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机传出女歌星舒缓甜美的歌声,氛围轻松而愉快。
杜休刚对用餐环境表示了满意,就听到一个醉鬼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过来:“我又没醉,为什么不~,不给
我拿酒~,酒来,你们怕我付~,付不起酒钱吗~……?”
这声音好熟悉,等等……杜休皱起了眉头,对,是四少韩斟~!
杜休循声望去,在前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韩斟。其时,他正支着下巴,口词不清的试图跟他身边
的两个侍者讲道理。
认出醉鬼是谁后,杜休不由得在心里啧啧称奇:
这韩家四少不是一直都很自律的吗?怎么会放纵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喝醉呢?!他可是市长的机要秘书!
这要是上了报,影响多不好。远山哥怎么也不来劝劝他!
他边想脚就朝那边迈了过去。
走到近前才发现这个韩斟确实已经喝高了,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原本应该架在鼻梁上的的眼镜也掉在
餐桌上了。
杜休走到进前跟那两位侍者点点头说:“这人是我朋友,让我来照顾他吧!”
“……花老板,需要帮忙吗?”侍者立马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大富贵酒店里出手最阔绰的金主,忙不迭的朝
他鞠了个躬用最得体的微笑和语调询问他要不要人帮忙。
杜休让他们先等等,再拍拍韩斟的肩膀:“四少,四少~?”
韩斟乜斜着醉眼朝声音来源处望了望,伸出一只手在空中瞎摸了好半天,才摸到了杜休脸上:“远~~,不
,大,大哥~不~!我说,你到底是~,是~……谁~谁~~~~!”
这人醉得不清。
杜休当机立断叫侍者帮忙把韩斟扶回了自己房间。
给了小费打发走了两位侍者后,杜休坐在床边拿毛巾沾了热水帮韩斟擦了脸手,再帮他脱掉鞋子把他整个
人推进被窝里。忙完这一切,杜休站起来要把毛巾瓷盆送到洗浴间去时,被原本已经闭上眼睛貌似睡着的
韩斟一把拉住了。
杜休拍拍他的手:“四少,放下手,我先去倒水!”
“不,远山~,你不是去倒水,你是要去找~,找我大~,大哥!”韩斟躺在床上闭着眼红着脸时不时抽着嘴
角苦笑,“为什么,为什么,你~,你都不肯等我回来!”
“……”
远山、大哥、不等我……绝壁有蹊跷!
杜休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盆子转过去坐在床头,开始温声细语的诱哄。以花老板长期转战酒桌
的本领,很快,他就把醉酒后失了防范的韩斟嘴里的话掏了个泰半。前后串联起来想一下,整件事就水落
石出了。
看着原本清俊儒雅的韩斟,嘟哝着呓语抱着枕头在床上苦恼的辗转反侧,杜休突然就替他难过了起来。唉
,也不知道远山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放弃韩斟这么好的人,转投那个渣男的怀抱!这分明就是给猪
油蒙了心!
想想自己初到天津,韩战的军匪恶霸行径,杜休鄙夷的翻了翻白眼!
远山哥也太没有眼光了,连个好人坏人都分不清楚。亏他当初还放弃了要勾引韩斟的想法去成全他们,结
果呢?人家根本就不珍惜!他韩战是什么样的人?情场加欢场的不败老手!经手过的男人女人不计其数,
可有一个套住他了吗?没有!全都被他玩厌后干干净净的打发掉了!
韩战都28了,又是那么显赫的家世,可他身边却连一房姨太太都没有!足可见这人的狠辣手段和无情心肝
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他张远山的良人!
以后啊,有得远山哥的罪受了。
韩斟说出了心里的郁结,怨气似乎也发泄完了,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
杜休看着眼前床上刚失了恋的男人,想想他在上海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的情形;再想想自家五哥强加到他
心灵深处怎么挥也挥不去的阴影……
他有些动容了,他同情这个叫韩斟的男人!
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应该睡觉时,都已经深更半夜了。
杜休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腰背都很酸,简直比唱了八台大戏还累。看着熟睡中一脸沉静的韩斟,这可是自
己先前打过主意的男人!
如果他们真的分了,自己岂不是……杜休的小心思突然就活泛了起来……
……
第二天上午,韩斟从宿醉中醒过来,觉得嘴干得很,就无意识的闭着眼在那嘟哝:“水~,水~!我要喝水
!”
立刻就有水递到了他的嘴边。韩斟就着杯子喝了两口推开了杯子,一个介乎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干净嗓音
在耳边响了起来:“四少~,还要吗?”
韩斟循声看了看,一张模糊的笑脸在自己眼前晃悠。不太真切看不清楚,他习惯性的就伸手去摸眼镜,手
刚一抬眼镜就递到了自己手上。
韩斟把眼镜架在鼻梁上一看:貌美如花的花老板正笑嘻嘻的站在自己面前。
回想一下昨天的事,韩斟就明白自己是怎么到人家房间里来的,当下就热着耳根子跟花老板连声道谢:“
昨晚真是麻烦杜少了!”
看着跟昨晚醉酒后判若两人的韩斟,杜休笑得跟朵迎春花似的连忙摆手:“也没怎么麻烦,就是帮你脱了
衣服、鞋子,帮你擦了脸、擦了手、擦了肩膀、擦了……”
“……总之是给杜少添麻烦了!韩斟在此谢过!”见杜休越说越离谱,韩斟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还
说出些帮自己擦了些什么不该擦的地方,
杜休抿嘴笑笑就从身后的茶几上端了碗汤过来:“四少,这是我叫人特制的醒酒汤。宿醉的人喝了会好受
很多!”
不说还好,一说韩斟就发现自己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痛得厉害。
他道了谢接过来一口喝了,杜休从他手里把空碗接过来拿到外间去了。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纤细身姿,韩
斟眼里有了丝暖意。
杜休的温情照顾,于刚受过情伤心情实在称不上美妙的他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
……
韩斟喝过醒酒汤再睡了一觉,再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抄着手依在床头发了一阵呆,就起了床。发现床边
放着一套折得整整齐齐崭新的衣裤,拿起来了换了,刚好合身!
不用说,肯定是杜休叫人准备的。
韩斟觉得这花老板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妙人儿。
打整好自己推门出去,看到杜休正在外间桌边看剧本记唱词。时不时就会站起来,摆好姿势“咿咿呀呀”
的唱上那么几句。本来他就容颜俊美扮相出众,再加上动作优美风情又好,韩斟很是看了一会儿,才出声
打断了他。
花小怜发现韩斟出来了,就故意翘起兰花指斜着眼角瞥了他一眼,似假还真的用念白抱怨:“哎呀~,相公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害得奴家好生~担心!”
“抱歉,抱歉,一睡就睡过了头!”韩斟给杜休那风情万种的一瞥,瞥得全身都抖了一下,连忙掩饰性的
拱手向他赔礼!
……
清醒后的韩斟没有向杜休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大富贵买醉。而早已把话套得干干净净的杜休也没有提起这
事。韩斟认为这人很知情识趣,杜休则在一边得瑟的偷笑。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韩斟还要去市政厅报到就跟杜休道了别。
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有同事看见他就奇怪的问:“大少不是说你热伤风帮你请了三天病假吗,怎么你又跑
来上班了?你老这么拼命,让我们这些混吃等死的人情何以堪?!”
韩斟这才知道他大哥已经帮他请了假,当下心里也怪怪的。
其实中午醒来他就在脑子里把昨天的事过了一遍,发现自己也并没有多怨恨大哥和张远山。
毕竟,自己早已知道他们俩有肉体关系了。
大哥和张远山正式相识在自己之前,而且开始得那么惊天地泣鬼神轰轰烈烈。
大哥又一直对张远山兴趣浓厚,以他看上了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弄到手的性格,又岂是自己区区一个消息就
可以绝对控制的。在去德国之前,自己不也抱着“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被动侥幸想法,放弃了吃掉张
远山的打算吗?
现在想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也跟自己的立场不坚定有很大的关系。
换句话说,他韩斟对张远山远没到非君不可的地步!
再说,自己认识张远山时脑海里还有一个怎么也放不下摆不掉的影子,导致自己一直对他保持距离、徘徊
不前、若即若离,才给了韩战可乘之机。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他失去了拥有张远山的资格。
他们,有缘无分!
……
韩斟走后,杜休改变了去戏班排新戏的安排,转而去了张远山那里。
张远山看到他很是高兴,连忙把他让到了楼上客厅,自己转身去厨房拎水瓶泡茶。结果,杜休追到厨房门
口,倚着门探究的看着他。
张远山发现他眼神不对,就笑笑问他:“杜少这是怎么了?”
“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了?为什么放弃韩斟转投那个流氓成性的韩战?”杜休语气有点冲又有点惋惜,同时
还替他和韩斟不值。
“……他跟你说了?”正在往杯子里添水的张远山手一下子就歪了,差点烫到另一只手。他放下热水瓶,
盯着流理台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套出来的,昨天晚上他喝醉了!”
张远山没再说什么,倒好水盖上盖子端到了客厅。两人回了座都没说话,只有老式铜制电风扇在边上沉重
的转动中,带出一股股热风和噪音。
两人安静了半晌,张远山才出声问起了韩斟目前的情况!
杜休告诉他韩斟没什么事,醒了酒已经去上班了。
张远山听说韩斟恢复得这么快,心里的担忧就轻了些。最后,张远山求着杜休有空的时候多去陪陪韩斟。
杜小五的事再加上自己的事,就算他韩斟再理智再冷静,胸中郁结多了得不到纾解也会憋出毛病来的。
杜休得了他的这个拜托,脸上、心里都笑开了花!
正中下怀有木有!
求之不得有木有!
可以正大光明的追求了有木有?!哈哈哈~
杜休告别张远山,满脸带着笑惬意的坐在后座闭着眼养神:既然他们都已经分了,那就让我花老板粉墨登
场,和那韩家四少共谱一曲虞姬与霸王!
第44章
弹指一挥间,转眼就到了9月初。
要说近段时间最高兴的人,那就莫过于韩家五小姐韩灵了——因为学校已经开学,她终于获得自由!可以
很方便的去见先前只能鸿雁传书的周立了!
最不高兴的人好象数不出,一般般高兴的好象也数不出!
惨遭抛弃的韩斟也只有头一晚去了大富贵借酒消愁,第二天下午就一脸平静的出现在了韩府。往后,他照
样有条不紊的该干吗干吗,跟以前没多大区别,只除了花在看书上的时间多了些。
而那位被张远山嫖了的男人,除了脸色黑了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只是从他侧门进来的英俊先生突然间
就多了起来。这情况倒是让那个侍候过张远山的丫头有些小小的失望:她还以为他会在韩战身边呆得久一
点,结果照样没多久就消失了。
同一屋檐下的两兄弟,就算有心结,可要一直回避着不见面也不大现实。
这不,第二天晚上可以算得上是情敌的他们就在餐桌上见了面。
两兄弟不带什么感情的互瞄了一眼,又同进都转开了视线。只那么一眼,韩斟就发现他大哥脸色不太好。
照道理说,他大哥现在情场得意,应该是春心荡漾喜上眉梢才对!可他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吃了大亏倒了大
霉的晦气模样?
韩斟眼里生了些疑惑。
隔了段时间后偶尔听佣人们聒噪,他才知道大哥近段时间经常召幸别的男人。当下就摇了摇头,看来大哥
和张远山之间可能有些不对劲!有心想找当事人问问,又觉得自己的立场好象很尴尬,只好搁在了心里。
……
自从那天韩战摔门冲下楼后就久未在诊所出现,一心想攀高枝的刘兰兰反倒不怎么着急了!因为她发现这
段时间自家老板似乎越来越魂不守舍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情人之间的小别扭嘛,闹不了多久的。
当事人张远山也发现自己最近很不在状态。他怕自己精神不集中出现什么误诊之类的医疗事故,干脆转移
阵地去药房坐镇了。唬得那边的几个药师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工作,生怕被明显心情不佳的老板给逮
到当出气筒了。
……
花小怜得到他远山哥和韩斟确切的分手消息后,马上就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新戏排成时,杜休叫人送了几张戏票给韩斟,请他务必赏光。韩斟也觉得自己在书房呆得时间过长,需要
出去走动走动就一口应了。杜休得到这个消息,很是雀跃不已。
新戏开场那天,不仅韩斟去了,他的铁杆粉丝——张远山也去了!
分手时隔半个多月后,他们两人再次在天华景相遇了!
乾斟到的时候戏还没开锣,戏台上帷幕低垂,仿若是一个神秘的所在。因为是新戏,看新鲜的戏迷特别多
,天井里加了座挤满了人,场面热热闹闹的。
他在二楼雅座落坐,端了茶水喝了两口放回茶盏时一抬眼,就看到了斜对面的张远山。很显然那边的张远
山也发现了韩斟,不过他自觉惭愧无颜面对韩斟,所以没敢过来。
韩斟看看张远山那躲闪飘忽的眼神,心知他是对自己愧疚了,忍不住在心里笑了笑,推推眼镜就向他招了
招手。张远山看到韩斟居然跟自己打招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本沮丧不已的人立刻原地复活了
,连忙就走过来在韩斟对面落了座。
韩斟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的问:“你这是连朋友都不想跟我做了,我就有那么让你讨
厌?”
这话戳了张远山的心窝子,他当即就低下头红了眼圈。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对面的韩斟不自然的笑了笑
:“远山怎么会讨厌四少!只不过是心生愧意不好意思往你跟前凑罢了!”
“这几天我认真的想了想,我们走到如今这地步,其实我自己也有诸多不对的地方!所以,你不要觉得对
不起我!”韩斟沉默了会,撇开心理那点黯然,出声宽慰他,“既然天意如此,我们就还是做回朋友吧!
其实,现在想想,我们的相处方式从来都没有超越朋友的范畴!看来也是命中注定了我们有缘无分!”
“……四少,只要你当我张远山还是朋友,我就永远是你的朋友!”这样的结局,是张远山最为求之不得
的,他真的不想失去四少这个朋友。
事情说开之后,没了隔阂两人都轻松了,说话也慢慢随意起来。
聊了些别的事,韩斟问起了他和韩战的事:“你和大哥怎么回事?看着好象不大对劲!”
“也没什么事,我那天气不过说了两句气话把他给气走了!”提到韩战张远山再次沉默了,盯着楼下的人
群很是发了会呆才回了话。
“远山~,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因为你是第一个让我哥吃憋的男人!说实在的,能把我那厚脸皮