呢?主帅昏迷前可是交代了挟持一事回去再议,将军这要是罚了,岂不是公开违逆主帅的意思,我说你们都动动脑子好么,再说了,齐越刚刚救了主帅,这样赏罚不明,还不落人口实?都明白怎么回事了就给我回到队伍里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你们爱演,我可不愿意陪着,等回去再好好治你们!” 齐越在公审台上听着,忍不住垂眸,勾起了嘴角,今天貌似不用自己多费口舌了呢。 卫林今儿当值,站在公审台一侧,听了这话忍不住扑哧一笑,主子您这样还叫不爱演呢?我看这里就属您是演技派的了!这一段话说的,表面是教训属下呢,可分明是替齐越开罪,但又没有正大光明的给他求情,落不下什么连带的罪名,声音还这么大,啧啧,我这边都听得清清楚楚了。看吧看吧,满场现在都在议论呢,主子您果真是聪明绝顶啊,好样的,小的我都忍不住要给您鼓掌叫好了,估计现在有个人要气死喽! 这个要被气死的人自然指的是齐浩,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么个人,现在倒是好,自己的算盘是打不成了,可,好不容易的机会,怎么能就这么看着眼睁睁的溜走,他不甘心,好你个陆承衣,去齐浩记住你了! “陆将军聪明,竟被你看出来了”演戏,他也会,齐浩表面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挟持主帅一事还是等主帅醒来再做讨论,但是其他两项可是不得不罚了,无论哪一个都是翻倍加罚的主儿啊,主帅的意思,逃了禁闭的事罚四十,那私自外出便一样吧,加起来,就八十……落针杖好了!” 落针杖?!陆承衣背对着齐浩的身体一僵,公审台上的齐越也是眉目一紧,这刑杖是执法处研究出来的一种及其残忍的刑具,在原本正常的红木刑杖上钉上了排排长针,虽不至于一次性要人的命,但却是千疮百孔之痛,落针杖下无活口,此杖一经请出,必是饮饱了血才回,可同时,它又算是执法处那些人施舍的某种仁慈,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判了杖毙的人才有幸见得此杖,能更快速的接近死亡,对那些绝望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仁慈呢? 这回倒是真真的分不清,是二百杖来得轻松些,还是这八十落针杖来得轻松些了,可无论是哪一个,齐越都知道,这一次,自己是在赌,并且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赌局!还好在来之前偷偷喝了让卫林带来的瓷瓶里的药水,胜算似乎还会大一点! 瓷瓶里的,是完全未经稀释提炼过的孟婆汤,药性霸道何止醒神汤一倍,但对身体的伤害和副作用也是醒神汤的几倍,齐越当初留了几瓶在身上,只为不时之需,果然是用到了,也不算他白费心思。齐越知道自己不会因此失了性命,他只是希望不要搞得太狼狈,让他见到母亲的时候不至于露馅穿帮就好! 刑具是卫林和另一个人一同取来的,然后呈给两边的打手,此时的齐越已经被去了重镣,按压在特殊的刑凳上,比一般的刑凳要宽,前后两边各自有用来绑缚手脚的地方,一人按照惯例正在给齐越上刑,对,是上刑,落针杖所连带的另一种刑罚,绑人用的是几条手掌宽的带子,上面密密麻麻倒装着些牛毛小针,捆绑的时候并不会直接扎到肉里,只是正好紧贴在皮肤表层,受刑的人难免挣扎晃动,这时,这些牛毛小针才会发挥他们的作用,一点点划破肌肤,扎到肉里,然后随着身体的摆动,不停在肌腱血管间来回搅动,当然,对于凳上之人来说,这点小痛,完全比不上落针杖所带来的伤害,但是,这些却可以在事后让他痛不欲生,甚至因为不在意而丢了性命!本也不是为了谁能活着走下来而做的设计,制作的人尽情的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把他们的智慧,和受刑者的忍耐力,淋漓尽致的赋予其上! “啪啪啪”刑罚终于是开始了,不光是顿顿的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若是仔细去听,还可以听到些“噗噗”的,长针扎进皮肤的声音,还有些粘腻的血液带起,再滴落的声音…… 第七十四章:数罪并罚(上身) 一,二……十一,十二……齐越默默的数着,时间被无限延长,痛苦也被无限延长,在孟婆汤的作用下,他似乎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长针一点点扎进皮肤,再一点点拔出的感觉,打手们并没有因为棍子上竖了些东西而放轻力道,齐越细细体味着,仿佛这身皮肉连带着灵魂都要抽离了身体而去,那样便轻松了,也解脱了吧,可偏偏被主人的意志和汤药的效果把它们牢牢锁在了身上,逃不掉,甩不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承受着一切,眼前早就已经一片漆黑,齐越渐渐的开始分不清一杖一杖之间的差别,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整个后背泛着鲜红高高肿起,意识仍然清明,但整个身体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一般,太阳穴突突的跳着,鲜血已经来不及咽下,伴着细碎的申吟从破碎的唇瓣流出,冷汗浸透了发梢,湿了刑凳,最终在地上积累,和着鲜红的颜色,聚成小流,虽是极力忍耐,但仍是止不住的颤抖晃动,于是,前后绑缚的带子在喂饱了血后,将更多的液体注入到了地面上的红流中,稀释后的美丽颜色在阳光下泛着桃红,夺目而又刺眼,这地上的,到底是汗多一些,还是血多一些?而一个人又究竟流得出多少血来? 行刑的和监刑的早已经做好了齐越随时会昏过去的准备,盐水,烈酒,军医都在一旁待命,无论怎样,也会让他在清醒的时候受完这八十杖,这倒不是针对齐越,只不过是执行处的规矩罢了,可让所有人难以置信的,是一直到打完,这些一次也没有派上用场,杖刑数从四十开始,两个打手便是不是的瞄一眼齐越,毕竟仅仅靠着自己意志撑完八十落针杖的,他们还没见过,眼前的家伙,虽双眼蒙尘,但从紧咬的嘴唇,皱起的眉头和难掩的痛苦神色,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人是醒着的,第一次在行刑的时候,打手们带了点个人感情色彩,这样的人,他们奇怪探究的同时,不得不带了些佩服的情愫。 齐越隐隐约约的看到眼前有人影在晃动,是打完了么?正想着,身体一轻,栽倒在地,瞬间袭上全身的痛苦,差点害得他昏迷,可即使醒着,齐越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就算有着孟婆汤的支撑,也阻止不了他坠入黑暗,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不能思考,不能动,却生生的受着所有疼痛,从皮肉到骨骼,身体的每一寸都不放过,灵魂仿佛已经抽离,冷冷的看着自己,可所有感觉却还在身上,痛晕目眩,胃液也不停的向上反,夹杂在疼痛中的各种各样的感觉不停的延伸到四肢百骸,最后直冲头顶,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齐越形容不了自己此时的感受,他唯一庆幸的是,这源源不断的痛苦也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还活着!太过强烈的痛苦让停刑之后的身体扔不住的痉挛抽搐,齐越努力将脖子后仰,想要制住冲口而出的叫喊,但人的身体承受能力总是有极限的,在窒息般的剧痛中,齐越终于迎来了堪称甜美的黑暗。 老军医上前一步就要给齐越看伤,没想到齐浩一挥手拦了,“不用管他,就这样把他给我扔进牢里,一切等主帅醒了再做定论,生死由命,本来事情就尚不明了,戴罪之身,何必怜惜,若死了,那便是上天的造化!” “可是……”老军医终是有些不忍,这孩子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了,活着的几率能有多少,跟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可是的,难道你要怜惜一个罪人!记着,你要医的是我们南阳的良将士兵,不是这种人,军营里不需要没必要的同情跟施舍!”齐浩说完转向所有人“还有,我希望大家记得,父亲正昏迷不醒,而齐浩才是现在的主帅!” 齐浩太过急于想要齐越的命,又毫不顾忌的立威张扬,他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慢慢的把人心推离了自己,甚至是推向了齐越一边。 ****** 身体落地所带来的震颤让齐越拥有了短暂的清醒,孟婆汤的效果仍在,或者说后遗症也开始渐渐显露,意识和疼痛都一点点的找了回来,便是再难昏过去了。轻轻的喘息,齐越知道自己的伤没有做任何处理,以齐浩的性格来说,这样的待遇算是正常了,理智上知道,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尽早开始治伤,但身体上的极限实在是限制着他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罢了,先歇歇吧,反正已经不会昏过去了,等自己慢慢习惯也就能做处理了。 齐越正在闭目养神积攒体力,忽然听到了空旷的走廊上传来的两人的脚步声,朝着自己的方向,不像是齐浩,会是谁?是敌是友?齐越未动,仍是装作昏迷,静观其变,斟酌着自己仅剩的体力和应对的方法。 牢门开启的声音。 “这家伙还活着么?”一人踏步而入,这声音,还真是耳熟啊! “主子,您是不是考虑关心的再明显点?”后进来一人,是卫林。 原来陆承衣竟是卫林的主子?这人果然不简单!知道了来人是谁,齐越一身的防备卸了一半,但仍是没打算“清醒”,继续听着。 “谁关心他啊”陆承衣翻了个白眼,“那小子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家伙啊!简直是麻烦死了!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不过也亏着他爱折腾,看来我回去可以要份大礼了!看什么呢?快去把他身上的伤治治,死了可就不好了。” 卫林看着自己主子盯着齐越的眼神,那完全不是看一个人,而是看着个筹码啊,摇头,这年头,做属下的难啊!走上去,先是给齐越喂了颗丹药,然后拿出药膏往伤口上涂。 “你不是在刑具上做了手脚么,怎么他伤的还是这么重?”看着齐越千疮百孔的后背,陆承衣有些洁癖的站远了些。 “主子安心,死不了!”您的筹码不会就这么飞了的,放心吧!卫林手下不停,又近一步解释道“主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拜托,当初您跟我说低调一点,我这个狱卒能干什么,又不会事先猜到齐浩那个变态要用什么刑具,总不能全都做一遍手脚吧!只能在拿刑具的时候,趁着人家不注意,把我的这一根削掉了些,齐越这八十杖可是有一半挨得结结实实,另一半也没偷了多少懒,有命活着就不错了,现在的重伤都是轻的,还得多亏他自己身子骨好!” 陆承衣靠在墙边,不屑的一哼,“像他这么有责任,有担当,又能怎样,一涉及到他父母的事,还不是乖乖的任人虐,再强大有什么用,碰到拖后腿的照样完蛋,尤其是他爹齐誉!优柔寡断,对付敌人倒是有一手,伤害他儿子的算不算敌人?愣是没辙!考虑别人倒是条条是道,落到自己儿子身上就往死里折腾!我都懒得说,这家伙也是怂包一个,要是我,哼!”后面的话没说,一个语气代替了。 卫林觉得自己手底下的身体一僵,疑似错觉,没管,又再继续,也没打算接话,可忍不住腹诽“主子啊,您这还叫懒得说呢?就差一条条列出来指着鼻子骂了!要是您,呵呵,整个南阳得被您掀翻喽!还好不是您,您那个堪称变态的家族教育,估计一般人也消化不了。” “喂!跟你说话呢,主子跟你说话不答,你皮痒了是不是?”陆承衣幽幽的威胁声传来。 啥?!您那是跟我说话呢??我该答啥?有什么好答的啊??老天,他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子?! “那个……主子,咱什么时候回去啊?”弱弱的问。 “窥探主子心机,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主子,这罪名可大了,您别折煞小的,成么?”卫林手底下的活儿也干完了,起身转头看着自家主子,一脸苦瓜样儿。 “你老实点我自然没话说,记得回去在那人面前好好说说我的功绩,哄得他开心了,我自然也开心,一开心没准儿什么都忘了,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是是是,您放心,小的嘴皮子利索着呢,包管说得您满意!” “恩,说什么时候回程没?”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陆承衣忍不住抱怨。 “说是等齐誉醒了,便返程,皇上那边也着急呢,说两天之后不管醒不醒,身体能负荷了便启程回去,宫里的药材多,太医院也早就派人守着了,主子不用急,也就几天的事了。” “最近真是操心,可下能歇歇了……”说话声越来越远,二人先后出了牢门。 齐越慢慢睁开眼睛,在暗黑的牢房中闪着算计的光芒,身上的药不能说好,而是绝佳的上品,刚刚还疼痛得难以忍受的整个背脊,已经传来了丝丝凉意,内伤也在药物的带动下开始一点点修复,这样一个人,似乎可以给他的最终计划添上绚丽的一笔了! 第七十五章:尘埃落定 齐誉的清醒其实并没有用到两天的时间,第二天日落便微微睁开了眼睛。 “父亲!”齐浩移步床边,轻轻的将齐誉扶了起来。 “主帅!”庞哲也上前一步,看到清醒的齐誉,明显很高兴。 “辛苦你们了!”由于刚刚清醒,齐誉说话仍是有些虚弱。 “您这是说得哪里的话!” “耽误了多长时间了?” “还不到两天!” “嗯,好,通知下去,明日午时便拔营吧!”转向齐浩“浩儿,老陈的尸体可安置好了?” “都按照您的吩咐,收在木棺里呢!” “好,老陈跟了我这么久,他无儿无女的,便跟齐家的亡灵同葬吧!” 齐浩知道,父亲是把陈伯当战友,当兄弟的,这么做,是莫大的殊荣了,陈伯的尸体其实本不应该留下,他虽然做了手脚,可终究是个把柄,奈何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父亲一行人又回来的太快,这件事便只能搁置了,齐浩想着,要找机会把这个祸患除了才能安心。 事实上,他的担心是对的,齐誉这一次的昏迷并不完全是因为陈伯的死,应该说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要带陈伯的尸体回去,想好好安葬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是原因之一,另外,其实他还存了些心思,陈伯的死太过突然,齐誉并不是不能接受,却是无法相信,什么都查不到最好,若是查到了,他定要替陈伯报仇。 最后,齐誉想到了他的另一个儿子“齐越人呢?” “还在牢里押着。”齐浩话落,走到了齐誉身前跪下“齐浩擅自处理了齐越私自出营和逃脱禁闭一事,罚了他八十杖,还望主帅责罚。” “八十杖”齐誉念叨着,以那孩子的身体状况,是有些吃不消了,不过也不算太重,他哪里知道,齐越的身体状况本就比他想的差,再加上,那是整整的八十落针杖,齐越怎么可能是不算太重,而是九死一生啊! “罢了,你本就暂代主帅,行主帅之职也没什么不对,这刑罚也不算重了,是该给他点教训,不用请罚,起吧!” 庞哲有些看不过去,想要说话,耳边却传来了齐浩清晰的声音“我父亲刚醒,但愿将军不是要说一些害他伤心难过,又于事无补的话。”庞哲一愣,这,是警告?可主帅也却是经不得再受刺激,事情已经发生,也确实是多说无用了,似乎瞒下来,才是上策。 “庞哲,有什么话,说!”齐誉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看来只能委屈齐越了,不过自己还是可以帮些小忙的吧“主帅昏迷,得以这么快清醒,其实都是齐越开方子,制药的功劳,不说什么功过相抵,只是挟持一事,末将希望可以从轻处罚。” 齐誉微微皱眉“是越儿救的我?他找你给他求的情么?” “事情总是要上报给您的,是末将多嘴了,您莫要怪他才好!”庞哲赶紧解释,自己是想着要帮忙,可别好心办了坏事啊。 其实庞哲理解错了齐誉的意思,对于齐誉来说,他更想听到肯定的答案,自己这儿子的脾气他了解的很,若是能听他说句示弱的话,讨饶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轻叹口气“你们都下去吧,把齐越带过来见我。” “主帅,真的是末将自己的意思,您……” “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非得治他的罪不可!”齐誉生气,自己就这么像赏罚不明,是非不分的人么? “是。” 庞哲灰溜溜的下去领人,齐浩替父亲整理了一下毯子,也躬身告退,齐誉双手交叉摆在腿前,默默的等着齐越的到来。 ****** 庞哲来领人的时候,齐越一只手被锁在墙上,正靠在墙边静静的运气调理。 见到庞哲的到来,齐越猜到大概是父亲醒了要见自己,第一次有些庆幸父亲没有太早醒来,若是在昨天,自己大概完全没有体力见他老人家了。昨天正是孟婆汤反噬和副作用最强烈的一天,齐越的所有感官被放大了数倍,对疼痛的感觉自然也是如此,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在燃烧,哪怕只是用手指轻轻的碰触,也是针刺刀割般的剧痛,全身上下的骨骼更是如千蚁啃食一般,酸胀麻痒,苦不堪言,好在之前的伤口已经被卫林很好的做过了处理,让意料中的煎熬,变得稍稍缓和了许多,今天,自己还撑得住,他有信心让父亲看不出端倪。 庞哲一边帮齐越解了镣铐,一边有些为难的说“主帅刚醒,还受不得刺激,那个……”他当时怎么就给忘了,他们倒是可以什么都不说,可是不代表当事人自己愿意啊,毕竟是涉及到自己利益的事,齐越若想说,他们是说什么也拦不了,更没有资格拦的。 齐越等着下文,半天没等到,只得用眼神询问。 “我们只说了你两罪罚了八十杖的事,并没有提到落针杖,所以……”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庞哲一口气说道“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保密,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你若是想说我也拦不了你,可主帅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稳定,现在还是小心些为好,若是你之后想要让他知道,我可以帮你,只是现在……” “父亲的身体不是大好么?有哪些症状?可是精神不济?可又吐过血?”齐越担心父亲,着急的问道,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加了句“抱歉,齐越失礼了!” 庞哲被问得一愣“不是不是,主帅他只是刚刚清醒,身体有些虚弱,我们怕他受不得刺激,你,别太担心!” 齐越稍稍安心,微笑,才想起来庞哲刚刚说的问题,接道“将军放心,齐越什么都不会说的。”轻抚了一下庞哲的肩膀,示意他不用为难,自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齐越想着,其实这样也好,他受都已经受了,还非得要父亲知道,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白担心一场罢了。 “麻烦将军给齐越点时间,齐越想稍稍打理一下,可否?” “好,这点我倒是忘了。” 齐越简单打理了自己,庞哲又给他找了件干净的衣服,齐越换上,遮了他一身的伤,然后很自然的伸出双手,让庞哲上了镣铐,毕竟是从地牢领犯人,不能乱了规矩。 齐越来到父亲房间的时候,齐誉正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 齐越乖巧的跟在身后,庞哲轻轻叫了声,“大帅” “嗯”齐誉并未睁眼“留下人,你下去吧” “是” 待庞哲退下后,齐越默默的跪在了父亲面前,垂眸不语,二人谁也没说话,不知过了过久,齐誉轻叹口气。 “挨罚很有意思?” “没” “那怎么不说真相?算了,别回答了,估计说出来的又是‘不能说’一类的了。”齐誉带着些哀怨,像是自言自语。 齐越有些脸红的将头垂的更低。 齐誉摇了摇头,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齐越,微微皱眉“这镣铐,怎么不解了?” “不妨事”齐越抬头,看着父亲,嘴唇有些干涸,刚刚清醒的人最需要补水,斟酌了一下,开口“父亲,越儿给您倒杯水好么?”齐越自然而然的换了称呼,这种事情他一向拿捏得很好,不会让父亲为难,也不会太乖乖的听话。 “嗯。”齐誉轻点了头。 齐越拿着水回来,复又要跪下,被齐誉带到身边坐下,齐越也没太矫情,就着这姿势把水喂了。 “禁闭一事,你是故意的?”喝了水,齐誉问道,也许是因为昏迷了一次再醒来吧,齐誉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齐越一直很懂事,能说的绝不隐瞒,但是…… “为什么?” “越儿要去见一个人。” “是谁?”齐誉其实有些郁闷,儿子实话实说,似乎知无不答的,但其实却只会回答自己问到的问题,这小子精明着呢,若是不问清楚了,照样能瞒则瞒。 “钟镜” “那种人,你见他作甚?”一想到儿子第一此所受到的待遇,齐誉的语气就有些不好。 “越儿也不想见他,只是答应了个人”想了想,齐越补充道“拖延时间” 儿子说的答应了个人,没细说,不用问,定是不能说了,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齐誉没纠结在这上面,换了话题“挟持我也是故意的?”。 “越儿不孝。”赶紧认错。 “记得在落阳谷我跟你说过的话么?”自然说的是真相的事。 齐越抿了抿嘴,没接话。 “还不打算说是么?” 偷瞄了父亲一眼“越儿,不孝。” 齐誉轻叹口气,这答案他想到了,儿子的想法他大概能猜个十之八九,当时不说是怕连累自己,现在不说,是因为儿子觉得,能把罪止于自己是最好的吧! “你呀,就这么喜欢讨打?这八十杖打得不够重?” “若是父亲没出够气,那确实不够。” 这说得什么话?齐誉一愣,却知道儿子是认真的。“好哇,不尊长辈不是还欠着顿家法么,要不要现在给你补上!”活脱脱的气话。 “父亲是要鞭子还是棍子?”乖巧问。 “你小子!”齐誉转头,正好看见儿子微垂的眼眸和上翘的嘴角。 “现在会跟我耍皮了是吧,料准了我不会办了你是不是!”齐誉笑哼,就说了,他这儿子,精着呢。 “父亲,越儿给您捶捶肩好么?就当您罚过了越儿好不好?”带了点撒娇的语气,说话的同时齐越已经开始一点点的从肩头按起。他了解父亲,然后偷偷的想着,这样,父亲的心里会好过一些了吧。 “这样就算罚过了?也太便宜你了吧!”齐誉幽幽的飘来句话,可没有让儿子停手的打算,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齐越一愣,自己会错意了? 齐誉接着说道“人老了,肩啊腿啊的,总犯毛病,以后记得随传随到听到没?” 齐越笑着,用好听的声音回到“是” 如果忽略掉齐越手上的镣铐,这才是真真正正父子间的相处模式啊! 屋子里又安静了一会儿,还是齐誉打破了这沉默。 “越儿,挟持这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为父终究不能不罚。” “越儿明白。”齐越淡淡的回道,手下不停,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节奏有规律的动作。 “回城的时候,你便卸职吧。”齐誉叹气,说出了审判的结果。 这便是直接将齐越打回原形了,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也不会再有机会得到人们的认可,儿子,你会怎么做呢? “是”仍是淡淡的回话声。 只是“是”?“不委屈么?”齐誉下意识问道。 一直均匀的掌握力道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又再继续,回话的声音有些开心“现在,不委屈了。” 现在?就是说之前委屈喽!为什么又不委屈了呢?是因为自己问了的那句话?这儿子,实在是,有些傻啊!齐誉的左胸处有些闷闷的。这样的结果也许并不好,但他有些私心,齐家可以养儿子一辈子,无论他做什么都好,自己都会支持,军营里对他的成见太深,这里,真的不适合他! 齐誉以为齐越只是习惯性妥协,可他忘记了,那是齐越! 齐越会无条件接受父亲的所有安排,但更多的时候,他有着自己的想法,还有着自己的计划,齐誉终究是小看了自己的儿子,军营里的人心其实并不像他想得那样,而齐越,除了这里的一个虚职,他还是整个天机营的主子! 委屈,会有的吧,可一旦被父亲问到了,这委屈便甜甜的化开了,本也是想舍弃的情绪,现在不用特意忽略,也暖在了心里,齐越想着,其实父亲的安排很好,这样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谋划其他的事情,也许,也能腾出更多的时间陪母亲了。 大概真的是造化弄人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越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即使少了军营里的事,他一样是闲不下来的,甚至,是比之前更加忙碌了…… ****** 小剧场: 齐越:我不忙碌其实也可以= = 眸子:你不忙碌哪里来的看头!快滚去好好折腾去! 齐越:到底是谁在折腾→_→ 眸子:反了你了,敢顶嘴了是吧!找揍啊! 齐越:我不是一直都在找揍么…… 眸子:切~找这么多理由我容易嘛我,也不了解了解我的苦心,现在的主角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齐越:现在披着亲妈皮的后妈才最麻烦!!! 第七十六章:回家 大队浩浩荡荡的往前走着,来的时候带了些紧张,回去的时候,可以算得上散漫了,据说西煋那边送来的是永和的约定——永远不会最先挑起战争,永远对南阳无条件相帮。人们不明白,为什么尚不明了的战争形势会让西煋一边最先喊停,但对于他们来说,不用面对打打杀杀,不用面对死亡,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原因,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多了。不愿深究的人,只享受着和平的生活,而愿意深究的,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切的幸福其实源于一个人,一个此时此刻,境况并不算好的人。 仍然是靠两只脚在走,来的时候,齐越还能算得上是个普通步兵,现在,就只是个无关紧要还一身罪过的人了,不过这些并不重要,看了眼身边囚车里的人,带了些愧疚,同时也有些开心,同整个军队的人不同,一路上有了母亲的陪伴,不算是归程,便算是回家吧,正大光明的,跟父亲,母亲三人一起,回到他们南阳的家。 段筱兰缓缓睁开眼睛,自己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来得差一点,大概是毁穴废武带来的严重后果,都怪那个死心眼的誉,害得她的时间又少了些!转头,温柔的看向儿子,好在是陪儿子在一起了,也算是值得了。 “母亲,您醒了?” “恩,走了多久了?” “不过半日。”齐越抬眸,有些歉疚“都怪越儿不好,临走了才去见您,害您受苦了!” 段筱兰摇头,伸出手轻轻搔了搔儿子的头发“你母亲又不是豆腐,哪儿那么容易受伤,别把我想得跟你爹似的。” 齐越有些奇怪的转头,表情傻傻呆呆的,段筱兰扑哧一乐,伸出手掐了儿子脸蛋一把,然后满意的收回来“齐誉他,就是给你教太乖了!我记得你小时候鬼点子一个一个的。”本是开心的说,筱兰想着想着又有点伤神了“那个不称职的爹,你那么听他话干嘛!” “母亲”齐越有些为难的叫了一声,母亲这是在教自己跟父亲对着干么? “行了,这么好的儿子,他不懂得珍惜,我才懒得管。” “父亲对越儿很好的,是越儿不懂事,总惹他老人家生气。” “你就想着替他开罪!罢了,说到不称职,我又何尝不是,哪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轻叹口气。 “母亲!” 段筱兰一挥手“我可不想听你说些自责的话,算了,不说这些了!” “是”齐越很听话的换了话题“母亲,您脸色不大好,让越儿给你瞧瞧可好?” 段筱兰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怎么,分开时间久了,都忘记你母亲是干什么的了?还是越儿想在母亲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医术?” “是越儿班门弄斧了,可是您的脸色确实不好,儿子很担心,您刚刚毁穴废武,又要舟车劳顿……” “不碍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能不清楚,就是不大适应这边的气候罢了,再加上确实有点累,别瞎担心,你母亲的医术可不比你差!” “是,越儿知道,您很厉害!”齐越说着,可心里的担心并未减少,母亲若是老老实实让他看了,也许他就没这么担心了,但就是因为母亲这躲闪的态度,他反而在意,一定要找机会探下母亲的脉,希望是他想多了吧! “别说我了,倒是你,怎么一头一脸的汗?” “哦,越儿穿得多了,天气有些热。” “是这样么?”先不说现在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便是今天……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怎么都不能算是热吧。 齐越闷闷的“嗯”了一声,没接话。 段筱兰心里清楚,热的?怕是痛得还差不多!儿子实在是不会扯谎,可既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就不要叫儿子为难了吧,其实,即使儿子不说,她也能猜得到,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伤,不用说,八成跟齐誉脱不了干系!这才多长时间,儿子就来来回回被伤了几次了,还是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呢?这六年时间里的呢?段筱兰想着,心里这个气啊,气齐誉这么对齐越,也气齐越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更气她自己回来的晚了!这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那是想捧在手心疼的,现在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人都说知子莫若父,现在应该算是知子莫若母了!先不说之前钟镜的折磨,就是最近这几天也是劳累奔波,伤病不断,又赶上两次取血给齐誉,失血不说,就是两天前的那八十杖也不是闹着玩儿的,齐越就算不是强弩之末,也是近乎体力透支了,要不是有药物撑着,怕是早就倒地不起了,现在还要在母亲面前装作生龙活虎,若无其事的,实在是有些难啊,其实他已经算是很成功了,可惜,冷汗这种东西,可不会乖乖的呆在身体里不出来,这算是马失前蹄?还是合情合理? 齐越猜想,母亲大是概知道了,可貌似没有追问的意思,他也就没再进一步解释,反而显得画蛇添足。 “母亲,越儿可以知道您到南阳之后的打算么?”他可以私自做安排,但他并不想左右母亲的想法,若是能够知道一些母亲的计划,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他也能随机应变,最大限度的保证母亲的安全。 “怎么,怕我出事?” 点了点头,“越儿只是想帮您的忙。” “哈哈,没什么好帮忙的,我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等着就行了。”看着儿子询问的眼神,段筱兰加道“你也什么都不用做,放心在家里等我,不出七天,我保准完好的回去。”解释完了,最后责备道“不是都叫你相信母亲么,小孩子家的,没事瞎操什么心。” 他能不操心么,再胸有成竹这也是自己的母亲啊,世事本就无常,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找谁赔去!既然母亲不说清楚了,那么好吧,自己只能做两手准备了,实在不行,大不了绑了母亲走,呃,之后再任由母亲处置好了。 段筱兰在那边重温了教训儿子的感觉,心情好极了,估计她绝对想不到此时此刻齐越的小脑袋瓜里想得啥。 ****** 西煋外30里,五千北辰兵暂扎营地。 “欧阳栾翊可是同意了?”钟镜看着刚刚回来的信使,有些急切的问道。 信使摇头。 “怎么,他看了信还是不同意?那信里的条件对他绝对有利无弊,他竟不动心!罢了,你再去一趟,跟他说安排我俩见一面,时间地点都由他来定!” 信使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愣着做什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大人,我根本连见都未见到西煋的新皇。别说新皇,除了太监和宫女,就算是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我都未曾见到。” “什么?怎么会!”钟镜握拳,欧阳栾翊竟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当初他赶过来,好不容易让两支队伍汇合,没想到再回到西煋城下的时候,直接被拦在了城门之外! 几日前 “钟镜国师,我们西煋正在平内乱,你硬要带着五千人大摇大摆的进来,不和规矩吧,廖某胆小,可不敢开门哟。”廖一,现任的西煋宰相,原本是老皇帝身边的一个得宠的太监,没想到竟是欧阳栾翊的人。此刻,正叼了根草在嘴里,居高临下的说着话。 “你这个阉人,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快叫管事的人来!”说话的是一个钟镜手下的毛头小子,等钟镜把人扯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话已出口,暗叫一声不好,小孩子家就是冲动,见识短,不知道这廖一的身份,“廖大人莫怪,小孩子家不懂事,钟镜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啧啧,钟大人这教育手下的方法有欠妥当啊。”廖一表面倒是一点生气的意思也没有,转向刚刚说话的那人“小兄弟,你不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么?廖某是行还是不行,你要不要试试看?”廖一说着,挑了个眉,十足的勾引人,本就是偏中性的长相,现在特意这么一做,刚刚说话的毛头小子不由得脸一红,看得呆了。 钟镜迈了一步,挡住了廖一的视线,特意将自己的视线也偏低了几分“大人何必跟个孩子一般见识,没必要连摄魂都用上了吧。” 廖一收了视线,又挂上了一脸的漫不经心“哟,钟大人误会了,廖某不过是好心,想帮你教育教育属下罢了,看来是不需要,那算了。”他这人最是嫉恶如仇,也最恨别人说什么太监的事,虽然事实上他并不是,但毕竟被叫了这些年,烦也给烦死了,一想到之前自己那个趋炎附势的样儿,他就忍不住作呕,还没来得及找欧阳栾翊算账呢,是他主子又如何,当上了皇上又如何,该讨得账还得讨啊! “还请钟大人带他们退居30里开外,一切好商量,不然……”手势一给,弓弩手们齐刷刷的把箭对准了下面,“不然廖某就当闯城来算了。” 钟镜想着,既然是有事好商量,那自己就退呗,可没想到,自己退出30里开外之后,廖一就翻脸不认人了,商量?人都见不到一个,还商量个屁! 第七十七章:西煋篇 御书房里,守卫的报门声刚起,一人已经蹿了进来,把门一关,大喇喇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满肚子的埋怨和讨账的气,在看到那人时泄了个精光,他知道自己栽了,早在遇见那人时就彻底栽了! “我看你是想做真的太监了吧。”龙椅上的人轻轻发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 座位上的人一撇嘴,嘟囔“就会拿这事威胁我!”起身走到中间,“微臣给皇上请安。”继续嘟囔“还不是要叫请起的,费这一遍劲儿干嘛。” 半天,没等到叫起,龙椅上的人认真的看着奏折,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揉揉发酸的膝盖,某人想要起身。 “叫你起来了么?” 一撇嘴,又跪下,果然是故意的! “以后给我守点规矩,听到没有?” “欺负人!”小声 “回话!” “是!” 没有人知道,在外面风风光光,天不怕地不怕的廖大人,在他们皇上面前,那就是怂包一个! “起来吧。” “哦” “事情办妥了?” “嗯!你吩咐的事情,我什么时候没办到过。让我当太监不是也乖乖当了!”他也就允许这么一个人欺负自己罢了,至于受下的气,全都撒在那帮人身上! 欧阳栾翊抬了个头,又继续办公。 “旧朝的人,除了唐家,可还有能用的?” “没了!”说话的一点好气也没有。 “问你正经的呢!” “我就不明白了,你干嘛那么听那个叫齐越的家伙的话,干嘛那么帮他?” 欧阳栾翊一听,这话说的,酸啊!廖一知道齐越,不过就是因为之前自己带他与齐越见过一面,齐越让自己照顾一个叫唐正的小子,顺便关注下他们家,若是没什么大动作,能放就放了,之后他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唐远茂这人不但没什么歪心思,而且确实是个人才,为人正直,外冷心热,索性也就重用了。 跟齐越分开的时候,欧阳栾翊说了些要帮忙的话,被齐越一笑拒绝了,之后,廖一就一直面色阴沉的,不是滋味,真是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把全天下的人都想得跟他一样了,这飞醋吃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救了我一条命,又助我夺位,在南阳的一年也对我甚是照顾,我们当彼此是朋友,难道朋友有难,不该相帮?”难得耐着性子解释。 “哼!让你去南阳的那一年是我做得最后悔的事!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培养出别的感情来!”廖一站在桌案的另一侧,一只手拍在了栾翊正在批阅的奏折上。 欧阳栾翊握笔的手一紧,想要发火,忍住了!抬眸,直直的看向廖一,一愣,然后危险的眯眼“怎么,若是我们培养出了别的什么的话,你就打算用摄魂勾引我了?没用!”放下笔,凑近“难道你忘记了,这个对我无效?” 廖一微微垂眸,他怎么会忘记?欧阳栾翊,这个世界上唯一对自己的摄魂无效的人! 他们彝靡族的男子天生就会一种特殊的摄魂术,能迷惑人心,甚至是控制人心,没有谁可以逃得过,但有一个人是特例,那就是他们的真爱!摄魂一术本来是一种极其强大恐怖的能力,原本毫无破绽,但传说,曾有一次,彝靡族的祖先,也就是那时的巫主,曾用此术拆散了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并用摄魂逼迫那名女子一生只爱自己一人,男子伤心欲绝跳崖身亡,女子终其一生在与巫术做着抗争,最后临死前诅咒所有彝靡族的男子,永远不能用摄魂找到自己的真爱,因此,当彝靡族的男子碰到了一个摄魂无效的人时,他们就知道,这,便是自己的真爱了! 廖一从没想过自己的真爱竟会是个男孩子,还是个总被欺负,不受父亲喜欢的男孩子,起初的接近不过是因为不甘心,不服气,但渐渐的,他发现了某些只属于这个男孩子的特质,他隐忍坚强,有一双从来不会服输的眼睛,他任人欺负,却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个欺负过他的人,他聪慧精明,却从来不会特意显露,他心地善良,也残忍倔强,而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对自己的摄魂完全没反应,廖一被吸引了,被迷惑了,仿佛中了摄魂的人是自己一般,他也真正的确定了,这人,是自己的真爱。 果真先爱上的人便输了么?他必须把摄魂的故事讲给欧阳栾翊听,必须承受不被爱的痛苦,这些,都是诅咒的一部分,可是他不在乎,只要能在这人身边呆着,就够了吧,就可以了吧,就像明明知道这人是在利用自己,也心甘情愿一样!可是,为什么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想要得到更多,贪心了吧,痴心妄想了吧,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洒脱的,放荡不羁的廖一消失了,只剩下如今这个患得患失,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的家伙,真的讨厌这样的自己,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 “对不起,是我逾越了,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以不用在意我的,真的,我什么都不会做,你知道,我不会违抗你的意思的,我……”廖一说着,一点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拿到一半,却被那人紧紧拽住,狠狠的拉到了面前,身体撞在了桌子边缘,还来不及呼痛,嘴唇便被另一个柔软的物体所堵上。 廖一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到双颊憋得通红,那人分开,粉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廖一努力的听着,终于听清了几个字“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模糊了视线,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于是拼命用手去擦,明明哭着,嘴角却向两边扯开,一系列动作,看得欧阳栾翊直皱眉。 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做好了,拉住眼前人不停擦来擦去的手,弯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向内屋里走。 “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欧阳栾翊坏笑“干你!” 廖一来的不是时候,也正是时候,良宵美夜,关了灯,拉了帐,不干点配合月色的事儿,都有些说不过去。 “唔……你,你不是不喜欢男人的么?”一身是汗的人儿,执拗的问着这样的问题。 “是,我只喜欢你!” 廖一有些高兴,这是说喜欢自己呢啊,可是又一想,欧阳栾翊的第一个“是”,是说他确实不喜欢男人,但是喜欢自己的意思?再往深了一想,是说……说自己不是男人么?!怎么感觉这高兴的心里,突然夹杂了一丝郁闷呢? “啊!嗯!”突然的刺激让廖一忍不住叫出口。 “这种时候都敢溜号,我是让你太闲了么?”栾翊说着,欺身上前,就着面对面的姿势,叼上了那张欲说话的唇。 “唔”廖一被迫搂着欧阳栾翊,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了呼吸,软塌塌的倒在床上“我,我问你,朝堂上那么多职位,你干嘛偏偏让我做……唔,太监?” 廖一其实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当初要不是他精明,这命根子就当真没了,欧阳栾翊让他做的事,他从没问过为什么,但不问,并不代表不想,他一直瞒着自己逃了净身的那步这件事,想着什么时候栾翊若是想起来了能过问自己两句,那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也什么都不介意了,可是,没有,不管是旁敲侧击,还是信里提到的一两句,都没有,廖一心寒了,累了,什么都不想管了,可是又放心不下,他不只一次骂自己,这样厚着脸皮往上贴到底算什么?可同时他又知道,这是自己的命,躲不开,逃不掉!今天终于是问出来了,不管怎么样,他廖一听着,都认了! “怎么?你很在意?”欧阳栾翊就势侧在一旁,支着头问。 廖一撇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哈哈,你这一眼可比什么摄魂勾人多了!” “回答我!”廖一执着的看着欧阳栾翊。 似乎知道廖一的焦急一般,欧阳栾翊特意没在第一时间回答,欣赏着眼前人儿的执着与紧张,隔了一会儿才缓缓答到“我父亲喜好男色,却唯独对太监提不起劲儿来,就你这长相,若不是因为这身份,你以为他会不动心么?” 廖一有些开心,然后又想到什么“那你就真让我去做太监?!” “你这么聪明,能让自己做了太监?”欧阳栾翊不答反问。 “你就这么信任我,要是万一……”天知道,他当时真想一狠心豁出自己来着,现在想想,真是后怕的一身冷汗。 “哼,就怕你想不开,净事房里我早就安排人了!” 廖一双眼一亮“真的?!” 欧阳栾翊欺身而上,单手压住床上的人,另一只手向下抓去“是啊,不然现在岂不是少了这诸多乐趣!” “唔,你,放开!”廖一不安的扭动,可惜,作用不大。 “想问的问题都问完了吧,我看你也歇得差不多了,别急,夜还长着呢!”欧阳栾翊邪笑,还没有人能让他有耐心解释这么多,更何况还是忍着欲望的解释!现在,该是惩罚的时间了! 第七十八章:聪慧如兰 幸福来得有些突然,回到南阳六天天之后,段筱兰如她所说,正大光明的走进了齐府,同样是作为齐誉的妻子,但这次却有了新的身份,璟兰。 这事情便要追溯到六天天前了…… 一回到南阳,段筱兰自然要被押入大牢,齐誉直接进宫面圣,而齐越,是回到齐府。三人各有心事,各自忙碌,花掉了一天的时间,第二天,段筱兰在牢里等来了璟禾。 “皇上”当着众人的面,筱兰欠身施礼。 “起来吧,你们都退下,门口守着。” “是!”屏退了身边一众人,璟禾卸下了一身的威严,脸色挂上了些许柔和“兰姨” “禾儿也长得这般壮实了啊!你母亲可好?”筱兰微笑,毫不拘谨。 “母亲好着呢,劳烦您还挂在心上!” 段筱兰与璟禾的母亲阮玉儿关系要好,二人各自生子之后更是偷偷拜了姐妹,阮玉儿生性温顺善良,在宫里难免被些小人暗地里欺负,做手脚,筱兰正义感强,见不得那些背后捅刀子的人,更何况还是动自己的姐妹,于是明里暗里都帮着他们母子俩,也慢慢的教了他们一些这宫里的生存之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阮玉儿并不傻,渐渐的也就学会了保护自己跟小璟禾,她知道段筱兰是真心帮着自己,也着实感激,筱兰大她几岁,于是只有两人在的时候,总是称一声兰姐姐,小璟禾自然跟着叫兰姨。 “兰姨知道我会来见您?” “自然”微笑。 “但禾儿现在是皇帝,有些事,并不能感情用事!”璟禾并没有自称是朕。 “兰姨知道,我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呢?”稍顿“段筱兰可以死。” 璟禾皱眉“可是……”他来这里并不是想要逼迫什么,也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姨,在如此黑暗,充满了尔虞我诈的皇宫里,他知道母亲和兰姨之间的感情是真真正正的,也正是如此,这段姐妹情谊才显得弥足珍贵,他想保下这条命,可却没有办法。 看着对面含笑不语的段筱兰,璟禾眼前一亮“兰姨可是有办法了?” “你说呢?”巧笑反问。都说自信的女人是最美的女人,即使身在牢房,也掩不住这一室的芳华,筱兰轻提裙摆,走到牢门一侧“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可不是你兰姨的风格!” 璟禾附耳,静静听着段筱兰的话,然后慢慢的勾起了唇角,他该赞这女人聪明,又或者是,姜还是老的辣? “六年前那事,兰姨果然是被冤枉的么?” “不算完全冤枉吧,但我问心无愧。” “看来叔叔这次是要吃苦头了啊!”璟禾轻笑。 “哼,那是他活该!” “叔叔就这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忍到现在,但那又怎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这脾气,就该都让着他了,凭什么?我偏不!儿子都已经够惯着他了,没有人出来提点提点,他非反了天了不成!当年那事,连你都信我,他凭什么给我气受,凭什么欺负越儿!”筱兰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为她自己,也为齐越。 “兰姨……” 筱兰抬头,深吸口气,生生将眼泪又咽了回去。“没事!倒是禾儿,筱兰在这里先谢过你了!”说完便要跪下拜谢,段筱兰是带着些江湖女子的豪迈气度,她这姨当得光明磊落,这谢也谢得大大方方。 璟禾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拦了,“兰姨您说得哪里的话,若不是您,禾儿未出生便就失了性命,这世上又哪里会有璟禾这个人!不说这事,我们母子二人那些年也多亏了有您的照顾,除了母亲,您便是禾儿最亲的人了!” “好孩子,你现在是帝王,兰姨的这些要求,终究是逾越了啊。” “今天在这里的只是禾儿,哪里来的什么帝王!兰姨计划得如此周详,又哪里为难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给禾儿些时间,我这就去准备,只是,是不是要先知会叔叔那边一下?” “瞒着!”气鼓鼓的。 “瞒着?” “一是试试他的心,二是伤伤他的身,吐几两血死不了人的,我这身武功因他而废,还没找他算账呢!”段筱兰娇哼一声,又偷偷笑了。 “兰姨,您真是……”璟禾叹笑。 “怎么,想说你兰姨孩子气,爱记仇啊?” “没没,禾儿哪敢,兰姨便等着看好戏吧!” 一天后,劳内失火,民间传说烧死了好些个人,但大都是些十恶不赦的重犯,也就没什么好哀悼可惜的了,其中,就包括段筱兰。 又过了三天,璟禾给了齐誉充分的时间去思考,伤心,和自我调节,然后,传召他入宫。 齐誉的憔悴很明显,满脸胡茬,似乎周遭的一切事物都跟他没有太多的关系,行动慢半拍,眼神也飘来飘去的,怎么三天了还是如此?璟禾暗暗摇头叹息,总要等来不及了才想明白,人心这东西,别人看不透,自己怕是也难看透。 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璟禾开口“齐将军这次回来有功,眹冥思苦想着该赏你些什么,可是怕你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了啊!” “臣应该做的,不敢请赏。”公式化的回答。 “好在是最近眹终于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原昭和公主,也就是眹现在的姨娘,一直身体不适久居后宫,总听些人讲将军在外面行军打仗的故事,对将军也算是倾慕已久了,原想着段筱兰一事,将军不宜大婚,现在倒好,人死了,也正好当是冲冲喜,眹便做主让姨娘下嫁给你,可好?” 跪着的齐誉半天没有反应,然后眼睛一点点找回丝清明,人死?冲喜?双拳握得死紧,却不得不答话“皇上厚爱,臣并无心思结婚,怕是怠慢了公主,还望皇上重新考虑。” 璟禾佯装生气“怎么?是没有心思,还是嫌姨娘配不上你?哼,我堂堂南阳大将,竟被个死去的女人折磨至此,说出去眹都嫌都丢人!她既然已经死在牢中,那就是天意,便是活着,将军你又要怎样?眹今天是命令,不是商量,这婚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昭和公主你是娶定了!下去准备去吧!” 璟禾一挥手,可齐誉并没有退下的意思。 “怎么,将军还有事?” 齐誉张口,还未说话,又被璟禾拦了下来“将军说话前最好考虑清楚,你担得起,也要想想齐家担不担得起!” 一句话把齐誉打醒,是啊,他背后还有整个齐家,自己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了,也没有冲动的资本了! 起身告退“谢皇上,微臣告退。”出了殿门,阳光并不强烈,可怎么就刺得他眼眶发酸呢? 大殿上,一人从屏风后转出,看着门口,微微失神。 “兰姨,叔叔他,是真的爱您吧!” “爱也好,恨也罢,总要让他自己想清楚!” “叔叔若是知道您为了他付出了这许多,定会后悔的,就是现在,怕是也不好受!” “吃多一次亏,下次他才能懂得珍惜!这一次,可不是为了他!”段筱兰轻喃。 “兰姨您说什么?” “没什么” 一日后,齐府大喜,由于昭和公主的身份,周鸾芷让位,退居侧室。名义上也算是迎娶正式了,但这婚礼却随了昭和公主的性子,一切从简,几乎算是草草了事,直到接进齐府,送进喜房,都没有人见过新娘一面。 红盖头下的段筱兰,也就是现在的昭和公主——璟兰,自是一夜都未等到齐誉,她也不以为意,就这样静静的感受着她回到齐家的第一天! 新婚之夜,齐誉整宿买醉,筱兰对月坐等,而齐越,在刑堂内跪了整日整夜,三人又默契的一夜未眠,却终究都是苦了自己! 第七十九章:对峙 这一次倒不是齐越自己主动讨打的,而是长老院的人直接找到了他,不过就是找个理由罚自己而已,别说他现在一身是错,就算是没错,在齐家,想找个理由教训他还是很容易的,齐越很淡定,翻出花来也就那几样儿,想不淡定都难,于是乖乖的跟着进了刑室,然后因为父亲大婚的关系被晾在了这里一天没人管。 公主下嫁,搞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在所有人的猜测,疑惑,自危中,齐越因为知晓一切而从容的跪在刑室。这件事情瞒了父亲却并未瞒他,在知道了母亲的计划之后,他不得不感叹了一句,果然是母亲啊!只是这样算来,自己不算合起火来骗父亲,也算是半个同谋了,齐越心里多少有些愧疚,可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母亲,他还真是哪边都得罪不得,唉,轻叹口气,齐越有些无奈,然后又挂上了丝幸福的笑,这一切的一切,也实质性的让他感觉到,母亲回来了! “吱嘎”身后的们应声而开,齐越收了所有的情绪,等着一众人落座。 “当!!”重重的一声,主座上的齐昀一掌拍在了身边的桌子上。“齐越,你好!你很好!!说,这件事情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齐越一听,心下明了,看来几位长老已经知道了母亲的真实身份,没有直接去找母亲,而是来到了自己这边,定是因为什么都不了解而不敢轻举妄动,齐越微不可查的笑了笑,想在他这里套话,可没那么容易。 “齐越不知道大长老在说些什么,还请您明示!” 齐昀的气生的不小,齐誉醉的不醒人事,他们几人出于礼数,必须去拜见新任的家母,可没想到,新人倒是没见到,却见了个老人!这女人还真是命大,段筱兰能影响齐誉,并且这女人实在是聪明,好多事情,有她在,他们着实不好下手,本以为她死在了牢房,一切便可以一了百了了,可现在,她不但回到了齐家,还是以这样的身份,这口气,他们怎么可能咽得下! “嘴硬是么?好!请家法!我倒要看看今天是你的骨头硬,还是祖上的家伙硬!” “齐越何过?大长老这样不怕赏罚不公么?”挨罚可以,但是被当成出气筒可不大好,他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打的。 “怎么?嫌委屈了?你现在身在齐家,这就是齐家的规矩!忍不了你可以走啊,既然想留在这儿,你就得给我受着!” “齐越明白规矩,不过这家法也要师出有名,若是为了问刚才那事,齐越实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难道您要屈打成招么?若不是为了刚才那事,还请大长老明示,齐越也好择错而改,不然,可就要叫私刑了。” “你……” “大长老莫生气。”三长老插嘴,走到齐越身边“你想要个理由是吧,先不说被贬职一事,就单单你挟持了家主这项,你以为你跑得了?” 齐越未做回答,他知道今天这顿跑不了,但三长老显然话外有话,他在等下文。 齐昀递了个眼色给老三,他们今天是有目的的,可不是单纯的想找个理由罚人。三长老见了,微微的点了点头,也回了个眼色让齐昀放心,又冲着齐越继续说道。 “在齐家,这是大罪,要受什么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这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现在,我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若是说清楚了这女人回来的目的,这罚,我便做主免了,怎么样?” “将功补过?”齐越低喃一般的说道,想起了临出征前,皇上和父亲似乎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可回来的时候……无奈的摇头轻笑“这机会,齐越一向是把握不好的。长老口里说的可以给齐越减刑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大长老,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您请家法吧!”三长老施了个礼,转身回座。 冷哼一声,齐昀吩咐手下“去请镇骨钉!” 镇定如齐越,在听到镇骨钉三字的时候也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那是齐家的极刑!肩骨两处,膝弯两处,最后三钉入脊,非死即残! 七枚红色的镇骨钉摆在托盘之上,恭敬的呈给了齐昀,红的颜色,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在一次次的使用中,用鲜血淬炼而成,拿起一枚,齐昀细细把玩。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再答!” “大长老既不明说,齐越如何作答?既然家法都请上来了,便不要浪费了吧。”瞟了一眼盘子里的镇骨钉,齐越心里只有两个字,惨了,不过也只有这两个字罢了,在事情没弄清楚前,长老院不会轻易要了自己的性命,只冲这一点,今天的赢家便一定是他,长老院不会得到任何他们想要消息,不过这个出气筒,他是当定了。 明说?皇上亲自赐的婚,摆明了向着这女人,他们怎么明说?一不小心就是抄家掉脑袋的罪,齐昀盯着齐越,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给他上刑!” 齐越闭眼,身体被死死的压在了地上,照例两个肩骨处同时入钉,镇骨钉的钉尾被制作的很特别,不细不粗,不能直接入肉,而是由人一下下凿进骨缝之中,之所以被称作极刑,是因为它所带来的痛苦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持续不断的,一点点,一下下,敲进你的身体,即使入钉之后也不会结束,起初是酸麻,然后似火烧炙烤,最后是碎骨断肢的痛。 “叮叮”一声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子里,被钉住的不是肩骨,而是自己的灵魂吧,那个想脱离身体,逃离痛苦的灵魂!齐越想要握紧双拳抵抗疼痛,却无能为力,随着两下重击,和一声嘶喊,结束了肩骨两处的折磨,不,不是结束,是刚刚开始才对,汗水不是滴下,而是直接阴湿了地面,齐越尤自清醒,却没有办法思考任何事情,紧咬的双唇和紧皱的眉峰,都倾诉着他的痛苦,双钉入骨,其实并不见多少血,唯一流出来的那一点点,还被钉头堵住了,流血最多的地方反而是双唇,无意中咬穿咬烂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的地方,呵呵,齐越想笑,但没心思也没力气,不愧是极刑,没想到竟如此难以忍受,真真正正入骨的疼痛!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然而才结束了两钉! “你可打算改变主意了?”齐昀挂着堪称胜利的笑容,这可是极刑,他自信得很。 齐越轻轻抬了抬嘴角,这笑实在是有些不像样子,却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不过两枚,大长老问得有些早了。”真真正正的嚣张,虽身受极刑,但他却藐视着齐家,藐视着家规,藐视着在座的所有人! “给我继续!”嫌早是么,好,我今天非要听你开口求饶! “我看谁敢!”随着声音,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一人被摔在地上,口吐白沫,是看门的守卫。 “什么人?……是你!” “正是璟兰,长老现在当叫我声家母!”段筱兰着了素衣,绾了发髻,却扔带着那股子战场杀敌的劲儿,不畏不惧,披靡众生。看了眼地上的齐越,段筱兰心头一紧,却没急着上前。 “你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敢回来。” “璟兰久居后宫,不记得跟长老有什么个人恩怨,莫不是您记错人了?这次赐婚是皇帝侄儿抬爱,长老说话可千万当心,隔墙有耳,若是叫人听了去着实不好。” “满口谎言,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么?你分明就是……” “那个名字长老最好记在心里一辈子,若是说错了话,引来大事端,我怕您担待不起!”段筱兰自然的走到齐越身边,看了眼肩甲上的那两枚钉子,瞳孔微缩,都是些磨人心,要人命的东西,硬取不得,筱兰蹲下身,心疼的给齐越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齐昀看了皱眉,忍不住开口“这是我们齐家的家规,长老院的事,就算你是家母,也无权干涉。” “呵呵,这种时候您到时记得璟兰是家母了啊。”筱兰头也未抬,只看着儿子,替他拨开眼前的湿发。 齐昀被噎得没话说,好在筱兰没让他尴尬太久,继续说道“可是有明文规定家母不能干涉长老院的事了么?” “这……”齐昀犹豫。 “作为女人,本就应该识大体,懂得分寸!”齐敏开口。 筱兰幽幽一笑“那就是没有喽”起身,“别人我不管,璟兰的大体是皇家给的,璟兰的分寸也用不着看你们脸色!” “哼,嫁进了齐家,就是齐家的人了,在这里,还轮不着你撒泼打混,想管齐家,你也没这资格!”齐昀眼色一给,几人前前后后将筱兰围了起来。 两方相持不下,段筱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齐越轻轻的拉了拉母亲的裙摆,正在这时,房门应声而开。 “不知道齐誉有没有这个资格?” 第八十章:夫妇齐心 “不知道齐誉有没有这个资格?”刑房的动静不小,到底是惊动了齐誉,伴着话落,他推门而入。 “家主,您怎么来了?”齐敏起身,先一步说道。 “我若不来,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参与了吧?” “家主误会了,我们不过是怕您昨夜喝得凶了,想让您多休息一会儿罢了。”齐昀说得不愠不火,表面上是尊重齐誉,不过暗地里是说他宿醉的事儿。 齐誉怎么会听不出来,刚要说话,却看见了地上的齐越,和…… “你,你怎么,怎么会?不,不可能,皇上明明是说,说……”齐誉有些语无伦次,他整理不好自己现在的心情,一切来的太突然,他只知道,他满心里想得都是段筱兰还活着的事,没有想到几天前在军营里的一幕幕,更没有想到六年前的那场背叛,原来别人的命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重要,在真正失去过一次的时候,他知道了,说自己自私也好,无情也罢,他心心念念忘不掉,深爱着的始终是这个女人,什么国仇家恨,什么血海深仇,其实不过是个借口吧,也许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正大光明的想起这个女人,这个自己掏了心肺爱着的女人!恨呢?有的吧,可是再不用挂上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过就是放不下她舍弃了自己,奔向了另一个男人这事实,没什么好丢人的,他齐誉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样好的女子,只有谁不知道,没有谁不想要,然而,只要她还活着,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齐誉一步步走向了自己的妻子,一切的庆幸跟思念都化成了一滴热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只是喜极而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是真实的吧,不是思念太深的幻影吧,想要伸手触碰,去证实她的存在,可又怕碰到了就不见了。齐誉犹豫着,可就在他一点一点接近的时候,眼前的人儿却躲开了,望向自己的眼神那般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除了淡漠,齐誉找不到别的形容词,刚刚的心有多炙热,此刻便有多寒冷,不一样了,同一个人,他却明明白白的知道不一样了,筱兰怪他,恨他,怨他,却不再指望他,不再信任他,也许,也不再爱他,只有这里,齐誉告诉自己,是“也许”,“也许”就还有一丝机会,给他这个人,给他这颗心,都留一丝机会,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 “新房里未等到老爷,倒是在这里等到了,也罢,璟兰就在这里给老爷请个安吧!”段筱兰微微施礼,毫不掩饰自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 齐誉看了,被刺痛的不知是那双眼,还是那颗心,“我……”开口的只有这一个字,他能说什么,他该说什么,那洞房他去也不是,现在,不去也成了不是,习惯了筱兰在身边,习惯了有筱兰的日子,这些年,他笨了,没有段筱兰在身边的齐誉,笨了,他该怪谁?怪那造化弄人,还是怪他自己? “老爷既然来了,便发个话吧,这人,璟兰现在要带走!” 不卑不亢,是筱兰的风格,齐誉听着,甚至有些享受。 “放肆,你当这里……” “带走吧。”齐誉拦了齐昀说到一半的话,他来这里也是想要救儿子,被筱兰带走或许比被他带走更好,至于他跟筱兰之间的事情,既然人还活着,还在自己的身边,总是会有机会的。 因为筱兰的死而复生,齐誉从来没有觉得如此踏实过,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下意识的,丝毫没有往不好的方面考虑。 筱兰扶了儿子起身,齐越的双肩使不上力气,筱兰只能靠托着他的腰,来支撑着儿子摇摇欲坠的身体,也不敢架起他的胳膊,别说挥动胳膊,即使只是一步步往前走着,对齐越来说也是漫长而又痛苦的,但是他却强撑了精神,不让母亲担心。 “慢着!”还没走出门,已叫人拦了下来。“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容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这里是齐家的刑堂!”齐昀随身的拐杖当当的敲着地面,那是一把钢制漆黑的特制拐杖,是他的随身之物,也是他的兵器。 “这里是哪里与我毫不相干!想留住璟兰,只靠规矩和一张嘴,怕是不行!”筱兰停了脚步,却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话落,又继续向前走。 “放肆!” 不用转身,段筱兰已经能感受到身后扑面而来的强大气息,她从来都不是虚张声势的女人,既然敢下这战帖,她也就没怕过这局面。 段筱兰感觉得到,齐越自然也感觉得到,暗调真气,他这手虽使不上力气,但总有办法不叫他们伤了母亲!突然,腰眼处被狠狠的掐了一把,齐越全身的戒备刚起,叫这一掐泻了大半,无辜的看着母亲,齐越很想问“您老在干嘛?” 段筱兰自然是读懂了儿子的意思,狠狠的瞪去一眼,还想回头瞪瞪这人的父亲,她现在还真是有点“佩服”那人了,到底是怎么样把自家儿子教成这个样子的?!完全不为自己考虑,遇到事情了只能靠他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先不说这个,做儿子的竟然这么不相信他娘!她像是惹了事情让别人来担的人么?!气死她了,瞪啊瞪,掐你一下是轻的,回头再找你算账! 筱兰轻轻的将两指按在了袖口,她是有准备的,但这一次,她决定不到最后不出手,她想要做些测试,不拿谁的命来赌,她赌的是自己这颗心,那个男人还值不值得她所爱,还值不值得她托付! 齐昀的拐杖终是未能伤到段筱兰分毫,齐誉铜墙铁壁般的挡在了二人身前,纯阳的正气一瞬间逼出体外,他是真急了,身后的人,谁都不可以动他们分毫! “大长老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家主!” 齐昀生生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却内息混乱,说不出话来,只瞪大了眼睛盯着齐誉,几个长老纷纷赶了过来,站在齐誉的对面,两方人马瞬间分立,人心所向,也看得清楚,齐誉未再有所动作,只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走吧,这里交给我,越儿他……好好替他治伤!” 筱兰没有回话,背对着齐誉微微的弯了弯唇角,她的心落下了,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害怕的,怕齐誉的不闻不问,怕最后出手的是自己,怕这颗心没了着落,怕得连她自己也有些分不清到底在怕些什么,好在她仍是她,而誉也还是誉! “拦住他们!”三长老扶着还没缓过气来的齐昀下令。 “我看谁敢!”齐誉话一出,微使眼色,长老院的人里突然分出了一拨阻拦,齐昀一惊,没想到长老院里竟然有如此多齐誉的人! 相对于齐昀的紧张,齐誉却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势力被暴露的事儿,眼睛扔紧紧的盯着前方,话却说得柔和,是对着身后那人“信我,放心!” 段筱兰停了脚步,头回到一半,又生生转了回来。 “母亲……”齐越担心的开口。 “走!”看着前方,筱兰眼神坚定,这才是她认识的齐誉,才是她喜欢的男人,筱兰有怨有恨,却终究抵不过爱多一些! “齐誉人是老了,可这心里清明,你们的那些小动作,我并不是不知道,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因为我对这家主之位确实不甚在乎,想拿去,随你,想架空我,也随你们,但是,别动我在乎的人,齐誉一向冷静,但若逼急了,也是会不计后果的!” 齐昀第一次知道,他们把齐誉想得太简单了,这男人这些年毫无作为,看起来像一只羊,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那具身体里,其实住着的是虎! “长老,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权势地位,那些东西你们当宝,齐誉只当它是棵草!” “你……” “听我把话说完,齐誉没想过管那么多,不伤害我爱的人,不触碰我的底线,齐誉可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因为齐誉终究姓齐!但我也劝你们收敛一些,不然最后毁的只会是齐家!” 转身,离开,春末夏初的风带着南阳特有的潮湿,静静的吹进了齐誉的心里,他现在心中一片清明,有想要保护的人,才会动那份保护的心思,不听不想不看,但他心里清楚,人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被依赖,被信任,被托付,他出奇的喜欢这种感觉,他是丈夫,是父亲,是男人! ****** 小剧场: 眸子:一家三口正大光明的站在一边啦~小齐越高兴不? 齐越:哟!母亲大人转性了?为嘛我老觉着有些阴谋的味道→_→ 眸子:【和善笑】 齐越:怎么看怎么阴险…… 眸子:【抽鞭子】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是吧!趴好!!! 第八十一章:欢迎回家 齐越静静的趴在床上,看着母亲在各个药罐之间忙碌,一向镇定的母亲竟然有些慌乱,虽然她在努力的掩饰,可齐越还是看出来了,拿错的药品,发抖的手,不小心碰倒的杯碗,微微皱着的眉头和轻咬的唇瓣,齐越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喊出声“母亲” “越儿,你先躺着,一会儿就好!”筱兰说着,抓了一把黄色的粉末放到研钵里。 齐越肩上的两枚镇骨钉还没有被取出来,这东西阴险得很,放进去的时候不见血,但若轻易的取出来,却会流血不止,筱兰正在弄些止血的药。 “那个……”齐越有些为难,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 “嗯?怎么了?”筱兰一边问着,一边继续手下的工作。 “呃……那个,刚刚放进去的是半夏,蒲黄在左边那个抽屉里。”齐越的声音越说越小,他有点后悔,也许自己应该什么都不说,母亲给什么就吃什么的,半夏而已,又不是毒药,可一旦用到身上,到时候出血不止,母亲也会知道,而且会更加伤心自责,所以他才现在说了,可,还是犯了错了,不懂事,该罚。 筱兰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将手里的研钵棒松了,将臂肘支在腿上,脸埋在双掌,屋子里没有声音,但齐越能看到,母亲的后背在微微抖动,咬牙起身,齐越啊齐越,你干嘛多嘴,得意忘形,害的母亲伤心,总有办法让她发现不了的不是!走到筱兰身边,齐越默默跪下,肩胛处撕裂般的剧痛他恍若不知,因为一个个动作而流出的鲜血他也视若未见,磕头,认错,他做得一丝不苟,然后慢慢的,将右手放在了左肩上的镇骨钉处,深吸一口气,咬牙,硬生生的将那枚带着倒刺扎进骨缝中的钉子拔了出来,“噗”,很小的一声,是钉子离肉的声音,也只有这个声音,齐越浑身颤抖,却未发出一声,两眼发黑,险些跪立不稳,鲜血流过破碎的嘴唇,就要滴到地下,齐越迷糊的想要抬手擦了,却又深深的激起另一波疼痛,手抬不起来了,可是不能让母亲担心,齐越想着,然后侧了头,让血迹流在了衣衫之上,左手已经不能动了,可是右边的钉子还没有取下来,他又缓缓的抬起右手,试图拿下它来,抬到一半,胳膊被人抓住,然后是一堆慌乱的声音,母亲在说话,说什么?听不清!什么东西碎在了地上,凳子倒了,然后,后背黏腻的地方,渗进了一片清凉,意识随着声音一同远去,齐越软软的靠在了母亲的身上。 “越儿,越儿!是母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你怎么可以这样不爱惜自己,母亲会心疼,心,真的会疼的啊!越儿,母亲舍不得你,舍不得将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办??老天!!!”筱兰抱着齐越,将止血的药草全部按在了伤口处,靠在儿子的肩上,她脆弱得再一次流下了眼泪,顺着肩膀,划过后背,慢慢的混合在了满是血污的伤口处,昏迷中的齐越仿佛感受到了一般,微微的有些挣扎,好看的眉也自颦起,意识中想要替她拭去眼泪,母亲,不要哭,有越儿在!像是做到了一般,齐越微微的勾起了嘴角,终于完全坠入了黑暗…… ****** 朦胧中,齐越感觉到背上有一些湿湿的液体,是母亲还在哭泣么?那个不是梦,是真实的么?自己又害的母亲伤心难过了? “母亲,不要哭,不要难过,有越儿在,不哭,要笑,您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听着儿子还未清醒的呓语,筱兰拿着毛巾的手顿住了,眼眶又不自觉的挂上了些湿润,傻儿子,即使是在梦中都安慰着别人,你就不能多替自己考虑一些么?想着想着泪又要流下来,段筱兰微仰了仰头,深呼吸,才将情绪压了下去,低头,看着齐越颤动的睫毛,她知道,儿子要醒了。 齐越刚刚清醒,起初有些迷茫,然后似想到什么,担心的望向了母亲双眼,嗯,没有哭过的痕迹,还微微弯着,对,就是这样,母亲是笑眼,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好看极了,等等,母亲在笑? 只专注欣赏眼睛的人似乎才想起来看整张脸,段筱兰确实笑着,好笑的看着傻呆呆的儿子,然后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齐越也反应过来,脸有些红,可没有躲起来的意思,也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行啦,乖乖趴好!你这伤着实麻烦,其它伤口沾不得水,肩上那两处偏偏用药浴最好,只好这样给你用湿毛巾沾了擦身!”筱兰说着晃了晃手上的湿毛巾。 “害母亲烦劳了!” 看着儿子又是一脸的愧疚,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般,筱兰叹气摇头,沾了些药水,继续一点点擦起来,“若是怕我麻烦,你下次就少受点伤,听到没有?” “是!”回答的倒是快,可惜没走心。 段筱兰故意板起脸来“齐越,你该打你知道么?” “是越儿不孝,母亲您别生气,您罚越儿就好!” “你就是故意弄得一身伤叫我心疼的是不是!罚你?罚你有什么用,到时候伤心难过的还不是我!”筱兰一脸的很铁不成钢。 齐越被骂的有些奇怪,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自己,明明是责备的话,可是为什么听起来会觉得有些开心呢? 段筱兰装不下去了,也懒得再装生气,她跟儿子哪里是生气,分明是无奈啊,无奈,幽幽的叹了口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当它是宝,你倒好,随你爹折腾!”筱兰眼前一亮,坏笑了一下。 齐越正被教训的开心呢,突然看到母亲挂着有些阴险的笑凑近凑近自己,浑身一激灵,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刚刚他有漏听了哪句么?齐越咽了口口水,一脸的询问。 “越儿呀,母亲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威胁你肯定也没有用,不过还好,你这人不关心自己,倒是关心别人得多,这样倒是简单了,若是让我再发现你不乖,直接或者间接的伤害了自己,放心,母亲不会找你算账的,就找那个把你教成了这样的家伙!” “母……母亲,越儿犯错,何必,何必牵连旁人,越儿是男子汉,有事当然要自己担当,怎么能怪到他人身上,那个,可不可以……”母亲说的那人,不用想他都知道是指父亲,自己不但没让二老和好,还让母亲去找了父亲麻烦,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不可以!这事儿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这个……那个……”齐越偷偷的骂了自己一句,嘴笨啊!以前也没觉得,怎么在母亲面前连话都不会说了呢。 “什么这个那个的,闭嘴,好好养伤,我这后面还没处理完呢!” 不让说话,于是齐越瞪了双无辜的大眼睛望啊望,筱兰看了,嘴角抽搐,“有精神了是吧!给我闭上眼睛睡觉!” 继续看着…… 筱兰笑着伸手点了齐越的额头一下“让你闭眼睛睡觉呢!” “哦!”好像刚刚反应到一样,齐越楞了一下,赶紧闭眼。 筱兰在看到儿子闭眼后,收了笑,又轻柔的继续手边的工作。 “母亲”,闭着眼,齐越出声,嘴边挂着幸福的笑“欢迎回家!” “……,是,我回来了!” 第八十二章:为人父母 看着昏睡中仍旧嘴角带笑的儿子,筱兰不自觉的将手放在了儿子的头上,越儿的发既顺又软,摸起来舒服极了,这发也随了主人一般乖巧么?她一下下摸着,忍着将它骚乱的冲弄,感受这儿子下意识的将头靠向了自己的手边,仿佛说着“请便”,筱兰忍不住伸手使劲挠了挠,看着齐越微微的颦了眉,嘟囔了两句,没醒,也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笑叹一下,收了手,静静的坐在一边看儿子。 正在这时,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齐誉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在看到了床上睡着的人儿之后,放轻了脚步。 “不愧是家主,齐家的门是还真是进的随随便便。恕璟兰身体不适,就不起身见礼了!”筱兰话是对齐誉说的,可眼睛始终没离开床上的人儿。 “我,那个,进来的时候有些急了,就没敲门,要不,我重进一回!”说着,齐誉转身就要再出去。 “算了。 转了一半的身再回来,齐誉偷笑,就知道筱兰没这么不讲道理,”儿子他?“ “你不是都看到了!” “我……” “没用的话和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 除了这些就没话说了?筱兰暗唾了一句,莽夫! “这些年,是委屈越儿了”。 委屈?你还知道委屈!儿子身体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有深有浅不知道多少伤,哪些是拜敌人所赐,又有哪些是出自你这个父亲之手!筱兰呼吸有些急,可终究是隐忍未发。 “越儿他……”又再问。 筱兰起立,一扭身避开齐誉,走到一边,自顾自开始整理药材,齐誉被凉在床边,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妻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只好尴尬的站在床边,看着仍在昏睡中的儿子,想着,小子快醒醒啊,你爹娘这儿冷战呢,还不起来帮忙! 正想着,筱兰重新端了盆药浴回来,把他往边上一挤,犹自给儿子擦起身来。齐誉一头雾水,可也只能老实的站在一边看着。 “不是你们齐家的家规么,伤的轻还是重,你心理没数?”筱兰幽幽仍出一句。 怎么会没数,那可是镇骨钉!杀人不见血的要命玩意。“筱兰,我……” “我说过,我不叫那个名字!老爷如果记不住,以后也请不要踏进这个门了!”生气。 “兰”叫这个总可以了吧,反正两个名字里都有“这事儿我真不知道,否则我怎么可能让他们为所欲为的伤害越儿!” “是璟兰!”瞪了一眼,段筱兰继续说道“不知道?有一次不知道,就有两次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多少?这孩子也从来不是会说会抱怨的人,那么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的,又有多少?” 齐誉一愣,然后六年来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浮上心头,为什么明明几日未罚,几鞭子上身儿子便支撑不住了。为什么明明估量着他的承受范围,但最后的结果竟还是下手重了。为什么明明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儿子的精神看起来却仍是差劲得很。之前不曾注意或是刻意忽略的事,想在想来却如此的顺理成章了,他当时是怎么处理的?不闻不问,罚的更重?儿子满脸冷汗,却默默承受,儿子摇摇欲坠,却没有一次真的倒下,在最后的最后,儿子甚至用微笑来安慰自己——“我不怪您”! 一直骂着自己不称职,可这回,齐誉真真正正的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儿子不会任由别人有所作为,之所以忍下来,全都是为了自己,而什么也不说,是因为他没有这习惯!筱兰说的话,他一丝一毫没有办法反驳,也根本不想反驳,他活该不闻不问,活该现在如此心痛,活该筱兰怪他!是筱兰怪他,因为儿子,根本没想过“责怪”这个词!原以为对儿子是上了心的,口口声声说着对儿子好,可现在全成了笑话,齐誉啊齐誉,你何以自处! “我……” “说不上来了对不对?齐誉,你和我,我们两个都亏欠越儿的!” “筱兰,过去的都让他过去了好不好,六年前的事情我也不再介意了,从现在起,我们好好过日子,一起对越儿好,好不好?”齐誉哀求,可惜,选错了话题。 “你不介意?哈哈,你不介意!”筱兰笑,笑到弯腰,笑到流泪,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抓住齐誉胸前的衣领,“齐誉,这是我最后一次作为‘段筱兰’和你说话,就告诉你吧,你想知道的,你该知道的,那些你自以为是的真相!!你有权知道,有权知道你亏欠了我多少,亏欠了越儿多少!”一把将齐誉甩开,段筱兰大步走出了门。 ****** 齐越觉得自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有母亲在身边陪伴,这一觉睡的踏实极了。醒来,母亲正靠在床边小憩,齐越就这样看着,这种小小的幸福,说不上来的美好。母亲正在浅眠,这是不是一次好机会呢?齐越心思一转,带着些担忧,偷偷的将手摸向了母亲的脉搏…… 脉搏的跳动很正常,不像身体不适,也没有中毒的迹象,齐越对自己的医术一向自信,可是这一次,他却有些犹豫,反反复复的求证了几遍,依旧一丝异样都没有,按说自己是该放心了的,可是为什么就是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安?齐越,你是傻了吧,母亲没事你应该高兴才对,难道非要测出些什么来才甘心么!再一次,再最后一次,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想着,手又再伸了过去,伸到一半,却被抓住了。 “脉都要被你探穿了,还不放心?非要你母亲出事才好啊!”筱兰将儿子的手放好,打趣到。 齐越吐舌,完了,被发现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醒了,有没有觉得饿了?母亲给你拿些吃的过来。”筱兰说着就要起身,手臂被人抓住。 “越儿,不饿的,不用麻烦。” 筱兰点了点儿子的鼻尖,“不饿?再不吃你就要成神仙了!吃了饭活动活动才好,不然别人就要以为我们越儿是懒虫了!小厨房那里我炖了些粥,你不吃可就要浪费了,那才麻烦呢!乖乖等着我回来听到没有。” “嗯”齐越松了手。 段筱兰微笑着出了房门,向着厨房的方向,刚刚踏到第三步,一口鲜血喷出,筱兰立紧用手捂着,可溅出来的血还是粘到了衣服上,靠着墙边微微喘息,还好自己醒的及时,强行移了筋脉,否则就要被越儿看出端倪了,可她这么做,无异于是让这残破的身体雪上加霜了。筱兰将捂在嘴上的手慢慢挪到了颈脉,抬头苦笑,果然,照这样下去,还有多久? 她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齐誉,并没有特意的夸大自己的功勋,只平静的叙述事实便已经足够了,誉现在心存内疚,定不会再如之前一般对越儿,筱兰在叙述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两个地方,一个是现在自己的身体状况,一个,是当年那件事情的真凶,不是她,不是段惊鸿,而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筱兰猜到了是谁,只差最后的证实。 那么现在,在齐家让她在意的便只剩下另外两处了,一处是长老院,另一处……看向远处的惜情院,同是为人父母,不能怪她自私了,让越儿留在齐家,只有这样才能放心,她要让越儿做这嫡长子之位,要给越儿争了齐家家主! ****** 惜情院里,周鸾芷出奇的冷静,冷静到让齐浩害怕,她不哭不闹,一句话不说,只坐在桌边,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齐浩站在一边,看着这样的母亲有些担心,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等,等一个时机,等母亲回神,这种时候,他倒是希望母亲可以狠罚自己一顿,让他知道母亲在生气,在伤心,也好过现在这样什么也看不出来,在这个家里面,他只剩下母亲一人了,母亲是不是也是一样呢? 周鸾芷看着窗外,她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天空蓝蓝的,云彩白白的,有鸟儿飞过,与每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看着这些,她会觉得什么都未曾改变,可是另一个声音也在告诉自己,别天真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这个家里,她想要守护的一切正在一点点瓦解,无论她相信还是不信,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由不得她了,可是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她完全不愿意去想。还是让那个女人回来了啊,呵呵,公主的身份,家母的位置,她还能怎么样?自己这些年的辛苦,自己所做的一切,无论好坏,大概都不会再有人记得,讽刺么?当初费劲心机的将人赶走,如今那人换了身份,换了地位,还是回到了这里,该说是命中注定么?不,是自己自作自受,活该! “母亲” 齐浩的声音换回了雕塑一般的周鸾芷。 “嗯?” “母亲,有些事,浩儿知道……” “不要说”清淡的声音打断了齐浩接下来的话,“我还没有到需要你可怜安慰的地步!” “不,不是的!不是可怜,也不是安慰,浩儿只是想告诉您,儿子永远都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是么?”幽幽的问着,周鸾芷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那么在意答案,也许只是下意识的提问罢了。 “当当当”敲门的声音响起,丫鬟进来询问“夫人,主房的那位来了……” 主房?周鸾芷半垂了眸,自己这位置也就这么拱手让出去了呢。 “不见,打发她走!” “请她进来吧。”周鸾芷打断了略显急躁的齐浩。 “母亲!” “为何不见?”周鸾芷随意的拨弄着手边的茶杯。 “母亲,她抢了您的位置,您的人,您不是不想见她的么!” “是,我是不想见她,可不代表害怕她,人家都上门挑衅了,难道你叫我视而不见?”环顾一下四周,“这个家我是说了不算了,可这院子,我还是说了算的!” 门被推开,齐浩和母亲一同看过去,伴着阳光走进一人,是璟兰,也是段筱兰! “未等到妹妹请茶,姐姐只好亲自来见,妹妹可好?” 第八十三章:示威 房门打开,伴着阳光,段筱兰盈步而入。 “未等到妹妹请茶,姐姐只好亲自来见,妹妹可好?” 周鸾芷含笑看过去,却未见起身,“妹妹我身体不适,怠慢了姐姐,还望见谅。” “哪里的话,正是听说妹妹病了,我就想着要过来瞧瞧呢。”段筱兰完全没在意周鸾芷的态度,径自走到桌子的另一侧坐下。 “你这个女人,怎么还有脸回来!怎么还敢来见我娘!” 段筱兰未说话,只微笑着给自己添了杯茶,“妹妹管教儿子很有方法嘛。” “浩儿,看到人不知道叫么?”周鸾芷话说的正经,态度却随意。 “罢了,何必为难孩子。”筱兰清楚的知道齐浩是不会叫人的,何必自讨没趣。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姐姐这茶喝的甚是随意啊,难道不怕有毒么?” 凑到鼻前闻了一口,段筱兰放下茶杯“毒?”这还真是她现在最不怕的东西,还以为要一段时间才能说到重点,没想到竟被周鸾芷自己提起,“难道是传说中的‘残阳’么?” 周鸾芷表情一僵,“浩儿,出去!” 齐浩有些奇怪,为什么会突然叫自己出去,刚要询问,却看到了母亲不好的脸色,看了一眼段筱兰,齐浩握拳退出“浩儿就在外面候着,母亲有事叫儿子一声就好。” 筱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还怕我吃了你母亲不成?” 齐浩未理筱兰,又鞠了一躬方才退出去。 相较于筱兰的淡定谈笑,周鸾芷完全没有办法放松下来,“说吧,你这次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段筱兰收了笑,看向周鸾芷,“你果然知道!残阳是北辰特有的蛊毒,无色无味,最长可以在人身体里潜伏七七四十九天之久,它最大的特点是无论下毒还是解毒,都需要人血作为药引,在北辰,最多的被用在控制死士的身上,可偏偏与当年誉郎中的毒一模一样,不要跟我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别废话了,你既然找到了我,就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是段惊鸿出卖了我吧!哼,你是怎么骗他说出来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用美色?” “啪!”段筱兰一巴掌打在了周鸾芷的脸上“这就是你的爱?串通外人将自己的丈夫置于死地?你可知道,当年段惊鸿是算准了要齐誉的命的!” “怎么会?我们明明说好的……你胡说!”周鸾芷起身抬手就要还回去一巴掌。 筱兰轻松的伸手抓住了,“你以为他答应你了便会说道做到么?蠢!白纸黑字的契约尚能被推翻,更何况是口头的承诺!你太小看他了,段惊鸿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一把摔了周鸾芷的胳膊,筱兰继续说道“我自认从未跟你争过什么,你为何就容不下我?” 周鸾芷愣了几秒,凄惨的笑着坐回凳子上,“争?你根本不需要争什么!你以为我在意这家母的位置?我要的不过是齐誉的一颗心,可它完完整整的在你身上!” 周鸾芷越说越激动,最后伸手指向段筱兰,双眼泛红,又突然冷静了下来,“说吧,你这次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抓我去见齐誉?你以为他会相信你说的话?证据呢,无凭无据你以为我就会招了?”周鸾芷说着,可她自己心理清楚,齐誉会信,只要是这女人说的话,他一定会信,可怜自己竟对这事如此了解,又如此确信。感情上她一直都是个输家,争了这么久,输的永远是她! 筱兰摇头“自以为是的女人!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是安分守己,那么齐家还会有你一席之地,若是还想动什么歪心思,那么轮不到我,自会有人收拾你!好自为之吧!”筱兰说完,转身出了房门,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被人钻了空子利用,叹气,筱兰恨,恨她伤了齐誉,陷害了自己,破坏了原本和睦的一家生活,六年的时间,补不回来了,也不会再有六年的时间供她随意挥霍,她是恨,可恨又有何用,这许多的时间,与其用来恨人,她宁愿多想一想儿子!周鸾芷的这把柄她抛了出去,那女人也不会再兴风作浪了,儿子,母亲又为你做多了一件事,那么在我走后,你是不是就会轻松一些呢?让母亲临走前再多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晚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 齐誉最近的状态实在是称不上好,在那次谈话过后,他不敢去见筱兰,更不敢去见儿子,可抵不住疯狂的想念,造化弄人,造化弄人,怪他先入为主,怪他不查,失去的时间和做过的事情再也补不回来了,筱兰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她有着自己的清高和坚持,这次的事情,若不是有什么原因,齐誉相信,筱兰会憋在心理一辈子!筱兰是怕自己会再次因为当年那事伤害儿子吧,没想到妻子竟如此的不相信自己,可事实,他却又没有办法反驳,起初的那些日子他的确有些迁怒的情绪在,即使极力的说服了自己,那事与儿子无关,可是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儿子已经一身是伤的跪在自己的面前了,越儿的不声不响是孝顺,可也是对自己的纵容,挂这对儿子好的心理,他到底做了多少不可挽回的事情? 早朝大殿之上,齐誉默默出列,告罪请辞!这是他能想到的自罚的方式,他知道儿子和妻子都不会介意,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若是再不做些什么,他怕自己会疯掉。 这一想法震惊了满朝的文武百官,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理,有些人是实实在在的担忧,还有些人纯属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此话一出,同时也震惊了璟禾,请求被驳回,早朝后,齐誉被单独留下。 所有人都以为璟禾是为了留下他来单独问话,包括齐誉本身。 “皇上,微臣意已决,还望成全!” 屏退了身边的人,璟禾开口“齐誉,你知道么,你是朕见过的最没有担当的男人!辞官?你以为这就是赎罪了?你这是逃避!可惜兰姨牺牲了那么多,只换来了你这般举动,你如何对得起她!” 齐誉疑惑的抬头,有一丝晃神,璟禾看了更加生气。 “你以为策划这次的假死很容易?你以为她是什么都没牺牲就大摇大摆的进了你们齐家么?她身后大面积烧伤你可知道?她到死都出不了齐家的大门你可想到过?在你自怨自艾的时候,究竟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你知道么?” 齐誉抬头,眼神里充斥着绝望,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做什么错什么,不能什么都不做,又什么也做不了,他不知所措,无力又迷茫,近乎求救般的看向璟禾。 璟禾也是被逼急了,一时冲动说了那么多,现在看到齐誉这个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轻叹口气说道“与其想着如何自罚,还不如想想怎么弥补!” “弥补?我可以么?我,还有这机会,还有这资格么?”齐誉不确定,不自信。 “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没有机会?兰姨现在在你身边,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么!不要找那么多的借口,就算不可以,这件事情也得由兰姨喊停,除非你根本就没想过去弥补!” “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齐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 “齐叔叔,璟禾在这里叫您一声叔叔,兰姨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她的爱彻底又霸道,并不需要谁的回报,她这次能回来,就表明她心理还有您,并不需要特意做些什么,爱一个人难道是负担么?” “皇上,是臣糊涂了!” “齐叔叔现在可还要辞官?”看到齐誉似乎明白了什么,璟禾欣慰的笑了笑。 “若皇上不嫌弃,老臣……” “朕的这江山还要靠您继续守护了!”璟禾走下去,拍了拍齐誉的肩,踏步出了殿门。 第八十四章:遗患初露 在段筱兰的细心照料下,齐越的伤第一次好的如此之快,不用带伤行动,不用伤上加伤,几天里,齐越一直沉浸在母亲的溺爱中,他有些羞涩,却又无比珍惜的享受着,太幸福了,幸福到让他有些害怕,所以睡着的时候,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喊母亲的名字,拽着母亲的衣角,筱兰发现了他的担心之后,会默默的陪在儿子身边,拉着他的手,保证齐越醒来的第一眼总能看到自己,这样的日子她很享受,因为过一天便少一天了,筱兰清楚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吐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当有一天她将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完的时候,是不是就是她离开人世的时候呢? ****** 九江钱庄后院 “齐越哥,齐越哥,齐越哥!” “嗯?”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已经叫了你很多次了。”乔峥有些无奈的说着。 “是么?” “是啊!最近是发生什么好事情了么?让齐越哥这么开心?” “没有啊,我哪里很开心了?”齐越心虚的狡辩。 “还说没有,你都要笑傻了!”乔峥翻白眼。 “有这么明显?” “是啊!快说,发生什么了?” “去去去,小孩子家怎么什么都好奇!”齐越心虚的岔开话题,要是让这小家伙知道自己是想母亲想的傻笑,不出三天,估计整个天机营都会传遍了,那自己还怎么混啊!轻咳两声“别瞎扯了,快说叫我干什么,别耽误了正经事!” 乔峥一想,对啊,自己是有事要说的啊,于是很成功的被齐越挑开了话题“是这样的,我父亲跟李叔他们有消息了!” “消息准确么?” “那必须啊,听说现在已经安置在南阳别院了!” “这种好事怎么不早说!走,咱们去见见他们!” “您到是给我机会说啊……” “嘟囔什么呢?” “没没”乔峥一边摇手一边往外走,在门口看到了个报信的兄弟,一把扯了过来,“走走走,没听到老大说啥啊,快带我们去找我爹他们去!啊!” 齐越一掌拍到乔峥的后脑勺,“怎么说话呢,你以为自己是土匪流氓啊!” 乔峥郁闷的扶着后脑勺,趁齐越没注意,斜眼瞟了下门口那兄弟,充满了怨念,小兄弟被看得莫名其妙,也只好快走了几步去前面带路。 齐越几人进了别院后,果然看到乔炼在屋子里等着,大概是有人通知了他自己会来。 “乔叔叔!”齐越上前,紧紧的拥抱了下乔炼“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兄弟们怎么样了?” “我这老命硬着呢,没事没事。兄弟们受了点子伤,不过没啥大事,就是耽误了些行程,让你担心了啊!” “天机营这边一直得不到你们的消息,联络暗号也在中途中断了,在北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去!”乔炼拉着齐越,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着。 原来他们一行人在北辰解决了山上的事情后,原想着准备回去了,结果在路上无意中遇到了一伙赶往西煋的商队,李程锦知道西煋和南阳准备开战的事,商队在这个时候往那边赶实在是有些可疑,他因此多了份心思,果不其然,商队并不算大,但却组织的很有纪律性,尤其是商队里的一辆马车被看管的很严,他曾在无意中看到过,里面放的是一个棺材,李程锦还不至于笨到认为里面真的就是具尸体,就算活着时候再金贵,死了也就是具尸体罢了,没人会想偷,也没必要保护的这么严实,于是他召集了兄弟们,问了大家的意见,杀人越货他们不干,但这种神秘诡异又充满了秘密的事情,还是会令他们蠢蠢欲动的,因此一行人扮成了强盗,想要探探这批商队的底,虽然李程锦曾提醒他们小心,但身边的兄弟们都是功夫好手,又单纯的是刺探行动,大家并没觉得会有多困难,可事实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商队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轻微抵抗,但一旦发现他们有意图要接近马车时,全部下了死手,兄弟们伤得不轻,可总算是逃了出来,唯一的收货是,有一个兄弟将棺盖打开了些,见到了里面的东西,不,不应说是东西,而是一个人,但这兄弟也因此断了条胳膊。李程锦想到了里面可能是些重要的东西,一些商队和押镖的队伍,往往会为了混淆视听,用棺材来运送东西,但他却没想到里面竟然真的是个人,还是一个他们查了这么久,追了这么久的人——北辰的三公主,齐越的母亲,段筱兰。本应该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齐越的,但是他们却遭到了一伙人的追杀,躲避,逃脱,再加上养伤,好不容易脱离险境的时候,一切即时性的消息已经错过了告知的最好时机,好在结果还算不错,老天终于是让这对母子见了面。 “事情就是这样。”乔炼最后总结道。 “兄弟们的伤都大好了么?” “嗯……弟兄们算是大好了吧,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乔叔叔,你一向快人快语,怎么今天反倒是吞吞吐吐上了!”齐越着急,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四周,“李叔呢?你们一向形影不离的,是不是李叔出事了?” “唉!”乔炼一咬牙一跺脚,“唉,罢了,我就跟你说了吧,老李他中了一剑一掌,好不容易给大夫救了回来,只是这功夫怕是废了,他还叫我瞒着,可我实在是……” 齐越皱眉,微沉了脸色“李叔在哪,带我去看看!” “好!在里面的屋子呢,你医术好,也好给他瞧瞧。”说着,乔炼把齐越带了进去。 李程锦正靠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见几人进来,责备的看了乔炼一眼就想着起身问好,乔炼一步窜了过去,把人按住。 “营主”守礼的人即使被按着也执着的点头问好,随即转向妨碍了自己的人“不过是被费了武功,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也真是的,我都是白嘱咐你了么。” 齐越无奈摇头,走过去坐在一边准备诊脉,“李叔你就是太讲究,乔叔叔他还不是为了您好,他这人老实得很,不会撒谎,您又不是不知道。” “有什么好诊的,没了就没了,我本也不靠那个的,没了也清闲。” “那怎么成,这可是防身的东西,你不欺负别人不代表没人欺负你啊!”乔炼无不惋惜的说着。 “草野莽夫!”李程锦唾了一句。 “哼,我是比不了你们这些文人墨客的,可是光在哪里写写画画有个毛蛋用,那笔是能打人还是能杀人啊!算了算了,你是病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乔炼说着说着想到了自己的好兄弟还躺床上呢,自认为很通情达理的退让了一步。 “你!倒是谁跟谁一般见识,这还显得我斤斤计较了,真是气死我也。” 齐越不由的在一边微笑,“乔叔叔,李叔他就算是没了武功也不会叫人欺负了的,他还有这里……”齐越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也别争来争去的了,能治的,齐越定会尽全力,李叔,生气可是会影响我诊脉的哟,到时候砸了齐越的招牌,您愿意么?” 眼前的两个长辈吵吵闹闹快一辈子了,还不是照样当兄弟,齐越知道谁都没有认真的意思,说着玩笑的话便开始探脉。人的脉搏分虚实两脉,实脉也就是主脉,跟人的身体情况,生病与否相关,虚脉又叫武脉,习武之人武脉浑厚有力,附在实脉之上,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普通人和武功被废之人也会有此脉,只是相对较若,或是极不明显。李程锦的实脉走得很稳,看来之前给他们看过的大夫确实下了一番功夫,至于虚脉,便是很明显受了重创,断断续续,并不流畅,而且薄弱的很,这样的脉象,齐越最多能调理到正常情况,至于恢复,怕是身体会承担不了。想着想着齐越突然顿住了,周围人的说话声他都无法听清,大脑一片空白,一个恐怖的事实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上次给母亲诊脉,他竟完全忽略了同样正常的虚脉!母亲自毁穴道废了武功,严重程度并不比李叔的差,这样的情况,虚脉怎么可能正常,定是强行移动了经脉所致,母亲废武一事自己不是不知,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情瞒着自己,那么一定是有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什么事情要做到这种程度?齐越慌了,他不想去想,也不敢想,可想法偏偏自己往外跑,母亲屡次找借口不让自己诊脉,以及最近的各种举动,不要,一定不要是自己想得那样! 齐越强自稳定心神,走到桌边,先写下了李程锦的药方,刚毅沉稳的字体因为动摇的内心明显不稳“乔叔叔,这是药方,能调节李叔的身体,齐越不确定能否痊愈,但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齐越有些事要去确定,必须回家一趟,请恕齐越先走一步!” 一直守礼的齐越还未等到大家的回复便匆匆跑了出去,屋内几人对视一眼,都挂上了丝担心,齐越的性格他们和你了解,若不是大事,定不会慌乱至此,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五章:抉择 段筱兰回来的日子并不长,但齐家却在默默的发生着一些改变,周鸾芷主动舍弃了儿子的嫡长子之位,这也就意味着齐浩不会成为下一任的家主,同时,唯一剩下来的有资格的人便是一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齐越,然而,非常戏剧性的一幕便是,本来一致反对的长老院竟也分出了半数的人持支持的态度!对于这一切的改变,筱兰很满意,能在这样快的时间里解决掉这些事情,她其实是满足了的,唯一不满足的便是不得不将陪儿子的时间分出了这许多。 与筱兰愉悦的心情相比,齐越却是愁云满面,可又不得不在母亲的面前强颜欢笑,齐越不善于演技,尤其是在自己的父母面前,他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然而,在最近的日子里,他却做了许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最严重的一项便是,他亲手将一碗下了药的补汤送到了母亲嘴里,齐越的孝顺筱兰从未怀疑过,因此她会毫无顾忌的喝下儿子手中递上的东西,但这仅仅是齐越要做到的第一步。段筱兰的美从来不只是外表,她武功不俗,医术不凡,更是聪慧绝顶,即使此刻武功被废,仍抹不掉一身的光环,齐越要做到的第二件事便是要在母亲不发现的情况下下药,然而,齐越对自己医术的自信从来没有办法用到母亲面前,他没有把握,却逼自己做到万全,谨慎严密的思考,不断的抓药试药,最终定下了配方,其实齐越是多心了的,不说他此刻的医术并不比段筱兰差,而更重要的是,筱兰因为身体的原因,五感都在下降,实在是分不出汤里的不同了。 齐越当然不会害自己的母亲,那碗药里下的不过是些令人昏睡的药物,借着昏迷,齐越这次真真正正的替母亲探了次脉,除了苦笑,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齐越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医术并不如自己想的这般好,可又清晰的知道,他所能探出来的结果并没有错误,如此千疮百孔的身体,齐越无法想象母亲是怎样用那般温柔的笑脸对着自己的,他的心很痛,痛恨老天的安排,团聚的日子才刚刚开始,甚至还不算开始,便就要结束,他也痛恨他自己,如此重要的事情,他竟然现在才发现,可笑的是,之前他有多希望自己的医术比自己想象中的差,现在就多希望自己的医术比想象中的好,因为他发现此刻的自己,竟然对母亲的病情束手无策,看似有些中毒的现象,却完全查不到毒素的来源跟流动,说是中蛊,可又感觉不到蛊虫或是蛊毒的存在,齐越突然想起了在西煋时钟镜跟自己说过的话,钟镜曾经说,自己一定会再联系他,当时并没在意,现在想想,他大概明白了,以母亲的能力,即使北辰看管再严,也不是没有逃出来的机会,可是整整六年的时间,却未成功,原因只有一个,齐越握紧双拳,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他们,用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控制了母亲,母亲精通药理,他们断不会笨到用药物控制,不是自己能查出来的蛊类,那么齐越可以想到的结果便只有一样了——巫术!以血为媒介的巫术!这方面的知识别说南阳,怕是整个大陆也没有谁真正弄得明白,齐越喜欢看书,并且对这些东西甚是好奇,才多方搜罗,了解了些许,却也只是个皮毛,并不精通,北辰地处荒野蛮夷一方,能够找到会专门巫术的人并不稀奇,如此推想,段惊鸿用巫术控制了母亲一事便八九不离十了,钟镜推测的不错,自己会再找他,但并不是为了妥协和请求,如此对待过母亲的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段惊鸿和钟镜不是小瞧了自己,便是太过自信,他们以为神秘的太古巫术便是万全之策?以为只有请求他们便能得到宽恕?以为这便是把柄了么?!齐越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与自信,他虽解不了巫术,但是却能做到令母亲安然无恙!所谓家的东西,怎么可以少了爹爹和娘亲呢! 齐越下定了决心,可是他至始至终都忽略了,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是少不了任何一个人的! ****** 齐誉在经过璟禾的提醒之后,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几乎全部用在了筱兰这边,太过关注一边便一定会忽略另一边,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世事难两全,他想着那样明理懂事的周鸾芷一定会体谅自己,可是他忘记了,周鸾芷数是女人,而女人的嫉妒心比他想得可怕得多。 “母亲,我们为什么不将那女人的真实身份揭露出去,这样她就没有办法继呆在这里了!”惜情院里,齐浩问着周鸾芷。 “我们不但不能揭穿她的身份,还要帮着她瞒着!” 按照以往的脾气,周鸾芷早就一巴掌打上去了,可是自从段筱兰回来以后,她很少动手,冷静到可怕,就像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摆出她最具武装的姿态。 “为什么?”在问出口的同时齐浩便明白了,其实也许他心里早就清楚的,只是最近他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笨一点,母亲心里装着一个放不下的结,但是却完全不表现出来,他很担心,也许自己表现的笨一点,就可以给母亲一个发泄的机会,不管怎样对他都好,总比憋在心里要强。 “私藏要犯是诛九族的死罪,皇帝这么做,定是跟她达成了什么协议,若是逆天子之意而为之,你觉得我们能置身事外,只赶走她一人么?”周鸾芷撇了一眼儿子,仍是淡淡的说道。 “是儿子愚笨了。”齐浩微微低头认错。 周鸾芷未再做反应,齐浩也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许久之后,齐浩开口“母亲,儿子带您离开好吗?” 周鸾芷失神的眼眸微微一晃,“你说什么?” “离开!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父亲,离开齐家,海阔天空,儿子带您去您想去的任何地方,只有我们两个,好吗?” 周鸾芷起身回头,一巴掌就要扇到齐浩的脸上,在看到儿子无认真的眼神后犹豫了,儿子就那样直视着自己,明明知道会挨巴掌,却依旧心甘情愿,这么多年来,周鸾芷第一次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她是不是忽略了一些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事情呢? 抬起一半的手最终放下,周鸾芷一步步向屋内走去,“你先回去吧,容我……想一想。”这一次,她是真的想要认真的想一想! ****** 天机营 “无一,帮我准备一个隐秘的宅子,越隐秘越好,并且,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它在哪里,包括我,听懂了么!” 无字辈,是天机营里的隐卫,也是天机营里最隐秘的一批队伍,人数不多,但能力很强,齐越不会轻易动用,一旦动用,必是大事。 “是,主子。”无一有些奇怪,却仍是恭敬回道,又上前递上了一份资料,“这是主子之前叫属下查的人,果然如您所料,那人是……” “慎言,那人的名字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是,无一记得了,那‘归月计划’可是要开始实行?” “情况有变,暂缓,今天我来过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嘱咐你的事情也不要透露出去,知道了么?” “是!无一明白。另外,属下还有另一件事情禀报。” “说。” “之前属下在查那人的消息时,无意中得知了另一件事,还请您过目。”话落,无一又将一个信封自怀中掏出。 齐越看后脸色一变“这资料可属实?” “因为并不是主线,属下只是稍作留心,并未细查,不敢确定。” “把这个作为暗线调查,就劳烦你辛苦一些,我不想再假手他人了。”齐越这意思便是,查要继续查,但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是,属下会保密,主子放心。” “好,下去吧,再等我的消息!” “是!” 齐越在默默的计划着,一切仿佛都进入了倒计时,他在与时间赛跑,他要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母亲的命。齐越望向窗外,不自觉的将手放在了左胸处,他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你该甘心了的,这几日偷来的幸福,你应该知足,父亲与母亲能够和好,你也该没有遗憾了,最后的最后,记得要笑着离开,不然,会有人担心。 第八十六章:好景不长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不止齐誉,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冲进房门时,齐誉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房梁上垂下的白练,被踢倒的凳子,一地的碎片,齐浩抱着母亲的尸体,呆坐在地上,泪已流干。 在听到门声后,齐浩抬头,下意识的将视线凝到了齐誉身上,失神的眸子一点点找回清明,于是,齐誉第一次在儿子的眼里读出了这样的情绪,那是怨,是恨!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真正明白的大概只有周鸾芷本人吧。 前一日 周鸾芷很少沾酒,她讨厌那种晕眩的不真实感,更讨厌酒醒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但是今夜,她要让自己醉,醉到不省人事,然后贪恋的享受着酒醉带来的轻松和满足,这一次,她不用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假象,醒来后痛苦的仍是自己罢了,因为这一次,她不会再醒来。这是她的解脱也是她的报复,得不到齐誉的心,但她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让齐誉记她一辈子!争不过的,她早就知道,不甘心么?怨恨么?怪只怪造化弄人吧!如今的周鸾芷,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了,再争下去会又变成什么样子?便在齐誉还不知道一切的时候,永远将这样一个纯洁的自己留在他心里吧,永远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不堪!如果不曾嫁给齐誉这个男人,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她是不是能过活的洒脱一点,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机会,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连她自己都厌弃!浩儿,母亲对不起,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这次,便随着我的离开,也将那个秘密一并带走了吧! 嘴角带笑,站上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位置,齐誉,鸾芷先走一步,奈何桥上若是错过,轮回路上,总能等到你的下一世! ****** 周鸾芷的葬礼办得很风光,可再风光又怎样,活着的人不在乎,死了的人也不会知道了,齐浩全程参与了整个过程,未说过一句话,也未再掉一滴眼泪,冷静到让人害怕,只在处理母亲的尸体时,齐浩提出了他唯一的要求。 齐浩亲手焚了母亲的尸体,又将骨灰装进了一个精致的坛子中,在骨灰被放进齐家陵园时,齐浩提出了他的请求,太过伤心的儿子希望可以多陪母亲一阵,这样的要求没人会拒绝,因此,入陵的日子改在了三天后。 三天的时间里,齐浩对待齐誉的态度并不正常,但却算得上毕恭毕敬,话虽不多,齐誉也能理解是太过伤心的缘故,那天,那一望的眼神,齐誉想,大概是自己多心了吧。 然而,三天后,齐誉终于明白了,儿子的恨是真的! 三天后,齐浩消失,带着她母亲的骨灰,还有……齐誉的军印! 军印失踪,这事情可不是可大可小,而是只大不小了,齐誉苦笑,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是又疲惫的什么都不想干,消息被长老院压了下来,诛九族的罪,他一条贱命,死也就死了,可如何能连累了这齐府上上下下许多人,齐誉默认了他们的做法,但是整个齐府,知情的人仍是人人自危,纸包不住火,瞒着终究不是办法。 祸不单行,大概说的便是现在这般情况,周鸾芷的死让齐誉无暇顾及其他,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这宅子里消失了的另两个人——齐越和段筱兰。 齐越并不心狠,但也不算心善,周鸾芷的死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让他装出同情可怜或是伤心,实在是太过做作,他做不来,也不想做,与其参加那无谓的葬礼,不如做些更重要的事情,齐越知道这三天时间,父亲一定会无暇顾及其他,因此,他弄昏了母亲,偷偷的运到了天机营。 巫术,以血为媒介,血在谁身,术在谁身,这是巫术的条件,然而也是巫术的限制,在最初接触巫术后,齐越便明白了这一点,巫术并非没有破绽,只是大多数人想不到那样的做法罢了,所以这一次他要做的便是——换血!他虽解不了巫术,却能将它移到自己身上,可是换血的过程十分危险又耗费时间精力,齐越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这一次也算是上天的安排吧!三天,由无字辈的人护法,齐越完成了整个过程,从屋子里出来后,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无一赶紧上前扶了,“主子!” “无碍,上次我说的宅子可找好了?”齐越软倒在无一身上,虚弱的问,他知道自己就要昏迷了,有些事必须在自己昏过去之前解决! “是,已经找好了!” “好,把我母亲安置在那边,一定要秘密进行,不要让任何人发现,知道么!” “属下遵命,可是主母她,怕是不会跟属下走……” “放心,我给母亲下了‘圣沐兰’,她暂时不会清醒。”齐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递给无一“护得我母亲周全,一月之后,不用等我吩咐,直接用它将母亲叫醒就好。” “那主子您呢?”无一脱口而出,其实他平时并不多话,主子的行程也不是他们能打听的,只是这次他隐约的有些不安,其实他很想问,为什么您不亲自叫主母醒来,为什么要等一个月。 齐越并未回话,只是看着无一,眼里的不是责备和不耐,而是请求。 他们这些属下,隐卫,最受不了的便是齐越的请求,主子不爱惜自己,他们压力很大,可又什么也做不了,之前齐老爷子那般对待齐越,他们早就火大了,却被齐越请求,让他们视若未见,他们咬着牙照做了,不做又能如何,记得当时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不知道这次主子又想到了什么折腾自己又不让他们好过的事,罢了,面对这样的眼神和齐越这个人,除了妥协,也不知还能怎样了,大不了多份心思好好看顾这个让他们头大的主子嘛! “无一知道了,您,安心睡下吧。”不是“睡”是“昏倒”无一在心里纠正着自己。 ****** 因为昏迷,齐越晚一天知道了齐浩带着军印失踪的事,父亲竟纵容了长老院的做法?!长老院一帮人老糊涂了,可父亲怎么会由着他们行动呢?这简直是胡闹!军印失踪,岂是瞒着就能当没事了么,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可是生灵涂炭,陷整个南阳于不义的事! 齐誉最近精神有些恍惚,齐越可以想到的事,他又怎么会想不到,在反应过来的同时他便知道事情不妙,正要进宫请罪,没想到在门口跟宫里的禁卫军撞了个正巧。 “林将军,你这是?” 禁卫军统领林恒带人围了整个齐府“林恒无理,还请将军跟齐府上上下下跟小将走一趟。”话虽说的客气,但林恒已经举手示意属下行动。 齐誉本也没想过反抗,自然由着林恒抓人,但其他人可不同,齐敏一边被从里面拖拽出来,一边义愤填膺的说道“没有证据你们怎么可以乱抓人,你们倒是听谁说我们弄丢了军……唔!”话未说完,林恒上前一掌将她劈晕“你们给我听着,皇上怀疑齐家有谋逆之嫌疑,特派林恒前来抓人回去协助调查,给我管好你们的嘴,若是说错了一个字,林某不敢保证各位还有命接受审查!带走!” 齐誉心里清楚,林恒在阻止有人谈到军印一事,军印丢失,岂能随便传出消息,因此大声说道“皇上明察,定会还我们公道,大家莫惊!”齐誉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一些惊慌失措的人显然得到了安抚,老实了不少,林恒眼神示意齐誉表示感谢。 “回将军,少了两个人。”一个禁卫军前来禀报。 “谁不在?” “齐越和璟兰公主!” 突然听提到了齐越和筱兰的名字,齐誉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几日未见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人会同时消失? “先将这些人带回去押入大牢,待禀报皇上后再做定夺!”林恒略一思索,吩咐道。 “是!” 队伍向皇宫的方向而去,齐誉等人跟在后面,在经过一个小兵身边时,齐誉感觉到手中被塞入了一张字条,趁人不注意时,打开,字条上只有四个字“只字勿言”,是越儿的笔记。 第八十七章:一心为父 齐越做事一向很有效率,在齐家的人被抓进去的同时,齐越便开始了下一步行动,对,是下一步,包括齐家被抓,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一方面通知了皇上军印丢失一事,另一方面,自己与母亲未出现,皇上那边定不会轻举妄动,这也就争取了不少时间。 天机营内,齐越吩咐无一,“上次叫你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回主上,属下无能,还未……” “无事,把暂时查到的所有消息都拿给我,另外,半日之内,将这个消息给我散播出去,传得越大,传的越远,越好!” “主上,是要将那事传出去么?”无一一愣,第一次对齐越的吩咐有了些怀疑,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对,最好人尽皆知!还要我再说一遍么?” 齐越其实问得很友好,甚至还带了些许微笑,可就是看得无一一阵胆寒。“不,不用了,无一这就去办!” 不到半日,南阳城内便传起了齐浩并非齐誉亲生的消息,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皇宫里,与这消息一同出现在璟禾面前的,还有齐越本人。 “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来到朕面前,不怕朕二话不说便抓了你进牢内定罪么?” “若是怕,齐越也就不会出现在您这里了,并且齐越知道,您不会!” “齐越,你当真能将人看得如此通透么?” “齐越并不会看人,只是会断人罢了。” “有何不同?” 齐越微笑“看人需要将一个人看透,而断人,只针对一件事情便可以了!” “你何故认为这次的事情朕会站在你这一边。”璟禾挑眉问道,按说以他母亲和段筱兰的关系,他跟齐越也算是自小相识了,可不知为何,璟禾说不上讨厌齐越,但就是莫名的不想输给他。 “城里的流言想必皇上也有所耳闻了,那并不是蓄意捏造的,而是事实。齐浩与齐家并无血缘关系,军印丢失这件事,是他一人所为,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整个齐家的谋逆之罪了吧,更谈不上诛连九族!皇上最多便能治我父亲失职之罪,齐越所言可对?” “是又如何?你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替齐誉脱罪么?不要告诉朕你是为整个齐家来的。”璟禾说完,不屑的一哼。 齐越波澜不惊,仍是淡淡的回道“是,齐越确是为父亲而来,因此,皇上并不用站在齐越这边,只是这罪责由齐越承担就好。” “你……说什么?”璟禾有些微微的诧异。 “一日之内,齐越会将军印物归原主,只愿能够绕过父亲,至于其他罪责,由齐越代替。” 其他罪责?说的便是刑责了吧!璟禾注意到了,却特意避开了这个问题“一日之内归还军印?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齐越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便料到了璟禾会问“皇上放心,齐越可以保证,不会成为您的阻碍,并且有一天,齐越会祝您一臂之力,这也算是齐越的承诺!” 璟禾双目一凌,盯紧了齐越“齐越,人都道朕和善好欺,只有你窥探到了朕的野心,你觉得朕还能容得下你么?” 齐越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皇上,您要争这万里河山,无限疆土,而我只要父母康健,诸事顺遂!” 大殿之内出奇的安静,片刻过后,璟禾给出了答案“好,齐越你记得,没人可以威胁到朕,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好自为之,若是有那么一天……朕会亲手除了你!” 齐越既然说了有能力帮自己,定也自当有能力帮得了其他皇帝。对璟禾来说,这无异于是赤裸裸的威胁,他本不该答应的,但不知为何,下意识的,他便相信了齐越的承诺,一个为了父亲做到如此的人,这样的男人许下的承诺,他璟禾信了! “去刑部领罚吧,100藤杖,这是你替齐誉受的,也是你威胁朕的代价!” “是,齐越谢皇上英明!” ****** 齐家众人的牢狱之行,不到两天便被放了回来,齐府门口,齐越静静的等着父亲的归来。 在经过齐越身边时,齐越微微鞠躬,齐誉脚步稍停,头也未回,冷声吩咐“刑室等我!” 齐越料到了这结果,却没想到会这样快,还以为可以服侍父亲洗漱用餐后再受责罚,压下心中微酸,齐越垂眸回答“是,父亲”斟酌了称呼,齐越知道,现在叫“老爷”其实更合适,但叫一次便少一次了,他舍不得浪费“越儿会一直在刑室等您,您可以稍事休息之后再行过去。” “什么时候我的行程需要你来安排了?滚!” 看来父亲很生气,齐越啊齐越,为什么你总是做不到最好? “是”带着自责,齐越乖巧离去。 在回到院子后,齐誉终于明白了齐越说的稍事休息是什么意思,一桌子飘香的饭菜,为了防止变凉,还细心的在每道菜上扣了个盘子保温,一桶满满的热水,带了些越儿特质的药香,儿子甚至学着民间那些个迷信的习俗,在门口摆了个火盆,齐誉靠在门框,倍感无力,儿子啊儿子,为父该拿你怎么办,做到如此地步,不就证明了你早知道我等会回来,即使如此,仍是会安排好一切,我是该赞你孝心,还是该气你算计?想到此处,齐誉转身,大步向刑房而去。 齐越斟酌了一下自己的体力,只跪在外间默默等着,现在积攒些体力,一会儿便能坚持的久一点,他并不怕挨打,只怕父亲会伤心难过罢了,如果责打自己可以另父亲稍稍消气,那么他心甘情愿,这次的事情做得如此明显,有两天时间冷静思考,想必父亲应该想清楚了吧。虽极力摆正姿势,但若细看,还是可以发现齐越的腰部以下在微微颤抖,今天下午挨的藤杖还在隐隐作痛,100杖,并不是个小数目,只打在臀部,不过六十已经杖杖见血,无处下手,监刑之人曾示意打手换到背脊,被齐越拒绝了,早便料到回家还有一顿,若是被父亲发现,他做得一切便没了意义,家法多半在腰部以上,只要不用退裤,便不会暴露。 齐越这样想着,刑室的门被大力踹开,齐誉没想到这么快会见到儿子,以齐越的自觉,他还以为定会跪在内室,先是松了口气,随即齐誉又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看来你是还没有认清自己的错误啊!” 在看到父亲开门后一瞬间的惊讶时,齐越就知道,自己选错了位置,果然该跪在内室的么?可是内室,凡跪刑必上刑台,齐越不知道要等父亲多久,若是上了刑台,怕是父亲还没来自己便昏过去了,可是这些并没有办法解释,也没有解释的必要,齐越匐地“越儿知错,父亲息怒,齐越这就改过,请您加倍责罚!”话落,齐越向内室而去。 齐誉本想拦着,可想到接下来要问的事情,便住了口,后一步跟进了内室。 齐越一步步走上刑台,说不委屈是假的,可是父亲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带伤,自己做了那样大逆不道的事,这样罚其实并不算重吧,想着,齐越毫无缓冲的将双膝砸跪在了刑台之上,突如其来的剧痛激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凝成水滴,在额边划落。 齐誉看到齐越的动作后,瞬间向前迈了一步,还未说话,便听到“当”的一声膝盖砸地的声音,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齐誉咬牙上前,忘了想要问的所有事情,就想教训一下莽撞的儿子,才走到第二步,听到齐越开口“儿子不孝,欺瞒在先,算计在后,不知悔过,逃避刑责,请父亲重重责罚!”清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内室中回荡,换回了齐誉的神智。 齐越特意说得模糊,并且加重了自己的罪责,他在为这次的事情请罪,同时也在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请求原谅,或许不会得到了原谅了,但愿之后父亲想起来曾经为此责罚过自己,会稍稍顺气一些。 齐誉握拳,放慢了脚步,差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责罚的事稍缓,有几个问题,倒是不得不问。” “越儿定当知无不言。” “好,军印丢失的事是你让皇上知道的?” “是” “禁卫军抓人你也知道?” “越儿当时就在附近” “你以为你不出手我就会任由他们胡闹下去了么?” 就着罚跪的姿势,齐越轻轻伏地,虽然这样会另膝盖尤其痛苦,但他做的毫不犹豫“是越儿自作主张了,不信父亲,请父亲重罚!” “哼!这件事我暂且不追究,我问你,外面现在这传的消息也是你找人散播出去的?” 说的是有关齐浩的消息吧,齐越偷瞄了父亲一眼,回了个“是” “胡闹!这种事情岂是可以胡编乱造的!就算你是为了让我们脱罪,也不能……” “消息是真的”看到父亲的态度,齐越便知道,父亲定是以为此事实自己编造的了,虽然不想见父亲伤心,但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 “你说什么?”并不是没听清,齐誉只是下意识的说出口。 “太和九年,将军在边线打仗,新婚一年的妻子不堪寂寞,千里迢迢孤身一人前去寻夫,不料半路遭遇山匪,最后虽被柴夫所救,却失了身子,妻子本想以死谢罪,被柴夫劝住,养好伤后送回家中,一月之后,夫君回家,并在当夜要了她,可惜当时正值局势混乱,战争不断的日子,没多久,丈夫便又因战事离开,妻子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没想到被告知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啪”还未说完,齐越便挨了齐誉一巴掌“住嘴!” 齐越将头轻轻摆回,垂眸,仍旧继续开口“丈夫回来总共呆的时间还不到一月,那么孩子是谁的?” “我叫你住口,你听不到么?!”齐誉见齐越仍是没有停止的意思,抽起身边墙上的鞭子便甩向了齐越的后背,一下一下,鞭鞭见血,是内室特有的莽鞭。 齐誉抽红了眼,而齐越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一般,除了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和微微发抖的声线,他仍是固执的讲着故事,伤疤若不一次揭开,便永远不会痊愈,并且下次揭开的时候会更痛,“妻子立刻明白,这孩子定是那些山匪的,换句话说,就是野种!怎么办?妻子第二次有了轻生的念头,没想到无意中被人得知,她害怕到发抖,可却意外的得到了那人的祝福,祝福她与将军的孩子顺利出生。是啊,时间很巧不是么,只差半月,没有人会发现不对的,她怀的是将军的孩子,妻子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于是九个月之后,将军得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个儿子,将军为其取名为齐浩!” 齐越的语速不变,没有太快的讲完整个故事,而是尽量字字清晰,当他将整个故事讲完的时候,身后已经被打了近五十鞭,他确定父亲听到了,也知道父亲难以接受,因此咬上后背的那些鞭子,他并没有想过阻止。讲完后,齐越就那样跪在那里,不躲不闪,不发一声,静静的等着,等着父亲冷静下来。 第八十八章:终究分离 除了鞭子的声音,室内还有些滴答滴答的声音,那是鲜血顺着齐越的嘴角流到地上的声音。 像这样接受父亲的责打,以后怕是也没有机会了,齐越默默的想着,不为身体做任何保护,盛怒下齐誉的鞭子,终究是打得重了,齐越支撑不住,向前扑倒,“咳咳”吐出了一口鲜血。 齐誉高举的鞭子未再落下,眼前儿子染血的背脊让他不由的后退了一步。握鞭的手微微发抖,他都做了些什么?!因为承受不了事实而责打另一个儿子出气么?齐誉啊齐誉,你总想着补偿越儿,然而冷眼和责打竟是一刻也没有少过! 齐越重新支好身子,并没有说些请罚的话,他的想法很简单,若是父亲扔未出够气,他便撑好继续等,若是父亲停了鞭子,那便是想明白了,自己再说些罪该万死一类的话,反而让父亲伤心。 齐越听着身后的动静,知道父亲大概是缓过神来了,深吸口气,开口“父亲,您,不必自责。” 齐越的声音很轻,然而,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齐誉身上,鸾芷的死,齐浩的失踪,军印的丢失,越儿是在告诉自己,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么?拼着受刑也要将那故事讲完,只是为了让自己知道,天意弄人,造化弄人而已!一身伤痛,跪地受刑的儿子,竟还在考虑着自己的感受! 微微仰头,齐誉抬起执鞭的手,搭在眼前,手腕有些湿润,心脏,微酸,他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是齐浩的故事,还是齐越的一心为父,毕竟齐浩的事对他打击太大。 齐誉险些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但是齐越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父亲,齐越算计了您,理应受罚,这件事,您也无需介怀”说的是背上的鞭子。 齐誉一愣,齐越继续道“今夜越儿会对您知无不言,只要您问!”事情一件一件解决其实最好,可是齐越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在激齐誉,也在逼他自己。 只要我问?话说得看似乖巧,其实这一点却最是气人,问到了才回答,问不到就是能瞒则瞒,齐誉笑了“好,很好,齐越啊齐越,你真是长大了!” 孩子长大,其实最希望从父母那里听到这句话,然而齐越听出来,父亲生气了,抿了抿嘴唇,齐越微微垂眸,并未接话。 “长大了,出息了啊!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嗯?” 齐越将头垂得更低,轻轻吐出两个字“两件!” “什么?!”齐誉下意识的问。 “越儿不孝,还瞒了您两件事。”一件是天机营,另一件便是母亲的事,齐越认真的想了想,大概就着两件大事了吧。 回答了?!“有几件事瞒着我?”“两件!”是这个意思是么?齐誉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好!哪两件?” “……” “你不是说知无不言,有问必答么!怎么?不想说?回答不上来了?既然做不到,就别在那里给我摆样子!”齐誉甩起手中长鞭,本欲击在一旁地面之上,没想到齐越瞬间挪了跪姿,“啪”的一声,鞭子扫过这个背脊。 “你!” “咳,是越儿的错,父亲不用顾忌,直接打在越儿身上,更容易出气!”齐越一向实话实说,他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也没什么不好,父亲想打地板,他知道,可他斟酌了一下,大概没什么用处,于是自动自发自觉的凑了上去。 出气?他那是在出气么?!齐誉深吸了几口气,他刚刚确实是想拿地板出气来着,谁知道……生气之余,齐誉又平添了些无奈进去。 事情只发展到这里,其实并没有多糟糕,但齐越偏偏好死不死的加了句“请您,再问的详细一点。” 这是请求?还是……要求?齐誉对齐越说的两件事有些发蒙,但其中的一件,他猜得出来“筱兰人呢?” “越儿不知。”齐越说的是实话,母亲现在应该已经被天机营的人转移走了,至于转移的地点,他确实不知,他不想再欺瞒父亲了,当初没有让自己知道地点,这也是原因之一吧。想知道母亲在哪里的并非父亲一人,齐越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也没有太大的把握,那么只有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藏匿地点,才能保母亲这一个月绝对的安全! “你不知道?!筱兰若走,绝不会对你不辞而别!哼,怕又是‘不能说’了吧!越儿,为父虽不喜你的‘不能说’,却更厌恶你现在欺瞒于我!” 齐越低头不语,若再辩解下去,定会说道母亲身中巫术一事,不可以让父亲知道,因此他选择了沉默。 然而这沉默激怒了齐誉,也彻底伤了齐誉的心,“你竟是承认了!哈哈,哈哈,两个儿子,我竟是无一真正了解,没想到我齐誉竟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齐誉不知道,这将会是他有生以来说过得,最后悔的话! 扔了鞭子,齐誉转身,一步步向门外走去,“既无这心思,何必惺惺作态,齐家的家法向来只罚诚心之人,你也不必受了!” 齐越握拳咬牙,一直到齐誉走出了门都再未动作,许久之后,他捡起了地上的莽鞭,面对齐家祖训“后世不孝子齐越,罪孽深重,恐不能赎,现自行罚鞭,若他日有幸苟活,定再来请罪!” 屋子里又传来了规律的鞭声,和略带粗重的喘息,齐越的鞭子打得很快,却丝毫没有偷懒,若齐誉行鞭还有些不舍放水,那齐越便完全是毫不留情,直到将近临界点,齐越才住了手。 因为完全没有运功护住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齐越明显的感觉到内府中不小的伤害,手边无药,他也就未做理睬,起身,由于失血过多,让他有些头晕,外伤似乎比内伤来的着急一些,齐越伸手,赶紧点了几处大穴止血,可惜作用并不大。 内室设有火盆跟烙铁,齐越想也没想的走到了火盆边,拿起盆中烙铁,黑色的玄金铁在火光下散发着妖娆的红色,又是内室特有的刑具,美丽又让人痛苦。齐越想了想,终究没按到自己身上,这要是普通的烙铁,他也就忍了,但玄金铁,以他现在的体力,若是挨了,估计今晚就要在这里过夜了,然而他现在并没有这多余的时间用来昏迷,齐越最后只得撕下了衣服上的布条,紧紧的缠在了伤口之上,用这种后患无穷的方式暂时止了血。 出了刑房的门,齐越知道,离别的时间到了,面向父亲所在的方向,齐越默默跪下,深拜于地,然后起身,离开。 齐越的走是不辞而别的,想说的话很多,他却并未留下一言半句,不交代自己去了哪里,就不会让父亲身陷险境,不说自己何时归来,就能给父亲留个念想,人有希望,总比失望要好! ****** 小剧场: 眸子:【挥挥】儿子,走好! 齐越:→_→有您老在,我能走“好”么…… 眸子:嘟囔什么呢?! 齐越:这次旅途一定十分有趣,越儿好期待啊~【擦汗】 第八十九章:又见故友 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这是清醒之后齐越的第一反应,只可惜,这个了解来得似乎有些晚了。 并不是父亲或是自己打得重了,他这一次的失误在于低估了换血后的某些代价。 天空飘起了小雨,并不难受,仿佛仅仅是为了轻柔的将自己叫醒,微凉的雨滴滴在有些发烫的身体上,齐越微笑,只用手支起了上半身,抬头,看着漆黑的天际,“母亲,是您在心疼越儿么?您说得话越儿都记得的,这一次并不是父亲欺负儿子,而是越儿故意为之,所以,不要怪父亲”。 微弯的嘴角勾起最美又最苍凉的弧度,“怎么办?越儿不想离开,越儿舍不得您,也舍不得父亲。”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为了父亲,也不是为了母亲,他只自私这一回,为了他自己,单纯的,想留在他们身边! 齐越轻轻闭了眼睛,感受着越来越急的雨点,在心里默默的跟自己说“下吧,下得再大一点,浇熄了齐越的妄想吧!”齐越并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他会痛,会苦,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可以“留”在父母的身边,却不能允许自己“死”在他们身边! 齐越遗传了筱兰的大部分性格,对于等死,母子二人都不会去做,只不过这一次,筱兰是因为无奈,而齐越,是因为没有把握。 天边泛起了微微的白光,齐越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该走的路还是要走,该做的事也一件件摆在那里,一切的妄想,便只是想罢,他深刻的知道,雨浇不灭,带不走,那便留在心里肆虐好了,这样,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想着自己的父母了吧。 齐越没有地方可以打理自己,也没有心思打理自己了,一步步走回天机营,还好,总算是有个去处,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老朋友。 门几乎算是被撞开的,齐越斜靠在门边,视线有些模糊,淋了雨,烧得更重了,果然不该逞强的啊,可当时怎么就觉得还蛮舒服的呢? “无一,帮我准备些热水,毛巾,还有降温的药!”对着模糊的人影,齐越撑着身子吩咐。 “主子!您这是……”责备的话无一不舍得说,询问的话现在说也都是废话,无一叹了口气,还是吩咐身边的人按照主子的话去做比较好“你,去准备些热水和毛巾,你,到药房那些降温的药过来,不要汤药,要即食的,听懂没有!” “是!”这里的,都是齐越的亲信隐卫,态度和办事效率自是没的说。 “这是怎么搞的?!” 熟悉的声音,齐越告诉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主子前两天回了家……” “……” 只一个解释,两个人都心领神会的懂了。 “你个混蛋!!你是猪啊!!” 骂人了?这腔调,化成灰了齐越都认得,嘴角翘起,身边多了个人搀扶,“小四?” “哼!”凌飘雪冷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齐越现下身体不适,待醒来后再容你兴师问罪可好?” 凌飘雪挽着齐越的一只胳膊,恨不得狠狠掐上一把才解气,可惜怀里的人话落便昏了过去,他实在是不忍心趁人之危的下手。 齐越昏过去前,就听到一个声音咬牙切齿的说着“齐越,你一定是故意的!!” ****** 齐越从肩膀道膝盖,整个后面可以说是体无完肤了,看着无一上上下下的折腾,竟是轻车熟路得很,凌飘雪咬牙问道“别告诉我你是因为做多了,所以习惯了!” 无一顿了一下,抬了个眼,苦笑,意思是:还真被您说中了。 凌飘雪扶额,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这事儿要是放他身上,他大概除了苦笑,也摆不出其他表情了。 “凌爷,一会儿主子醒了,您也劝劝!兄弟们不是不想管,实在是管不了,主子的标准太低,他总说不死就行,可这么折腾……铁打的也受不了啊!” “不死就行?不死就行?!他这一身的医术,想死还真是不容易!”气话,凌飘雪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凿了齐越一拳,床上的人没什么反应,倒是吓了无一一跳。 “爷!您就别让主子再伤上加伤了……”一脸的苦瓜相。 “伤上加伤?就我这一拳能让他伤上加伤?!”凌飘雪从上指到下“他这鞭子棍子的都挨了,还能差我这一拳?!要是真有作用,我倒是想给他一拳送他上西天去,换个脑子重新来过,也好过顶着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在这里半死不活的!气死我了,啊!气死我了!”凌飘雪气的满屋子乱转,最后走到桌子旁,倒了满满一杯的茶,一口气喝了,才算降了点火气。 无一默默的打理好齐越,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凌飘雪说“凌爷,无一知道您说的是气话。兄弟们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主子,都是被主子救了,真心实意跟着他的,本该听主子的话,主子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该多嘴的……” 凌飘雪收了一向的玩世不恭,认真的看着无一“接着说!” “人的自信分很多种,有的人靠的是自己的学识渊博,有的人靠的是自己的身家功夫,可无一这些年,能从那些个大大小小的险境中脱困,靠的却是直觉,虽然之前主子也不见得每件事都要给我们交代清楚,也有像现在这般藏在心里的时候,可这次,无一的直觉,不好!” 凌飘雪皱眉“告诉我,我回家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 齐越的昏迷并没有用去太多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不意外的在床前看到了自己的好兄弟,标志性的笑着叫人“小四”。 笑笑笑,就你还笑得出来!!凌飘雪不答话。 齐越无奈的自行支起了上半身,靠在床上,垂眸“你可是,还在怪齐越?” 是啊是啊!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瞧你干得那些个事,有一件不让我动肝火的么?! 凌飘雪继续沉默,齐越接着说“上次那件事,的确是齐越的不对,小四怎样才能出气?” 谁跟你说上次那件事了啊!凌飘雪翻白眼,不提还好,你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这事儿还没找你算账呢!想着想着,凌飘雪一愣,自己这不是正对上了那家伙说的出气吗?怎么就是有人满脑子想的都是让别人出气的事呢?!他是要算账,算账等于出气么?不行了,头疼…… 齐越不怕死的继续“唉,庄主到底是爱子心切,竟毁了跟齐越的约定,我明明……” “明明跟‘庄主’约定了不要给我机会见到你是吧?”凌飘雪忍不住插嘴。 齐越不明就里的眨了眨眼,心想,是啊,于是看着好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凌飘雪看着对面床上的家伙真挚的眼神,不自觉的将手抵在了胃部,没办法,太疼了,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结束这段对话,不然早晚得给自己弄出大毛病来“你他娘的,跟‘庄主’约定好了是吧?跟‘庄主’是吧!老子他娘的现在是庄主!!” 中间的过程堪称九曲十八弯,不过结果倒是如此没错。 齐越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十分真诚的看着凌飘雪,说了句让他不得不吐血的话“恭喜”。 转头,凌飘雪擦了下嘴角的血迹,郁闷,他怎么就倒了霉认识了这么个杀人不偿命的家伙呢? “小四,你吐血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齐越给你……” “你给我闭嘴!”凌飘雪终于算是认清楚了,不能让这家伙继续开口了,不然自己几条命都不够他玩儿的! “……”乖乖闭嘴。 凌飘雪扶额,起身,打算出去透个气再回来跟这个家伙继续正经事,恶狠狠的盯着齐越,伸出一根手指,指床“等着!”转身出了门。 说是去透气,其实凌飘雪不过是去药房取了趟药,估摸着齐越清醒的时间,药房那边早就备下了些温热的汤药。 凌飘雪回来的时候,齐越果然乖乖的在床上闭目养神,这家伙这这种时候倒是挺听话的,可有什么用,大事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自作主张! 把药碗往前一送“喏,穿肠的毒药,喝了它,咱俩就算两清了!” 齐越端了药碗,一饮而尽,嘴角挂笑“小四还是如此爱开玩笑。” 凌飘雪瞪了一眼齐越“哼,你是吃定我了!老子要是不这么开开玩笑自娱自乐一下,不被你气死,也得被自己给憋死喽!” 齐越微微一笑“不会,齐越懂医。” “你小子!”拳头举了一半,又无奈的放下,“我不跟你扯这个,齐越,你给我听着,我现在有话要问你,你给我一五一十的好好答了,别以为我跟齐老爷子似的,那么好骗!” “咳咳,小四,我父亲他……齐越没……” “别插嘴,我这儿还没说完呢!”白了一眼狡辩的某人“你要是敢瞒着我,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这就回庄子跟我爹他们辞行去,这庄主我也不干了,我天天在这儿盯着你,我看你还能翻出个花来不!” 齐越一惊,“不必了吧……” “那你就给我好好回答!”瞪了一眼“你把你娘接回来了?” “恩。”齐越看着药碗,点了个头。 “听说你前两天把你娘弄到这里,闭关了三天,出来后又给你娘弄晕了,还叫无一找什么隐蔽的宅子,又不能告诉你的,怎么回事?” 皱眉“无一那小子说的?真是多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小子说完就自己去你们那什么省戒堂了,估计这会儿板子都打完了。” “唉,到底谁是主子啊,我吩咐的话不听也就罢了,这会儿赏罚也不过问了,真是……” 凌飘雪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心想,有你这么个自觉的榜样在这里,他们能不自觉就怪了!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话呢,快说!你以为我向他们那么好糊弄啊!” 齐越知道,既然被小四抓到了个苗头,那估计这事儿八成是瞒不住了,齐越一向能退能进,现状既然改变不了,倒不如合理的利用一下。 “小四你莫急,齐越跟你说了也就是了,正好有些事,想找你帮忙。” 齐越一笑,诚挚的有些慎人,凌飘雪莫名其妙的想着,自己该不会被无一那小子算计了吧…… 第九十章:难得清闲 齐越避重就轻的讲了一通,可还是听得凌飘雪直皱眉,直到说到换血,回家,不辞而别,凌飘雪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扯过了齐越的衣领。 “你!” “小四,齐越的伤,很痛。”齐越故意皱了眉说。 “疼死你活该!”凌飘雪说着狠话,可还是放了手,“齐越,你不是铁打的,这里也不是石头做的”指着齐越的心脏“不会痛么?” 齐越淡淡的笑着,却让人看了莫名的心伤。 最后凌飘雪还是妥协了“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 “齐越做的,已是最好的办法” “你那是最笨,最傻的办法!”凌飘雪不由得喊了出来,甩袖负气而立,背对着齐越。 “你这语气,倒像是我必死无疑了。”齐越耸肩一笑,云淡风轻。 “你敢说你不是做了必死的准备!若不是这么想的,你为何还叫我,叫我……”凌飘雪说不下去,握了双拳看着齐越。 “小四,齐越不想死,我答应你,也绝对不会去主动送死,那只是最坏的可能,所以答应我,若是……替齐越收尸好么?齐越不想死去之后,魂魄找不到家的方向。” “你!”凌飘雪双眼含泪,却终是无能为力“你怎是怕遗魂在外,你不过是怕你爹娘见了伤心罢了!” “小四懂我。” “我懂你个屁!”凌飘雪仰了仰头,深吸了口气“你以为这就是万全之策了?先不说齐老爷子那边,就是你母亲,醒来后能无知无觉么?” “见不到齐越的尸体,便就有希望,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能忘了齐越。” “呸!你就自欺欺人吧!他们会找你一辈子!” “那也好,也是活了一辈子了。”想了想,齐越又改口,“也不好,这岂不是浪费了这许多时光,小四,你能不能再帮齐越……” “不能!!齐越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敢有事,我就把你的尸体切成八块儿,到时候齐老爷子和你母亲那,一人送一半儿!” 齐越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威胁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齐越不信,而凌飘雪也肯定做不到,齐越没拆穿,因为好友的心意,他知道。 “一定要去北辰?”凌飘雪缓和了下情绪,继续问。 “是” “为什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齐越说了,没想过就这么等死。” “什么时候出发?” 齐越看了眼窗外,“就午时吧”。 “这么急?!你才醒了多久!” “救命,自然要急一些。”齐越一笑,看了凌飘雪不赞同的目光,只好继续说道“齐越的伤并无大碍。” “无大碍会昏厥?”凌飘雪一脸的不信。 齐越叹气“是换血后的后遗症罢了,挺过去,便无大碍了。” “什么后遗症?” 齐越嗔怪的看了一眼凌飘雪,心想,怎么偏偏碰上了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家伙。 “别想瞒我,你知道的!” “好吧,不过是每夜子时,一个时辰的血脉逆流罢了。” 血脉逆流?!那是轻轻松松,“无大碍”是事?! 眼见着凌飘雪要发飙,齐越赶紧说道“你先别气,齐越有办法,只不过这次没来得及而已!” “什么办法?”咄咄逼人。 “齐越能够用药将逆流的血脉控制在腰部以下,再放些血便可以了。” “真的?”凌飘雪怀疑。 “真的真的,我发誓!”某人真诚的发誓,只不过他没敢告诉好友,这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也就最低限度保护内腑脏器不会严重受损罢了。 “我要跟你同行!”实在是不放心,凌飘雪斟酌了一下,提出要求,“这是我的最低底线!” “看来你得把底线提高一点……” 瞪! “别别,你听我说完!齐越有些事需要你帮忙。” 怎么又是帮忙?!怨念看。 “齐越说真的,这回是正经事,麻烦你帮着送点东西!”一脸的恳求。 “最好是够正经的事!”败了的某人咬牙切齿的说。 “这个自然。”胜利的某人内心偷笑,齐越确实是有事要找人办,只不过不一定非要凌飘雪罢了,但能过作为一个很好的支开好友的办法,倒也不错,此去北辰,前途未卜,凶多吉少,自然是不能带着好友同行的。 “当当当”敲门的声音“主子,无一求见。” “进!” 无一单膝跪地,拿出一个信封,还未来的及呈上去,凌飘雪的话便插了进来。 “你主子这刚醒,又来什么操心的事儿了啊”阴阳怪气的声音,没办法,某人现在正不爽呢。 这一说,无一反倒是犹豫了,半张着的嘴说也不是,合上也不是,递信的手也是举到一半,尴尬得很。 “别听他的,给我。”齐越说着,白了一眼凌飘雪,很自然的接过信。“说吧。” “是,东月三皇子正在来南阳的路上,预计明天会到,表面上是以使臣的身份,为了商贸一事前来。” “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南阳跟西煋刚刚缔结了盟约,四国形势尚不明确,没道理这么急着示好,不过是来探听一下虚实罢了,另外,大概跟东月太子失踪一事有关吧。” “三皇子一向与太子不和,属下需不需要找人暗中保护那人?” “那人既然能逃了出来,想必是有所准备了,不用特意加派人手,仔细注意点动静就好,让兄弟们随机应变。” “是!” 齐越展开信看了两眼,先是皱了下眉,接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主子,那个……萧爷那边,咱们要不要插手?” “都闹成这样了,你们插得进去手?随大哥去吧,这事儿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是!” “对了,你之前去省戒堂了?”齐越状似随意的说着,有意无意的瞟了眼凌飘雪。 无一也跟着望了一眼,凌飘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眼神示意,我是都说了,你也趁早招了吧。 无一一阵郁闷,自己这回是不是找错了合作伙伴了? “主子恕罪,是无一多嘴了,请您责罚。” “明知故犯,这可是罪加一等!你去省戒堂领了多少鞭子?” “回主上,六十。” “啧” 无一一抖,还以为齐越生气了,赶紧加到 “无一这就加罚去,主子您看多少合适?” “哼,现在倒是知道问我了,之前想什么来着!我倒是想罚你四十鞭来着,现在多了二十,你是要怎么处理!” “啊?”无一一头雾水,这少了能补,多了,咋办? “无故揣摩主子的意思,这要是让营里兄弟们误会齐越赏罚不明,喜怒无常,无故降罪,是非不分,你该当何罪?无一你倒是说说,你这是何居心,啊?” “这……我……属下……那个……”怎么听着稀里糊涂的,自己就是去领了个罚,怎么还牵出了这些个对对错错来了呢? “吞吞吐吐,哼,叫你自作主张,下次做事前若是再这样,我就将你赶出天机营去!” “主子千万别将无一赶出去,让无一做什么都成,无一下次再也不敢了!” “当真做什么都成?” “但凭主子吩咐!”无一一脸的视死如归。 “好,就罚你这次给我备马,准备好行装,今日午时我要出门,要是办不明白,哼哼。” 无一一愣,这是惩罚内容?怎么觉着自己被主子耍了呢? “还不快去!” “啊,是,是!”无一迷迷糊糊的告退做准备去了。 “哟,你小子不错啊,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招?”凌飘雪在一边挑眉。 “哪一招?” “耍无赖啊!”凌飘雪有些莫名的生气,这家伙自己心里什么都清楚着呢,说别人的时候头头是道的,不就是不想手下那帮兄弟自责,受伤么,这份心思但凡要是有一点能搁齐越自己身上,他还用得着这么操心么。 “小四是在取笑齐越?” 齐越笑的是一个人畜无害啊,对此凌飘雪很是无力抵抗“算了算了,跟你说也是没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小四有话但说无妨,齐越若是觉得有理,自然会改的。”某人说的很是诚恳。 “你这榆木脑袋,上哪儿知道有理没理啊!”看着齐越将手中的信收起来,凌飘雪突然想起了自己要问的正经事“那坨冰山是怎么回事啊?” “萧大哥?” “对,就是他,不然还有哪坨!弄两座冰山在身边,我非冻死不可!” “厄……萧大哥最近,怎么说呢,有些忙。”齐越尽量清楚的做着解释。 很显然,凌飘雪并没有听明白“啊?什么叫有些忙?” “这个,解释起来大概有些麻烦,小四要听么?” “算了算了,我最怕麻烦了,反正那家伙没你能折腾,我倒是不担心,还是别解释了。对了,你又是怎么认识那个什么,东月太子的啊?” “齐越并不算认识,若说认识,大概是萧大哥认识吧。” “这怎么又绕回他了?!哎哟,我头疼,麻烦就麻烦好了,你还是给我说说吧,我最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了。” 齐越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人听个故事都怕麻烦,又偏偏什么事都落不下,还真是如萧大哥说的那般,是个天生的操心命。 齐越忽略了,萧焰当时说的,是他和凌飘雪都是个操心的命,没办法,碰上齐越,他俩想不操心都难! 番外:东月太子 “啊哈……哈哈……不行了,可笑死我了,没想到那座冰山还是个香馍馍!哎哟,不行了,肚子痛,这东月的太子定是小时候被烧糊涂了,竟然,哈哈,竟然,不错不错,我看这事儿挺好,我倒是想看看冰山化了是个什么摸样!” 齐越能够想象到,若是萧大哥在这里,定是一头一脸的黑线了,无奈的摇摇头,自己不久前便知道了,黑墨军营里数次相帮于自己的人便是那东月的太子——尹祁,也是当时接替了自己位置的人,取其名中的祁字,化名为陆承衣。 东月太子的心,齐越大概能够猜到一二,可这事还是要看大哥的意思,尹祁这人,齐越不大了解,但他知道,这人是真心实意的对大哥好,百般算计讨好,也就为了那点点私心罢了,因此齐越算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吧,不只是为了大哥好,他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 ****** 南阳碧霞谷出阳阁 陆承衣坐在桌边,一口口吃着桌上果盘里精心准备的食物,卫林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主子,无心道长来了。” “不见!”想都没想的回答,眼睛不抬,继续吃。 卫林翻个白眼,心道,又任性了,主子一句不见倒是省事了,他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外面等着的,那可是名冠天下的无心道长,自己两边都得罪不起,可怎么办是好!还好,没用他挣扎太久,后面的门被一道劲力震开。 “你小子!还反了你了不成!敢将你师傅我拒之门外!”无心道长一袭淡蓝色长衫,手持浮尘,几步走了进来。 “徒儿同不同意,您还不是一样进来了。”陆承衣以手支头,懒散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混账!我怎么就收了你这样的徒弟!” 陆承衣摊了个手,谁知道呢。 无心道长一阵气愤,甩了浮尘,静立不语。 陆承衣也不急,师傅来找他有事他知道,可这找人的人都不急,他急什么,端起壶茶,倒了两杯,这时候倒是想到了待客之道,可偏偏时机掌握的不大好。 现在是聊天饮茶的时候么?无心紧握着浮尘,恨不得将它给攒碎了,奈何,他知道,他这徒弟虽说顽劣了些,却着实聪慧绝顶,自己若不先开口,这趟算是白来了。 “把你师兄放了!” 就猜到了是为这事“不放!”撇了一眼卫林“多事!看我之后不撕烂了你的嘴!” 卫林心里这个苦啊,他这次去通风报信还不是为了自己主子好,都跟那人闹成那样了,再不出来个人缓和下气氛,依主子的性格,必定会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厄,其实已经做了一件了…… “你师兄那般冷傲的性子,怎容你这么对他!你……今天我既然来了,还容得了你放与不放!” “师傅,徒儿虽打不过您,不过,并不见得会输!您心系师兄,并且顾念师徒情谊,出手时就有了顾忌,定会畏首畏尾,徒儿不同,反正那人现在气我,我正觉得生无可恋,大不了求死而已!”承衣起身,看着师傅,满眼的倔强。 “你,何必钻这牛角尖!”无心叹气,他知道自己这徒弟一旦认定了的事,就必定会义无反顾的去做,承衣聪明的很,顽皮归顽皮,心却不坏,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毕竟是孩子心性了,看着徒儿有些泛红的眼睛,无心终究是有些不舍“带我去见见你师兄!” ****** 无心被陆承衣领着来到了一个地下室,光线并不是很好,好在环境还算干净,责怪的看了眼身边的徒弟,无心走进了眼前的房门。 陆承衣出奇的有些不敢靠近,只静静地站在门边。 萧焰此时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生死不明,一条手指粗的黑色铁链穿过手腕锁在墙上,无心上前,一掌震断了铁链,气得不轻。 “你这个……”还没来得及开口责怪,床上的人儿因为响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师傅?可是梦?”虚弱的声音。 “焰儿,不是梦,为师在这里。” “徒儿不孝,不能再侍奉您左右了!” “你这是说得什么胡话!到底是伤了哪里,怎么如此严重?”无心说着就要去掀萧焰的被子,没想到被角却让萧焰死死的拽在了手里,他现在身体虚弱,却使了全身的力气,两只手握得指节发白,微微颤抖,苍白的脸色倒是染上了些红润。 “不要,师傅!焰儿求您!” “这是怎么回事?都伤成这样了,不看怎么成!” “焰儿没脸见您,只求一死!” 一边的陆承衣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死要面子!不过多大点事,偏偏要死要活的,还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我看跟个小娘子差不多!” 萧焰这时才听到陆承衣的声音,转头看向门边,胸膛剧烈起伏,“你给我滚!” “哼!现在倒是更像了!师傅你也劝劝他吧,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伤,他偏偏不让人治,不过就是后面……” “你给我闭嘴!” 无心眼见着自己的一个徒弟被另一个气得快要出气多进气少了,抬手点了萧焰的睡穴,起身向门外走去,经过陆承衣身边时,一脸冰霜的说着“你跟我来!”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着另一个徒弟的惨状,无心一气之下一浮尘击在了面前跪着的陆承衣的背上。 陆承衣倒是纹丝未动,只上下吞咽了口血水“哼,说就说!” 原来当日他随军归来,想要在某人面前好好的邀功一番,没想到,某人听了他说的话之后,不但没好好的夸奖一番,反而皱眉开始沉思,当他不存在一样,陆承衣是羡慕嫉妒恨,再加上不甘心,非耍无赖的要某人给他好处,结果被某人嫌烦,一胳膊拨弄到了一边,陆承衣是心火勉强忍了半天,终于一次性爆发了。 陆承衣虽入师比萧焰晚,奈何萧焰所学尽是无心道长的治国评论之术,再加上他天资聪颖,底子不差,因此功夫要比萧焰好得多,一时冲动,尝了禁果,也酿下了今日的苦果。 东月开放,男风之事也颇为盛行,陆承衣倒是不以为意,吃干抹净了之后,尽是满足的快感,完全没觉着大事不妙,可萧焰是何等冷傲的一个人啊,不但被那般对待,还因为某人的粗暴无节,伤得不轻,心理和生理都达到了极限,真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承衣,面对喜欢的人,自然是失了些许分寸,可他没想到,萧焰竟死活不让人医,不但等死,还寻死,没办法,他才把人锁在了床上,他也是心高气傲,拉不下脸,因此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直到卫林请了无心道长过来。 无心被卫林叫来,只听说了事情不妙,萧焰被承衣囚禁了的事,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要说这事绝对是有违常理,不可原谅的,可偏偏发生在他两个最中意的徒弟身上,他这人自问没什么优点,但却护犊子得很,两个孩子如今闹成这样,他还真是犯难了,正想着,承衣转身,一脸决然的看着自己的师傅。 “师傅,您罚徒儿吧,然后救救师兄,只要徒儿不死,我还是喜欢他!”陆承衣在为自己之前的怄气后悔,在见到萧焰后,他怕了,妥协了,后悔了! 无心皱眉“你们……先不提这事能不能成,便是你的身份,你们又怎么能在一起。” “尹祁喜好自由,我本不欲争权,奈何有人咄咄相逼!我不会说放手让师兄自由一类的话,我也知道自己放不了手,现在的我没有能力护他周全,也没有资本得到他,那么,我就为了师兄拿了那位置又如何!我们两个的自由相抵,谁也捞不到便宜,可也不见得谁就吃亏了!”陆承衣用了自己很久都没有叫过的那个名字,这表示了他的决心,也表示了他的郑重。 这些无心自然也清楚“你想明白了?” “是!在自由和那人之间,很好选,尹祁不后悔!” 专心谈话的两人不知道,这些像是誓言一般的话,被另一人偷偷的听到了,他恍恍惚惚的,屡不清自己此刻的感受,却唯独忘记了被羞辱后的悲愤。 他想缕一缕头绪,转身离开的时候,很可惜的错过了下面的对话,那句奠定了他后半辈子都无法翻身的话。 无心道长在听到自己小徒弟的话后,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我是老了,不懂了啊!罢了,你便自己把握,好自为之吧。” “师傅,您不救师兄了么!”陆承衣有些着急,师兄现在生他的气,定是还不肯就医的,他说服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若是师傅都不管了,他真的担心……“师傅,您怎么罚徒儿都行,求您别不管师兄,这件事都是徒儿一人的错,与师兄无关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行了行了,你既然都强要了他了,看病就医的事儿,怎么反倒是心慈手软了呢!” 陆承衣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他完全可以如法炮制再用一遍强的嘛,看病就医,那可是为了师兄好的事!微低头,遮住了两眼算计的精光。 “谢师傅提点,徒儿明白了!” 可怜,萧焰这人,说也说不过自己的师弟,打也打不过自己的师弟,生生的被用了一辈子的强,这一切还要多谢师傅他老人家,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九十一章:北辰之行 几日后,齐府迎来了一位贵客,说是贵客,其实也是老朋友了。 “你怎么来了?”齐誉看着眼前的郝连渊,有些惊讶。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说我为什么回来。”“当”的一声,郝连渊把手中之物仍在了齐誉面前的桌子上,“你自己看吧!” 齐誉打开一看“这,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本以为听到的那些传言已经够让我震惊的了,没想到,你竟然连军印这种东西也会随便弄丢!” “为什么它会在你这儿?你倒是说啊!”齐誉冲到郝连渊的面前,有些急切。 郝连渊见状一惊,想必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即刻答道“是有人将东西交托于我,让我务必亲自送还到你手上,怎么,有什么不对么?” 齐誉紧紧的握着军印“你可知是谁盗了我的军印?” 郝连渊略一思索,有些震惊的问“难道是齐浩?!他因为知道了身世而……” 齐誉苦笑“他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想必是在离开的途中听到了流言,这孩子该有多伤心,刚刚失去了母亲,如今又……其实就算不是我的儿子又如何,这二十年,又岂是假的。” “怪不得,送东西那人还让我转告,说拿着这军印的人一切安好,让你放心。” “浩儿他,竟知道我挂念,傻孩子,那为何不回来!” 郝连渊听着,不大舒服,内心默默的替齐越打抱不平,什么时候看这人对越儿如此上心了!说话也就没什么好气儿“都做到这份儿上了,怕是回不来了。” 一阵沉默,郝连渊突然想起一事,来了也有些时间了,齐浩离家出走,齐越竟也是没见到,他本就偏向于齐越,第一反应便是,那孩子怕是又被齐誉给罚了,才不方便现身,开口的口气自然也就不大好“越儿呢?” “不要跟我提那逆子!”刚刚还纹丝不动的齐誉突然用军印狠狠的敲向了桌面,“目无尊长,大逆不道,问他点子事情,也是满口谎言,不过打了他几下,竟然还给我不告而别了!受不了家法的窝囊废,齐家子子孙孙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郝连渊赶紧上前来安抚激动的齐誉“你先冷静点,什么不告而别?什么受不了家法?齐越那孩子我清楚得很,你怕是误会他了。” “哼,我亲身体会,亲眼所见,难道有假?你也不用给他说好话了,我虽不知道他怎么就拉拢了你,不过没用!看他回来我不打烂他的腿!”齐誉本就以为齐越是怄气走了,现在听郝连渊说的,以为齐越是去搬了救兵,更加坐实了他的想法。 哼,以为知道了事实,自己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了,就能有恃无恐,就能耍脾气了?混账! “二十岁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嘛,你我又不是没过过,消消气,消消气,等孩子回来了好好问问,别动不动就搬家法的,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 郝连渊虽然向着齐誉说话,可这心里始终有点奇怪,齐越这孩子可以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对齐誉那是掏了心肺的孝顺,这么多年挨打受罚的都过来了,就算是受不了,也不在这一时,更何况是不辞而别!要说齐誉也真是的,对个不是亲生儿子的人倒是处处着想,宽宏大量的,对自己儿子反倒是动了肝火,愈加不信任了。 两个人都不知道,那个他们认为耍了脾气,负气而走,几天后还会悻悻然回来的人儿,此时已经踏在了去往北辰的路上。 ****** 北辰城下一间小的茶酒店里,一人坐在角落,头戴斗笠,正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桌上的食物。 小二儿端了坛酒,走到那人身边,“客官,您的酒来了!” 盘子落下时,一白条在指间若隐若现,“谢了!”那人接过酒坛,两手相碰时,纸条已握在手中。 趁人不备,齐越偷偷的打开了手中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完璧归赵,主子勿念。” 齐越嘴角轻笑,运功将纸条碾成了灰烬,牵动了伤口,微微颦了下眉,随即又展开。 “小二,给我包两斤肉,一斤酒,带走!” “好嘞!客官您稍等!” 齐越转身出了门,走到自己的马前,小黑开心的蹭了蹭齐越的脖子,待店小二将装好的酒食送了出来,小黑似乎闻到了酒香,又要低头去拱酒袋子。 齐越好笑的拍了拍自己的坐骑“怎么,你也想尝尝?可惜这酒啊,不是用来给你喝的!” 接过酒袋,齐越低声询问“另一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主子,兄弟们刚刚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这两日便能行动。” “好!联络方式照旧。”说完,齐越利落的上马,扬鞭而去! 齐誉和郝连渊并不知道,那军印是齐浩扔的,却不是齐浩还的。齐越用计,让属下将军印从齐浩手里夺了回来,又委托好友将这东西交到了郝连渊手上,顺便捎带了那句话。 他们并不明白,或者是到最后的最后才能明白的是,至始至终,明白齐誉心思的,想着齐誉的,便只有他这一个儿子罢了。 ****** 齐越这次的目的地是北辰以北的一座小镇,名为瞳蛊镇,那里是巫术的起源地,人数不多,却巫术盛行,里面的人会巫并且善巫,只可惜,瞳蛊镇的人极其排外,传说所有进到过里面的外邦人,不是被杀死了,便是被做成了巫人,且手段极其残忍。 几年前,段惊鸿曾派了上百的兵力围了那里,对外扬言是为了灭了此镇,为民除害,可齐越知道,段惊鸿真正的目的是要将瞳蛊镇的这股力量据为己有,只可惜,那些派去的兵将,还未来得及碰到瞳蛊镇的大门,便一夜之间化成了白骨。 这些事情被外界所传,众所周知,而人们不知道的是,那次的牺牲还是有所收获的。段惊鸿用这上百人的性命,救下了一个瞳蛊镇要被处死的叛徒,那人之后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虽做不到以一敌百的功效,却帮着段惊鸿铲除了不少异己,齐越甚至猜测,母亲身上所中的巫术,也是出自那人之手。 齐越从没想过直接到北辰的皇宫里索要解药,那帮人以为他会走投无路,可他偏偏就是要死里求生!那个叛徒既然来自瞳蛊镇,那他所施之术,瞳蛊镇里便必定有人能解,横竖都是个死,何不拼上一拼! 若要去得瞳蛊镇,齐越便还要面临另一个问题,瞳蛊镇在北辰以北,齐越要到那里,是必要穿过北辰境内,先不说段惊鸿会不会想到他来到这里,便是钟镜,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齐越在踏进北辰城内后,便听说了国师病危的消息,算算日子,大概是药性发作的时候了,齐越最后一次见钟镜时,便给他下了慢性毒药,不但为了他对自己母亲做的种种事情,也是省的给他机会,让他再祸害别人。 齐越知道,钟镜不是会乖乖等死的人,想必是在一早发现不对的时候便着手派人去查了,那么他必须加倍小心,最好能赶在钟镜那边得知自己离开了南阳前混出城去! 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注意,齐越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先找了家店,打算晚上再行动。 大概是天意让齐越知道这些事情,他所住的房间隔壁,正好是东月的使臣,也是现在东月的二皇子,尹晟。 齐越静静的靠在墙边,听着对面两人的聊天。 “钟国师身体可好?”说话的是尹晟。 “不是说好来探病的么,二哥倒好,坐在这里喝茶,却偏让我过去,你若不使点劲儿拉拢,怎么能胜得过三哥啊!他若是当了皇帝,我可想不到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回话的是六皇子尹钰。 齐越一听,微微皱眉,看来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拉拢北辰,再加上南阳的三皇子,几个皇子一同出动,还都是有可能争得太子之位的几人,东月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本就无心赢他,无论是那太子之位,还是那皇位,我都没有兴趣。” “那你为何还答应了父王的要求来了东月?” “咱们几个兄弟之中,老四是最有帝王才能的人,父王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选他做了太子。可他偏偏生性懒散,喜好自由,你以为父王为什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逃了出去?一是为了让他出去历练历练,二是,父王曾说过,什么时候能有人牵住他了,也就是他回来的时候了!” “那父王为何还让你和三哥比试,说是谁赢了,便许他太子之位?” “你当这次的比试真的是为了太子之位么?父王不过是为了逼四弟回来,他老人家着急了!” 尹钰一脸的“我不明白”。 尹晟摇了摇头,接着解释“六弟,你还是太小了。你觉得父王为什么敢定下来这次的赌注?又为什么会让三弟去南阳,而我来北辰?” 尹钰略一思考“若像二哥所说,那父王必定是有把握让四哥回来,他老人家怎么会如此肯定呢?” 尹晟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并未接话。 “啊!我知道了!父王他一直都知道四哥的一举一动,他派人监视四哥!四哥在南阳对不对?” 尹晟赞赏的点了点头。 尹钰又一皱眉,接着说“不对啊,三哥跟四哥不和,父王为什么派三哥去南阳,而不是你呢?万一三哥对四哥不利,那四哥他岂不是回不来了?二哥,你为什么不跟父王请示让你去南阳啊!” “应该说,这是父王故意为之吧,他给了我们考验,同样也给了老四考验,老四若要回来,老三定会千方百计阻挠,老四若不回来,老三也定会斩草除根。而我不同,若是我去,老四回来,我会支持,老四若要走,我也定会放他。” “二哥你要帮助四哥逃跑?!”尹钰一脸的“你有病吧!” 尹晟撇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尹钰吐了个舌头嘿嘿笑了两声。 尹晟微叹气“没有办法,谁叫我心软。离开皇宫,我也想过,可惜我不敢做,因此我欣赏老四,如果他能够有自由的机会,我并不介意帮他一把,但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吧,这也是为什么我遵从了父王的意思,来到了北辰的原因。” “二哥你是把这个主宰权交给老天了么?” “不,父王若是让我去南阳,我定不会推拒。但现在这样安排,便是老天已经做了决定了,因为我知道,老四他一定回得来!” 齐越在隔壁,不由的牵起了嘴角,看来那人,自己是相信对了的,不再偷听,齐越走到一边桌子前,用天机营特有的方式,写下了指令——“准备落月”。 第九十二章:多管闲事 老天终于算是有一次站在齐越这一边了,出城的时候,齐越并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碍,若是在这里再耽误些时间,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可是运气这东西,大概只能用一次,齐越好不容易出了城,又迎来了另一个大麻烦,当然,他本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齐越是在亥时左右(现在的夜间九点到十一点)去的城门,本来计算好了时间,没想到碰到一伙押镖的队伍被严查,出了些状况,等他真正出了城门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 齐越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全身的血液正在一点点倒流,由于倒流的血液,使得齐越的筋脉不受控制的收缩抽搐,疼痛倒是其次的,让人更加难以忍受的,是血液逆行而带来的刺骨的寒冷,齐越本就怕冷,这种从内到外的冷,更是让他难以忍受,然而,此时刚刚出了北辰,他并不能马上停下马来,更不能在这附近晕倒,他必须集中所有的意志,保持清醒,在这种情况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齐越扯过身侧的酒袋,强灌了一口,然后又拿过刀子,划破了身后的衣服,露出了层层包裹着伤口的白布,顾不得太多,齐越一把将白布扯了,露出里面层层叠叠还未愈合的伤口,扯过一缕头发,咬在口中,将剩下的酒尽数倒在了伤口之上。 “唔!”借着强烈的刺激,齐越获得了更多清醒的时间,扔了酒袋,接着,他将小黑身上的缰绳紧紧的缠在了身上。 小黑从来不需要被拴上绳索,但这次出发前,它仍是任由主人为自己布置了这许多,然而,它后来发现,这些东西并不是为它准备的,而是为了它的主人。 “小黑,跑吧,不要停,待齐越醒来再看你将我带去了哪里。”齐越轻笑着,不再挣扎,任由自己昏睡在了小黑的身上。 ****** 齐越是被一些若有若无的吵闹声给弄醒的,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条河边,小黑正低头一口口喝着河里的水,轻轻拍了拍小黑的脖子,小黑抬了头,知道身后的主人醒了,转过去亲昵的蹭了蹭。 看了眼天色,貌似昏迷的时间更长了些,齐越微叹了口气,从小黑的背上跳了下来,看了眼狼狈的自己,有看了眼刚刚开始就一直隐隐约约传来声音的方向,齐越斟酌着,对于打理自己,先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貌似更重要些。 “在这里等我。”吩咐了小黑,齐越便一人走了过去。 “哼!叛徒的儿子果然还是叛徒,屡教不改,今天我们就替大祭祀好好教训教训你!”五六个年轻人将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围在中间,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火把,齐越还注意到,这几个人每个人的手腕上都带了相同的腕饰,腕饰一圈是一些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铃铛,形势不明,齐越并未急着出去,而是在隐蔽处静观其变。 中间的少年一身粗布麻衣,即使在夜晚也能看出来,那衣服不但破旧,而且并不合身,头发是用草绳胡乱编上去的,一双脚也打着赤膊。然而少年却站得笔挺,并没有被周围的人吓住,眉目间尽显倔强,“想动手就直说,何必找那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打不过我就找这些人过来,卑鄙小人!” “你胡说什么!我们都是看不惯你的恶行,怕你给镇上丢了脸,才出手教训你的!你倒是还有理了!”说话的人二十刚出头,貌似是几个人中的领头的。 少年不屑的一哼“恶行?不过就是斗法赢了你,你不甘心罢了!” “别听他瞎说的!我们上,反正祭祀也说了,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中间的少年听到这儿,微微眯了眼,握紧了身侧的双拳。 “下术!”那个领头的人一声令下,几人举起了右手中的铃铛,规律的左右摇动,口中念念有词,是些齐越听不懂的语言。 正疑惑间,只见中间的少年突然向前吐出了一口鲜血,身体不稳,就要跌倒,左右摇晃后,又被他生生稳住,少年扔没有做任何反抗,只是艰难的抬了一只手,擦去了嘴边的血迹。 周围的人见状,互递眼神,一同将手腕抬高了几分,口中所念也换了词调。中间少年终是再站不住,单膝砸跪于地,一只手撑了身子,另一只手快速的点了身上的几个位置。 “怎么,不还手啊?你不是有能耐,有本事么!”领头的人找准时机开口,难掩心中报复的快感。 少年艰难开口,只有四个字“你,们,不,配!” 领头那人,眉眼一立,“好!我倒要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话落,收了铃铛,手握成两指,就要伸向一边手中的火把,边上另一人见了,赶紧伸手拦了。 “大哥,火刑不能用啊,怕是被人发现了不好。” “放心,我有分寸,只焚他五脏六腑,绝对不会留什么外伤的。”那人挣了身边人的手,便要将火点到中间人的身上。 齐越见状,虽不知道他们说的具体什么意思,却忍不住出手,捡起身边的一颗石子,夹着内里击在了那人的手臂之上。 “啊!”那人受不住痛,一下便扔了火把,“是谁?” 齐越隐了身形,并未出声。 “装神弄鬼!到底是谁?” “大哥,怕是被人发现了,咱们快回去吧,若是传到祭祀耳朵里,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没必要跟这小子一起受罚。” 那人略思索了一下,对着跪在地上的人“你给我等着,私自结交外邦人,有你受的!咱们走!” 不一会儿,待几人走净了,少年由单膝跪地改成了盘膝坐在地上,又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可惜刚一擦完,新的血又流了出来,少年微微皱眉,索性任由它流着,不再管了。 齐越本不想出现,看到这样的情况,轻叹口气,知道自己走不掉了,这爱管闲事的毛病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啊。 齐越走近,还未来得及询问什么,便听到那人说了句“多管闲事。” 齐越无奈的摇了摇头,蹲下身子“是在下自作主张了,小兄弟怕是伤得不轻,现在也由不得你了,便算我多管闲事吧。” 齐越伸手探脉,还没来得及皱眉,便被那人反手抓了自己的手腕,扣在两指之下,倒像是也在探脉一般。 “奇怪!明明是你的身子,却流着别人的血?” 面对少年探究询问的眼神,齐越也没怎么别扭,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是,我与人换了血。” 少年一把退开了齐越的手,带了些鄙视跟不屑“这血换的不值,那个被换血的人活不了多久了!” 齐越知道,巫术里有换血延寿的方法,只是知道的人和这么做的人少之又少罢了,毕竟新的东西,多少有些冒险,而真正巫术达到一定境界的人,并不需要用这种方法来延长寿命,自然也不愿意去以身试法,齐越知道自己大概是被误会了,可也懒得做解释,便只是一笑置之,未做回答。 “你也活不了太久了!”少年等了片刻,又加了一句。 对于这个问题,齐越未置可否,也不甚在意,只是说道“小兄弟的伤貌似并没有在下想的那般严重,看来果真是在下多管闲事了,便在这里给小兄弟陪个不是,那在下就告辞了!” 齐越鞠了一躬就要离开。 “慢着!”少年姿势未变,微微抬头,满目的自信“我有办法让你活得更久一点,不过前提是你要给我试药!” 齐越回头微笑“小孩子家撒谎可不好。”又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背对着身后挥了挥手,“你不过是想让我做你的药人罢了。” 少年未再说什么,只在齐越的背影消失之后,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顺便嘟囔了一句“明明自己也不大,乱叫什么小孩子。” ****** 小剧场: 眸子:齐老爹,某人祝你心疼死耶~ 齐誉:那个“耶”和“~”是怎么回事…… 眸子:我看大部分人都是这种想法呢,要不你最后心疼死得了!越来越觉得这种设定真是棒极了,这就叫众望所归啊!【星星眼崇拜自己】 齐誉:你敢不敢负点责任!! 眸子:我这就是负责啊,对广大读者们! 齐誉:那齐越的幸福呢,这不也是广大读者的期望么!你这么负、责、任、的作者,一定不会不管不顾的哈! 眸子:对哦【思考状】可是你不在了小齐越也会幸福的啊…… 齐誉:不会不会,一定不会的,你不是说了,“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是少不了任何一个人的”么!你不能自相矛盾啊! 眸子:这话还能这么用呢?【眯眼】竟然引用我说的话,好吧,你赢了! 第九十三章:瞳蛊·莫侵 走回河边的时候,小黑仍是在那里一口口舔着河里的水,齐越不由得笑了笑,拍拍自己的伙伴“渴了?也是,怪我净顾着赶路了,都没顾得上你,这回便容你喝个够咱们再上路吧。” 小黑转过头,委屈的打了个响鼻,然后又用嘴叼着齐越的衣服,往水边拽。 齐越明白小黑的意思,蹲下身,双手捧了水,也喝了一大口,“这水倒是好喝,怪不得你喜欢。” 想了想,齐越脱了身上的衣服,借着河水洗了个澡,身上的伤不宜沾水,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再加上每天晚上血液逆流时带来的各种麻烦,冷汗早就湿了一波又一波了,跟洗澡也没什么差别了。行军打仗的时候齐越倒是不那么讲究,可他其实是个喜好整洁的人,这时有条件,便好好利用吧,下次这种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看着主人的随意,小黑索性屈了四肢,趴在河边,时不时晃晃脑袋,舔舔河里的水。 齐越洗好后上岸,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难得的好心情,也跟着坐了下来,将身体靠在小黑的肚子上,看着月色发呆,偶尔自言自语般的跟小黑说上两句话。 “小黑,你知道么,我刚刚碰到了一个知道我换血了的少年。他说我这血换的不值得,这是不是就说明母亲能够活得长久呢?” “……” “母亲醒来后,见不到我,大概会大发雷霆吧……” “……” “她会不会怪我算计了她呢?” “……” “父亲大概已经在生气了吧,他老人家身体不好,但愿不要再为齐越操心了。” “……” “父亲和母亲一定会和好的吧,我知道,他们心里都念着彼此呢,即使没有齐越在,也是一样的吧……” “……” “这样不懂事的儿子,就算失去了,也不会可惜的,你说是不是?” 齐越转了下头,看着小黑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自嘲的摇了摇头,转了回来,轻轻的合上了双眼,将一只手搭在头下,由仰卧变成了侧卧。 过了很久,低喃的声音从齐越的嘴边流出,不知是梦话,还是仍然在自言自语,“要是偶尔……能想起越儿……就好了” ****** 第二天一早齐越便醒了,即使如此,这也是这几天难得的一顿好觉了,深吸了一口气,齐越感受到了胸膛中明显的挤压感,呼吸似乎也不大顺畅了,他知道,即使做了一定的保护措施,自己的肺腑仍是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好在,他功夫底子不错,大概可以多撑一段时间。 牵着小黑,齐越寻了个方向一步步向前走,“昨天任由你跑,也不知到被你带到了哪里,但愿离目的地不是很远吧。” 齐越边走边辨别方向,在穿过了一片树林后,轻轻勾起了嘴角,“还真是被你找对了地方。” 前方不远处有个村庄,一边的牌子上赫然写着“瞳蛊·莫侵” 齐越牵了小黑就要走过去,手臂却突然被一个人给抓住了。 竟然被近身了都不知道,齐越懊恼,自己这身体真是越来越不济了,既然那人只是拽了自己的手,不是扔个暗器,或者直接一刀刺过来,向来也不是想对自己不利的人。 一回头,果然,是自己昨天晚上救了的那个少年。 “先跟我走!”少年一扯齐越,又瞪了他一眼,才转身去带路,结果走了两步,又被扯了回来,回头就看到齐越皱着眉,一脸的疑惑。 瞳蛊镇是齐越这次的目的地,眼看就要到了,没道理因为一个小屁孩儿的话,说走就走吧。 少年明显有些不耐烦,“你这是去找死,跟我走,我有办法让你进去!” 齐越挑了个眉,仍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相信眼前的少年会毫无理由的帮自己,还不求回报,他现在可不是什么都给得起。 少年也松了手,看着齐越,冷笑一下“来不来随你,不过我敢保证,你还没走到正门就得尸骨全无,要不要试试看?” 少年说完,完全没有给齐越思考的时间,也根本没想看他试没试,转身径自朝前走去。 瞳蛊镇的传言毕竟在那儿摆着,齐越还真是不能冒险,现在也不是赌气冲动的时候,于是耸耸肩,很自然的跟在了那少年的身后。 二人来到了一个洞穴前,少年撇了眼齐越,“在这儿等着。” 少年走到了洞穴一边的石壁处,先是咬破了手指,在墙上画下了些符号,接着又轻轻的将手掌按在上面,齐越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变化,直到一阵风从洞中吹了出来,险些将他带倒。 齐越下意识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少年,少年走过来,嘴边挂着笑,一脸的张狂,“若不是我解了术,刚刚那些吹在你身上的,就不是普通的风了,而是风刃!” 齐越一惊,他自认,若是刚刚那些换成风刃,自己绝无生还的可能。这便是巫术么?怪不得段惊鸿那么想得到,确实是个吓人的力量。 “瞳蛊镇的周围也有类似的东西,外邦人别说是进去,就是经过,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齐越听了少年的话,不但没被吓住,反而轻松一笑,看来自己命不该绝,“在下齐越,还未曾问过小兄弟的名讳?” 少年并没说话,而是探究的看着齐越,齐越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让他看着,不躲不闪。过了一会儿,直到少年觉得看够了,别扭的回了句“夏言”。 “夏言”齐越念了一遍,微笑“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夏言有些不知所措,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名字,一时慌乱,不知该回什么,“别傻笑了,还不赶紧跟我进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措,夏言说完,随即转身大步朝洞口走去。 因为齐越的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一本正经的少年一瞬间大脑有些空白,以至于他忘记了另一件事情…… 两人还未来得及走进去,突然两道极迅速的影子从上方蹿了过来,齐越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将夏言护在了身后,抽出腰间的佩剑迎了上去,“啪啪”两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再分开始,前面多了两个人影,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人偶,因为齐越根本感觉不到他们身上属于“人”的气息。 一切发生的太快,夏言还来不及反应,视线内便只剩下了齐越宽大的后背,自己是被保护了么?记忆中,除了母亲,便再没有人给过自己这种堪称安心的东西,那人带给自己的只有痛苦和伤害,村子里的人也只有嘲弄和鄙视,而自己也早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独自一人承担,可是这个陌生人,还是一个外邦人,竟然两次出手保护了自己! 在夏言发呆之际,面前的两个“人”便要再冲过来,齐越握紧了剑柄,将剑横在了胸前,这两人的深浅他探不出来,便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应对了。 果然,前面的人影一晃,瞬间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齐越一惊,抬头,两人便要俯冲而下! “住手!”夏言一声令下,两个“人”在空中便转了方向,落到一边,单膝跪在了地上。 还好及时回神了,刚刚竟然一时忘了这两个家伙的存在,夏言难得解释了一下“抱歉,这是我的两个巫人。” 齐越吁了口气,收了剑,无奈苦笑“拜托你下次早点想起来就好,这样热情的欢迎方式,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夏言皱眉,看着齐越,说了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真是个怪人!” 齐越一脸问号,自己很奇怪么? 两个人又继续往洞里走。 “你是瞳蛊镇的人?”虽然之前已经有所怀疑,齐越还是决定问出来。 “是!” “这些巫人……”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外面的传言,对于巫人可没有什么好话。 “我不喜欢杀人,这些是母亲留给我的。”想了想,夏言又加了句“我母亲也不喜欢杀人,他们是自愿……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随你怎么想好了。”夏言解释到一半,又觉得多余,毕竟,外面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而瞳蛊镇,也却是如此,自己是个特例,可是谁又会相信呢。 “为什么不信?”齐越正认真的听着,忽见夏言转了话题,很诚恳的问。 这一问倒是把夏言给弄愣了,这人是故意的?还是……一定是故意的! “没为什么,我不想解释了行不行!”口气不大好。 “哦,好!”依旧很诚恳。 跟这人交流似乎有些困难,想到一会儿还要继续跟这个人打交道,甚至是有些事情要请教,夏言就突然觉得有点头疼,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两个人就这样走进了洞口,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走进去不久后,附近有个身影,起身,迅速跑离了这里,跑向了远方。 第九十四章:是福是祸 “这里是什么地方?”一边往深处走,齐越一边随意的问着。 “我家。” 家?并不是因为这里是洞穴的缘故,让齐越疑惑的是“你不住在瞳蛊镇里?” 等了几秒,夏言回道“我不喜欢那里。”停了一下,加了句“他们也不喜欢我。” 夏言已经做好了齐越会追问的准备,没想到等了好久,后面竟没了声音,忍不住问。 “你不好奇么?” “我以为你是不想说的。”想来一定是什么不愉快的回忆,齐越本就是随意聊天,没想过揭人家的伤疤,也没想探听什么消息,自然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少年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嘟囔道“果然是个怪人。” 若是齐越问,他肯定是不会说的,现在齐越没问,他反倒是放下了戒心,其实他并不是个多言的人,但今天却想把一肚子的话说出来,大概也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正常的聊过天了吧,跟母亲说话,并不会得到回应,村子里的人除了打骂唾弃的话,好像也没听到过其他的,一边是不会理他,一边是他不想理,这么多年来,好像他的谈话对象也只有他自己了。 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洞穴的深处,是一片开阔的天地,一些天然的石头,组成了桌子和椅子,还有些石头被特意排成了一些样子,想必是夏言从外面搬进来的,很明显,这里是被人细心的打理过了的,而且,看样子,貌似是住了不短的时间。 夏言先是在一个木制的罐子里取了一碗黑色的汁液,才又带着齐越继续向前,来到一个石壁前,效仿进洞前的一系列动作又做了一遍,才显现出一个石门,费了些力气打开后,径自走了进去,身后的门没关,齐越自然知道,是邀请自己一起的意思。 外面的诸多布置已经足够精心了,进门后的一个个岔路口,也做了天然的保护,齐越相信,能够进到这里的人几乎不会有,但主人仍是为这个小门做了更多的保护,齐越总觉得,进了这个门,一切便有了答案,可又隐约觉得,门里的,对他来说是福是祸,仍不可知。 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这些想法甩走,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要在最后一步怯懦?齐越笑了,自信坦荡,怯懦么?还真是不像他的风格,实在是,太想活着回去了吧…… 眨眼间,已没了犹豫,左右不过是赌一把,那便赌吧,他也不是怕输的人! 大步走进门内,里面的光线并不如外面的好,可齐越还是一眼看到了夏言所在的位置。 石室内的空间真的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张石床和两张石凳的位置,夏言此刻正将那黑色的液体一点点喂进床上人的嘴里,与其说是喂,倒不如说是灌,因为床上的人并不是清醒着的。 齐越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夏言的一个个动作,他丝毫不怀疑,外面所做的一切准备,便都是为了床上的人。 直到夏言做完了一切,转身,对齐越说了声“坐吧。” “没想到这内室里的另一张凳子也会派上用场。”夏言很自然的牵起了床上人的手,“这是我娘,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好!”温润的声音自齐越的嘴边流出,他不喜欢强人所难,所以虽有疑惑,却始终什么都没有问,现在既然有人愿意说,他也很喜欢做一个听众。 “七年前,我父亲因为一个外邦的女子而背叛了瞳蛊镇,后来两人都被祭祀抓了回来,那名女子被当场处死,而我父亲也被大祭司按族里的规矩判了死刑。没想到,行刑当天,遇到了一伙军队,我父亲趁乱逃了出去,祭祀们抓不到人,又失了面子,便要拿我和母亲的性命相抵,很可笑吧,我父亲从来都没有爱过我的母亲,也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我们却要为了他而丧命! 后来,母亲为了保全我,独自承受了村里的血祭。那是必死的术,本来将身上的血全部放干,可是在执行前,稍稍被我动了些手脚。他们终究是太小瞧我了,以为仅仅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便什么都做不了,可他们哪里知道,为了报复父亲,我从小苦便练巫术,虽然当时只有十岁,却得到了小成,可惜,也仅仅是小成而已。 母亲的血只留下了不到五分之一,我偷偷的运走了母亲的‘尸体’,可是却根本救不了当时的母亲。我想将自己身上的血倒到母亲的身体里,可惜,母亲的身体根本无法承收巫术的再一次降临,当时的我能做到的,只是停止母亲的多有机能,等着一个机会的降临。 而你,就是那个机会!”夏言抬头,一双眼睛炙热无比。 齐越正陷入沉思,忽听到夏言提到自己,微微疑惑“我?” “对!你!那天晚上我跟踪了你,听到了你说的话,你是给你母亲换的血对么?” “是没错,所以呢?” “你根本不会巫术,一定是用另一种方法换的血,你可以帮我,将我的血分给母亲,救我母亲回来!” 夏言说完,见齐越并没有什么反应,以为他是不同意,随即离开座位,双膝跪在了齐越面前。 齐越一惊,伸手去扶“你这是做什么?” “夏言在这里求您,只要能救了母亲,我便任您差遣,以我巫族的血起誓,永生永世,绝不背叛!”说完,便要磕头跪拜。 齐越一把将他拽了起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只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先不说能不能撑下来这分血的过程,即使他的身体撑得下来,可是这帮人将血液转移的事,从来就没有人做过,怎么做,做不做得好,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之数。 齐越的诸多疑虑,在看到夏言渴求期望的眼神后,终是没能说出口,人的希望本就难能可贵,他如何能就这样,破灭了一个孩子的期望。 “罢了”齐越轻叹口气,总是要试一试的,不成功便成仁,若能为此换来另一家的幸福,也算是值得了,“你总要让我先看一看你母亲的身体情况吧!另外,我也有要求,我要你带我进瞳蛊镇的密书阁。” “您真的肯救我的母亲么?”少年双眼含泪,终究不过是个孩子。 “你答应我的事呢?” “好!”密书阁而已,他又不是没去过,若母亲能醒,他是真的打算拱这人差遣的,他一向说到做到,别说是个密书阁,就是赴汤蹈火,他也在所不辞。 “还有,别‘您您’的了,我还是听你叫‘你’比较舒服。” 齐越以手搭脉,眉头紧锁“无气无脉,你母亲她……” “与死人无异!我知道,分血之时,我会唤醒我娘的五识,但她体内的血已经不足以维持五脏六腑的活动,若是分血的速度赶不上她体内血液消耗的速度……” “不会的,若是一开始就没了自信,这血还怎么给!相信我,我定会救你娘回来的!”齐越说着,但心里其实也没底,可他知道,夏言现在需要鼓励,那么压力,就由他承担好了。 “这附近可有能采药的地方?” “采药?我不知道,不过后山那里有片林子,我见城里总有人背着竹筐一类的去,大概会有你想要的。” “好,帮我准备点东西,我们今天晚上便开始。” “这么快?” “早一点把你母亲救醒不好么?”齐越微笑。 夏言低头“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才这么着急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进瞳蛊镇?为什么要去密书阁?告诉我,也许我可以帮到你的!” “也算是吧!”齐越并没有避讳这个话题,当初换血就知道活不了多久,现在也爽快得很“拿着东西跟我去后山,既然你都给我讲了个故事,我也就还你一个好了。” 二人一边往后山走,齐越一边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跟我母亲换血么?” 夏言摇了摇头。 齐越接着解释“因为我娘中了巫术。我虽不懂巫术,却知道,巫术中血的限制。” “天啊!你通过换血,把巫术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真是匪夷所思,可也确实是妙!竟然被你成功了?你是怎么想到的!那你之所以要去密书阁是……” “我要找解术的方法!” 夏言略一思索,拽过了齐越的一只手,“借你一点血!”话落,便用指甲划破了齐越的肌肤,血珠滴落,夏言不知做了什么,竟让他们以液滴的形势停在了手上。 齐越任由他的动作,看着夏言先是闻了闻,后来又尝了尝,没说话,可是眉头倒是皱的死紧,齐越心下明了,除了叹气,也不知还能怎样。 “你便说了吧,是好是坏,是死是活,总要让我知道的不是。” 夏言任由手中的血滴到了地上“若是一般的巫术,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解。” “你能解得了巫术?”不能怪齐越震惊,巫术向来是,施之者,解之术,能这么平淡的说出自己可以解术的人,怎么想都是有些能耐的。 夏言说话前忍不住先是白了一眼齐越“你没听我说么,我说的是普通的巫术!普通的!!” “那已经很厉害了,不是么?至少我从未听人说过巫术还能被他人所解。小孩子要懂得知足知道么?”齐越宠溺的搔了搔夏言的头发。 不能说是讨厌,可夏言实在是不得不将头挪开,“喂!怎么又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很厉害啊,还用你说!” “对啊,所以即使是普通的,也没有什么!” “嗯!”怎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对!谁跟你说这个啊!重点不是那里好吧!真是的,怎么跟你在一起,脑子都被你带糊涂了!” 齐越奇怪的睁大眼睛,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普通的术我能解,可是你身上的术一点也不普通!你知不知道你是双重血契下的术,也就说明了,你的血里至少含有三个人的血!你娘的,下术那人的,还有另一个人的。解?除了你娘,另外两个人就根本没想过给它解开!” “果然么,我就知道不简单!”齐越略一想,便知道,这另一个人的血大概就是段惊鸿的了,撇了下嘴,回的有些随意,最起码夏言觉得很随意。 齐越没急,他倒是急了“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倒是我放心上了!想去密书阁看解法是吧!哼!做梦!密书阁里的书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根本没有你要的解法!”大概是因为生气吧,夏言把本来不想说的话也说了出来,不过这事说与不说,早晚也在那里摆着。 齐越一听,倒是抓住了重点,“密书阁的书你都看过?” “是啊!”夏言泄气一般的回道,怎么又被这人弄跑了,他的重点到底在哪里啊!为什么自己偏要跟着干着急啊! “嗯……”齐越思考了一番,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这次的交易看来不会折本了呢,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夏言被问的一愣。 “啧,怎么才说完就忘了,不是要反悔吧!就是说要供我差遣的话啊。” “哦,不会反悔啊!怎么会突然说到这个?” “那就好,倒说不上差遣,你只要记得曾经说过这话就好,也许什么时候我会需要你的帮忙。”说完之后,齐越自己又嘟囔了一句,“有了个移动的密书阁啊!” “你说什么?”夏言没听清,凑过来。 “没什么”齐越转头,笑的一脸阴险“你记性够好吧?” “还,还不错”夏言被齐越看的一激灵,怎么总觉得自己要被卖了呢? “好!” 好?什么好?这样就没了?喂,拜托你说清楚点好么?夏言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怎么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二人回到洞内,齐越就在各种药材之间忙碌,不一会儿便见了一层薄汗,煎好药后,端进屋内。 “你母亲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我怕一旦醒来,她的五脏六腑的负担会太重,这药能暂时附着在她的内壁上,帮助她吸收你的血液,保护内脏。”齐越一边将药喂进夏言母亲的嘴里,一边解释道。 夏言点头表示明白,可头才点了一半,突然一把抓住了齐越的手臂。 “怎么?不信我?”齐越转头疑问。 夏言摇头,将食指竖在嘴前,又仔细听了一下,有些慌乱的望向齐越“有人进来了!” 第九十五章:祸不单行 夏言摇头,将食指竖在嘴前,又仔细听了一下,有些慌乱的望向齐越“有人进来了!” 齐越皱眉,镇定的问“你能确定么?” “我在门外放了些蛊虫,一旦有陌生人进来,他们便会发出声响,一定没错!门口的巫术失效了,是镇子里的人!怎么办,不能让他们发现母亲!” “别急,定是有人发现了这里,去通风报信了,知道来的都是谁,又有多少人么?”齐越一边将剩余的汤药尽数给床上的人喂了进去,一边冷静的分析现在的形势。 “能悄无声息的破了门口的术的,肯定是祭司院的人,蛊虫们叫的很厉害,人数定不会太少!”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母亲的事,进洞后的岔路口能够争取些时间,这里可还有另一条出路?” “外面的石室能通到后山!” 夏言带着母亲跟齐越一同走了出来,两个人都知道,既然是能解开外面术式的人,也必定能发现里面的不对,再呆在小石室里当缩头乌龟不是办法。 齐越利落的收拾了东西,又拿了桌上的纸笔,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夏言,“带你母亲先走,我断后,到这里集合,无论发生什么,尽快赶到这里,听到没有!” “可是你呢?祭司院里的每个祭祀都精通巫术,你打不过他们的!” 齐越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下夏言的脑袋“说什么晦气话,快带着你母亲走,我自有办法脱身就是,子时前,我必赶到!” 子时,又是子时,齐越觉得自己跟这个时辰实在是有缘得很,子时前,也就是血液逆流前,自己若还是逃不出去,那便是真的无法脱身了! 二人说话准备之际,外面的声音已经越来越清晰了,齐越推了一把夏言,“走!”接着向反方向而去! 夏言知道,他这一离开,便再也无法回到瞳蛊镇了,然而,他不后悔,他只希望齐越能够平平安安的从那围剿中出来,跟自己在他给的那个地点汇合,然后他去哪里,自己便跟他去哪里! 祭司院的祭司们不会想到,不久后,密书阁被烧,祭祀院瓦解,而瞳蛊镇几乎镇毁人亡,一切的契机,便都源于今天。从那之后,巫术便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唯一知道真相,有可能将巫术还原,或者是继续传递下去的一线生机,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呆在齐越的身边,很久很久。 ****** 夏言在齐越给的地址处等了快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然而情况却比想象中要糟糕透了。 齐越一下撞开房门跌了进来,夏言本隐在暗处,认清来人后,赶紧上前扶了,本是月白色的衣服,却已经大片染成了鲜红,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嘴角的血迹还来不及擦干,苍白的脸色,在夜色下,显得尤其恐怖。 “你受伤不轻,还中了巫术!我扶你去躺着!” “不,准备好东西,必须现在把血分给你的母亲!”齐越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决。 “不可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做不到!” “听我说!之前我喂你母亲的药,一旦进入到身体里,便只有两个时辰的功效,同样的药在一具身体里只能有一次奏效,错过了这一次,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撑得住,相信我!” 夏言双眼泛红,他哪里是因为不相信!然而齐越的声音却不容人拒绝。 待夏言准别好,齐越只是等着便已经一头一脸的冷汗了。他同时划破了两人的手腕,对实后,浸在了一个墨绿色的液体中,一只手抓紧交合处,暗暗运功,排山倒海的剧痛袭来,不只是运功时带来的窒息感和压迫感,还有刚刚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跟巫术,更重要的是,子时,已经来临了! 齐越将空出来的,握刀的手,深深的刺进了自己的大腿深处,又生生转了个方向,才没再刚刚子时来临的一瞬间昏过去。 “齐越!”夏言见到他的一系列动作,不由的叫出了声!内息乱动,差点破了血液流动的节奏。 齐越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方才重新稳住,艰难的开口“专……心!听我……说,长期缺血的身体……在碰到……新鲜血液时……定会……疯狂的索取……原本该……是我控制,但此刻……我实在是……力不从心,因此……你必须……掌握好时机,及时的……停止血液继续外流……知道了么?”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即使夏言不嘱咐,齐越也再说不出话了,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在漫长的分血过程中,一次次将腿上的刀子拔出,刺进,再转动,来保持着清醒…… 不到一个时辰的分血,夏言却觉得有一年那样长,待一切结束的时候,齐越再支撑不住,身子向一边倒去,甚至连腿上插入的刀子都没有力气再拔出。 夏言眼疾手快,立即接住了齐越的身体,而让他惊讶的是,齐越此时此刻竟扔没有昏迷过去。 齐越没有力气再做移动,只能就着躺倒的姿势,抓过夏言母亲的脚踝,探了下脉象,又探了探夏言的手脉,才放下心来,好在是,值得了。 做完这许多,齐越淡淡开口“看来要提前找你帮忙了。”虚弱的声音,能感受出主人说话的艰难。 “你先别说话,我帮你把巫术解了!” “无妨,不多这一个!”连说话都费劲的人,此刻竟也轻轻的勾起了嘴角“你看过密书阁里的书,一定知道巫王的制作方法对不对?” 夏言一惊,巫中之王,他确实知道,那是巫人的巅峰之作,是生生放干了一个人的血,再施以巫术,将其唤醒的结果,也是巫人中,唯一可以凭借自己意识行动的特例,然而,同所有巫人一样,终究不过都是个人偶,是个死人罢了。而且,这是巫族的禁术,所有施术之人,无一幸免,全部死亡,有人传言说,他们是将自己的灵魂,制成了巫王! “不可以,我不能让你成为巫王!”夏言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会死的问题,他只是从内心里不想将眼前这个不知该说善良还是傻的人变成一具冷冰冰的人偶。 “谁说我要做巫王了,我要你把这术给改了!”齐越狡黠的一笑。 如此,这般…… “现在,你可还敢施术?” “有何不敢!”夏言两眼放光,又心生顾虑“虽然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样改的术从未有人尝试,成功的几率也许还不到一半,你……” “大不了一死,也没什么更坏的结局了,我要试一试!” “好!我帮你!” “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你说!” “……” ****** “来者何人?”绿宁庄前,守门的侍卫拦下了一人。 “我要找一个叫凌飘雪的人!” “放肆!庄主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夏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低咒了一句“麻烦!” 眼前的少年年龄不大,但一双眼睛看得几个侍卫心里发毛,他们还没来的几反应,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在面前的少年,转眼已经进到了庄内。 “拦住他!” 绿宁庄是未名山庄名下的一处产业,凌飘雪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幕,自己的手下们在追着一个少年满庄子乱窜。 听说有个人闯庄子要见自己,凌飘雪第一反应就是齐越这小子又在搞什么让人操心的事了,火烧火燎的赶过来,却看到了个不认识的人,微微皱眉,随即又注意到了那人腰间的玉饰,那是齐越身上所带之物。 “住手!” 两方人马应声停了动作,夏言从一处假山上跳了下来,落地时一阵眩晕,差点栽倒在地,没办法,刚刚失了近一半的血,又跟这帮人一顿周旋,齐越吩咐了不能伤人,用不了巫术,他几乎是完全被动,好在,这些响动,看来终于是把重要的人物逼出来了。 “你就是凌飘雪?” “齐越让你过来的?” 两个人一同开口又一同点头,凌飘雪一挥手,“都下去吧,这人我认识!”将夏言带到了就近的屋子里。 “那家伙怎么样了?怎么不亲自过来?”上次帮齐越送了东西,没想到这人就撇下自己跑了,凌飘雪气得够呛,可是又逮不到人,生气归生气,自然也免不了担心,现在终于是有消息了,赶紧问道。 “怎么样?”夏言一脸的不屑“他都要死了,你倒是在这里挺悠闲,还说是好兄弟呢,哼!” “我呸!你个小屁孩儿懂个屁!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凌飘雪险些冲动上去揍人,不过这人这么说,他也多少心里有点底了,若是真正出了什么大事,怕是也没这数落自己的时间了。 怎么又被叫成孩子了?夏言内心腹诽,可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竟然没跟你说?那他干嘛让我来找你啊!” 凌飘雪苦笑“他要是能跟我说清楚了,我用得着在这里急成这个样子?!他那性子,能瞒三分,绝对不会跟我说到五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跟齐越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夏言就是觉得自己能明白眼前这人的感受,不由得心生同情,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一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你可有能藏人的地方?”夏言说了这次来的重点。 “怎么?” “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地方!” “这个没有问题!未名山庄在这一带还是有点势力的!” “好!跟我来!我带你去见齐越!” 第九十六章:死生参半 说是见,便真的只有“见”而已。 齐越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身上寒冷如冰,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凌飘雪双拳握得死紧,站在一侧,来的路上,夏言曾跟他透露了些许齐越的情况,可仍然没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惊,他真的分不清,床上的,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只是具尸体…… 夏言拿了把刀和一封信走了进来,将信递给凌飘雪“他留给你的。” 凌飘雪接过信,就看见夏言用刀子将齐越的双手双脚全部划开,并且在新的伤口周围,还有许多同样的伤口。 “你在做什么?!” “闭嘴看着!现在是巫术,我说了算!”此时夏言,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孩子,而像一个披靡天下的王者,掌握着他熟知的,他控制的那个世界。 放血的过程并不好受,要整整三天的时间才能放净,齐越此刻其实已经没有多少血能放得出来了,今天晚上,他便要开始施术,这也是为什么他把凌飘雪带过来的原因,他需要有人来帮他护法! 凌飘雪只是下意识的一问,他知道齐越的一线生机在这个人的手上,对于巫术他也确实不了解,于是打开信,他要知道齐越对他说了什么,然后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折好的信在重新摊开后并不平整,因为汗水和血水,让这信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糟糕,以齐越那样万事追求完美的性格,只做到这样,不得不说,是太过粗糙了,凌飘雪相信,若不是条件不允许,那家伙定会重写到自己满意为止。拿信的手有些发抖,是齐越的笔记,字里行间,也都是齐越的风格,主人极力的握住了笔端,想要将一个个字写得清晰,可终究有些力不从心,微微发抖的手,让原本整齐的字体,显得歪歪扭扭。 凌飘雪越看,握信的手攒的越紧,看着床上的好友,又恨又怨,齐越啊齐越,你当我是什么?毫无感情的生意人么?三番五次要我给你收尸,替你隐藏,你倒是将兄弟二字利用得彻底! 若不是眼前人昏迷不醒,实在凄惨,凌飘雪真想一挥过去!可一切情绪,最终只化成了悠悠的一缕叹息,以及满满的无奈和心疼。 信上的话只有寥寥几句,带着齐越特有的安慰方式: “阿雪,保齐越尸体七天,不要让我爹娘知晓,七日后,是生便生,若死,便带着齐越的骨灰回到南阳吧。我知你定有一肚子的牢骚,虐待尸体,不好,便等我醒来吧,可好?” 为了解除巫术,齐越的身体里不能残留一丝一毫的血液,但人没血,便不得活,他在换血前,就研究过巫术,看到了巫王的介绍,那时起便已经有了些想法,只是时间不允许他弄得太明白了,而且一切的一切也不过只是个想法罢了,能不能成,尚不可知。 他从没想过把自己的命交给老天,也不是拼着必死的决心换的血,人之所以能活着,就是因为他们想活,而齐越,也想活着。若是毫不努力,就等待着死亡,他必死得不甘心,若是努力后了,扔无改变,他却可以欣然接受,只是,有些无奈罢了。 齐越在换血时便下了赌注,他用药物封死了自己的五脏,使得血液不再像那里流通,紧靠着那里残存的些许纯净的血液维持,这也是为什么他的呼吸一直都不太顺畅,以及不能轻易动武的原因,残存的血能让他活多久?每天的行动,甚至呼吸都在让他一点点接近死亡。 巫王之术,是施术者先将其血液放干,然后以自己的一滴血为媒介下术,最后唤醒的巫王,无痛无觉,虽有部分自己的意念,却扔是要听命于自己的主人,并且,完全舍弃了情感这东西。 齐越让夏言稍稍改了些规则,免去了滴血和唤醒这两项,而是让他用之前用在他母亲身上的方法,停了自己所有的生命迹象,五脏中的血仍是停留在内,却暂时不会被消耗,然后七天的时间,干涸的身体充满了对血的渴望,齐越必须凭着自己的意志,冲破身体的束缚,让五脏中的血瞬间流回身体,也激起自身的造血功能。 然而,这里却有一个相互矛盾的事实,为了完全营造一个让身体停滞的无血环境,夏言对齐越下的是精神系的死术,但是齐越却必须让自己的意识清明,先是任由巫术的侵入,然后与之抗衡,并且取得胜利。 对此,夏言曾对齐越说过“我下术绝不会手下留情,而仅凭意志冲破巫术的事,我从未听过!” 当时回答他的,是齐越自信的笑“你想不想知道,‘要活着’的那种信念,有多强大?” 自己说了什么? “那便让我见识一下吧!” ****** 南阳·齐府 齐誉手握着一张写满药理的信纸发呆,郝连渊推了房门便一脚迈了进来。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慌慌张张的!”齐誉忍不住抱怨。 “哼!读了几年书,你到成文人墨客了!我是个大老粗,不懂那些个规矩,听你手下说你找我,啥事儿?” 齐誉摇了摇头没再计较上一个话题“你之前找到府里的大夫是哪里来的?” “一个游方郎中,街上碰的,我看他看病挺准的,特意给你找过来,怎么了?” 齐誉抖了抖手上的纸“这药方……” “怎么?有问题?!”郝连渊一惊,那郎中给自己也开了个方子,治自己腿上的旧疾,他吃着倒是挺好,难道是上当了? “我怀疑……”齐誉犹豫了一下“这是出自越儿的手笔!” “什么?!”郝连渊听后,上前一把将信纸夺了,拿起一看,哈哈笑着又还给了齐誉“你不是老糊涂了吧,连自己儿子的笔迹都不认得了?这分明是他人所写嘛!” “是!我知道这上面的字不是越儿写得,可是这方子,总觉得是越儿配药的风格啊!” “你这么一说,有些地方的确奇怪!”郝连渊略微想了一下“越儿配药的喜好我是不知道了,但是我这腿上的旧疾,确实是前不久刚刚跟他说过,这不几天前就正好碰上了个游方郎中,给我开了个方子,吃着还挺受用!” 齐誉皱眉接到“我年轻那会儿行军打仗,不管不顾的,落下了胃疾,你记得吧!” 郝连渊点了点头。 “越儿那孩子一直时不时给我开些舒缓胃痛的药,入胃后,会有明显的温暖舒适的感觉,可是这几天,药效却不那么明显了,而且,那孩子留给我的最后一瓶正好要吃完,这就来了个游方郎中给我开了个后续的药物,你说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这……实在是太巧合了一点!眼看着越儿走了都半个月了,我过两天也得回军营了,你就真的不查?” “我倒是想查,可是,从何查起?” “你还觉得那孩子是意气用事,跟你在这儿闹什么离家出走呢?” 齐誉紧握着手里的纸,未曾答话。 郝连渊一时气愤,冷哼了一声,也什么都没说,早就劝过他,事情定是另有隐情,这人偏偏被猪油蒙了心,一意孤行,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二人正在这儿僵持着,突然,“当”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一个曼妙的人影闪了进来,不是段筱兰,却又是谁! “齐誉!我儿子呢?” “筱兰?越儿他,难道没跟你在一起?”越来越多的疑问窜上了齐誉的心头。 “越儿他不在府上?我早该想到的!”筱兰转身又要离开。 齐誉赶紧上前一把抓住了筱兰的胳膊“筱兰别走!越儿他,大概是怪我……所以才……不辞而别的。”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段筱兰并没有在意齐誉的话,而是盯紧了他手中的纸。 “药方……”齐誉过来的着急,抓着药方并没松开 “给我看一下!”筱兰抢过,只看了一眼又抓起齐誉的脉门,探了一下“这方子哪里来的?” “是从一个游方郎中的手里得到的。”郝连渊解释。 拿了药方,筱兰转身就要再往外走。郝连渊赶紧加道“已经是两天前了,现在定是找不到人了!” 急急跑出去的脚步停了,齐誉赶紧挡在了她的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筱兰就这样看着齐誉,满眼的悲怜,看得齐誉很不舒服,于是他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跟越儿有关?” “齐誉啊齐誉,你真是可悲!你以为儿子是因为怪你的不公待遇才不辞而别的么?亏你养了儿子这许多年,竟是一点也不了解他!你如何对得起儿子,在临死前还想着你的身体!”筱兰说到后面,几乎是嘶吼着,将手中的药方一下甩在了齐誉的身上。 “你,你说什么,什么死?你倒是说清楚啊!”齐誉任由那张药方砸到身上,又再滑落,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消化段筱兰的话。 郝连渊倒是先反应了过来,几步冲到她身边“嫂子你说什么?越儿他有危险?” 筱兰并未回答,而是仍然一眼不眨的看着齐誉“齐誉,我问你,我现在要去救儿子,你来还是不来?” “我……”“我跟你一起”几个字就这样断在了喉咙,齐誉并不是不想去,然而,他身后有半壁江山,一室朝堂和整个齐家,他若是现在答应了段筱兰,那便是弃这所有于不顾,因此,他犹豫了。 然而,这所有,筱兰一如既往的懂齐誉,她仰天而笑,眸中含泪“齐誉啊齐誉,家国天下,你永远将家放在最后,我段筱兰当初因为这点而爱上了你,可现在,爱有多少恨便有多少,犹犹豫豫,终无取舍,你便一辈子如此吧,我和儿子的死活,从现在起,与你无关!” 筱兰与齐誉擦肩而过,仍是被齐誉拽住了手臂“不,你不可以这样,我是越儿的父亲,我必须知道,筱兰……” 颤抖的声线昭示着齐誉的心慌,他不停的问着,却又隐隐约约不想知道那答案。其实一切都摆在面前,问与不问又能怎么样呢?越儿的付出,他一直一直都知道,只是故意忽略,装作不知,习惯了,甚至刻意的去任意欺辱,好像儿子永远不会受伤,不会寒心,不会背弃自己,可他忘记了,他的越儿还只是个孩子,是个用血肉组成的躯体,会疲累疼痛,也会伤心难过,甚至是有一天,会死…… “呵呵,父亲?哈哈,父亲!”筱兰笑,却终达不到眼底“你也配!!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这资格么?!” 已经……没有资格了么? 手臂滑落,人,离开。 齐誉双膝砸跪在地上,一向挺拔的背脊也颓了下来,他知道,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失去了资格,他拿什么与筱兰同行,又有什么脸见自己的儿子! 一点点拾起了那张写满药方的纸,齐誉老泪纵横,终是再也抑制不住。 郝连渊追上走远的段筱兰“嫂子,我陪你一起!” 身后传来凄惨的叫声,却换不回前方的人儿离去的脚步,段筱兰双颊落泪,依旧走得干脆! 这,便是结局么?…… ****** 小剧场: 就要没有机会欺负小齐越了,好可惜啊,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够呢?人家果然是对小齐越有着满满的爱啊~ 齐越:您的爱就是让我肉痛【委屈状】 眸子:嗯?你这是不满意么?【状似无意的转笔中……】 齐越:痛并快乐着!!【义正言辞】 眸子:这还差不多~ 画外音:齐越同学,你的骨气呢…… 第九十七章:真相与同行 按照齐越的要求,筱兰是要整整昏迷一个月的,可是上天有时候就是这样愿意捉弄世人,筱兰最初被囚禁在北辰皇宫时,段惊鸿曾经想用具有相同药性的药物控制她,当时为了不被控制,筱兰吃了些中和的草药,并背着段惊鸿陆陆续续长期服用,之后,在有一次,段筱兰差点逃走后,段惊鸿才不再用这样的方法控制,虽然在这之后,筱兰也不再服用中和的草药了,可因为长期的药物积累,身体里多少还有些残留的抵抗作用,因此,本该是一月的药量,仅仅半月,筱兰就清醒了过来。 来齐府找人,筱兰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她有多想儿子在这里,就有多明白儿子是不会在这里的。儿子给她换了血,她明白越儿不会找个地方等死,那么唯一的目的地便是北辰了。 来齐府,除了找儿子,筱兰还有另一个目的,越儿希望什么,她知道,本来想等齐誉自己想明白,可是看来,等他最终想出结果,越儿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筱兰想要明明白白要一个结果,要到了,终究还是输了,输给了天下苍生,输给了他齐誉的责任! 骑在离城的马背上,筱兰最后望了眼城墙,爱一个人的执念再深,终究也还是淡了,可是她不后悔,不后悔这六年的牺牲,也不后悔当初的相遇,因为这样,她才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儿子,其实不是最好又如何,不用医术高明,不用文才武略,她只要儿子健健康康陪在自己身边就够了! 这一去不知结局如何,可是无论终点在哪,儿子,这一次,娘陪你! 一日后,南阳城外的一间小店里,屋子内,筱兰与郝连渊对坐。 “渊弟,筱兰一个人可以,边线战场那边少不了你,你还是回去吧!” “嫂子你不用说了,越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了,六年来,这孩子吃了多少苦,我不是没看到,可是却什么都不能替他做!这一次,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越儿身陷险境却坐视不理呢!我郝连渊手下的兵虽及不上黑墨以一敌百,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小子们,不会因为我不在而乱了阵脚的,你放心!” “那就……”外面传来的吵闹的声音,打断了筱兰的话。 “哎!客官,您不能进去,您……” 随着一身巨大的开门声,一个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人就这样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大哥?你怎么……” “齐誉?”筱兰轻轻的叫着这名字,起身,看著名字的主人,一瞬间的失神后复又找回了清明,吩咐小二“你下去吧,这人,我们认识。” 坐回座位,所有的情绪最终都转成了冷漠“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要我带话给儿子,我想就不必了!” “齐誉这次来……是要与你们同行!” “同行?”筱兰冷笑,“齐誉,你以为我们是要去干什么?访友?郊游?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走么?没人拿刀逼着你去救儿子!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筱兰指向门外,手指微微的颤抖,齐誉却似未听见一般,一步步走到了筱兰身前,停住,然后慢慢的弯曲了他的膝盖。 “大哥,你……”郝连渊上前要拦,却被齐誉轻轻摇头拒绝了。 “筱兰,齐誉,欠你太多……” 齐誉一直都知道,段筱兰是一个独立又清高的女人,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她要不就不说,若是说了,便只解释一遍,当年那件事,为了齐越的伤,筱兰曾给齐誉做过解释,然而,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也让齐誉最痛苦的事实。 他未再想过因为当年的事责怪筱兰,但是心里却一直有个结,他不明白,筱兰如何做到对当年那事供认不讳,却又问心无愧的,毕竟人命不是儿戏,战场不是儿戏。直到几个时辰前,真相就那样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 筱兰离开不久,齐誉便失魂落魄的走到了齐越的院内,筱兰不愿住进主院,自从回到齐家,便一直与齐越同住,现在院内空空荡荡的,仿佛他此刻的内心。齐誉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卧室,这里实在是用不到仔细打量,简单的只有几张桌椅和一个书架而已,而被称作回忆的东西,便只有自己对儿子的责难了,六年来,齐誉来这里的次数少之又少,更多的时候,是他差人将齐越叫过去,或是让齐越到刑房等着他。 齐誉看着书架微微的发呆,他记得这是当初越儿搬出钟情院的时候,唯一要求带过来的东西,里面大部分是筱兰留给他的医术,还有一部分,是自己曾经赠给他的兵书,随意的抽出了一本,是各国的地势图,齐越简单的一翻,书便停在了有夹曾的一页,齐誉一看便知,书上画着的图是自己六年前与北辰交锋的战场,因此更是对夹页感到奇怪,于是他将那夹页打开,是一张战场的临摹图,跟书页上的几乎一摸一样,是越儿的笔记,他为何单单的临摹这张图呢?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齐誉有些奇怪,又仔细看来一眼,拿书的手微微颤抖,他比较了两幅图,一遍又一遍,然后任由夹页与书本,一同掉落在了地上,体内热血翻涌,齐誉后退一步,却未能站稳,一只手扶了书柜,噗的一口,吐出了大量的鲜血。 不一样,两张图不一样!齐越不是临摹,而是做了极小的改动,不认真看,很难看得出来,然而,如此敏感熟悉的地方,齐誉一下便想到了六年前的种种,久远的记忆袭上心头,筱兰偷走的地图,北辰兵突袭的地点和方式,两峡之间,采用火攻,若以水破之,不是不能取胜,齐誉意识到,筱兰在布防图上做了手脚,并且给自己留了后路,然而,他当时心里只有筱兰背叛的事,竟对战事漠不关心,原来不是筱兰害了那帮兄弟,而是他自己! 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自认为多么的有责任有担当,理直气壮的责怪筱兰,却原来自己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一直一直,是筱兰替自己承担了一切的罪名,儿子替自己承担了痛斥与责打,齐誉,这一次,你当真万死难赎! 与此同时,齐誉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情,军队和国事于他,也许并没有他心里想的那般重要,因为筱兰,他可以轻易的失去战场上冷静分析的能力,在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明白了,他不再是以前的齐誉了,无论是从资格还是私心上,他都不能再做这个大帅的位置,这一次,齐誉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比起知道了儿子出事和筱兰的离开,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因此,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齐家,下定了决心,带着觉悟追了过来。 “筱兰,齐誉,欠你太多!”齐誉说着,然后拿出了身后的箭筒,抽出了其中的七支,一一放在身前“齐誉知你不喜欢齐家的家规,我现在行的,是军营的规矩!” 齐誉说到这里,郝连渊却有些疑惑,军营的规矩,七支箭,军营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 “原谅,齐誉不求,只希望,能让齐誉同行!”话落,齐誉拾起一支箭,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左肩。 筱兰微微握拳,却未移动,齐誉又拾起了第二支箭,向着肋下,再一次,挥了下去!第三支箭,大腿,仍是毫不犹豫。 做到这里,郝连渊终于明白了齐誉说的规矩到底是什么。 十多年前,军营里曾出了一件事情,一人因遭小人欺骗,使得当时营里一众兄弟身陷险境,差点全军覆没,那人深知自己被骗,拼得一死,与当时敌方的主将同归于尽,敌军军心一乱,给了我方军队援救的时间,才免了惨重伤亡,那人身重七箭,濒临死亡,弥留之际只求能够得到原谅,自此,军营里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身犯多大的罪,只要肯受这七箭,便可得到原谅。 这规矩只在士兵之间相传,却从未有人做过,原因很简单,七箭之中的前六箭都不足畏惧,但最后一箭却直插心脏! 郝连渊握紧的手心微微出汗,他想阻止,可二人之间的气氛却容不得他插手。 筱兰稳坐如山,仿佛丝毫不为所动,只有那微微颤动的衣角,不知是因为外面灌进来的堂风,还是因为主人的颤动。 直到齐誉拿起最后一支箭,速度有些慢,仿佛是要仔细的看清楚一般,然后毫不犹豫的插向了胸口。 在箭头入肉前的一瞬间,筱兰拽了箭尾,二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未曾移动,半晌,筱兰开口“偏了”。 最后的箭,离心脏,偏了。 齐誉苦笑抬头“这条命,我还要留着救儿子。” 筱兰拽过最后一支箭,甩向一旁,起身,没有说话,却从怀里扔出了一瓶药膏,转身离去。 齐誉知道,筱兰同意了自己的同行,但也知道,筱兰仍旧没有原谅自己,这样也好,这样就好,连他都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原谅,不过,好在他现在想明白了一切,不会再伤他们的心,他只求老天让一家人团聚,他现在,出奇的想念他们的儿子! 三人当夜便又启程,在如此争分夺秒的时候,筱兰停了这些许时候,也许就是为了等一个本该在队伍里的人吧,老天总是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给你个惊喜,然而,也会在你想不到的时候,给你带来磨难。 三人好不容易赶到了北辰境内,却没想到竟迷失在了被称为死亡之地的北辰荒漠,漫天黄沙,生死不明,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他们注定有此一劫……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南阳皇帝的耳中,在刚刚收到齐誉辞行的消息后,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璟禾担忧之余又不免气愤,对齐家,他当真是一忍再忍,如今齐誉不但未得到他的允许便一走了之,更使得他南阳的两员大将在北辰失踪,这事怎么说也太不像话了! 要先一步于北辰找到几人,璟禾下了死令,一边封锁消息,一边派出众多暗影前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知道的重要的一点是,这件事情虽发生在北辰境内,然而第一个得知的人却是他,这一切,会是巧合么? 第九十八章:大难临头 今天日便是七日的最后期限,然而齐越却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干涸的皮肤已逐渐收缩灰败,凌飘雪整日整夜的守着,他不敢合眼,也怕合眼,他相信自己的兄弟,可齐越一刻不醒,他的心也就一刻放不下。 夏言端了碗药和另一个人一同走了进来。 “这是我母亲,夏远情。母亲,这是……齐越的朋友。”对于夏言的介绍,凌飘雪总觉得有违些和感,可也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哪里,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忽略了。 二人对视,凌飘雪不由的细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夏远情,一个长得并不出色的女子,若说形容,便也只有普通二字,一身衣衫,更是衬得她尤为清瘦,然而,凌飘雪说不上来的,就是有种难以接近的感觉,眼前的人并没有过多的表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但却让凌飘雪下意识的想要逃开,他莫名的觉得,这女子不是看透了一切,便是对万物万事都漠不关心,这种冷与萧焰不同,让他相当不自在。 错觉吧,凌飘雪想着,礼数不能差了,于是微微欠身“您醒了。” 夏远情点头当做回答,迈步盈盈走来,在经过凌飘雪身边时,脚步有些不稳,凌飘雪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一把,夏远情也没扭捏,仍是缓缓的起了身,淡淡的道了声谢,在凌飘雪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勾了勾嘴角。 夏言走到齐越身边,先是将碗里的药涂在了齐越身上的无处,又把剩下的喂进了他的嘴里。 凌飘雪知道,夏言是在保齐越的五脏,七日来天天如此。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齐越他……” “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接下来,就要看他了!”夏言说着,不由的握紧了双拳,看着齐越“你说要让我见证活着的奇迹,可不能食言啊!” 夏远情走过来,夏言很自然的让开了位置,之间她执起齐越的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两指。 凌飘雪有些好奇,便问夏言“你母亲也懂医术?” “不,我娘她不会。” “那这是?” 夏言还来不及回答,便见他母亲迅速的掀开了齐越腰侧的衣物,将本来一处已经包扎好的伤口揭了开来。 “你干什么!”凌飘雪见状就要上前,却被夏言拦了,神色严峻。 齐越已经被放血有七天之久,伤口虽没有愈合,但也再流不出血来,然而,本应是这样的事实,几人在看到白布下的伤口时,却均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凌飘雪不敢相信,原本正常的伤口上,竟有一些黑色的花纹缠缚在上面,不但可疑,还诡异之极。 夏言一见,砰的一声跪在了夏远情的身前,“娘!” “糊涂!”夏远情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就着流出的鲜血,在原本黑色的图案上画了些特殊的符号,口中咒语轻念,那黑色的花纹便和红色的血一起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凌飘雪问夏言。 “是锁术,在巫族,是最简单,最基本的术,连小孩子都会,另外没有施术的限制,所以解起来也非常容易……” “所以你就可以掉以轻心了?”夏远情看着夏言,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责备。 “是言儿疏忽了。”夏言赶紧道歉。 “得意忘形,粗心大意,这毛病,跟你儿时一模一样!” 凌飘雪其实并没有听明白,只得急急的问“那现在这术可是解了?” “是解了。” 夏言刚说完,凌飘雪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便听夏远情说道“收拾东西,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离开?为什么?夏言曾说,齐越并不易随意移动。” 夏远情看了一眼凌飘雪,其实没带着多少情绪,可就是看得凌飘雪浑身不自在。 “这里不久便会被人发现,你若是真想替他收尸,尽可以留在这里!” 凌飘雪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从未说过与齐越约定的收尸的事,可夏远情却如何知晓。 “夫人何出此言,这里地势隐秘,一般人绝对找不到,飘雪对此很有自信。” 夏远情轻哼,未置可否,只是娓娓道来“锁术,也称追踪之术,再隐秘的地方,有这术,七天时间,挖地三尺也给掘出来了!” 仿佛是要验证夏远情说的话一般,外面传来了不小的打斗之声。 夏远情冷笑一声起身“竟这般快,十年未见,祭司院的效率倒是提高了!” “你们护齐越先走,我带人拖延时间!” 凌飘雪咬牙就要向外冲,还没冲出一步,便被夏远情拦了,“我知你为了秘密行事,并没带太多人马过来,这一去与送死无异,为了一个不一定会醒来的人赔上性命,值得么? “有什么值不值得,现在还有别的办法么,硬着头皮也得上啊!”凌飘雪着急着往外冲,并没有太认真的回答。 “四个人是有些牵强,但若弃那人不顾,我有办法让咱们三人顺利逃出去,怎么样?” 凌飘雪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夏远情的意思,微怒的甩开了她拉着自己的手“没想到夫人竟是忘恩负义之人!齐越于你们也许是萍水相逢,但他是我兄弟!他是傻,才会逢人便救,凌飘雪也不求你们为他舍命,只求你们看在他救了你们的份上,带他离开这里。若是没有人垫后,我想你们逃出去也一样困难,现在我留下,你们带他走,这交易对你们来说很划算!” “是很划算,我们母子会得双生,而你和你的朋友,却可能谁都活不下来,值得么?”同样的问题,夏远情问了第二遍。 “值得!”凌飘雪话对着夏远情而说,眼神却恶狠狠的看着床上的齐越“若这家伙输给了巫术,我便到地府与他算账!” 夏远情状似无意的勾了勾嘴角,抓着凌飘雪的手仍是没放。 “怎么,你还不放手?再耽误时间,你们也走不了了!” “本来也是走不掉的,你的功夫,还不够看!” “你……”凌飘雪脸一红,他知道,跟轻功相比,自己的拳脚功夫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瞳蛊镇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今日注定遭此一劫,断看上天让不让我们活着罢了。”夏远情说完,意味深长的看来一眼床上的齐越。 凌飘雪终于知道他对夏远情隐隐约约的抵触感来自哪里了,他从未透漏过自己带了多少人来,也未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显露过武功,可夏远情却仿佛事事知晓,究竟是为什么?! 当前的形势,当然没有给他问出来的时间,其实就在夏远情话落不久,外面的人便推了房门,闯了进来。 夏远情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众人之前,“大祭司,许久不见。” “你!竟然还活着!!” “承蒙大祭司厚爱,远情尚在人间!” “怎么可能!摆阵!”大祭司话落,几人便从后面跳了出来,拿着用血浸过的铜铃和咒袋,便开始对着夏远情施术。 凌飘雪见了就要冲过去,又叫夏言拦了下来。 “你娘有危险,你没看到?” “他们奈何不了我娘!” “难道你娘的巫术在他们之上!”凌飘雪有些兴奋的猜测,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夏言回了句“我娘不会巫术。” “什么?!那岂不是……”死定了?凌飘雪急忙看向对峙的一边,只见夏远情面不改色的站在中间,丝毫未受影响,难道传说中的神奇巫术失灵了?奇怪间,耳边传来了夏言后续的声音。 “但所有巫术对我娘都无效!” “大祭司当年因为远情的特殊体质,想要置我于死地,现在又何必再白费力气。” “果真是你!”大祭司一挥手叫退了手下,满脸怒容。 “正是远情!我本以为,若随了你们的意,你们便会善待言儿,看来是我错了,你们竟然连一个十岁大的孩子都不放过,不能自己出手,便任由族里的人对他欺凌羞辱,你们如何忍心!” “哼!若不是我们仁慈,他能苟活这十年?没想到这兔崽子竟背着我们救下了你,他如何做到的,我是不知,不过今天既然让我再碰到你们,那边是得我巫神庇佑,给我机会一并除了你母子二人!” “呵,巫神?大祭司一直处心积虑的想要除掉我,才是违背了巫神的旨意吧!你一直在巫族中传言,说我是遭到了巫神的诅咒,才会无法习得巫术,并且被巫术所弃,然而,事实如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族中的密书阁一直只有祭祀院的人才能进入,而最高的巫典便只有几大祭祀看得到,巫族灵言曾预言,有一天,若有一个全‘无’之人出现,便是祭司院的终结!你断定那人是我,便想要杀了我不是么?” “大胆,住嘴!这些事,究竟是谁跟你说的!这分明是在妖言惑众!快,给我把她拿下!” 把她拿下,而不是杀了,夏远情明白,他一定是以为几大祭祀中出了叛徒,把事情透漏给了自己,才想要捉活的,从而从自己口中得知那人是谁,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个机会,一个拖延时间的好机会! “慢着!远情说的是否属实,我想大祭司心里明白,既然大祭司问到远情如何知晓,远情告诉你又何妨。” “什么?你愿意……”大祭司说到一半住了口,吩咐手下“你们都先退出去。” “大祭司……” “退出去!” “是……”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之后,屋内除去昏迷的齐越,便只剩下了四个人,凌飘雪本想着,三对一,再加上自己的速度优势,挟持眼前这个明显是头儿的人,应该可以拼得一赢。 然而夏远情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一样,一步跨到了他的身前,“别做傻事!” 大祭司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自己胸口衣褶,“年轻人,就是喜欢冲动。” 虽然速度很快,但凌飘雪仍是注意到,刚刚一瞬间,似有活物在那人的胸口闪现。 “他身上有巫蛊,任你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那些虫子,想偷袭,没那么容易。”夏远情淡淡的解释着。 “没想到你虽不会巫术,却也懂这许多。”大祭司一脸的得意。 “正因为不会才更要弄懂,远情不但知道你身上有巫蛊,还知道这蛊是保命蛊,只能植在身体中一次,大祭司也不会想浪费在一个无知青年身上吧。” “你……哼!废话少说,你刚刚许诺本祭祀的事呢?” “远情并没有许诺……大祭司先别动气,听远情接着把话说完,远情确实说了会将此事告知于你,但却有条件。”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处境,有资格跟本祭祀说条件么?” “自然是有的,大祭司难道不感兴趣?” “那要看你提的是什么条件了!” 夏远情知道他上钩了,心中冷笑,仍是面不改色“我的条件便是……” 话还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了铃声和嘈杂的打斗声,凌飘雪和夏言对视一眼,来的人会是谁?究竟是敌是友? 第九十九章:大难不死 “我的条件便是……” 话还未说完,外面便传来了铃声和嘈杂的打斗声,凌飘雪和夏言对视一眼,来的人会是谁?究竟是敌是友? 这声音自然也引来了大祭司的注意,可现在内室的情况让他脱不开身,正纠结时,外面一弟子跑了进来。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恕弟子失礼,大祭司,外面突然来了一伙人,人数不少,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拦上了,另外,他们似乎知道巫术的厉害,均不近身,以弓箭及火石远攻,让弟子们束手无策,现在两方正僵持着,弟子特来请您拿主意。” 大祭司略一思索,怒指夏远情“你刚刚是在拖延时间!!” 远情微微一笑,已做回答。 “好!今日无论如何,本祭祀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祭祀最好觉得这时间耽误的值得!” “你什么意思?” “若远情未记错,祭司院的人与瞳蛊镇当是以血相连,镇在人在,镇亡人亡的,从刚刚起危蛊便一直在示警,大祭司故作不知,真的好么?” 一旁弟子急急问道“大祭司,难道镇子里有危险?” 祭司袍中双拳紧握,他怎么会没有听到蛊虫的示警,只是机会难得,他本想处理了当下再行赶过去,没想到竟被夏远情拖延了时间,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 “镇子里自有其他祭祀坐镇,将外面守住,本祭祀今日定要抓了这几人回去,受镇规处置!” 夏远情几人神情严肃,一步步后退,凌飘雪将昏迷的齐越护在身后,大战一触即发,然而正在此时,外面一人匆匆闯了进来,手中握着一个小型竹筒。 “大祭司,信鸟带来的消息。” “看住这几个人!” “是!” 大祭司打开竹筒,取出密信,是镇子里的消息“密书阁被毁,瞳蛊镇存亡之际,速回!” 大祭司一惊,没想到事情竟严重到了这等地步,难道真是巫神的预言灵验了,要他在此放过这女人,要瞳蛊镇遭此一劫么! 然而无论如何,他现在必须回去,咬牙“走!” 待所有人退了出去,凌飘雪才算放下心来,一堆疑问也铺天盖地的袭来。 “原来夫人一早知道会有援兵前来助阵,才会故意使计留下飘雪,拖延时间,还请夫人原谅我刚刚的无理,另外,恕飘雪冒昧,您一直昏睡,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呢?外面的援兵又究竟是谁?” 夏远情看着眼身后依旧昏迷不醒的齐越“你不必问我,这一切并非我的安排,外面何人,我也并不知晓,相反,也许你比我更熟悉他们。” 凌飘雪皱眉,没听懂,他熟悉?他都不知道有人会来,他怎么会熟悉?不是夏远情安排的,总不会是现在正昏睡的那人安排的吧,凌飘雪忍不住,一边翻白眼一边想,突然想到这里,愣了一下,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齐越的方向,不会吧…… 房门在这时被粗暴的打开,几人看了过去,凌飘雪在心中换了“果然”二字,进来的人他还真是熟悉,齐越他爹娘,还有郝连渊,不用说,后面的那一众兄弟,定是齐越天机营的手下没错了。 “你们怎么……”话还没说完,凌飘雪便像个挡路的物件一样被拨弄到了一边,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把自己推得越来越远,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不算,他还被忽略了个彻底,他明白这些人担心齐越的心里,可好歹他也是个大活人吧,有必要忽略的这么彻底么? 相比来说,夏远情便识趣多了,在三人冲过来前便拉着夏言退到了一边。 段筱兰三人一到北辰便被一个想要骗取银两的人引入了危险的荒漠一带,又正巧碰上沙暴,本以为无法生还,却碰到了一伙说是齐越手下的人,并且拿出了证物,一路带着自己等人来到了这里,有些太过巧合,筱兰本想见到儿子时候仔细询问清楚,却没想竟看到了这样了无生气的齐越。 试了几次,她才终于将手指搭到了齐越的脉搏上,一瞬间,脸色惨白,筱兰告诉自己,一定是把错了方向,于是颤抖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可结果仍然一模一样。 齐誉的手也几乎在同时搭在了齐越的劲脉之上,又瞬间抽了回来,笑着看向筱兰,然而说出的话却带着颤抖“筱……筱兰,一定,一定是我探错了对不对,你懂医,我不应该随便动手的,所以,一定是齐誉探错了,一定是!儿子没事,儿子只是,只是累了,睡着了,或者是受伤了,昏迷了对不对,对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多说几遍对不对,多说几次一定,就能改变他所知道的那个事实一般。 筱兰盛满泪水的眼中夹杂着愧疚,自责,跟愤怒,看过去“齐誉!晚了,一切都晚了,你跟我,都没有机会了!” 齐誉扶着胸口猛咳,直到血迹顺着嘴角流到了衣襟,他却像完全不知道一般,咳得撕心裂肺,险些栽倒。 夏远情站得近,伸手扶了一把。 齐誉一把挥开了她,一步步走近“不,不会的,越儿这么孝顺,怎么可能忍心见你我伤心,不会的,不会的……” 血泪在他脸上流淌,然而终换不到床上人儿的应答。 凌飘雪听到这里,才搞清楚状况,他知道几人定是误以为齐越已经死了,才会这般伤心,可是又拿不定主意那不要将七日之约告诉二老,他相信齐越能够醒来,可又确确实实答应了齐越要保密,齐越的醒,是皆大欢喜,然而,另一种结局也并不是不存在,到时候难道让他们再伤心一次么?从拥有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那将会是多么的残忍! 凌飘雪在犹豫说与不说,而夏言则是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事实上,他并不认识这些为齐越哭泣的人,也没想过要不要告诉他们齐越的境况,反正其他人与他无关,夏远情心中有数,走到几人中间,话是对着齐誉说的,淡泊的情感里很明显的多了些不满。 “身为男人,哭哭啼啼,丢人!”齐誉还沉浸在悲伤中,对于夏远情的挖苦明显的有些迷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夏远情狠狠的一掌劈在颈后,昏了过去。 没有理会一众人的惊呼,夏远情径直走到段筱兰的身前,深深鞠了一躬“我母子二人均受您儿子恩惠,远情在这里先谢过了。” 夏言见母亲如此,也跑了过来,跟着一起鞠了躬。 筱兰见状,立刻起身将两人扶起,“越儿救的,必是他认为的该救之人,只可惜,我儿他……”筱兰的声音有些哽咽,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 “言儿,将恩公的情况跟他们讲了。” 筱兰一愣,瞬间想到了什么,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但却又不不敢讲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紧紧地攒了儿子的手,有些激动的看着夏言。 “是!”夏言一点头,将故事从头到尾简单讲了一遍,他虽长时间未与人交流了,但说话条理却十分清晰,整个过程讲下来,虽没有多么的引人入胜,但却清楚的让大家他们明白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齐越还活着。 “越儿,娘的傻儿子,娘来接你了,你向来说话算话,娘信你既然答应了别人会醒来,就绝对不会食言,没有关系,娘等你!”筱兰夹杂着满腔说不出的情绪,一眼不眨的看着齐越,莹莹热泪盛了满眼,却始终未再落下来,既然知道儿子还活着,还有醒过来的机会,筱兰便不允许自己再流泪伤感,那是对越儿的不信任,若越儿这时醒来,她也不愿意他再看到一个满脸泪水的自己。 筱兰紧紧握着的手,突然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疑似幻觉,若不是如此亲密的接触,她几乎就要错过这令人发疯的惊喜。同样察觉到这一件事情的,还有站在一侧的夏远情,还未等段筱兰问话,她便又施了一礼,说道 “恩公的救命之情,我们无以为报,能想到的便只有这一个了……”话落,待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一根断针连根没入了齐越的颈侧。 筱兰一惊“你……” “莫慌,远情只是让恩公暂时无法动弹罢了,并不影响他醒来后的听力和思考能力。” “你这是?” 看了眼一边被打晕,暂时还无人问津的某人,夏远情微微一笑,在她那张堪称淡漠的脸上显得尤为生动,却又说不出的诡异“算是帮恩公实现他的愿望吧。” 筱兰是多么聪慧人,经夏远情的一个提点,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只是有些疑惑“越儿醒来想必也不愿意听你一口一个恩公的叫着,你我相差不大,筱兰略长你几岁,便占个便宜,听你叫声姐姐吧,你可嫌弃?” 筱兰并没有急着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而是自然而然的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性子有些相似把,筱兰觉得对夏远情这人,有种互相理解,惺惺相惜的亲切感。 事实上,夏远情也是一样,一直以来,她都因为自身的某种特质,有意无意的,就会将一个人了解的太过透彻,然而,就是因为太了解,一直到内心的丑恶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些虚情假意让她厌烦,也因此有了这么个淡泊的性子,村里的人大多因传言忌惮她,而村外的人她又完全接触不到,认姐妹这种事,她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可是这次不一样,所有人都给了她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无论是齐越的出手相救,还是筱兰的真心示好,不是做作,演戏,而是真心实意的。 掩了万般的情绪,远情略垂眸“怎会嫌弃……姐姐。”声音较之刚才多了些期许和不确定。 筱兰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儿,骨子里就是有股豪爽,哈哈一笑,拉了远情坐在身边“这就对了!姐姐有事要问你,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姐姐有什么要问的,但说无妨。” “并不是说怀疑你,只是,姐姐上过战场,好多时候,直觉可以救人一命,妹妹你无论是说话或是做事,都仿佛对我们所有人了如指掌,这是为何?” 他们这些人,远情确实算是了解清楚了,不过本也没想瞒着,此时筱兰大大方方的问出来,更是增加了她的好感,夏远情没急着回答,只是看着筱兰但笑不语,她知道,自有人会替她解答。有个小子,现在很喜欢说话…… “我娘是得了巫神的庇佑,只要与人接触,便能看到那人的记忆!”夏言说的洋洋得意。 凌飘雪一听,不由后退了一步,想起刚刚夏远情进屋后故意跌的一跤,以及后面的接触和对话,懊恼的咬了咬牙,敲了敲头。 “只是些零星的片段而已”夏远情微微失神,无限惆怅“庇佑么?我倒是宁愿他收回……” 夏远情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没想到一半便被筱兰紧紧抓住了,让她安心般的拍了拍,“这一定是天助的神力,既然降到你身上了,便应该好好珍惜啊,说什么收回不收回的!只有那些心虚的人,才会怕你这个呢。”筱兰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凌飘雪。 心虚?这是说自己呢?凌飘雪想反驳,可自己又确实是躲了,便只能有苦说不出了。 凌飘雪也是个人精,夏远情想做什么,他也猜了个大概,除了默默地哀叹了一下齐老爷子的命运,他其实还是蛮支持的! 这里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就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并不怎么关心的夏言,另一个嘛,便是听的一头雾水的郝连渊。 不过面对这样二对一,甚至是三对一的情况,即使他最后知晓了一切,也只能默默的做个帮凶了。 要说整件事情最可怜的,其实要数某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只可惜,反对的权利被剥夺了,剩下的就只有哭笑不得而已。 众人跃跃欲试,一场小小的阴谋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百章:必有后福 还从未有人在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后,扔是毫无避讳的碰触接近自己,夏远情心生感动,段筱兰又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换个地方,再做打算吧!” “姐姐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且稍等片刻!”夏远情起身走到门边,唤进来一个小兄弟,在瞳蛊镇的人走后,天机营的人便井然有序的分散在庄子的各处守卫保护。 “小兄弟如何称呼?” “夫人唤我子童便可。” “子童,你家主子可是把接下来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子童微微一笑,回道“是,几位落脚的地方,主子已经安排妥当,可是要现在出发?” 两人说话并未避讳屋内的人,众人听到后皆是一惊,凌飘雪不可置信推了推夏言“齐越那家伙昏迷多久了?” 夏言想了想,“有十多天了吧” 凌飘雪掐腰扶额,他怎么就忘了齐越这么个爱折腾的性格呢,早知道就不应该担心他,回头恶狠狠瞪了眼齐越,你小子,等你醒了的! 让凌飘雪如此怨念的某人,事实上,此时此刻正郁闷的清醒着,因为醒着,所以更加郁闷了,他很“及时”的醒在被迷迷糊糊锁了全身穴道的时候,然后又非常“荣幸”的听到了众人一起算计父亲的对话,第六次试着睁开眼睛,动一动手脚,很好,又失败了! 齐越实在是不知道该庆幸自己醒来了,还是该郁闷自己醒的不太是时候,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大概就是,他终于是又活了过来。 听见子童声音,齐越欣慰的笑了笑,这是不是说明可以让自己醒过来了?赶路嘛,带着具“尸体”多不好!谁知道,接下来母亲的话,让他想要吐血。 筱兰点了点头,“事不宜迟,麻烦小兄弟去置办一辆舒适点的马车,我们这就出发。” 之前段筱兰的手一直握着夏远情,现在复又搭在了齐越的手上,一顿,然后露出了欣喜的笑,点了点齐越的鼻尖“娘知道你要醒来,可是现在啊,还不是时候。” 仿佛看到了儿子皱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筱兰不由得掩嘴轻笑了一下。 “他醒了?”夏远情边走过来边问。 “齐越那家伙什么时候计划好了这些?他不是一直昏迷着么?”凌飘雪忍不住出声。 夏远情看了看段筱兰,意味深长的一笑,没回答。 筱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她之前的问题,然后也是笑“这些问题的答案,我倒是想听越儿亲自讲一讲。” 凌飘雪干笑两声“哎嘿哎嘿,我这不是着急嘛。”心里骂了句齐越,死小子。 子童敲门而入,“主母,马车已经备好了。” “好!通知这里所有的兄弟,都跟着一起扯了吧!” “是!” 为了争抢谁来背着齐越一事,几人好一顿热闹,最后还是筱兰略胜一筹,说什么越儿醒着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让她背的,这好不容易有次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让,听的齐越直想摇头苦笑,可惜动不了。 看着风风火火走出去的几人,郝连渊倒是做了齐越想做的,看着冷清的屋子内,就剩下自己和一个昏迷不醒齐誉,无奈的把人背了起来,嘴里念叨了一句“大哥你啊,还真是不招人待见!” ****** 一路上,因为知道齐越已经清醒无碍,众人难得的轻松,中间有次齐誉要醒,筱兰毫不客气的又赏了他一针,免得他醒来后扫了大家的兴,除了郝连渊稍稍的为他这个大哥哀叹了一句,其他人都当做没看到一般。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凌飘雪决定为自己好好的介绍一番。 “伯母,在下凌飘雪,是齐越的朋友,刚刚太过匆忙,未来得及自我介绍,您可不要见怪啊!”收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本性,凌飘雪装的一本正经,想着一定要给伯母留个好印象才是。 “凌飘雪?”筱兰略一思索,“那你就是越儿口中的小四喽?” 凌飘雪知道,相较于“飘雪”或者“雪”,齐越更喜欢叫自己小四,既简单又方便,大概还因为这是两人最初相识的见证吧,遂点了点头“是,晚辈曾化名陈小四呆在军营,伯母听齐越提过?” 筱兰眉眼一笑,弯起嘴角“回南阳的路上倒是听他提起过……” 凌飘雪一高兴,暗自想着齐越夸自己的一些词汇,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还是骁勇善战,意气风发,他倒是忘了,当时为了低调,以上事件,他可是一样都没干过。 齐越一听,心道糟糕,母亲啊,您可千万别玩儿心大起啊,不然越儿这段美好的兄弟情,大概是要到尽头了…… 天不遂人意,偏偏筱兰就接着说道“……说是他离家出走,怕被打屁股的一个朋友。” 齐越心念“糟了”。 “什么?!”毫无疑问,凌飘雪的惊叫。 众人憋笑,夏言还好死不死的加了句“我都不怕,真是羞人” 凌飘雪二话没说走到齐越身边,挥起拳头,没凿下去,发泄一般的把齐越拎起来使劲摇了摇,“你小子就是这么说自己好兄弟的?啊?我那是怕……怕被打屁股??我那还不是操心你这家伙!你个没良心的,亏我在我老爹面前还说你好话呢,你倒是怎么跟你娘说的,我的形象啊,你给我起来重说!重说听到没有!” 齐越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给摇出来了,拜托凌大少爷,你这一激动就看不到周围的毛病怎么还是一样…… 想着母亲此时铁定是一脸的看好戏的样儿,齐越不由得怨念,我当时是这么说的?看着儿子我被欺负不能还手,也不说来帮帮忙,您老一定是故意的! 筱兰噗嗤一笑,“没想到未名山庄的少庄主还是个暴脾气呢,可惜你现在再摇,我越儿也醒不来啊。” 齐越一翻白眼,不知道母亲要是知道了这家伙现在不是少庄主而是庄主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凌飘雪一愣,背对着众人咬牙,一脸懊悔,转过来时,只剩下满脸通红,一脸干笑“这个……那个……”身后的手还不忘狠狠地掐了一把。 齐越动不了,只能白白被掐。可他虽然动不了,但还是有疼痛的感觉的,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不用这么狠吧。 众人再忍不住,均是哈哈笑了起来。 自此,凌飘雪的形象算是在大家心中定了格,以后的日子,他也懒得再装,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 齐誉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醒来后只觉得自己昏迷了许久,浑身上下哪里都酸痛难当,按说不应该啊,习武之人,怎么会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齐誉开始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突然想到了,他们当时似乎正在说儿子的情况,儿子到底怎么样了?想到这里,齐誉急急忙忙往外跑,误打误撞的倒是找对了地方。 粗暴的推门而入,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陪着越儿,看到床上的儿子,齐誉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随即放慢了脚步。 “筱兰,越儿他到底怎么样了?” 段筱兰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只一眼不眨的盯着床上的齐越,甚至是听到齐誉说话都毫无反应。 齐誉想,大概是筱兰还在怪他,只得又询问他人,众人自是早早的就商量好了,脸色不好,沉默以对,齐誉这才觉得不对劲,求救一般的看向郝连渊,郝连渊欲言又止,差点露了馅,筱兰心里有数,先一步抢到了郝连渊前面,总算正眼看了眼齐誉,“你来做什么?” 郝连渊绝对想不到,他的欲言又止反而增加了齐誉的不安。凌飘雪趁着众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偷偷的凑到了郝连渊身边,“沉住气,这才哪到哪啊,要倒戈?先想想后果吧!”凌飘雪用眼睛瞟了瞟段筱兰和夏远情。 郝连渊轻咳,闭了嘴,两个惹不起的女人啊…… 当然,这个小插曲自然是没有让齐誉知道,他看着筱兰,有些颤抖的回道“我……我来看看儿子。” “看儿子?哈哈,看儿子?”筱兰疯了似的向前冲“好哇,你死了就可以看到儿子了!” “言儿,拦着去!” 这一段大家自然也是配合的默契,不过是想让齐誉认识到一个事实罢了。 “你,你说……说,儿子他……儿子他……”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不,不会的,你,骗我的对不对?” “骗你?!你要不要自己亲自去确认一下?” 除了说话的筱兰,其他人均是一惊,确认?那岂不是要露馅? 然而齐越却苦笑了一下,父亲绝对不会上前来确认,他清楚,母亲自然也清楚,真是走的一步好棋! 果然,齐誉听了这句话后,只是呆呆的坐在了地上,毫无反应。 筱兰也不甚在意,只是走回齐越身边,轻轻的为儿子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又执起儿子的手。 夏远情适时的开口“姐姐,别怪妹妹多嘴,具巫典记载,死于巫术的人,必须要由最亲密之人,守灵七日,不吃不喝,方可使灵魂入天,否则便会魂飞魄散,不得轮回。当然,这只是我们巫族的习俗,远情只是说出来以防万一,做与不做,姐姐自己拿主意就好!” 齐越翻了个白眼,这动作,他现在做的顺手极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对于夏远情的话务必怀疑,有这规矩么?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七天不吃不喝?这不是折磨人么,呃,该不会真的是吧…… 还有……守灵?自己难道要就这样躺在那里,被吊唁个七天七夜?到时候假死也变成真死了吧!还是说,他其实现在就已经死了,是因为灵魂还舍不得走,在身体上赖着呢? 筱兰看眼齐誉,幽幽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妹妹去准备吧,这事我……” “我来!”一直如雕塑般坐立不动的人,沙哑的吐出了两个字,然后扶着胸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直到吐出一口淤血才算为止。 郝连渊又忍不住要上前,被筱兰不着痕迹的拦了,郁结于心而已,吐几口血就想了事,美得他! 齐越听见咳嗽声,不由得着急担心,内心默默祈祷,母亲啊,您就让越儿醒了可好,您看父亲都吐血了,也差不多了是不是! 筱兰感受着儿子明显变快的脉搏,仿佛听到到了儿子的请求,偷偷的掐了他腰侧一把,趴在齐越的耳边悄声说“乖越儿,你给我挺住,就这么点血,你娘我还没看够呢!” 筱兰心中有数,别说是咳出点血,就是吐血不止她也有办法治,齐誉啊齐誉,你且等着,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总要叫你里面外面都疼个通透! 齐越虽动弹不得,仍是浑身上下一抖,现在的母亲当真是铁了心了,谁也惹不得,父亲,越儿怕是帮不了您,只能请您自求多福了…… 第一百零一章:错 齐誉默默的跪在儿子面前的蒲团上,要是依照筱兰的吩咐,这下面的蒲团也是没有,必是让他跪在那冰冷的地面上,恨不得再往下面铺点什么,郝连渊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开口求了请,远情也觉得不吃不喝跪上个七天七夜也差不多了,跟着一起劝了劝,这才让筱兰冷哼一声,勉强同意。 众人有意给了两人独处的时间,因此,现在屋子里便只有齐誉和齐越二人。 齐誉享受着难得的静谧空间,儿子尽在咫尺,他却不敢伸手去碰,他害怕手指尖传来的冰凉温度,所以,就让他这样静静的看着儿子吧。 “越儿,就让爹陪你这最后的七天,好么?”齐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屋子里,让人心碎的沙哑,然而,声音的主人却在笑着,只是这笑让人看了,太过心酸。 “呵呵,爹想,越儿大概,更希望让娘来陪吧……” “这几天,爹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明明我比你娘多了六年的时间,可是,却不如她了解你……” “所以,爹就一直想,一直想,想着六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房间里充斥着齐誉的声音,他对着床上的人,对着天上,对着他自己,说着他从来也不曾说过的话。 他说得很慢,很慢,因为他有七天的时间,慢慢说…… “记得有一次,战事吃紧,爹整夜研究地势图,你便静静的随侍了一夜,爹心血来潮,问了你个问题,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心不在焉没听到,一气之下,打了你二十军棍……” 越儿记得,都怪越儿愚笨,惹您生气了…… “之后不久,我们回到南阳,爹便收到了你的第一瓶药,爹真傻,行军之时,正值初冬,寒气入肺,爹咳了一夜,自己都未曾察觉,却让你失了神,那二十棍,一定很疼吧……” 不疼的,爹爹,真的不疼的,是越儿的错,您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爹习惯了早起,可起床的时候脾气不好,爹知道,却怎么都改不了,所有的人都不会在早上惹我,你这小子,却偏偏一次次捧着大大小小的事情跪在我面前,然后再默默的承受着那些拳脚惩罚,儿子,你怎么这么傻!” 是越儿心甘情愿,越儿从未在意过那些拳脚,若早知这些会让您心郁难解,越儿便是说什么都不会帮他们递那些要务了! “还有一次,爹无意中发现你手臂上的伤口,不浅的刀伤,跟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同……”说道这里,齐誉忽然顿了顿,苦笑着擦掉了默默流淌的男儿泪,“呵呵,爹竟然还知道,你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 越儿宁愿您……不知…… 平复了许久,齐誉又再继续。 “很奇怪的伤,我问你,你却怎么都不答,爹的手越握越紧,直到伤口裂开,殷红了白布,一滴滴留下血来,是爹蠢,竟以为你是故意为了令我心疼弄的,竟会为了这种事而怒火中烧,我气你的沉默,气你的小心思,竟罚你……罚你……当着为父的面,生生划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刀口,以此来告诉你你的无知,和为父的狠心……” 父亲,越儿明白,自始至终都明白,您不是在逼越儿狠心,而是在逼您自己,越儿不知怎么做才能让您不用这么辛苦,是越儿不孝。 “可是,可是……”齐誉的声音有些哽咽“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久到那些层层叠叠的伤口已经结痂愈合,又有无数的新伤累击于上,爹才知道,你划破了自己的手臂,不过是为了用自己的鲜血替为父入药……” “越儿,你娘说的对,齐誉根本不配为人父,不配做你的父亲啊!六年来回忆起的所有点点滴滴,竟无一不带着你的血,你的汗!越儿,父亲不求你的原谅,因为为父知道,你从来都没有怪过,可是爹怪,怪自己,直到此时此刻,直到……直到爹失去了你,才知道,这六年来挥霍的,是多么令人心酸的赤子之心……” “齐誉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他一下下猛烈的敲击着自己的胸口,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在小小的内室,闷闷的回响,许久未停,直到…… ……直到床上的人儿猛然跃起,侧身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想也未想的跪在了他的面前。 齐越拼死逼出了银针,血脉向上翻涌,在喉间肆虐,他无法开口说话,只能跪在齐誉面前,让父跪子,他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又害得父亲自残身体,齐越深深的愧疚,懊悔,自责。 他不该间接纵容了母亲等人的做法,不该企图窥探自己父在亲心中的位置,若是他早一步冲出银针,就不会有如今的种种,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可笑,齐越,你枉为人子! 齐誉高举的手未再碰到胸口,而是被儿子紧紧握在了手中,儿子面色苍白,体温微凉,但他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儿子身体内血液的流动,有力的力道,太清晰了,以至于,就连儿子满眼的愧疚,他也看得一清二楚。 齐誉一点点抽回了自己在儿子手中的拳头,出奇的冷静,又一点点站直了身子,“你……没死?”沙哑的嗓子,却不带着难过跟心酸,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痛。 齐越无法回话,也不敢起身,感受着父亲逐渐抽离自己手,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慢慢的点了点头。 “所以是……骗我?” 再点头。 “七日七夜?守灵?哈哈,哈哈……”齐誉笑到流泪,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当初有多心痛,现在便觉得有多可笑,“好!真好!真是编的一出好戏!爹演的你还满意么?” 齐越拼命的摇头,他只能摇头,因为一张口,便是满嘴的鲜血,然而,齐誉毫不在意,他只是自顾自继续说着。 “真的是我齐誉的,好!儿!子!好哇!好!!可惜,这样的儿子,我……不!敢!要!” 齐越惊恐的抬头,只见父亲已经大步朝门外走去,顾不上礼仪,更顾不得一身的伤痛,手脚并用着爬到了父亲的脚边,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只得腾出一只手,死死捂在嘴上,另一只手紧紧拽着父亲的衣角。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让那个未曾再看儿子一眼的父亲看到,他仿佛只剩下了一个躯壳,满脑子想的,都只有离开。 齐誉抄起身边够得到的一切,砸在地上,砸在儿子的身上,用空出来的一只脚,不停的踢打着刚刚还挂在心上的人儿,齐越间或咳嗽,然后气息越来越微弱,只是未曾反抗,也未曾松开过手,直到再一次不省人事。 泪水划过眼角,父亲,若齐越这次死了,您是不是……可以原谅儿子…… 如此大的响动,自然是惊动了附近的人,筱兰,凌飘雪,夏远情和郝连渊推门而入的时候,只剩下了满室的狼藉和刺目的猩红,站着的,是齐誉,而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是齐越! “越儿!!!”筱兰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到儿子的身前,毫不做缓冲的跪在了地上,拿起越儿的手腕,搭在上面,一瞬间脸色苍白,又将手指移到了颈脉,许久,才等到了那微弱的跳动。 筱兰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排银针,拿出一根,手颤抖的厉害,迟迟不敢扎下,远情随后赶到,见状,轻轻的把一只手的手附在了筱兰的手上,另一只手探到了齐越的后颈处,果然如她所料,齐越强自冲出了银针,看向筱兰“别犹豫,现在能救齐越的,只有你!” 筱兰点头,深吸口气,再吐出时,双手已纹丝不动。 远情起身,走到床边,拾回了那枚掉落的银针。 齐誉冷笑,众人的慌乱在他看来,不过是又一场戏罢了,“何必再演戏,这逆子,他根本就是装死!” 凌飘雪忍到全身颤抖,他看着齐誉,那个齐越叫爹的人,鄙视,愤怒,替齐越不值!却终究控制住了自己,没有上去挥动拳头,因为他知道,齐越绝对不会想看到自己那么做。 郝连渊则是直接走到齐誉面前,离开南阳这么多天,第一次,不再站在他多年的兄弟一边,“齐誉,你……糊涂!!” 齐誉一愣,两人早就认了兄弟,郝连渊很少连名带姓的叫自己,这是他生气的表现,不是因为知道了事实,那是为了什么? “你们……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哈哈,原来只有我跟个傻子一样……” “啪!”的一声,打断了齐誉的话,他的脸侧向一边,脸颊上是清晰的五指掌印。 筱兰慢慢的放下了举起的右手,含泪的双眼,看着齐誉,只留恨意“齐誉,我真后悔,当年救了你!” “你……”齐誉转过头来,被一物砸到脸上。 夏远情站在筱兰身边,不好的脸色,又冷了几分“齐越若像骗你,除非他自己锁了死穴!” “你……什么意思?”齐誉看着掉在地下的银针,皱眉,难道他又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错事? 夏远情刚要解释,却被筱兰向后一拉“何必跟他解释,飘雪侄儿,帮我把越儿抬到床上,渊弟,请将这个屋子里闲杂人等,替筱兰撵出去!” 郝连渊见状,叹了口气,一把拉着齐誉出了门“我跟你谈谈!” 第一百零二章:转折——幸福不远 “渊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越儿他……我……我并没下重手啊!越儿他明明醒了过来,他……他不是装的么?” “齐誉啊齐誉,要不是我郝连渊还叫你声大哥,要不是越儿还叫你声父亲,我真他娘的想好好揍你一顿!现在是越儿他醒来了,难道你还非要见他死了才开心么!” “我……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气疯了” “你只是?只是?!”郝连渊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了齐誉的脸上,“你给我好好记着这疼,这一拳是替越儿打的!越儿换血是真的,昏迷是真的,差点背着你们默默去死也是真的,就算这些你都没看到,刚刚越儿吐的那些血,难道也是假的?!你怎么忍心!这些年,这孩子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任你打骂责罚,他可曾怨过一句?越儿究竟会不会拿这些事情去欺你骗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我……我……” “我倒是想越儿他能骗你,若是如此,我们何苦费心至此!”郝连渊深深的低下了头,今天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然而,这样的结果,他们每个人却都有责任,“你可以怪我们每一个人,但惟独越儿,你没有资格怪他!” “……”齐誉张口,终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得出来,又,错了么……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做对过…… ****** 本该清醒的人儿,此刻却伤上加伤,凌飘雪想要输些内力给他,却因为齐越的内府太过脆弱,恐怕难以负荷而作罢,筱兰则是一直握着儿子的手,坐在床侧,虽毫无表情,眼泪却一滴滴砸在床上,她哭得无声,也哭得倔强。 “请让我和越儿单独呆一会儿,好么?” “好”夏远情轻叹口气,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凌飘雪一同走了出去。 段筱兰用指肚一点点划着儿子的脸,她记得越儿儿时很爱笑,不喜皱眉,然而仅仅六年未见,眉宇间便已有了浅浅的皱纹,“越儿,娘错了,娘错信了他,忽略了……你的义无反顾,也许娘当年抛下你,只身去了北辰,便是错了,这次赶来,带他同行,也是错了,娘怎么会,犯了如此多的错误!你快一点醒过来,然后原谅娘了,好不好?” 筱兰的心,很痛,她不停的在跟儿子讲话,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必须要说,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越儿的求生意识,并不强烈! 齐越这次昏迷的大部分原因,其实并不是齐誉造成的,而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又强迫自己冲出了银针所致,原本无大概,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却第一次,不愿意醒来……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响,是谁?好吵,一定是些伤人的话吧,他不想听!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是什么?是那些无情的拳脚么?也好,打死了自己,是不是就能得到原谅了? 啊……沉沦吧……在这美丽的黑暗中……为什么还要醒来……不要醒来……再也……不要醒来…… 又有什么东西,一滴滴的落到了手上,是什么?是……眼泪么?有人在哭?算了,与他无关了……可是,是谁在哭? “越儿……越儿”有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是谁? 是……母亲!是……娘! 娘在哭,娘为什么哭?越儿,不想您哭…… “娘,不要哭。”就这样说出了口,齐越初睁的双眼,还带着些许的迷茫,但身体却先于意识,说出了他内心最想说出的话。 终究是……放心不下…… “越儿……越儿!”筱兰再忍不住,一下扑在了儿子的身上,泪水决堤,扑扑而下“娘好害怕,好害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齐越一点点找回了清明,费力的将手抬起,轻轻的擦去了母亲脸颊的泪水,用虚弱,却好听的声音说着“越儿醒了,没事了,您……不要哭了,好么?” 齐越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却让母亲哭得更凶。于是,他将手轻轻的搭在了母亲的肩上,跟之前做过的一样,默默地,等着母亲哭完,发泄完。 并没有用去太的久时间,筱兰便起了身,伸手按在了齐越的脉搏之上,是规律而又苍劲的脉动,看着儿子“你,吓死娘了知道么!” 齐越微笑“以后不会了。” “这保证太随便,你知道娘想听什么!” 齐越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就知道他娘不好糊弄“儿子答应您,以后不会自作主张,不跟您商量……” “不会不辞而别,让您蒙在鼓里……” “不会做危险的事情,让您担忧挂心……” “不会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以身犯险……” “不会……再轻易求死……” 齐越一条条誓言般的说出,最后一句,极低,极轻,可筱兰还是听到了。 “果然是……有意的么……”让你生无所恋,想要抛下娘而去…… “越儿……知错……” 知错,而不是否认,她的越儿还是一点也不会撒谎。 “罢了,记得您答应过娘的,知道么?” “越儿记得,越儿,还有些话想要跟您说……” …… “落月?所以,是东月喽?” “是!越儿无能,南阳的家……怕是回不去了。”齐越愧疚的微垂了眼眸。 “傻儿子!”筱兰刮了下齐越的鼻梁“南阳城里的,不过是座宅子,有咱们一家人在的地方,那才叫家!” “娘,越儿,还想求您一件事……” 齐越迟迟没有往下说,筱兰多少猜到了一些,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不要说了,娘也不想听。” “娘!您听越儿把话说完吧!破坏了你们计划的的越儿,昏迷的根本原因也是越儿造成的,最后不愿意醒来的还是越儿,您能不能……不要责怪父亲? “我不怪他……”齐越还来不及把心放下,又听筱兰说道“我是恨他!” “娘……” “这事再议!你且先好好养伤,那边他们还惦记着呢,我先去报个平安。” 筱兰说完,便闪身走了出去,当真不再管身后的齐越再说什么。 齐越将手臂搭在额上叹气,这件事,实在是有些难办啊…… ****** 齐越在床上又躺了三天,晚上的时候留下一两个人陪着,白天的时候,总是所有人都在,把屋子里挤得热热闹闹的,夏言和凌飘雪一刻不停的斗嘴,也不知是真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还是故意为了哄齐越开心。 筱兰总是握着齐越的手,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是不是搭上一两句,大多数时候,是在火上浇油。 夏远情本就不是喜欢多言的人,就坐在齐越的脚边,听听看看。郝连渊则是因为常年打仗,不愿意总是坐着,就只站在一旁,时不时跟着爽朗一笑。 还有个人,一直站在进门处远远看着,不说话,不动,倒像是个空气,儿别人,也确实当他是个空气。 “娘,那个……爹他……”咽下母亲递过来的补汤,齐越抓紧时间,又再开口。 “言儿,去厨房帮兰姨再取一碗汤过来!” “好!”夏言偷笑一声,听了吩咐,去了厨房。 齐越苦着一张脸“娘,这已经是第三碗了……” 筱兰赌气般瞟了一眼儿子,又舀了口汤递到儿子嘴边“这种事情你记得倒清楚,三碗也不见堵住了你的嘴!” “娘~”齐誉软软一叫,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有点委屈,又有点哀怨的看向父亲站的方向。 凌飘雪见状,故意挪了一步,挡住了齐越的视线,也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齐越狠狠瞪了他一眼,凌飘雪得瑟的笑,仿佛在说“我就这样了,你怎么招吧”。 然后使坏一般的故意压低了身子,怪叫一声“哎呀!齐越你这眼睛是怎么了,怕不是伤着了,怀掉了吧!” 你眼睛才坏掉了!! 齐越还来不及回嘴,只听得凌飘雪的身后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是父亲担心了? 筱兰转头冷冷瞥了那边一眼,果然,急急的脚步停了,那人乖乖的又走回了屋子的角落里,只是这眼睛一直焦急的望向往这边。 凌飘雪砸吧了两下嘴“哎哟!原来是我看错了,是眼屎啊!” 齐越脸色铁青着翻了个白眼,瞪着凌飘雪,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几个洞来,筱兰但笑不语,郝连渊无奈摇头,连一直冷情的夏远情也微微牵起了嘴角,角落里那人舒了一口气,似乎是也放了心,齐越只得微微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日落时分,众人纷纷离开,齐越有意留了郝连渊守夜,筱兰知道,儿子有事要与之商量,便带了众人一起出去,自然,被请出屋的,也包括某人。 屋子里只剩下了齐越与郝连渊两人,齐越开口“渊伯伯,您离开南阳已近半月,怕是再不回去,军心就要乱了。” “唉,这也是我担心的,只是你父亲如今这样,必是不会跟我一起回去,皇上那边,怕是误以为我们还困在荒漠之中……”郝连渊说着说着,突然停了,有些震惊又有些疑惑的的看向齐越。 齐越现在上身支起,靠在床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见郝连渊停了,他便接着说道“渊伯伯,齐越这次离开,无论是生是死,都没想过再回去。” “你是说……可是皇上那边……” “越儿知道。”齐越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交给郝连渊“越儿会让人带您从原路返回,若是碰到皇上的人,麻烦您告诉他们,‘南阳一代名将齐誉已不幸葬身荒漠’,您是父亲的兄弟,又在军中地位颇高,您说的话,他们一定会信!皇上那边却不会这么容易过关,他必定追查到底,所以,这封信,请您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 齐越说完,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郝连渊拦了。 “你这是做什么?!” 齐越只好跪在床上“渊伯伯,越儿自私,南阳不能同时失去两元大将,南阳的百姓和南阳的疆土,便都交给您了!”说完,齐越深深的磕了三个头。 郝连渊没再拦着,只是在他磕完后,又扶他躺好,“你这小子!给我留了个这么大的难题,倒叫齐誉那家伙捡了便宜。”郝连渊眼眶发红,却还是开着玩笑。 “伯伯,越儿……” 看着一脸愧疚的齐越,郝连渊挥挥手“罢了罢了,我不想听你道歉,你只要记着精明点,别总叫那家伙欺负了去,就算对得起我了,唉,估计我呀,这话又是白说了。” 齐越微微低头,小声嘟囔了句“有娘在,哪里还会被欺负,倒是什么时候有被欺负着了……” “看看,看看,被欺负了都不知道,真是!不过有你娘在啊,我看我还真是白担心了。对了,我倒是忘了问了,荒漠那边?” “是越儿故意让人引你们进去的!” “果然!你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们了?” “唔……在父亲离开南阳的时候。齐越告诉手下,这便是计划开始的讯号。” “你小子”郝连渊用手指指了指齐越,哈哈一笑“我算是服了!” 第一百零三章:大结局·某人苦难日子的开始 筱兰再回到齐越屋子的时候,已不见了郝连渊的身影,走进儿子身边“谈完了?” “嗯” “你渊伯伯他人呢?” “说是想即刻启程,就不跟大家道别了,越儿便叫了些人,跟他老人家同行。” “哼,不跟大家道别,我看他是不跟某个累赘道别才是,想要来个先斩后奏,以为留在这里了,我们便非管不可么?多此一举!你也是,帮着他作甚,要走就一起走好了,省的在这里碍我的眼!” “娘!” 筱兰的一番话,正好被刚进门的那个“他”听到,齐誉一惊,保持着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的姿势,犹豫了。 筱兰听力很好,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此时感觉到齐誉的犹豫,又加了句“若想走,最好快点,现在还赶得上!” 齐誉很想从筱兰的语气里听到些赌气的成分,然而,他失望了,他知道,筱兰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去留了,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她终是失去了对自己的一点点期待。而自己的心呢,到底是想去,还是想留?若此刻,他再犹豫那边是两边都对不起了,于是,他做出了选择,抬了腿,迈进门内,轻轻的合上了房门。 筱兰盛汤的手微顿,才又继续动作,屋子里只有三人,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齐誉仍是站在刚进门的角落那边,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妻儿,没有逾越半分,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被得到原谅,可是他的心却出奇的平静,甚至是有些开心,即使只能远远的看着也好,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再将它们分开了…… ****** 齐越的伤五天后已经有了好转,在他看来,不影响行动,便是没有问题了,于是他打算早点动身出发去一个地方,然而,却得到了除自己以外所有人的反对。 “娘,越儿真的已经没事了,您看越儿这不是生龙活虎的么!” 筱兰皱眉,还是不同意,又将齐越按了回去,齐誉站得稍远些,似乎很赞同自己妻子的做法,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齐越一个劲儿的给凌飘雪打眼色,拜托兄弟,帮帮忙啊! 凌飘雪咳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是,兰姨,齐越他每次从军法处出来,不管受多重的刑罚,都能这么生龙活虎的,第二天还能照样带兵打战呢,您可要相信他啊!” 筱兰一听,果然眉头皱的更深。 齐誉心里也不好受,毕竟这些他都知道,有的命令还是他下的,他应该早一些意识到儿子的逞强能力,和他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判断。 齐越哀叹了一句遇人不淑,赶紧讨好似的看向母亲“娘,您别听他瞎说,儿子自己的身体情况还能不知道么,这不是没事好好的么,您都捏了脉了,况且还躺了这么多天,怎么可能没好。” “这话倒是有一部分是对的,他之前啊,哪有时间休息,哪次不是伤上加伤,好了这个养那个的,能这么舒舒服服的躺着休息,没准儿是好的快些也说不定呢。”凌飘雪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的,还不忘撇了眼齐誉。 筱兰的脸阴了下来,齐越更是气得脸都绿了,你这家伙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么!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看着筱兰,齐越软软的叫了声娘,却只换来了筱兰一声冷冰冰的“躺着!” 拜凌飘雪的“殷勤”帮助所赐,齐越又在床上多躺了两天,终于是被允许下床处理他的大计。 “一定要去么?见那个什么东月太子?”筱兰还是不放心。 齐越微笑“是,怎么说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总要知会一声才好。” “怎么不让带着人,偏偏自己去,我真不该顺了你的意!”筱兰有些懊恼。 “这是诚意,娘放心便是,有萧大哥这层关系在,越儿不会有事的。” ****** 齐越与尹祁的会面被安排在了宫外一处避暑山庄,齐越没客气,直接坐在了尹祁的对面,尹祁也是屏退了旁人,悠闲的喝着茶。 “总算是正式和你见了面。”齐越拿起桌上的茶杯,很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花了些功夫,从泠水渡回到南阳以后了。” 尹祁抿了口茶放下,“说吧,找我什么事?” “萧大哥人呢?” 尹祁周身气息一瞬间变冷“你若不是来找我,而是来找他的,那我们便不必再谈了。” 不知为何,齐越的心里突然想到了金屋藏娇四个字,看着尹祁这一副护着幼崽的模样,知道这事不好再问,总之是“护”,而不是“害”,他还是别瞎操心了,于是大大方方的说了来意。 “齐越是来借一处落脚之地。” “哪里?” “沧阳山!” “哼”尹祁挑眉“你倒是会挑地方”。 沧阳山并不是块儿宝地,相反,这里反而因为地势险峻,坡陡崎岖而著名,尹祁说齐越会挑地方,并不是针对这里,而是与之遥相辉映的另一座奇峰“海隆山”,也是东月的龙脉所在,而沧阳山是通往那里的必经之路。 齐越看中的,是那里的偏和那里的险,东月先祖皇帝曾有过跪拜祭祀龙脉的习俗,后来,因后代的一位君王不想让他人知晓龙脉的所在而废了这条规矩,并派重兵把守于沧阳山下,再往后,因为长时间的荒废,上山的道路变得越来越难走,便真的是再去不成了。 “有人替东月守着龙脉,不好么?” “我从不在意这个,守不守又何妨。” 尹祁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齐越明白,这是给自己出难题呢,果然不应该提萧大哥啊,现在看来,是更加动用不了这层关系了,还好,他本也没想指望这个。 见齐越不回答,尹祁接着说“齐越,你是南阳呆不下去了,想来我们东月避难的吧。” 齐越也没避讳,微笑着答了个是。 “凭什么?” 齐越明白,尹祁这是逼自己说萧大哥的名字呢,他也不傻,怎么会允许这家伙抓到把柄威胁自己的兄弟呢。 齐越一笑,充满自信“凭南阳不会先动东月,凭东月能在这乱世中,求得一方平和。” “你是说……”尹祁微微眯了眼。 “我给他雄霸天下的实力,他许我偏安一隅的静谧!” “这约定什么时候起效?” “您登基的时候。” “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尹祁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要登基一事,从未外传过。 “齐越什么也不知道。”齐越从容回到,丝毫不受影响,端茶的手稳如泰山。 “齐越,你很聪明!” “皇子过奖,齐越不过是实话实说。” 尹祁一直都知道齐越这人不简单,他曾因为萧焰的关系,在南阳呆了很久,他知道齐越背后似乎有一股庞大的势力,虽未曾特别关心,但也花了些功夫查了查,可惜,竟一点收获也没有,现在看来,齐越这人,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复杂一点。 尹祁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点在石桌上,齐越也未催促,而是静静的等着。 敲打的手指终是停了,尹祁起身“好个齐越!这事我便算应了,你若是敢骗我,就算踏平了沧阳山,我也定叫你付出代价!” 齐越也跟着一同站了起来“齐越明白,皇子放心就是!” 尹祁偏头“齐越啊齐越,四国之皇怕是让你算计了个便吧!” 齐越只是随意的笑了笑,并未回答。 此时此刻的南阳皇帝璟禾,正将一封看完的信投入到了烛台之上,自言自语,“齐越,朕还是被你算计了啊!” 声音太轻,随身的贴身小太监以为是吩咐,没听清,只得用询问的口吻叫了声“皇上?” “给朕传令下去,那些找人的队伍,撤了吧。” “是!” “昭告天下,齐誉已死,念其生前有功,国葬!另外,叫镇国大将军和飞蓬将军即刻来见朕!” “是” “下去吧。” 小太监退了出去,璟禾看着尚未燃尽的信纸,“齐越啊齐越,你打得好算盘,你将天机营借朕一年,却封了其中最重要的信字部,西煋、东月暂时动不得,朕能出手的便只有北辰,你这分明是要借朕之手替你报仇啊!然而这北辰,朕却是势在必得!还好我们所求不同,不然朕势必要以绝后患!天机营之主……呵呵……有意思!” ****** 史官记载,太和一十九年,南阳璟帝御驾亲征,西煋从旁协助,仅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攻下北辰,段惊鸿率兵迎击不敌,火烧皇城,未见尸首,璟帝救下前朝太子,方知当年北辰移主的真相,原是段惊鸿一直给其兄服用长期毒药,害其吐血身亡,并篡改了登基诏书。太子无意中知晓此事,为了不落人口实,段惊鸿并未杀之,而是将其软禁了起来,登基后,又有意收留了其他不知情的皇子,视若亲子,招揽民心。 各皇子悔不当初,百姓也对其的恶行深深厌恶,均奉璟禾为王,从此依附之。 璟禾此战动了国之根基,自此休养生息,整顿国力,四国止战,天下太平。 人们因国破而伤感,或是因国强而兴奋,那些民间传来传去的各种消息,对此时某座山上的某些人来说,就实在是无关痛痒了。 “当”的一声,齐越房间的门被无情的一脚踢开了,齐越不由得皱眉,望了望前两天才修好的地方,果然又见松动。 “开个门而已,有必要用到内力么?”齐越无奈的看着凌飘雪。 “哎呀,我这不是着急嘛!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你要走了啊?”齐越爱理不理,仍是自顾自的看着手里的书。 “什么啊!我走了那叫好事啊!你这家伙过河拆桥是不是,自己过上了好日子,还不允许别人搀和一脚了是不是!” 齐越叹口气,总算抬头“我怕老爷子哪天会带人来,把我这好不容易求来的落脚之地给拆喽!” “不会不会,我爹他这回是彻底妥协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唔,这也算一件好事吧。” “我可不这么觉得”齐越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在想,你爹怎么会同意你这个一庄之主,跑这里来过什么闲云野鹤的生活呢?” “哎哟,他还不是想通了,一个是正大光明的走,一个是偷偷摸摸的走,结果都一样嘛。” 想到了凌飘雪之前离家出走的光荣事迹,齐越翻了个白眼,怎么这家伙还说的理直气壮的? “我那时也是一时冲动要个庄主来当当的,用我爹的话说,那就是火候还不到家,让我体会体会,碰碰钉子,以后就能长长教训,本来我心思也不在那儿,我那些个大哥,哪个都比我适合多了。” “最后这一句,我倒是挺赞同的。” 齐越算是彻底服了,一庄之主的位置,倒是被凌老爹拿来训练儿子了,实在是有些胡闹,只能说,不愧是未名山庄了吧。 “切,你就是不看好我,我那是不上心,不然你以为我真不行呢!” “我倒是想见见你上心的样子。”齐越很想加一句,因为从来都没见过。 “哼,激将法没用,你怎么坏事不带着我,好事也不带着我呢,这说不过去吧!” 齐越失笑摇头,他哪里是不想带着凌飘雪,只是这家伙的性格,怎么想也不觉得能乖乖的呆在一个地方隐居。 二人正聊着,夏言捧着一叠书走了进来,“齐越,我给你送书来了!”夏言最近一直在忙着默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便把密书阁里的书一本本默写下来,拿给齐越看,两个人都能解解闷,偶尔还能研究讨论一下。 夏言把书放在桌子上,接着说道“对了,我刚刚看到你的那个冰山朋友……” “啊!!”夏言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凌飘雪的一声惨叫“都是你害的,我都把正事给忘了!” 齐越一脸无辜,他害的?他干了什么? “我就是来说这事儿的!” “萧大哥来了?这就是你要说的好消息?” “是啊,按说咱俩已经聊了有一阵子了,他怎么还没到?” “咳咳”夏言不得不打断两人“听我把话说完,我看他刚刚走到半山腰那里,就被人给抓回去了。” “噗!”凌飘雪喝的一口茶一下喷了出来,“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这东月皇帝倒是越来越有效率了,上次萧大哥来这里,是呆了几天被抓回去的来着?” “三天……”齐越也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萧大哥,不是齐越不想帮你,实在是,插不进去手,这两个人之间是事,还是你们去好好磨合吧。 “对了,我娘和远情姨呢?” “哦,他们正在凉亭里晒太阳呢,说是今天阳光足,是个好天气”夏言回道。 在凉亭晒太阳?齐越有些奇怪,想了想,想到了一种可能“我爹他……” “自然是跟着一起去了,抢着背了茶具,兰姨还特意带了些棋盘一类的东西,说是无聊的时候解解闷。” 不止棋盘,凡是重的东西,怕是都没少带吧。 “那我爹他是在亭子里,还是在亭子外?” “自然是亭子外喽,兰姨进亭子前特意加了句‘啊,今天的阳光真好,不要可惜了’然后你爹就站在外面不敢进去了。” 阳光好?齐越看了看窗外,应该叫毒辣吧!毫无疑问,父亲是被罚站加暴晒了。 “你看到了怎么也不跟着劝劝。” “我又不想同情他,这样挺好的啊,况且我娘也说了,晒一晒对身体好。这里除了你,可没人同情他。” 齐越看了眼凌飘雪,意思是“你也是?” 凌飘雪一耸肩“不得不说,伯父确实是活该。” 齐越叹了口气,起身,“你们啊……走吧,咱们也去晒晒太阳去!” 凌飘雪跟在齐越身后,两只手枕在头后,吊儿郎当的走着,一脸的看好戏的样儿。 齐越说的没错,凌飘雪确实不是淡泊隐居的性子,可是齐越这一家人如此有趣的日常生活,他怎么会允许自己错过呢? 齐老爹啊,看来你受苦受难的日子,还很长呐…… 尾声 2013年9月2日星期一中午十一点三十分 “日前口碑甚好的齐氏公司因涉嫌泄露客户信息一事,宣告破产,同一时间,一直传闻与齐氏不和的惊鸿地产总裁,段惊鸿先生将要迎娶他的第二任太太,我们不得不说,在风云变幻的商业场中,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路边展台上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今天的时事新闻,玻璃窗前,一位男子握着一个小男孩的手,静静的立在哪里不动。 小男孩抿着嘴,微微的颦眉,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若仔细看,便能看到,那只被握着的小手已经因为父亲的力道而有些发红…… 男子终于是回过了神,看到儿子的手,蹲下身,轻轻的吹了吹,“对不起,爸爸弄痛你了。” 小男孩儿没说话,只是使劲摇了摇头。 “回家等爸爸好么?爸爸要去一个地方。” 小男孩儿还是摇头“妈妈要嫁给那个讨厌的叔叔了是么?” 男人没有回答儿子的话,而是问道“越儿相信是妈妈背叛了爸爸,让爸爸的公司破产的么?” 摇头。 “那越儿希望妈妈离开你和爸爸么?” 还是摇头。 “那越儿想要跟爸爸一起去找妈妈么?” 点头。 “好,爸爸带你一起去!” ****** 就像段惊鸿承诺过的一样,婚礼的现场盛大而又隆重,然而,筱兰心里一直浮现的,却是那场简单而又温馨的仪式。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失手!”太过阴险的话语打断了筱兰美好的回忆。 罢了,按照那人说的做吧,总不至于让誉他,输的太难看…… 红地毯前,那人伸出了双手,筱兰却迟迟的不愿意将自己的手抬起,真的要将自己的手交到别人手中么,她,好不甘心。 突然,自己的手被握到了一只熟悉的掌中,抬眼,是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和儿子。 齐誉一把将筱兰护在身后,周围闪烁的聚光灯和无数的议论都仿佛离他很远,“段惊鸿,你要齐誉的公司,给你,但永远也别想抢走齐誉的女人!” 他霸道的宣布着,很久很久以前,他失去过这机会,现在,他再不放手…… ****** 小剧场: 眸子:大家想好了结束词没?每人一句话哈~ 齐誉:我不是渣爹= = 齐越:我不是被虐狂= = 段筱兰:我很温柔= = 凌飘雪:我是绅士= = 萧焰:我不要当受= = 陆彦风:我为什么那么早死= = 齐浩:还有人记得我么…… 眸子:你不说其实也可以╮(╯▽╰)╭ 正文完孝尽天承(穿越)下+番外——半眸
作者:半眸 录入:0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